西府秦腔《双贤一孝》剧本
说 明
东汉明帝(刘庄)中秋玩月，东方朔①忠言直谏，触怒被贬，番邦哈努蛮王闻之不平，借词兴兵犯界。明帝命王英征讨，被困在太原，再命姚刚前往，陈思明押运粮草，不料陈思明在泾河中失落军粮，判罪候决。
东汉名将吴汉，遗留二女，长女出嫁陈门，次女出嫁王门，均赋性贤淑。王吴氏家遭人命牵连，又能以礼相持，以理相争。陈吴氏以先房子陈思明失粮判罪，即变卖首饰购粮赔偿，又跪在午门乞恩，终于得到赦令，使子军前立功赎罪。这两个继母的贤行，均为东方朔闻知，奏明朝廷。
同时有一继母白卞氏，行为恰与陈王二夫人相反，因谋家产，竟勒死先房儿子白素，诬告王吴氏所害，后经其亲生哑巴儿子指证，判罪禁监。适值番乱平息，王英凯旋回朝，奉令在长亭会审白卞氏一案，白素复活后，不念旧恶，痛哭案下替继母乞恩，由陈王二夫人奏知皇后，得蒙赦免。宫内并将陈王二夫人之贤和白素之孝，旌表于世名曰双贤一孝。
此剧所提倡的一孝是一种奴隶道德。
场 目
第一场 交武拜寿 第六场 午门乞赦
第二场 宫庭玩月 第七场 姚婆害儿
第三场 奉旨出征 第八场 相府传信
第四场 番汉大战 第九场 长亭完案
第五场 泾河失粮
人 物 表
汉明帝 小 生 哑 吧 小 丑
窦万金 老 生 陈 岐 小 生
燕起凤 须 生 陈吴氏 正 旦
张安国 黑 净 王吴氏 正 旦
陈智全 须 生 王蒙桂 娃娃生
东方朔 老 生 董思贤 须 生
宋 宏 老 生 贾 兴 小 生
王 英 红须生 姚 刚 黑 净
陈 玉 须 生 哈努蛮 大 净
瑶池圣母 二 旦 白 素 小 生
陈思明 小 生 白卞氏 姚 旦
四番卒、四龙套、二中军、四衙役、校 尉、
牢 头、院 公、长 随 均 杂
第一场 文武拜寿
(窦万金、燕起凤、张安国、陈智全同上)
窦万金：众位大人请了。
众 ：请了。
窦万金：今是八月中秋，我主寿诞之日，整衣花帽与我主拜寿。
众 ：请。(同下)
(四龙套、长随引汉明帝上)
汉明帝：(引)赖先王建国，喜邦家安宁；
文忠武烈，四时和顺，五谷丰登!(坐)
(诗)孤王殿前四口钟，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真神武，五色祥光起卧龙。
孤君汉室天子，御名刘庄，国号永平，汉明帝在位。孤君登极以来，四方宁靖，八蛮并和，今是八月中秋，孤君寿诞届期，文武整衣花帽，想是与孤拜寿。长随。
长 随：有。
汉明帝：文武上殿。
长 随：文武上殿。
众 ：(内)上朝(上)我主龙体驾安?
汉明帝：孤君登极以来，上有苍天戴载，下有文武扶持，孤君一字全得。文武你们都好?
众 ：与臣赐福。与我主拜寿来迟，多得有罪。
汉明帝：孤君一年一岁，岁岁有劳众卿拜寿。
众文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应拜寿。
汉明帝：按这样讲说，长随看酒，太尉把杯!
窦万金：我主在上，为臣太尉窦万金。有九龙墨杖献上。
汉明帝：九龙墨杖有何贵处?
窦万金：自然有贵，我主听!
(念) 九龙墨仗非轻小，上有九龙来捧爪。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保吾主长生不老。
(唱摇板)吾的主登了极社稷遥远，望吾主福寿高寿活轩辕。
为臣的献贵宝黄枢当殿，恰赛过尧舜王二圣临凡。(齐)
燕起凤：我主在上，为臣兵部侍郎燕起凤，有凤子龙袍一件献上。
汉明帝：凤子龙袍有何贵处?
燕起凤：自然有贵，我主听!
(念) 凤子龙袍非等闲，冬披暖来夏披寒。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望吾主寿比一南山。
(唱摇板)凤子龙袍非等闲，冬披暖来夏披寒。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望吾主寿比一南山。(齐)
张安国：我主在上，臣户部尚书张安国，有七项驹献上。
汉明帝：七项驹有何贵处?
张安国：自然有贵，我主听!
(念) 七项宝驹世间稀，随机应变走东西。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望吾主高寿与天齐!
(唱摇板)七项驹随主来自然有变，望吾主福寿高寿活轩辕。
为臣的献宝驹黄枢当殿，恰赛过蟠桃宴庆贺八仙。(齐)
陈智全：我主在上，为臣刑部大堂陈智全，有孔雀宝扇与主献上。
汉明帝：孔雀宝扇有何贵处?
陈智全：自然有贵，我主听!
(念) 孔雀宝扇出江东，八宝内边放光明。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保吾主牙落能重生。
(唱摇板)
孔雀宝扇出江东，八宝内边放光明。
与吾主献于黄枢殿，保吾主牙落能重生。(齐)
汉明帝：众公献宝已毕，观见太常寺、丞相来矣!
(东方朔、宋宏同上)
东方朔：(诗)千条绿柳垂金线，
宋 宏：(诗)百啭流莺绕建章。
东方朔：(诗)英主朝天主百昌，
宋 宏：(诗)禁城春色晓苍苍。
当朝宰相宋宏。
东方朔：太常寺东方朔。八月中秋月明如昼，我主寿诞届期，一来拜寿，二来请驾五凤楼前玩月，上殿奏主得知。陛下龙体驾安?
汉明帝：孤君何以不安，二老卿你好?
东方朔
：与主拜寿来迟，多得有罪。
宋 宏
汉明帝：那有卿等之罪，上殿有得何事?
东方朔：今是八月中秋，月明如昼，请驾以在五凤楼前前去玩月。
汉明帝：孤君五凤楼前玩月，无人保驾。
东方朔：为臣请愿保驾。
宋 宏：为臣请愿保主。
汉明帝：二卿保驾孤君才得放心。羽林军与孤整顿趱车，文武后随。(同下)
第二场 宫庭玩月
(东方朔、宋宏、文武二班、羽林军引汉明帝同上)
东方朔：万岁，哎咳万岁!你我行来五凤楼前，观见月明如昼，月宫门大开，有一穿红袍的妇人，好像圣母临凡。
汉明帝：按这样讲说，文武闪开，待孤一观，果是圣母临凡。我君臣跪倒，先接月神。
月宫圣母：(上诗)感君明帝王，飘然下天堂。
盘膝莲台坐，指点汉刘王。
汉明帝：空中祥云霭霭，是神是仙?
瑶池圣母：吾瑶池圣母。
汉明帝：弟子有何德能，敢劳王母相会。
瑶池圣母：感陛下是仁德之君，故此驾临相会。
汉明帝：察看弟子江山可有长久之兆吗?
瑶池圣母：你君臣不必乱嚷。跪在月下，听吾道来了。
(唱大板)自盘古初剖分曾把业掌，到后来才闪上尧舜禹汤。
你先祖汉刘邦东杀西闯，想从前斩白蛇路过芒砀。
四百年出了个篡国王莽，用药酒毒平帝谋取家邦。
后闪上汉光武有道皇上，他驾前出下了许多忠良。
文凭着邓仲华能观天象，武凭的姚马将保立家邦。
有道的你先君龙归海藏，后闪上汉明帝执掌家邦。
阖朝的文武臣并无奸党，惟有那东方朔不是忠良。
东方朔：唉、好气!
(唱) 明明的妖魔怪月下纵横，在此地闻香烟装怪成精。
叫陛下莫下跪邪言莫听，明明地妖魔怪来诳君臣。
我主在上，明明是妖怪，我主何必跪她?陛下请起。
瑶池圣母：好一东方朔，只因从前盗吾仙桃三次②今天又说吾是妖，吾从月光而出，仍从月光而去呀!
(唱) 东方朔你说吾是怪是精，是妖怪他岂能腾雾驾云?
来时节就地下香风一阵，去时节驾祥云仍归月宫。(下)
汉明帝：(唱) 圣母去教弟子躬身奉送，明明的月神到非妖非精。
来时节坐莲台端端正正，不由孤拍着手大笑几声。(齐)
孤君思想：只有周穆王天子，昆仑顶上得会王母，江山到后以来，坐了八百余载。孤君今在月下得会圣母，汉家的江山到后以来，必有长久之兆也。
东方朔：哎咳、万岁呀!只有从前周穆王天子昆仑顶上得会王母，可是冯化人领见，朝夕遨游，不理其朝事，多亏周、召两家劝驾回宫，险些江山有失，还说什么长久不得长久乎!
汉明帝：哼!好一东方朔，这就不是。动不动嫌孤信佛敬神，既嫌孤信佛敬神，押下朕的五花官诰，任从你去吧!
东方朔：哎，够为臣的了!
(唱摇板)忍不住泪珠儿腮边坠滚，谁料想保国心一旦落空。
押官诰为庶民要落清净，诚恐怕哈努蛮动起刀兵。
今夜晚跌了职我落不幸，从今后谁管你朝廊事情?(下)
宋 宏：我主在上，东方朔奉君以来，整整四朝有余，平日之间将这忠贞不能改，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可算至诚的君子。贤臣都来去职!
汉明帝：孤君虽然将他去职，朝廊有事，调他临京保国。长随，与孤趱车回宫。正是：
(念) 东方朔虽然直谏，为朕的倒有识见。
恐怕胡儿作乱，调他保立江山。(同下)
(番卒引哈努蛮王上)
哈努蛮王：(诗) 眼观中华四季月，文武两班列东西。
若得上邦几所地，孤家要换衮龙衣。
孤家哈努蛮。王汉明帝为上，我邦为偏，年年进贡，每岁去朝，汉明帝无道，对神贬了贤臣东方朔。孤家听得其言，痛入骨髓，恨如蛇蝎，出番与贤臣报仇。小鞑儿，催动了骆驼!(同下)
第三场 奉旨出征
(陈玉、王英同上)
王 英：(念)玉带分公卿，
陈 玉：(念)耳听召宣声。
王 英：王英。
陈 玉：陈玉。
王 英：姐丈。
陈 玉：内弟。
王 英：黄昏时候，陛下召宣。但不晓有得何事?
陈 玉：内弟有所不知，我早已闻就消息，哈努蛮有了声息，我的旧病皆犯，只听主发落。
王 英：按这样讲说，你我进宫去奏。请!
(念)自己拿稳坐，
陈 玉：(念)看主怎定夺?
内弟，吩咐院公背我来!(同下)
(王攀桂、吴氏同上)
吴 氏：(引)四方清平可庆贺，
王攀桂：(引)家家齐唱太平歌。
吴 氏：妾乃吴氏。
王攀桂：生王攀桂。
吴 氏：父亲吴汉，所生我姐妹二人，姐姐出嫁于陈门，奴后配了王老爷，老爷上殿朝王见驾，还未见到来，道言未毕，院会来禀。
院 公：(上)禀奶奶，我家老爷下朝。
吴 氏：我儿攀桂去迎。(双班唢呐牌子)
王攀桂：接见爹爹!
王 英：儿呀!
吴 氏：老爷一下朝来，凭何生气?
王 英：哎咳，夫人!哈努蛮反过了交界，万岁胆怯，将我陈、王两家宣进宫去，挂我两家为帅，征剿哈努蛮。姐丈的旧疾皆犯，单丢丈夫一人行兵。哎!教我怎得不恼了?
(唱带板)
实不服哈努蛮结成一夥，至如今命大兵反过界河。
王有旨专把我陈王来调，因此上回府来心不快乐。(留)
吴 氏：啊老爷，你莫必怯战吗?
王 英：哎，夫人呀!
(唱)我王英出世来性如烈火，比不得女闺中红粉娇娥。
见了人满脸羞急忙避躲，心内怯提衣裙回上繡阁。(留)
吴 氏：我看老爷的意思，这样如此，撇不下你我的王攀桂。
王 英：哎，我的夫人啊。
(唱)我王英五十零也当一老，我堂前再无有男多女多。
我的儿王攀桂年纪较小，夫去后丢冤家莫要待错。
吴 氏：(唱)叫老爷你不必叮咛于我，吴家女也不是世俗姚婆。
我常谈闵子骞继母太过，将芦花装衣内儿受折磨。
你的儿我的子何言你我，但有差把你妻项上头割。
王 英：咃，嘿唉，哈哈哈!
(唱)老王英听一言把两腮笑破，吴夫人可算得大贤不错。
这一去但若还蛮王平了，那时节回朝来夫妻会合。(提)
张 龙：(上念)中军一声令，百里胆寒惊。
中军张龙。人马已齐，等候帅爷上马传令。行来府门，将梆传了。(击梆)
院 公：(上)中军老爷传梆为何?
张 龙：禀明帅爷，兵马已齐，候帅爷上马传令。
院 公：你且少站。禀帅爷，人马已齐，等候帅爷上马传令。
王 英：人马以在校场伺候着。
院 公：人马以在校场伺候着。
王 英：来呀。与本帅打开了甲包。(王英换征衣甲锁下又上)
(念)君命急如火!(下)
吴 氏：(念)骨肉两撇却。
观见老爷，乘在马上，人高马大，这一前去杀蛮王者可!(同下)
第四场 番汉大战
(冯清显、杜方林、王英同上)
王 英：(诗)头戴金盔爬爪牙，身穿兽面吞口甲。
我今出师有一比，好似韦陀战护法。
冯清显：冯异之子冯清显。
杜方林：杜茂之子杜方林。
王 英：王霸之子本帅飞腿王英。哈努蛮兵犯交界，奉王旨意征剿，兵踩疆场，来呀!把哈努蛮围了!(汉兵战哈努蛮、蛮败、哈努蛮王上)
哈努蛮王：好杀，哎咳好战!上邦杀法骁勇，来呀!謄下了太原，撤退四十里扎营!
报 卒：哈努蛮王败走，留下了太原。
王 英：吾军先占太原。(同下)
蛮 卒：禀狼主，王英兵占太原。
哈努蛮王：这，哎，唉，哈哈哈。王英兵进太原，刚中孤计，再传，吩咐众将磨刀利刃，将太原团团围定。
(王英、杜方林同上)
王 英：王英登城观看，中了胡儿空城之计。差起杜方林回朝见圣搬兵去吧!
(杜方林回朝搬兵下、王英下)
(哈努蛮带蛮卒上)
蛮 卒：太原城开，走脱一将。
哈努蛮王：哎、太原城开，走脱一将，济不了什么大事。(同下)
王攀桂：(上念)我父去征北，无有音讯回。
院 公：(上)唉、走唉，少爷不好了。我家杜老爷回朝来说。老爷被番贼围困太原。内无粮饷，外无救兵，看看即死，无人搭救。
王攀桂：怎么说!(气倒)
院 公：少爷，少爷!夫人快来!
吴 氏：(上)来了。王攀桂，娘的儿。哎唉呀，哈哈!
(唱带板)
见冤家倒在地不言不语，到吓的吴家女魂散魄飞。
刚才问我的儿府门游去，一霎时就成了这个样子。(提)
院公，我的儿咋成这个模样?
院 公：我家杜老爷还朝，跑着搬兵来了。我家老太爷兵困太原，内无粮饷，外无救兵。娃进府跑给你说来了，他在*(左口，右外)府门上缠死磨活③问我哩，我把*(左口，右外)话给他说了一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吴 氏：这才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去在太医院中，请来你家医官白老爷，好与我儿疗疾了!
(唱带板)
这才是福不双祸不单行，我老爷困太原外无救兵。
我的儿一霎时身得重病，太医院请来了白素医生。(留)
丫环!
丫 环：(上)有。
吴 氏：将你家少爷扶在病床。
丫 环：是。(扶王攀桂于病床)
白 素：(上)哎，院公走呀。
(唱)来人说王公子身得重疾，却这样差人役请我甚急。(留)
院 公：白老爷到了。
白 素：接住医包。传禀夫人就说我到。
院 公：哦、是。禀夫人，我家白老爷到。
吴 氏：传出有请。医官到了!
白 素：夫人。
吴 氏：医官，你看我儿身得什么疾病?
白 素：待我观看。哎呀，好啊!
(唱)进门来摸一把心中欢喜，叫夫人莫啼哭展放双眉。(提)
吴 氏：这是医官，我儿身得什么疾病?
白 素：公子原是惊恐成疾，惊恐成疾，咽喉下边用艾一灸，方可疾愈。
吴 氏：啊，丫环呈艾来。
白 素：慢着，你那艾使不得，我药囊内边有养就的药艾，待我亲手掏来。(掏介)
吴 氏：医官把艾与我分得一半。
白 素：夫人要艾何用?
吴 氏：我自有用处。
白 素：丫环转过收去。(丫环收艾)
吴 氏：这是丫环，拿艾与太太粘在咽喉下边。
丫 环：哟，太太无疾么，缘何要受这样的苦楚呢?
吴 氏：我是怎样的疼痛，方知我儿是怎样的疼痛。
丫 环：哎，那我给太太粘在咽喉下边。
吴 氏：丫环点香伺候着。
丫 环：哟，待我把香点着。太太的艾也着了，少父的艾也着了，二人的艾都着了。
王攀桂：好不疼杀人了!
吴 氏：这是冤家，儿疼娘不疼。
王攀桂：娘疼儿不疼。
吴 氏：这才是儿疼娘不疼了。
(唱大板)
见冤家战竞竞汗流遍体，好以似刀刻肠剑把心嫠。
小冤家莫啼哭勿惊勿惧，一霎时儿安吉娘亦安吉。
白 素：(唱)见夫人分艾疼容色不惧，可算得尘世上贤德第一。
我的娘日每间加害与我，但不晓我白素把娘怎亏?(提)
吴 氏：这是医官，与我儿用什么药料?
白 素：夫人，不用药料，看过薑汤一盏，便可疾愈。
吴 氏：丫环将你少爷扶下去，服用姜汤!(丫环扶王攀桂下)这是医官，与我儿疗疾中间，你啼哭着为何?
白 素：各有心事在怀，夫人何必细问!
吴 氏：这就是了。院公，与你家白老爷，在宴厅摆宴。
院 公：白老爷，嗟!给你宴厅摆宴哩。是猪肉蘸蒜，魁首三元④。
白 素：不要胡说!(同下)
吴 氏：白医官与我儿疗疾，两眼蓬泪⑤，莫必还有什么隐情?
(唱摇板)
白医官他哭的珠泪如雨，倒教我吴家女好不明白。
我问他几句话双眼掉泪，莫不是有继母偶遭嫌疑。(下)
白卞氏：(上唱)有哑子是亲生我心偏爱，有白素虽伶俐非我骨血。
每一日施谋计把儿加害，但恨我无有个巧计上来。(提)
(诗)哑子我偏爱，白素是祸灾。
朝夕思谋害，无有巧计来。
老身白门卞氏，先嫁夫君吴有根家，后嫁一步，来在白门。我儿白素，身居太医院医官之职。老身所生一子，是个哑子不会说话。心想将白素害死，与我儿哑子谋画这份家产。只思而不能得到，打坐厅前好不气煞老身了!
哑 吧：(上)哑吧哑吧。
白卞氏：哎，我娃长下这么乖，不会说话。门外前看去。(哑吧下又上)哟，我娃摇头送目，你医官哥哥回来了么?(哑吧表示是的)站在娘的身后。(哑吧站卞氏身后)
白 素：(上念)王府去治病，娘处问安宁。
母亲万福!(哑吧与白素作揖)哑弟请来见礼了!
白卞氏：我把你这奴才，你看别人家是个啥人傢，和你这哑吧一处见礼吗?
白 素：该问母亲，打坐厅前生气为何呢?
白卞氏：别言娘也不问，你这几天那里去来?
白 素：母亲在上，孩儿奔上王府，与王公子前去治疾。
白卞氏：你治疾也罢，不治疾也罢，乃是你份内之事。为娘积下几件旧衣烂衫，拿到河湾与为娘洗去!
白 素：母亲在上，儿身居太医院中的医官，常常有事讨不出身闲，教我哑弟去洗。
白卞氏：你哑弟不会洗。
白 素：我哑弟不会洗，儿也不会洗。
白卞氏：这还了得，与娘跪了。
白 素：母亲不必上气，儿与你跪倒了。(哑吧拉不教跪)
白卞氏：山西骡子不拽车。哎、由了你这毛脾气了么?(打白素介)
(唱带板)
是孝子娘有命怎敢更改，恰赛过舌辩侯⑥之乎也者。
日每间娘面前装精作怪，不洗衣大着胆该也不该?(留)
白 素：哎呀呀!我的年迈的娘啊!
(唱塌板)
儿怎敢娘面前装精作怪，母比天儿以在娘的胸怀。
一句话讲出口与理有碍，这件事教你儿不敢讲说。(提)
白卞氏：哟，有什么言语，你这奴才速速说来。
白 素：母亲在上，儿奔王府与王公子前去疗疾，夫人为儿分艾替疼。夫人也是继母，当真儿也是继母，夫人临行言道教儿在娘处行孝来了。
白卞氏：听儿讲说一遍，领了吴氏的高教了。从今向后将你弟兄二人，必不另眼看待。厨灶用膳去吧!
白 素：谢过母亲!(下)
白卞氏：白素啊，白素!娘教你不久有杀身之祸。白门的祸出来么!(下)
第五场 泾河失粮
(陈思明带陈岐押军粮上)
陈思明：(念)爹爹一死孝服换，押粮运草奔边关。
陈思明。姚元帅奔上太原解和，命我等押粮，押粮路过泾河，泾河水发，三军们小心一二!
(陈岐押粮下，又急上)
陈 岐：禀少爷，不好了!押粮路过泾河，河水大发，三万斛粮饷顺水飘流了。
陈思明：天啊，哎咳老天!三万斛粮饷顺水而飘流，只说当该怎处，呵咳!不如我拔剑自尽。
陈 岐：家主莫可。离姚元帅营盘却也不远，见了姚元帅，再作道理。
陈思明：说是请!
(念)虽然去见姚元帅，吉凶二字解不开。(同下)
(四将引姚刚上)
姚 刚：(引)帅子旗斗大金字，上悬两颗明珠子。(坐)
(诗)三尺龙泉腰中悬，胸中豪气展弓弯。
兴王保国永无敌，开疆破土岂为难?
本公三世子姚刚。王英遭困太原，我主胆怯，二次挂我为帅，奔上太原解围，今坐宝帐，观见有事来禀!
陈思明：(上)元帅在上，押粮官陈思明请罪!
姚 刚：该问押粮官，请的什么罪?
陈思明：元帅在上，押粮路过泾河，泾河水发，三万斛粮饷顺水而飘流。
姚 刚：这，哎咳，哈哈哈!陈思明啊，胆大的小书生!押粮路过泾河，三万斛粮饷顺水飘流?自古常言讲的却好，粮是三军之命也，耽搁我大功不少，只说我把小孺子啊!本当一杀——(校尉将陈思明举起)撒手!本当一杀，念起你是忠良陈俊的后代，赶快回家去变卖家产与本帅补赔。打出去!(陈思明下)再传，将行营的粮饷俭用，久等大粮到来，再好破敌了!
(唱带板)
陈思明那娃娃年纪娇小，泾河里失粮饷不把心操。
论王法把孺子头首立找，有本帅和他父同僚故交。(留，下)
陈吴氏：(上唱)陈思明押粮饷奔上边关，教老身昼夜间常把心担。
他本是少年人识见太浅，泾河内失粮饷犯了法严。(提)
老身陈门吴氏，长子泾河失粮，姚元帅恼怒，教我儿变卖家产赔粮。我老爷坐官以来，清廉直正，无有积攒下银两，以在众家媳妇处集凑下二千两银子，命陈岐奔上大街市上买粮，搭救我儿出狱。陈岐走来!
陈 岐：(上)来了。
(念)君亡臣该死，子亡父不安。
小人陈岐。太婆有唤，上前去见。陈岐伺候太婆。
陈吴氏：这是陈岐，这是二千两银子，奔上大街买粮，搭救你家少爷出苦。
陈 岐：小人我即去!(下)
院 公：(上)哎，走着么，禀太婆不好了!
陈吴氏：院公慌惧为何?
院 公：太婆有所不知，我家大少爷泾河失粮，天子恼怒，定罪下来，准备八月中秋处斩无挪⑦。
陈吴氏：陈岐大街市上买粮，你看如何。
院 公：待娃去看。(下)
陈 岐：(内)众兄台请了。那里粮贱?
众 ：(内)陕西粮贱。
陈 岐：(内)陈岐听言，抓了快马一骥陕西买粮。
院 公：(上)太婆不好了!
陈吴氏：怎么样了?
院 公：夫人差陈岐买粮，他把咱二千两银撇上走陕西去了!
陈吴氏：哎呀，不好啊!
(唱摇板)
骂了声短命贼名叫陈岐，你不该撇银两逃奔陕西!
主有难仆不救各人走去，一家人倒做了无头鸟飞。(留)
白卞氏：(上唱)
陈夫人他哭的珠泪如雨，有老身进府来举步撩衣。
走近前见夫人躬身施礼，问夫人你啼哭所为怎得?
陈吴氏：白妈妈到了，请坐。
白卞氏：这壁厢有座。该问陈夫人，清晨早起你可啼哭着为何?
陈吴氏：白妈妈有所不知，长子泾河失粮，天子恼怒，押在刑部狱中，八月中秋就要处决，作娘的那有不哭之理。
白卞氏：哟!陈夫人，你老婆和我老婆这心拉不到一搭里，尘世以上我倒思量来，陈思明是先房所养，你自到陈门以来，所生了五个儿子，你何须这样哭他哩?
陈吴氏：白妈妈言者非也，一般都是娘生养的么，那有不哭之理呢?
白卞氏：依我心中思想：尘世以上各养的各疼，老鼠养的貓不疼。
陈吴氏：老贱婢，真来放屁啊!
(唱大板)
听一言不由人满腔生气，骂了声老贱婢不如马驴。
先房儿我的子皆为一理，尘世上那有你狗贱妖狸。
论王法把贱人砸骨敲髓，看起了白医官赶出府去。(留)
家院，把这老姚婆掀出去!(家院上将白卞氏连推带掀出)
白卞氏：唉!今日这门子一下游糟了。唉，我好气呀!
(唱)进府来我劝你也是好意，几句儿骂的我无处站立。
出门来不言语与你谋计，限三天咱两家要见高低。(留)
陈夫人，我把你个老姚婆，限三天咱两个有个没眉眼的官司打一下!(下)
陈吴氏：这是丫环，吩咐令人打轿，天子午门跪哭你家少爷了!
(唱)我吩咐打轿来府门以里，吴家女上了轿另有主意。
万岁爷开天恩把儿当赦，若不赦在午门一命皆毕。(下)
第六场 午门乞赦
(四校尉、中军引贾兴上)
贾 兴：(唱带板)
我先人在昆阳托肠⑧保驾，(荒)
本宫贾复之子，九庄贾兴。与汉台前为臣，因为哈努蛮王造反，我主心中惧怯，调我贾兴进宫议事。众将!与本公八抬唉!速行了。
(唱)一根枪才挣下世袭功劳。王有旨专把我贾兴来调，行来在午门上八抬平落。(留)(下)
陈吴氏：（上）嘿呀!
(唱大板)
行来在午门上双膝跪定，叫了声众大人洗耳当听。(留)
中 军：(上)啊!那里疯魔妇人?跪哭天子午门，你观大人的八抬过来了!
陈吴氏：(唱)念老身也非是少名无姓，父吴汉陈公烈⑨是奴夫君。(留)
中 军：原是陈门吴夫人跪哭天子午门，待我禀明大人得知。禀大人。陈门吴夫人跪哭天子午门。
贾 兴：(上)你且闪开，好一吴夫人这就不是。你跪哭天子午门以上，离天子行宫却也不远，天子听去耳后之言，就要问你惊驾之罪。
陈吴氏：(唱)
跪午门为只为长子思明，泾河里失粮饷得罪当今。
贾 兴：陈思明泾河失粮，还是他自不小心。天子恼怒，押在刑部狱中，你如何搭救得下呢?
陈吴氏：(唱)陈思明他本是前房正宗，他一死教老身脸面何存。
养不教还怪那为父之过，教不严还怪那晚娘不仁。(留)
贾 兴：继母一生爱子，深宫转达万岁得知。(下)
陈吴氏：(唱)望大人进宫去多多奏本。万岁爷开天恩恕过儿生。
但若还万岁爷不赦儿命，一霎时我寻死天子午门。(提)
(贾兴捧旨又上)。
贾 兴：圣旨下，吴夫人接旨。
陈吴氏：万岁。
贾 兴：皇帝谕：汉室天子汉明帝在位，陈思明泾河失粮，论起王法，理应该斩，九庄贾兴奏道，继母一生爱子，朕心欢喜，赦罪出狱，待罪征北，军事一平，将功折罪。旨毕谢恩!
陈吴氏：多谢大人进宫奏本。
贾 兴：你我同殿奏君，可出此言。况且我和你丈夫相交甚好，你家有难，我那有不搭救之理?你请回你府，我奔上狱中去提思明，哎咳征北了!
陈吴氏：(唱带板)深感大人恩义重，
贾 兴：(唱)狱中去提陈思明。(同下)
第七场 姚婆害儿
白卞氏：(上唱)汉王天子不中用，愚贤不分假共真。
世上才子如粪土，那有个奴才为公卿?(提)
白 素：(上念)酒喫千杯还嫌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母亲在上，孩儿我吃醉了。
白卞氏：哎，我把你个奴才，在那里吃下这样烂醉，床上温暖，我娃你先上床眠了。天爷爷，朝朝暮暮想害奴才，无计可使，今天喝醉了，就是绝妙的机会。我讨刀来把这奴才杀了。唉，杀不得人，杀了人风波太大。想起了。先夫是个铁匠，临走时候把砧子带在白门，砧子上边绑了汗巾，把儿勒死了去吧。正是：
此计寻了个妙，
白素，娘害你归阴曹。(下毒手勒死了白素)
哟，我娃性大的很，偏不得死。啊，现在勒死了。我把这尸首归落何地哩?有是有了。我从前去劝陈夫人这个老贱婢，老贱婢将我混骂了一场。我将我的儿子尸首背在他家府门以上，久等明天我枉状告这个老贱婢，这般时候，唤了我的哑儿背尸!(哑吧背白素尸)走，把你哥背上与你哥伸冤呀走!(走到王府，被狗一咬，哑子扔尸走去)呀!这涼(冷)娃你往陈家府门背里，扔到王家门首咱咋办呀?走，往陈家府门背走!(适天明人起，只得扔王门)上堂告状，免得我遭祸殃。(下)
(四役引县令董思贤上)
董思贤：(诗)崔生造律丧土邱⑩，萧何差人坆里搜(11)。
取开棺榇王法在，喝令一声斩庞周(12)。
下官江左人氏，姓董名思贤。自幼会过两榜进士，我王点官下来，以在洛阳县辖民，自上任来勤打衙役，爱民如子，清晨早起放告，快头!告牌抬出。
白卞氏：(上)大老爷冤枉!
衙 役：禀爷，有一老妪喊冤。
董思贤：不必吓她，唤上堂来。
衙 役：嗨，老婆子上堂!
白卞氏：来了。婆子与老爷叩头。
董思贤：婆子上来。你是那里人氏，儿子不孝，媳妇不贤，你出首公堂?
白卞氏：老爷在上，我乃白门卞氏，我儿医官白素，身死王宅府门了。
衙 役：喴!
董思贤：此事干系甚大，婆子上来，你暂回家去，三天以后看牌听审。
白卞氏：哎，谢过老爷。(下)
董思贤：人来!这是请贴一张，去请王夫人公子，老爷公衙有事。
衙 役：哦，是。(下又上)禀老爷，王宅母子请到。董思贤：按这样讲说，搭一请字。
(王夫人，王攀桂同上)
王夫人：(念)贵县一声请，教人担着惊。
伺候贵县。
董思贤：夫人公子上堂来了?
王夫人：请问贵县，请贴请我母子上堂，有何大事?
董思贤：夫人公子不知，医官白素身死你家府门，将夫人公子请上堂来，你我大家穷究此事。
王夫人：原是人命大事，我跪了贵县请审。
董思贤：夫人公子这是何意呢?
王夫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董思贤：好一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唤卞氏上来。
衙 役：唤卞家呢!
白卞氏：(上)伺候着哩。原告呢么!
董思贤：卞氏上来!我将王氏母子请上堂来，你两家对证。
白卞氏：我就遵大老爷的么。
董思贤：夫人、公子，是怎样的情由?你母子回来!
王夫人：哈哈，这才奇了!
(唱摇板)
听一言不由人汗流满面，这才是明明的无火生烟。
白医官他和我无仇无怨，无故的害好人所为那般?(留)
董思贤：公子回来。
王攀桂：啊，贵县听!
(唱)昨日个得疾病不曾游转，好多日我游未府门外边。
白医官他与我脱离患难，无故的害好人头上有天!(提)
董思贤：你母子到回了个干净。你母子无有害人，缘何身死你家门首?
王夫人：贵县自作参想，我母子既然害人，就该将尸远移，搁在自己府门以上，自作杀人的招牌不成。
董思贤：哦，夫人言者是理啊!你母子害人，就该将尸远移，搁在自己府门以上，自作杀人的招牌不成呀?夫人、公子不是杀人之人，卑职我是怎样判断，怎样的结案?
白卞氏：哟，老爷!你今日断我的这个事情，我一下明白了呵。
董思贤：你明白的什么?
白卞氏：你惧怕王家的公侯势大，不敢动刑，你说是者不是呢?
董思贤：满口胡道。本县坐官以来、我依律而治民，快头将这大刑一齐抬上来。你将这夫人拶起，公子夹起，看他招者不招!
王夫人：贵县勿要难为我儿，人是我杀来。
王攀桂：贵县勿要难为我娘，人是我打来。
白卞氏：哟，把*(左口，右外)刑具给娘们两个都别上咧，争着招承里!
董思贤：什么你杀来?什么你打来?按你该杀处往下回来!
王夫人：(唱摇板)自那日我以在府门游转，我观见白医官站我面前。
见了他黑了我一对青眼，用尖刀刺咽喉命丧黄泉。(留)
董思贤：公子回来?
王攀桂：哎，贵县听!
(接唱) 昨日个得疾病事不宜缓，白医官来治疾与理不端。
我问他几句话不言不喘，打一拳踢一足命丧黄泉。(提)
董思贤：你二人低头，夫人言说用尖刀刺喉身死的，公子言用皮拳打死的，卑职前去验尸。(验白素尸体介)医官身死，浑身无伤，但只是咽喉绝气，这是怎样的情由呢?哦!是了。夫人乃大贤，公子乃大孝。说到此处，他母子替生让死，卑职我是怎样的断法呢?如何样得了，凶手以在何地?卑职我是怎样的存案呢?
白卞氏：嗨，老爷啊，他到底害我娃来么。他不害我娃么，我娃可咋死哩?他害我娃来，我象是还见来着。
董思贤：什么，你还见来?
白卞氏：我想我见来么。
衙 役：唉呀!原告浑一概耍歪的很(13)、你就说你见来。
白卞氏：老爷我见来。
董思贤：人来。请夫人公子下堂。
王夫人
：贵县天恩。(下)
王攀桂
董思贤：将卞氏往上带。
衙 役：卞氏往上跪。
董思贤：且问卞氏，他是什么时候害你儿，你还见来?
白卞氏：三鼓时候，我听得黄犬乱吠里，我夹了个闷棍出去赶强人去来，我见他娘们两个害哩。我见来。
董思贤：你三鼓时候出去赶强人，你家内还有什么人?
白卞氏：咳，给老爷可说么个厌气鬼话哩，有老身我亲生个娃，哑吧不会说话，我害怕贼娃标给一刀子了，我夹了个闷棍我出去赶强人去来，我看他娘们两个害哩!
董思贤：人来。
衙 役：伺候。
董思贤：火籖一只速提哑子上堂回话。
白卞氏：哟，*(左口，右外)孈迷天成的，可提*(左口，右外)做啥呀?
衙 役：把你*(左口，右外)哑吧儿提来，给你当下手哩，你就可歪了!
白卞氏：啊，你差人叔，把娃走到路上，不要吓着了。(衙役下带哑吧又上)
衙 役：哑吧，与老爷叩头。(哑吧做手势表示)
董思贤：哑吧上来。
衙 役：老爷叫你哩。
董思贤：白素可是你兄!(哑吧在下哭)
衙 役：*(左口，右外)象就是得。
董思贤：王夫人用尖刀刺喉身死吗?
哑 巴：(摆手)
衙 役：摆手哩，不是得。
董思贤：公子用皮拳打死的吗?
哑 巴：(用手等，并摆手表示不是)
董思贤：摆手哩，不是得。
董思贤：哪一个害了你兄，与本县指指一下，好与你兄明冤。
哑 巴：(去拉住卞氏蛮打)
白卞氏：哟，我碎爸凉凉的么，大堂上有鬼神哩。
董思贤：把哑子拦定。(人役拦哑子)卞氏上来，哑子将你这样痛恨，白素必是你害死的啊。早早招出，本县从宽。
白卞氏：咳，我把我娃象啥啊似的，还能做*(左口，右外)活。
董思贤：满口胡道，我不动大刑，量泼贱不招。来呀!讨拶子把泼贱拶起!
衙 役：哎呀上刑!
白卞氏：大老爷我在这里巵呀?我受不住。
衙 役：你在这答巵。
白卞氏：我尿呀!
衙 役：你在这儿尿。
白卞氏：松刑我倒有招。
董思贤：松刑。有招，按实的招来。
白卞氏：这下子，把我八个指头抽了罐罐了(14)。
(唱大板)
这一拶把我的心肝疼烂。
董思贤：唤刑房落供。(刑房落供)
白卞氏：(唱)可怜我八个指抽了罐罐。害白素与哑儿要谋家产，砧子上绑汗巾儿丧黄泉。这本是真实话讲说一遍，大老爷开天恩放我回还。(提)
衙 役：招么?
白卞氏：没了。
衙 役：大老爷验招。
董思贤：命罪犯画供。
衙 役：卞家，将画押。
白卞氏：你伯，我拙笨下那样，还能扎花。
衙 役：喊，画押哩。
白卞氏：你伯，咋个画哩?
衙 役：一平回，一立回。禀老爷画供是实。
董思贤：照稿存房。人来!领了哑子去讨砧子，汗巾。
衙 役：哑子，走!去讨妈害了人的乖东西呀走!
(下又上)
董思贤：唤牢头!
衙 役：老爷唤牢头哩!
牢 头：牢头、牢头，腰里别的斧头，碰着我舅，就是他的对头。牢头伺候老爷。
董思贤：这是牢头，将卞氏净身、钉肘收狱。
牢 头：是。娃娃夥，我看卞氏今日上堂，伢穿的吱唔唔的(15)，我看今日有两串钱的个弄头哩，把盘盘给我。卞氏。
白卞氏：你伯!
牢 头：你头上戴的是啥?
白卞氏：嗨，你伯你不知道，我在*(左口，右外)三宝门里，我的*(左口，右外)性子大的很，我师傅给我下个磨性管管子(16)。
衙 役：给你把这搬来放下。你这耳朵上带这是啥呀?
白卞氏：嗨，你不知道，这是亲家给我买下十苗针个耳坠子。
衙 役：我给你把这放下，你下了堂了好带。手上这三环子，东方亮这晳裤子，老鼠大过桥这木底子，我都给你收拾来放下，我给你取个二咕碌(17)去，你戴上。卞家，给你个眼镜你戴上。
白卞氏：这眼镜咋没系系子呀?
衙 役：往手上带哩。
白卞氏：手上带的我不带，拿回去教你妈带去，我不带。
衙 役：夥计，我看这我儿(18)还争得很个，你来拉住来，我给带。
白卞氏：哟，两个人拉住我老婆硬可套上了。
牢 头：卞家，来，给你头上勒点红，看起你心疼，给你裱点封皮，一共不得焞(19)气。走，起来，跟我走!
白卞氏：往哪里走?
牢 头：把你送回呀么。
白卞氏：嗨，你伯，把我只送回去了。我*(左口，右外)鸡下下*(左口，右外)鸡蛋大的很，我给你打上两个荷包鸡蛋。
牢 头：*(左口，右外)不说么，给我打两个鸡蛋吃下子好的很。走，恰合(20)这地方不比你屋里。罪犯入底监!(同下)
衙 役：(上)禀老爷，领了哑子取讨砧子汗巾，哑子把住我家白老爷的尸首，口对口儿啼哭，我家白老爷死而复生了。
董思贤：这啊，哈哈哈，人来!
衙 役：伺候。
董思贤：有请夫人公子。
衙 役：有请夫人公子。
(王夫人、王攀桂上)
王夫人：来了。伺候贵县。
董思贤：这是夫人、公子，刚才卑职不知，大胆审问夫人公子，卑职我多多有罪。
王夫人：依法待民，何罪之有呢?
董思贤：夫人不知，令人报到，医官死而复生，大大的有幸，夫人公子请回你府。我要去探医官，请。
王夫人：请。
(念)有劳贵县依律断，
董思贤：(念)卑职头上有青天。(同下)
第八场 相府传信
东方朔：(上引)罢官主不用，又来坐公卿。
太常寺东方朔。我主月下对神贬我奔家为民，我只觉羞愧难当，蓬头散发行走，河间府遇见知府王文贵相识于我，请奔了他府沽待，是我言道，我是得由自便，遇见下任州县一概不扰，说的知府王文贵无趣而回。我访下陈、王两家继母之贤。哈努蛮造反，我主胆怯。我主明白天时，二次调我临京保国。我与哈努蛮下去小书，教他罢兵息战，大料他不敢抗违吾令。我此一奔上相府与丞相传信，把我访明天下之事，一切奏明丞相。这般时候，哎，拉马登程了!
(唱带板)
整五年装疯魔把天下游遍。
十三省(21)镇妖邪国泰民安。
我这里抖战马不可怠慢，把孝子和贤人官上加官。(下)
白 素：(上唱)郑庄公为他娘凿隧穿洞(22)，为君上他也知孝道双亲。
我白素在那里把娘不顺，抖天怒我的娘害我丧生。(提)
行来狱门。禁官!
牢 头：(上念)我当牢头管凶犯，夹棍板子置的全；
即就我舅来坐监，坐监离不了二百钱。
(内，二百啥钱?)二百灯油钱。我在监里坐着哩，谁可在外面叫哩?我开门把他一瞭着哩。(开门向外张望)呸，大鬼碎鬼一堆堆子鬼，你莫近我身，尻子门上一抠，茅山臭诀，雷尺、雷碗打你一家伙。
白 素：禁官，那你怎么样了呢?
牢 头：你是我家医官老爷哩个，姚婆把你勒死了，阴魂不散，你可缠我来了!
白 素：禁官有所不知，我死而复生了。
牢 头：你死而复生了?你死而复生了!我给*(左口，右外)天爷还要作个单杆子揖里。娃伤了风了，你老人家还给娃给药药子哩。你复了生了，不在屋内，来到此地做什么?
白 素：我探望我娘来了。
牢 头：嗨，把人这肚子气的象牛皮鼓啊似，把那些东西不教拖牢(23)到监里去、还探啥味道哩?
白 素：禁官言者非也。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儿郎，弟兄们不孝，各尽其道。还是我娘，我还看不得吗?
牢 头：哈哈哈。他老人家坐下官乃人么，说话去文质彬彬，入耳多好听也。你老人家一定进来呀?哦、进来呀，我给你开门。门开了，嗨，白老爷，你老人家进来!
白 素：我娘以在何地?
牢 头：哼、在底监里呢。
白 素：就该将我娘请出。
牢 头：看起这姚婆做下这事情，就提住头发撇着出来。给我医官老爷还要凑趣哩，把这姚婆还要揪摸尕子哩。伯母。
白卞氏：哎哟!
牢 头：啊，你几时把生意给拾掇起了，还“卖药”?我家医官老爷伢探望你来了。
白卞氏：那里个医官老爷?
牢 头：是我家医官白老爷么。教你勒死到屋里了，伢可活来了，这一歇子(24)寻到监里来，教你勒死恰合就对了。
白卞氏：唉!谁还能做乃事。
牢 头：啊!你不做乃事，一排排民房你不住，住*(左口，右外)底监子，你*(左口，右外)咋里吗?
白卞氏：禁官，哎，娘的儿呀。
(喝摇板)
坐底监好一似观天坐井，又无灯又无火黑暗乾坤。
有禁官刚才间与我来禀，他言说白素儿来在监中。(留)
牢 头：你老人家你招呼着，*(左口，右外)出来了，*(左口，右外)凶心还莫散哩。
白 素：不怕什么!
白卞氏：白素。
白 素：那是母亲。
白卞氐：哎呀，啊哈哈，娘的儿呀!
(唱)见冤家不由人悲哀大恸，到今天悔烂了一片娘心。
天不幸你的父早亡丧命。抖天怒有为娘害儿性命。
白 素：(唱)见母亲受了法我心不忍，我的娘改容颜人鬼不分。
叫母亲暂受法莫惊莫动，你的儿捨性命搭救娘亲。
白卞氏：(唱)娘死后你与娘抬付棺榇，丢下了你哑弟好好照应。
白 素：(唱)我哑弟他救我恩多义重，可算得尘世上生死弟兄。
儿抱娘直哭的悲哀大恸，耳听得禁官兄多喘一声。(提)
牢 头：白老爷、白老爷、府爷查监来了。明天可来!
白 素：这是禁官大人，我但若去后，将我娘好待一二。
牢 头：喊，*(左口，右外)不说么。我吃不吃我总要教她饿几天里么。
白 素：罢了，受屈的娘啊(下)
白卞氐：禁官，我娃呢?
牢 头：走了。
白卞氏：走了，你把门开开，我阿回呀!
牢 头：钉封没来么。
白卞氏：啥还是个钉封些?
牢 头：嗨，*(左口，右外)你不知道么。钉封只来了，*(左口，右外)伢来那么两个穿黄的，由*(左口，右外)监里只把你拉出来扔到*(左口，右外)车上，时间只到了，拿*(左口，右外)刀把你齐(25)*(左口，右外)细处就割断了。把你割断了，门摇吊只响些，你就回去了。我家医官老爷走呀，你象喇嘛过河哩啊是，唔里唔啦，说的是啥话哩。
白卞氏：唉，我给我娃说来，我但死后，给我抬上一个棺子，花花红红把我埋了，就算孝子了。
牢 头：*(左口，右外)不说么，照你做下这一项事，已定把你放上棺子就埋了。给你做棺子些，一定要给你做一个狗木棺子，狼木外椁，老虎木天厢盖，把你死了搁上三层子你看恰合啊否?走，起来走!
白卞氏：到那搭呀?
牢 头：顺来的*(左口，右外)路上走!
白卞氏：*(左口，右外)路不对么。
牢 头：走、我医官老爷说来，教把你送回去呀。罪犯入狱唉!(仍关进监)我见不得姚婆，几乎要吃了姚婆的亏了哩。(下)
第九场 长亭完案
(四将引陈思明上)
陈思明：(引)领了主言命，奉令到边庭。
陈思明、奉王旨意大战太原!道言未毕，家人来也。
陈 岐：(上)家主在上，陈岐参。
陈思明：好一陈岐，这就不是，主人犯罪，仆人不救，撇了我家银两，应当何罪?
陈 岐：哎呀!家主。小人奔上陕西买粮，将粮买回，闻知家主征北，小人与你送粮来了。
陈思明：好，可算有义之人。护了粮车你我攻打太原。(同下)
(番将引哈努蛮上)
哈努蛮：哎咳!
(引)习就囊括宇宙，谙就席卷八荒。
孤家哈努蛮。太原围困王英，道言未毕，令人来禀。
报 卒：(上)太常寺有书。
哈努蛮：打开待孤一观。(观书毕)哎咳!贤臣有书前来，教孤罢兵息战，陈思明动兵到来，空战三两合，领兵进番，将这一功让与陈思明去吧!(陈思明带卒上、哈努蛮佯战败下、众同下)
(王英、姚刚、陈思明会师同上)
王 英：姚元帅。
姚 刚：王大人。见礼了。教王大人多得吃惊。
王 英：此一惊也非小。多亏僚兄搭救。军事已平，将太原的大事，托与陈思明执掌。咳!带兵回朝了。
(唱带板)
这几年在太原多受冷静，
姚 刚：(唱)不搭救枉为着同僚弟兄。(同下)
白卞氏：(上唱)出禁监穿大街又走小巷，众爷们骂的我无处躲藏。
哭了声白素几不把娘望，眼巴巴挨一刀无处躲藏。(留)
(王英、东方朔、宋宏、贾兴、姚刚、陈、王、二夫人同上)
王 英：(唱)太后密言福星照，王侯功业爵禄高。
行来在长亭上把车住了，(荒)
众公大人，你们早到，请来你我见礼了!
众 ：见礼了。
王 英：众公有所不知，我征剿太原一回，万岁将我调进宫去，以在宫中饮宴一毕，大摆銮驾将我送出宫来，以在十里长亭，审问白卞氏诬赖人命之事。来呀!
校 尉：(上)哈!
王 英：将这泼贱采上来。(校尉拉白卞氏上)哎，胆大的泼贱啊!
(唱带板)
你欺我老王英出将入相，谁使你赖人命太得张狂。
你在下她在上再观再望，陈王的二夫人都是晚娘。(留)
白 素：(唱) 我听说把我娘推下处斩，吓的我战竞竞毛骨悚寒。
走近前与大人跪倒当面，讲两句粗鄙言多多耐烦。
我的娘犯下罪本当处斩，你看起我白素跪在面前。(留)
牢 头：好一医官这就不是，姚妇朝朝暮暮害你，你还与她乞情。
白 素：哎、大人!
(唱) 我家中有钢刀何不杀斩，砧子上绑汗巾和我作玩。(留)
王 英：你母子是戏玩人命，枉状告我夫人公子为着何来?
白 素：啊，大人!
(唱)移尸首还怪那我娘见浅，把尸首移在了府门外边。
但若还我的娘杀场命断，我白素枉为人在世坐官。(留)
陈
夫人：(同唱)白医官他哭的泪流两行，我姐妹深宫院哀告皇娘。
王
(同下)
王 英：怎么不见陈、王二夫人，二位夫人她向那里去了?
东方朔：咳、王大人啊!老夫我心上明白了。
(唱带板)
为只为白医官悲声大放，他姐妹深宫院哀告皇娘。
一霎时必有那赦条来降，赦卞氏无有罪回上家乡。(打)
捧旨宫：(上)懿旨下，白素接旨。懿旨下娘娘谕，兹有姚妇卞氏犯罪，本当一杀，陈、王二夫人奏道，白素以在十里长亭，跪前跪后，哭诉不尽，娘娘心喜，赦卞氏无罪，归上家中，再害白素，定斩不恕。陈门吴氏一贤，王门吴氏一贤，白素孝加一品，娘娘心喜，出了双贤一孝的本状，悬在中堂大参大拜。旨毕谢恩。
白 素：娘娘。(白素背母下，换衣又上)多谢二夫人进宫奏本，我白素结草啣环，死不忘恩。
王 英：哎咳，医官啊!二夫人今天奏本，从前医好吾儿疾病。下边摆宴，庆贺功臣、众僚兄，转赴筵席，饮宴以毕，一同回朝交旨，庆贺双贤一孝本章。(同下)
(剧终)
①“东方朔”是前汉武帝时人。
②“盗吾仙桃三次”据博物志：西王母七夕降九华殿，以五桃与汉武帝，东方朔从殿东厢朱鸟牖中窥之。王母曰：“此窥牖小儿，尝三来盗吾此桃”。
③“缠死磨活”关中方言，是逼着硬箍住不放手的意思。
④“魁首三元”原口述本作“寄手二元”。
⑤“蓬泪”一作“捧涙”，陕西戏曲用语：即含泪。
⑥“舌辩侯”俗传汉刘邦封蒯彻为舌辩侯。蒯彻能言善辩。
⑦“无挪”陕西西府土语，是不能更改的意思。
⑧“托肠”原本作脱肠。
⑨“陈公烈”是陈俊之子。
⑩“崔生造律丧土邱”，据艺人相传、西汉初有崔生以已有回头望母之罪，暗制孝律、律成身死，嘱母将律放棺中同葬。崔生一作秋兰生。
(11)“萧何差人坟里搜”，萧何丞相问知崔生制有孝律，开棺取出。
(12)“喝令一声斩庞周”，相传庞周是当时一个忤逆子，萧何援用崔律斩了庞周。
(13)“浑一概耍歪的很”西府方言，即“全厉害的太”。
(14)“抽了罐罐”西府方言，一作“*(左扌，右马)了帽帽”，这里作把指头皮肉相离讲。
(15)“吱唔唔”形容整齐、气派。
(16)“管管子”即戏装上姚婆头顶所戴的牛角管管子。
(17)“二咕碌”指手铐。
(18)“我儿”关中西府骂人的话。
(19)“焞”音唇，关中方言，面无光彩的意思。
(20)“恰合”一作“谄和”“欠和”西府方言，即很好的意思。
(21)“十三省”是明时建置，汉时是郡县制，尚无十三省之称。
(22)郑庄公因母助弟谋位，对母设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后悔悟，颖考叔告以“隧而相见”，庄公即凿隧穿洞以见母。原口述本为“郑襄公为他娘爬山越岭”。
(23)“拖牢”关中地方语，即瘐死监中的意思。
(24)“这一歇子”，即这一会子。
(25)“齐”此处当从字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