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阉人祸》剧本
说 明
东汉灵帝时，宦官王甫、曹节勾结李皓、段颎等残害忠良。苏谦、李膺均被害死。苏子不韦与李女菀荣为未婚夫妻，一日，二人正与好友杨球及杨妻张蕙商议复仇之策，李皓所差之提骑来到。不韦偶出，闻风躲过，杨球及二女子均被锁拿入京。王甫将杨球夫妇留给自己作仆，将菀荣赏给李皓。
苏不韦尾随入京，混入李府，与苑荣共谋杀市 李。事败，逃入窦武府中藏身。杨球在王府听得阉党陷害窦、陈之密谋，乃纵火乘乱逃出，至窦府与不韦相见。适陈藩来府，杨即将所听告陈。这时窦武赴寝宫未归，陈差不韦与窦送信。杨球被委为平原郡令。
不韦送信途中，闻听窦、陈已经被害，适从弟苏潜探知李父坟陵来告，二人乃掘墓戮尸，并割下首级悬于京城示众。曹节看首级时，被不韦用箭射死。李皓伤心而亡。王甫被赫引退。段颎继李皓掌权，欲收服人心，征召不韦入京作官。不韦托疾不出，段复差人杀死不韦夫妇及全家六十余口。后，杨球升任司隶校尉，得不韦家仆之状子，乃奏明皇帝，将王甫、段颎等宦党一网打尽。至此，由桓及灵，数十年之阉祸暂为消除。
场 目
第 一 场 论 辩 第 七 场 计 逃
第 二 场 出 逃 第 八 场 戮 尸
第 三 场 投 奸 第 九 场 显 报
第 四 场 协 婚 第 十 场 赈 民
第 五 场 屠 民 第十一场 杀 苏
第 六 场 刺 李 第十二场 惩 奸
人 物 表
苏不韦 小生 名 士 李 皓 净 太 尉
杨 球 小生 段 颎 丑 司 隶
苏 哲 老生 家 人 董珊珊 彩旦 李皓妻
苏 潜 小生 曹 节 白净 内 监
李苑荣 正旦 小 姐 王夫人 老旦
张 蕙 小旦 小 姐 军 卫 杂 侍 卫
黄 氏 老旦 夫 人 厨 役 杂
黄思德 老生 黄氏弟 老仆人 杂
王 甫 白净 太 监 陈 蕃 老生 太 傅
王 萌 小净 太 守 陈 仪 杂 陈蕃家人
王 吉 小净 沛郡相
沈毅民 杂 寨 主 乡 绅 杂
沅 义 杂 圩 长 乡 众 杂
张 礼 杂 圩 长 乞 儿 丑
荀 方 须生 秀 士 乞 妻 旦
张 贤 净 禁军给事 蓝衣官 杂 执 事
军 校 杂 内 监 杂 内 侍
家 丁 杂 人役多人
提 骑 杂 丑役多人
骑 士 杂
第 一 场 论 辩
〔苏不韦上。
苏不韦 (引)力学为明德，
学有成，救民报国。
(诗)一人居上总朝纲，
万事何能尽按章?
群小从中窃权势，
人民受了大灾殃。
小生苏不韦。扶风人氏，幼从窦公读书，得聘李膺先生之女为妻，私心甚为欣慰，因事尚未完娶。老母在堂， 父亲现拜金城太守，居官清白，颇著政声。今日是我约了好友杨球，来家同习书理，研求政术，以备他年之用 。只好静候他了。
(唱)汉刘秉政二百年，
今日政权落宦官。
党祸大兴民涂炭，
士人个个不得安。
阉寺专横元忌惮，
残民玩法罪万端。
满朝尽是懦弱汉，
只知谄媚承贼欢。
大好江山其惜惋，
得时定要除奸谗。
〔杨球上。
杨 球 (唱)随父经商到扶风，
深幸得遇不韦兄。
苏君作事有热性，
我要学他样儿行。
来此已是，待我入见。
苏不韦 方正老弟，你才来了。请坐、请坐!
杨 球 (揖)有座。小弟来迟，致劳仁兄久候，为弟甚觉抱歉。
苏不韦 (笑)不怪老弟来迟，只怪为兄盼望的过切了!
(唱)兄爱弟为人有肝胆，
为国家必定负支肩。
到将来果能如兄愿，
必须解除民倒悬。
放眼看今日这局面，
尽都是阉人窃政权。
普天下人民没不怨，
除阉患是我辈当务之先。
杨 球 唉，我的哥哥呀!
(唱)今若辈能造成人民限怨，
全都由这制度使其必然。
那皇王居住在深宫内院，
与阉寺朝夕共嬉笑留连。
臣与民同皇帝终身没见，
由何处能令他生出爱怜?
为日久那政权无形改变，
施淫威害天下流毒无边。
蒙哥哥将小弟一番劝勉，
铭五内得时机定除奸谗。
怕的是弟一人才力有限，
恐不能除恶尽拔本塞源。
苏不韦 (唱)听高论不由我喜笑满面，
老贤弟到后来必能践言。
改制度塞根源恐酿大乱，
救人民尽心力且顾目前。
兄已明知酿此阉祸根源，全由皇朝制度所生，亦由皇帝私心专欲，不爱人民，亲信奴才演成此祸。只是由来已 久，极难更张，而今汉政式微，天下惶惶，行将作乱，我辈得时先去目前大患，抽薪止沸，以俟人心安定，方 好从容治理。
杨 球 弟知其一，未明其二，多蒙哥哥训诲，弟以后决不敢猛浪从政，必须三思而后行。
苏不韦 是呀，人由自然而生，政由人造而成。初则因时制宜，久则弊害丛生。以汉朝今日的政化，比较唐虞时代治理 ，优劣共见，贤愚早分。
杨 球 其故安在?
苏不韦 当日是由人民中创造政化，各尽其长。今日是由皇朝私造刑法，惟护其短。一公一私，利害自异了。
杨 球 我好难也!
(唱)人生世与国家相隔太远，
为生存他只顾保守目前。
他只知世界上生活改变，
无教养民与国毫不粘连。
待英雄事成后威力已显，
惟只有讲顺从苟且迁延。
似这样为讨那一时方便，
才酿成今日的政权倒颠。
你与我讲朝中如彼混乱，
不由弟到后来加了熬煎。
苏不韦 (笑)老弟何必对未来的事儿加忧?你我今日所约，本为习书研理，说了半天闲话，未免耽误正事。你我且看起书 来!
〔苏哲内白：走呀!
〔苏哲上。
苏 哲 (唱)离京城走的我精疲力倦，
李皓贼害老爷真实可怜。
我家主名苏谦居官良善，
因得罪李皓贼命丧黄泉。
连夜晚出京城向回奔窜，
猛抬头已来在自家门前。(进，又止)
且慢，是我这样惶惶张张入得门去，报与公子，岂不将他吓死，或是将他气病，我又干了一场何事?待我整装 去见，慢慢告知与他。(整装，入，拜)
公子在上，老奴苏哲参见。
苏不韦 老哥哥，你怎一人回家?我父亲现在何处?
苏 哲 老爷现在京都。
苏不韦 父亲在京有何公干?
苏 哲 (作迟疑态)……
苏不韦 (怀疑)我父因何入京?赶快说来。
杨 球 老掌家，赶快说来。
苏 哲 老爷由金城奉调入京。到了京城，朝廷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老爷下入天牢。
苏不韦 你待怎讲?
苏 哲 下入天牢。
苏不韦 真真气杀人也!(作气态)你说下入天牢，因的甚事?
杨 球 (作气态)为的甚事?
苏 哲 两位公子切勿急躁，听老奴与你详细讲来。
杨 球
你快讲来!
苏不韦
苏 哲 老爷从前在魏郡督邮任内，美阳令李皓贪赃枉法，曾被老爷查出。本应严办，老爷念他文学甚好，从宽降职。 谁知李皓投在内阉曹节、王甫门下，不到几年，而今竟升到司隶校尉之职。是他怀恨老爷，本奏皇上，枉诬老 爷毁谤朝政，图谋兴革。皇上大怒，传旨将老爷由金城锁拿入京，下入天牢。尚未审问，那李贼贿使狱吏将老 爷……
杨 球
怎么样?
苏不韦
苏 哲 (泣)将老爷拷死狱中了。死后又将首级斩了。
苏不韦 哎呀，父亲(昏倒)
苏 哲 公子醒得。
苏不韦 (唱)听一言不由我肝肠寸断，
杨 球 哥哥苏醒!
苏不韦 哎呀，我的爹爹呀!
(唱)朝堂上可真成黑暗无天。
李皓贼凭权财将父暗陷，
这冤仇我定要报之他年。
那伍员鞭君尸尚能报怨，
苏不韦我要学古代英贤。
回头来将苏哲一声呼唤，
父灵柩到如今存放哪边?
老哥哥，我父亲的灵柩，现厝何处?
苏 哲 老奴得了老爷凶信，去到窦府，托人由狱中将尸体运出，棺殓妥当，现厝洛阳西乡庙内，老奴赶回报于公子， 好设法搬柩。
苏不韦 老哥哥路上辛苦，且请下边休息。待我变卖田亩，筹下路费，好请老哥哥前去搬尸。到族下且莫声张，只将我 那从弟苏潜叫来。
苏 哲 遵命。哎!(下)
杨 球 哥哥不便出门，变卖田亩之事，交与为弟同苏潜去办。
苏不韦 (泣)兄报仇心急，望弟加紧办理。
杨 球 此等大事，望哥哥谨秘为要，候葬了伯父，徐图报仇，以免李贼知觉，事更费手。
苏 哲 老弟所见甚是，兄当谨记。正是：
深悲老父含冤死，
杨 球 官宦如此况小民。(同下)
第 二 场 出 逃
〔李菀荣上。
李菀荣 (引)身遭忧患，受配遣，
母女有谁怜。
侬家李菀荣，襄城人氏。老父李膺与汉为臣，官拜度辽将军司隶校尉。忠诚报国，学兼文武。只因野王令张朔 贪残害民，冤杀孕妇，一经告发，老父讯实，按律处斩。内阉张让怀恨杀弟之仇，党禁事起，张让藉张俭之事 ，将老父罗致于内，以致毙命狱中。(泣)我母女二人也被充发萧关，不能远走。父友张俭流亡经此，将女儿张 蕙留与我家。我二人因性情相投，结为姊妹。近日母亲闻听人言，朝中追求张俭叔父甚急，等候妹妹到来，再 商量应付之法了。
(唱)朝堂上他不知赏罚之道，
压善良纵强暴快意一朝。
待酿成天下乱无法自了，
惟只有任自然玉殒冰消。
〔张蕙上。
张 蕙 (唱)哪料想读诗书能招大祸，
父逃亡丢孤女受此风波。
这几天见姐姐愁眉倒锁，
我要问她究竟为着什么?
半日不见姐姐，你到哪里去了?
李菀荣 我在厨下，搌洗灶具去了，耽延多时，并未出外。
张 蕙 怎不说知，叫我好急。(思)妹妹我有一事不明，要问姐姐。
李菀荣 (笑)你有何事问我?
张 蕙 这几天来，每见姐姐背人不语，愁锁眉尖，唉声叹气为着何事?
李菀荣 唉，妹妹!你我父亲都因得罪朝中阉官，将我们闹成这般光景了。母亲闻到人说，朝廷追求叔父甚急，设或知道 妹妹在此，不但将妹妹捉拿去，势必将母亲与姐姐带去，谁受得了狱吏、狱卒那样的欺侮。为姊发愁，就是为 此呀!
(唱)那阉官他只顾作威作福，
全不知众百姓怎样生活。
老父亲既结下前因后果，
叫你我到今天怎得奈何?
张 蕙 既是母亲听得人说，何不请出母亲问个究竟。亦好商量避祸之法。
李菀荣 妹妹说的也是。孩儿有请母亲。
〔黄氏上。
黄 氏 (念)夫君含冤苦，
母女叹伶仃。(入坐)
李菀荣
母亲万福。
张 蕙
黄 氏 少礼坐了。
李菀荣
告坐。
张 蕙
黄 氏 你等请出我来，有何事讲?
张 蕙 姐姐言说，义母听得人言，朝中追求我父甚急，不知他们是怎样说法?请义母讲了出来，我们也好预防。
黄 氏 儿呀!
(唱)你父亲张元节名高贾祸，
因轻看贼朱并惹起风波。
那贼子与内阉暗中勾妥，
上告文说你父诽谤朝阁。
因此案连带人为数甚夥，
你父亲得人望逃出网罗。
在前天有朋友对我说过，
那阉寺对你父绝不放脱。
只因你父平日对朱并甚为鄙视，那贼怀恨在心，贿通阉官，诬告你父联合当世文士二十四人，意欲另立明主， 重整朝纲。因此皇帝大怒，遍差提骑到处捉拿于他。恐怕不日就会寻到这里。
张 蕙 那么我们就该早想逃避之法。
李菀荣 你我都是被罪之人，逃出谁敢收留?
黄 氏 是呀，无人收留，怎能逃走?
张 蕙 住不敢住，走不能走，这却怎处?
〔黄思德内声：走呀!
〔黄恩德上。
黄思德 (唱)离襄城巧改装怕人识破，
看姐姐送银钱度她过活。
老夫黄恩德，来在萧关探视大姐。(走寻)大约在此，待我叩门。
黄 氏 是谁叩门?
黄思德 思良姐开门来!
〔黄氏开门，黄思德进门。
黄 氏 兄弟来了。
黄 氏 兄弟
怎得来此?
李菀荣 舅父
黄思德 她是何人?
黄 氏 这就是张俭贤弟的女儿张蕙，我已收为义女。
张 蕙 参见舅父。
黄思德 少礼。各请坐地。
〔黄氏等坐。
黄思德 老仆李义，回到家中言讲，我才知你母女居住在此，弟将家中庄田变卖兑来银两，改换成民装亲自送来。(递包 )藉看姐姐情形，好作以后计算。
黄 氏 兄弟来的正好，我们恐怕在此住不成了。
黄思德 莫非因朝中捉拿张贤弟之事吗?
李菀荣
正是因此。
张 蕙
黄思德 我在途中早已得信，已为你母女想下安身之处了。
李菀荣 何处可以安身，我们就去。
黄思德 就是那扶风苏家。
〔李菀荣羞退。
黄思德 甥女勿羞，除此再无去处了。
黄 氏 是呀，除了苏家谁肯收留。
黄思德 (唱)这婚姻本由我在京说妥，
因事变受耽延无可奈何!
幸喜得苏不韦生性刚果，
绝不以炎凉态轻视女娥。
纵无有张家事婚姻应过，
你两人作此态为着什么?
张 蕙 女孩儿的心思，舅父当然知晓，如今只凭舅父作主。(看李菀荣)我两人无不从命。
黄思德 既然如此，你二人下边收拾行装去吧!
李菀荣 遵命。(同下)
黄 氏 我们逃走途中，被人识破，如何是好?
黄思德 张让现已失势，不是从前威武。况姊夫在日，两平鲜卑之乱，功在国家。窦武在朝，又多方排解，姊夫的事， 早已平息了。
黄 氏 那我就放心了。兄弟远来，且请下边休息。正是：
骨肉关怀无远近，
黄思德 兴亡天下有人忧。(向下)?
第 三 场 投 奸
〔王甫上。
王 甫 (引)安居身贵显，
谈笑觅封侯。
咱家内史令王甫。内丘人氏，自从扶立太子刘辨登极以来，深得宠任，正好擅权。不意窦太后信用窦武、陈蕃 ，令其同秉朝政，疏远咱家。咱家与曹节等，只好顺从，且待机会，再图报复。今日是我第二养子王吉新拜沛 相之命，候他回府，面为嘱咐了。
(唱)汉天子忘大恩摒弃我辈，
恨文人在朝野捏造是非。
已形成骑虎势怎能下背，
惟只有布党羽保固权威。
我的儿到沛郡相印执佩，
要当面授机宜使知从违。
〔家丁上。
家 丁 二公子回府。
王 甫 命他进见。
家 丁 请见。
〔王吉上。
王 吉 (引)一朝登显地，
便可使威风。(牌子)
爹爹在上，孩儿参拜爹爹。
王 甫 我儿也作了郡相了?
王 吉 儿蒙爹爹荫庇，作了郡相了。
王 甫 哈、哈、哈!我儿起去，坐下叙话。
王 吉 儿谢座。
王 甫 我儿可曾见过张家爷爷，曹家伯伯并各位叔父?
王 吉 儿都叩谢过了。
王 甫 他们是怎样吩咐?
王 吉 他们叫儿在外留心一般文士言论行动，并各地文武附和情形，随时密报。
王 甫 是呀!为父也是此意，我儿务须谨记，不得有误。到郡后与你王萌大哥，也将此意告知，瞩其常为通信。
王 吉 我大哥现任渔阳太守，去沛郡不远，爹爹吩咐，你儿自能理会呀!
(唱)蒙爹爹养育恩儿知感戴，
今为官遵慈谕不敢有违。
儿还要到内宅辞别那妈妈姨娘姐姐妹妹兄弟辈，
施一礼到内边珠绕翠围。(下)
王 甫 (笑)好孝顺的儿子。
〔家丁上。
家 丁 李皓、段颎过府庆贺。
王 甫 有请。
家 丁 有请。(牌子)
〔李皓、段颎上。
王 甫 李校尉、段司隶到了。
李 皓
到了。特来贺喜。
段 颎
王 甫 请。
李 皓
请。
段 颎
〔王甫、李皓、段颎分宾主入座。
王 甫 看茶。
家 丁 有。
李 皓 今日同在朝班，得知二公子诏除沛相，是以约同段太守，特来尊府庆贺。
王 甫 好说。小儿家居无聊，紧吵着要学学政事。被吵不过，才叫他去到沛郡充任辅相，藉此砺练，何足称贺。
段 颎 藉此时机，放公子们多领外郡，将来也是史令的膀臂呀。
〔王甫默笑。
李 皓 段太守所见甚是，望史令采纳。
王 甫 你们两人是知道我们的功绩和劳苦的，只要宫中转意，就是大家之福。惟是窦、陈作梗，恐怕我们将来得不到 好下场耳。
段 颎 史令且放宽心。自从剪除梁冀以来，黄门执政十有余年，上下相习，势已成风，窦、陈二人岂能扭转。况且太 后性好诗书，不常听政，只要朝外势力树成，只消如此如此。(与王甫作耳语)何愁陈、窦不去，大事不成。
王 甫 好呀!
(唱)一席话将心中烦恼扫退，
段先生可算得见远识微。
闲暇时来我府常相晤对，
我管保你将来著紫赐绯。
段 颎 (唱)听奖言我紧赶施礼拜跪，
王 甫 (笑)不要多礼。
李 皓 应该、应该。
段 颎 (唱)受恩德不由人感激入微，
请校尉将苏谦事说原委，
内史令定与你能助权威。
王 甫 苏谦已死，还有何说?
李 皓 苏姓为扶风大族，其子不韦甚有才名，苏谦在日又与李膺、张俭交厚，若不缉捕难免后患。
王 甫 李兄现为司隶校尉，你怕不韦报复，尽可由司隶去办，何必关照。
家 丁 朝中宾客到齐，请爷示下。
王 甫 后庭设宴款待来宾。
家 丁 是。(下)
王 甫 就请二位一同赴宴。正是：
犬子升官事，
来宾贺盈门。
随着我来。(下)
李 皓 只求报宿怨，(下)
段 颎 不妨媚内尊。(下)
第 四 场 协 婚
〔杨球上。
杨 球 (引)兄长因报恨，
出外访高人。
学生杨球。自从苏兄遇事以来，变产所得，已将苏老伯灵柩搬回。只是苏兄不令安葬，必须报仇以后，方行举 哀葬亲之礼。苏兄、苏兄!你未免太得偏执了!
(唱)杀父仇在人子应当图报，
也须要审力量机密为高。
他这样任性情勇往直闹，
不由人对孝子加上煎熬。
他留我在他家暂时照料，
为朋友也应该代把心操。
坐庭中且候那苏哲来到，
想方法劝苏兄休逞强豪。
〔苏哲上。
苏 哲 (唱)这半天将公子寻找不到，
见了那杨家郎再作计较。
杨 球 老掌家，可曾寻见我家哥哥?
苏 哲 族下无有，村外无有，不知又向哪里去了?
〔黄思德、黄氏、李菀荣、张蕙上。
黄思德 (引)奔波投新亲，
李菀荣
(引)总觉心忐忑。
张 蕙
黄思德 已经问明这是他家，你们少站，待我叩门。
苏 哲 (开门)原来是黄学士到了，快快请进。
〔黄思德招众入，苏哲掩门入，杨球起，与众互看。
苏 哲 我家公子未在。(指杨球)这位是杨公子，是我家公子知心秘友。(指黄思德)这位是我老爷在京时的老友黄学士 。这三位吗?老奴我就不知道了。
杨 球 黄老伯并各位先请落座，慢慢再讲。老掌家，且去看茶。
黄思德 请问世兄哪里人氏?与不韦怎样交识，不韦他又向哪里去了?
〔苏哲捧茶上，分送，送毕下。
杨 球 老伯既问，听小侄详细的告禀了!
(唱)念杨球出生在渔阳地面，
随我父一同来扶风县前。
幸遇见不韦兄才学精炼，
承不弃他与我订交忘年。
我两人恨阉官同申志愿，
如上达为国家定要除奸。
这就是我两人结交志愿，
来扶风问老伯是何因缘?
黄思德 (笑)听贤侄所说，不但不韦力求上进，与前不同，就是贤侄以此英伟的相貌，如此的年龄，能虚心从友，能立 志除奸，真令老夫不禁心折。你问老夫因何到此，且待老夫慢慢道来!
(唱)听郎君细讲经过情，
不由得老夫喜心中。
你两个结识由天性，
对国家必定能有功。
我与那苏谦同朝廷，
因姐夫一案免为农。
这是我甥儿李菀荣。
与不韦在京把亲定，
那是他亲母(指黄氏)将女送，
张俭女随她到扶风。
捕人令风声又轰动，
完婚姻为了事一宗。
这就是老夫真行径，
苏不韦因何故不在家中?
杨 球 老伯呀!
(唱)李皓挟怨苏谦公，
那贼怀恨在心胸。
向朝廷奏本假言奉，
他言说苏公有反踪。
那朝廷不问真情景，
将伯父拷死在狱中。
我哥哥得信太伤痛，
访高人要报仇离了家中。(泣)
黄 氏 (与兄弟女儿互看)苏府遭此大故，我们全然不知，今已到此，却该怎处?
黄思德 这这这……
杨 球 老伯不必着急，不韦兄寻访异人，时出时归，说不定少刻即回。那李皓害死苏家伯父事，已多日不见动静，老 伯一行住在他的家中，候苏兄回家，商妥一切，料无妨碍。
〔苏不韦上。
苏不韦 (唱)将母亲藏之在武都山涧，
回家去对杨球细说根源。
黄伯父怎得到此?小侄不韦有礼。(拜)
〔众惊。
黄思德 贤侄少礼。
苏不韦 他们都是谁呀?
黄思德 (指黄氏)这是我的姐姐，就是你的岳母。
苏不韦 原来是岳母到了，小婿这里有礼。?
黄 氏 门婿少礼。
苏不韦 遵命。
黄思德 那就是我的甥女李菀荣。
苏不韦 她是何人?
黄思德 她是张俭先生的女儿，随同来此避难。
苏不韦 张先生是当代大贤，不避亲贵，爱护小民，姑娘今日来此，我是要帮助她的，帮助她的。
〔李菀荣、张蕙表示赞美。
杨 球 哥哥，要帮助人就要帮助到底。
苏不韦 此话怎讲?
杨 球 你要报仇，又要完婚，又要照看伯母，你的事多着呢，(看)何不让个旁人替你代劳呀?
苏不韦 旁人是谁?
杨 球 你看兄弟怎样?
苏不韦 好个聪明热心的兄弟，你且归位，待兄与你设法。
杨 球 如此，我就静听哥哥的吩咐。
苏不韦 我们大家同受逼迫，同遭患难，阉寺恶人，还不放松，正要追捕我们。今日大家聚会一堂，对于以后的安排， 是要有个筹思，有个准备。(落座)
众 又有什事发生?
苏不韦 请听呀!
(唱)贼李皓与阉寺勾结为患，
奸邪辈要做成一手揽权。
因此上对贤人藉事辱贱，
只图他增势力快意目前。
我听得道路人传说一片，
那李皓请王命拿我家缘。
我大家若同在扶风地面，
对今后图安生怎作周旋?
是我志在报仇，恐怕波及老母，前日将母送在武都山中藏躲，故此前去安置。归途听得人说，李皓请得圣旨， 就要来此捕拿于我。(说得众人吃惊)今日大家来此，遇到如此情形，应该怎样防避，请伯父与大家作个主张。
黄思德 我与你岳母来此，纯是为你两人完婚之事。今已送到，你与菀荣从速完婚，了我们一宗心愿。我同你岳母即日 归去，以免使你牵挂。
张 蕙 苦呀。
〔杨球看，深表同情。
黄思德 (看张蕙)只是张女如何安置，须要贤侄替她想个妙策。
黄 氏
李菀荣 是呀，须要与她想个法儿。
杨 球
黄思德 仓促之间，哪有妥善的法儿。
黄 氏 是呀，哪有妥善法儿。
苏不韦 说不了，我与张姑娘想个办法。伯父，请这里来。
黄思德 讲什么?
苏不韦 请问伯父，张姑娘可有配偶?
黄思德 张蕙姑娘尚无配偶。
苏不韦 那就好了。侄儿心想将张蕙姑娘说与我这杨家贤弟，不知伯父以为如何?
〔杨球、张蕙、李菀荣等，听后均现喜悦之表情。
黄思德 杨世兄的为人，老夫是极其钦爱，如未授室，待老夫与你岳母去说。
苏不韦 杨贤弟并未授室。他家住扶风，如能允亲，即可过门，免得姑娘再致飘流。
黄思德 那更好了。
苏不韦 (向杨球)弟看为兄这个法儿如何?
〔杨球背拜。
黄思德 姐姐可曾听见。
黄 氏 听得多时，我极欢喜。待我问过女儿。(向张蕙)你苏家哥哥为你提亲，我儿是否愿意，从实说来。
〔张蕙表示羞，不好意思回答。
李菀荣 患难之中，又值多事之时，姊看那杨公子气概沉雄，必有发迹，妹妹不要含羞。
张 蕙 我的母亲、姐姐呀!
(唱)妹生世这些年饱经忧患，
到母家又累母受了牵连。
幸平安同来到扶风地面，
谁料想苏长兄受祸在先。
贼李皓他那里提骑暗遣，
咱众位自应当防祸未然。
苏公子怜弱息慷慨垂念，
提婚姻配英俊杨府少年。
为弱女并大家设法方便，
这深情可称得面面俱全。
有母亲同姐姐俱都情愿，
妹妹我……(羞、难开出口)
黄 氏
你怎样?
李菀荣
张 蕙 (唱)妹妹我(看杨球)愿与他结此良缘。
苏不韦 贤弟怎么样了?
杨 球 我嘛，喜糊涂了!?
(唱)听他言我才将此心放展，
不由我精神爽喜地欢天。
上前去拜谢那二老亲眷，
回头来谢兄长妙法成全。
苏不韦 不要谢我，还有个人你没谢呢?
杨 球 那只有嫂嫂未谢，请兄去传，弟就去谢。
苏不韦 你今日怎么这样淘气?
黄思德
如今事已定妥，你们择日完婚。我们就要回到襄城去了。
黄 氏
众 怎么就要起行?
苏不韦 这也无法。苏哲快来。
〔苏哲上。
苏 哲 公子回来了，呼唤老奴何事?
苏不韦 速去备银百两，雇好脚程，就烦老哥哥送我岳母并黄伯父赶快起行。
苏 哲 此间不便起身，黄学士、李夫人请随老奴来。
众 待儿转送一程。
黄思德
事要机密，怎能相送。(下)
黄 氏
苏不韦 待我去到后边，告知家中为小姐们安置住处。(下)
〔二提骑执牌上。二骑士随上。
提骑甲 (念)奉了司隶命，
提骑乙 (念)捕拿苏相公。
来此已是，待我叩门。
杨 球 是哪个?
提骑甲 开门便知。
杨 球 口音不对，不敢开门。
〔提骑破门而入。骑士入寻。
提骑甲 你们是谁?
杨 球
李菀荣 我们是客。
张 蕙
提骑乙 绑了，速去内宅搜寻。
二骑士 后门大开，室内无人。
提骑甲 苏不韦哪里去了?
杨 球 我们也是才来，未见不韦，令人出外寻找去了。
提骑乙 将他三人押着走，拷问之后，不怕他不说。走!
杨 球
李菀荣 哎呀，不好了!
张 蕙
杨 球 (唱)来苏家看友朋身有何罪?
望将爷饶恕我冤遭不白。
李菀荣
张 蕙 (唱)我姊妹到他家来把亲会，
请大人念无辜开恩放回。
提骑甲 (唱)他本是皇朝犯全家有罪，
拿不住苏不韦怎放你回?
提骑乙 (唱)先将你带衙中拷问详对。
岂肯信假言语放你高飞。
押着走!(同下)
第 五 场 屠 民
〔王吉带四役上。
王 吉 (唱)拜沛相得管理兵民财政，?
我正好作福威任意所行。
最可恨那文人圣贤自命，
口雌黄背地里议论沸腾。
我义父在朝中威权甚重，
临行时他与我加意叮咛。
差干役下乡去四处打听，
坐相府且候他察报来情。
沛相王吉。到郡以来，留心访查，此地虽属殷实，民情亦颇强悍。现今党禁森严，正好藉此搜索。能得有名文 士，不但除去后患，更可立功请赏。就是捉不到文人，能罗致几个殷实财主，既可饱饱私囊，也可馈送朝中亲 贵，好作将来升迁支柱。业已差出多人，且待回报。
〔丑役甲上。
丑役甲 西乡沈家寨沈毅民，不经禀报，召集多人修筑寨墙，意图造反。
王 吉 可曾带来?
丑役甲 带来了。
〔丑役乙上。
丑役乙 禀相爷。
王 吉 (向丑役甲)你且下去。
〔丑役甲下。
王 吉 (向丑役乙)你说。
丑役乙 小人到东南乡葛坡圩，看见沅义、张礼两人招了许多百姓在圩上开会。见我到了，一轰散去，想是聚众抗粮。 小人把他带来了。
〔丑役丙上。
丑役丙 禀爷。?
王 吉 (向丑役乙)你且下去。
〔丑役乙下。
王 吉 (向丑役丙)你且说来。
丑役丙 奉命出外访拿造谣生事之人。现有泗水乡秀士荀方，召集生徒藉名讲学，谤诽朝政。特拿到案，请爷讯问。
王 吉 哈哈!将荀方拿到了，重重有赏。(拍惊木)带上堂来。
〔役押荀方上。
荀 方 (唱)讲学反能成人罪，
朝廷哪里有是非。
纵然身死我不悔，
百姓可怜无所归。
荀方参见。
王 吉 胆大的荀方，私聚学徒，诽谤朝政，该当何罪?
荀 方 我聚徒读书，是朝廷规定的庠序教法。我诽谤朝政，是相公亲见?还是相公耳闻?
王 吉 这个!你诽谤朝政，我虽未见，你叔父荀昱，曾为沛相，名列党籍。一人犯法，五族同罪，你是他的子侄，岂能 脱身事外。经我拿到，你好好供出同党都是甚人?意欲何为?你能忠实的供出，我自然法外施仁。荀方、荀方! 你要明白我对你的一片好意。
荀 方 叔父荀昱，与我分居多年，他的行事，我并不知，怎能乱供?
王 吉 今当朝廷党禁森严之时，你还读书、讲学，就是犯法。你又是党人子侄，那能安分守己。不动大刑，料尔不招 。来呀!
众 役 有。
王 吉 与我夹起来。
〔役乱吼，夹荀方，荀方阻役。
荀 方 我好恨也!
(唱)他本是王内官收来假子，
对文人图泄恨挟嫌徇私。
他只知害人民争权夺利，
哪里管好国家以后安危。
我今天犯他手哪有活理，
任他打任他夹绝无供词。
夹!
王 吉 他竟敢如此强硬，与我结实夹起来。
众 役 有招无招?
荀 方 无招。
王 吉 (连拍惊木)夹、夹、夹!
众 役 荀方晕死。
王 吉 用水喷醒。
役 (用水喷荀方)荀方已死。
王 吉 可惜、可惜!把他夹死，我拿什么报功。将尸首拖下。
〔役拖尸下。
王 吉 带沈毅民、沅义、张礼上堂听审。
役 带沈毅民、沅义、张礼上堂。
〔沈毅民、沅义、张礼被带上。
沈毅民 (念)修筑寨墙御反寇，
沅 义
(念)召开会议防水灾。
张 礼
沈毅民 寨长沈毅民
沅 义 圩长沅 义参见辅相。
张 礼 圩长张 礼
王 吉 见了本相因何不跪?
众 我们并未犯法，为何下跪?
王 吉 你们聚众密谋抗粮、造反，还敢假辞掩饰，如何容得!
沈毅民 慢、慢慢着!现在山东境内土匪蜂起，四处烧杀，官府无法平乱，我们人民为保全身家性命，才召集大家商议保 卫之法，怎能说是抗粮造反!
王 吉 胡说!山东反了几个乱民，算得什事，朝廷自有征剿之法。尔等偏在此时，召众开会，就是响应土匪。行迹昭彰 ，如何容得。不用严刑示众，不知我的厉害。人来!
众 役 有。
王 吉 将他们推下绞杀，查明同谋，一律处死。连同荀方之尸，用车装载，巡游各县，晓谕人民以示警戒。
众 役 是。(绑沈毅民、沅义、张礼下)
王 吉 正是：
不施镇慑毒辣手，
怎防反侧作恶人。(下)
第 六 场 刺 李
〔王甫带人役上。
王 甫 (引)为除异己兴党禁，
灭尽斯文气方消。
内史令王甫。前日据李皓言说，苏谦之子苏不韦，要与他父报仇，想在扶风作乱。差去军校捉拿，怎还未见到 来?
〔李皓上。
李 皓 (唱)擒来男女只三口，
跑去仇人总是忧。
来至王府。门役哪里?
役 何事?
李 皓 李皓有事，要见内史。
役 待我去传。司隶校尉李皓求见。
王 甫 命他进来。
役 请进。
李 皓 参见内史。
王 甫 坐了叙话。
李 皓 有座。
王 甫 可将苏不韦拿到?
李 皓 不韦全家逃走未获，拿来他的亲眷三人。男名杨琉带同妹子杨瑰，又一女名叫赵婉。他们均是远路投亲，初到 苏家。捕拿入京，特为内史带上，祈请发落。
王 甫 带进来。
役 将人犯带进。
〔军卫内白：走!
〔李菀荣、张蕙、杨球带绳被军卫押上。
李菀荣
无辜受连累，
张 蕙
杨 球 有冤难辩白。
杨 球 内相，冤屈冤枉!
王 甫 (看，笑)好俊秀的男女呀!
(唱)我见他三人貌十分可爱，
不由我忘怨恨喜笑满怀。
将他们且莫要轻放出外，
留香饵好钓他大鱼到来。
你们三人，因何去到苏家，从实招来。
众 我们分途去往他家探亲，甫始入门，未见不韦，遂即被捕。这是实情，请求大人饶恕了吧。
王 甫 你三人所供可是实情?
众 件件是实。
王 甫 (再看)李兄你听，我看解来三人，俱是青年男女，他们未必得知不韦行径，暂且将他(指杨球、张蕙)两个留在 我府充当使役。那一女子。(指李菀荣)你带回府去，随意发落。
李 皓 内史吩咐，皓当如命。
王 甫 正是：
拿来弱小有何用?(指扬球、张蕙)随着我来。(带杨球、张蕙下)
李 皓 获得婵娟任我行。
军卫。
军 卫 有。
李 皓 押着走!
(唱)苏不韦虽逃走未拿到案，
幸喜得将此人分我面前。
〔苏不韦改装藏刀暗上，看李菀荣，看李皓，随众走。
李 皓 (唱)回府去叫夫人好好看管，
从她身要追出苏子根源。(带李菀荣等下)
苏不韦 (欲追杀，又止)且慢，他带有军卫，我怎能近身，即使杀了那贼，怎能救得菀荣?这却怎处?
唉、唉、唉，好不作难人也!
(唱)恨李皓因小嫌害父命断，
藏老母来长安要报仇冤。
适才间我见了贼人之面，
因我妻入陷井须要保全。
这半天急的我心神散乱，
从何处才能得报仇机缘。
〔厨役提篮，作醉态上。
苏不韦 (唱)无聊赖我暂且街上游转，
何人能解去我心愁烦。
厨 役 (步履踉跄)
(唱)遇朋友他将我约入酒馆，
炸丸子馏鱼片诲参三鲜。
用大碗斟美酒连劝带灌，
喝的我辨不出地北天南。(吐)
这一阵只觉得眼花旋转，
头发晕腿发软举步难前。(倒)
苏不韦 (将厨役扶起)兄台怎么喝成这个样儿了?
厨 役 你不是张哥儿吗?
苏不韦 我是张二，兄台因甚吃得如此大醉?
厨 役 (矜夸地)我在李府充当厨头，今日上街采买，遇见好友，约我饮酒，随意喝了几杯，哪里便醉。
苏不韦 兄台在哪个李府?
厨 役 我在廷尉李皓府下，你还不知道吗?
苏不韦 (惊、喜、想)兄台如今要往哪里去呢?
厨 役 我要回李府去。(提篮，挣扎不起)我怕是有点醉了?
苏不韦 兄台既醉，待弟提了菜篮送你回去。(提篮扶厨役起)
厨 役 (唱)吃酒醉眼目前景物改变，
神恍惚我只觉飘飘欲仙。
苏不韦 (唱)无意中遇机会宾道方便，
杀李贼报父仇就在今天。(同下)
〔李菀荣改侍女装上。
李菀荣 (唱)叹红颜生世来受尽灾难，
投苏郎又遇着这等牵连。
巧机缘反落在贼的府院，
得机会与公公好报仇冤。
纵然间遭不幸难以如愿，
也不负我双亲教养一番。
趁星月来花园仔细查看，
事不成也好将一身保全。(坐石上)
侬家李菀荣，改名赵婉。那日内监王甫将侬交与李皓发落，那贼回府拨侬上房伺候夫人。他那夫人氏，性情骄 悍，一见多心，不令李贼入内，倒与侬家免去一番顾虑。今晚趁闲来在花园，查看路道，以备报仇不成，好作 脱身之计。
〔苏不韦短装披发持刀暗上。
李菀荣 (边看边说)这是前庭、这是马房、这是厨房……
〔与苏不韦遇面，惊)，你是何人?
苏不韦 菀荣。
李菀荣 (惊，退。叹上前注视)哪是苏郎?郎君如何得到此间?
苏不韦 前日遇便混入贼府，白天作工，晚间藏身石洞，探贼行藏，以便与父报仇。
李菀荣 洞在哪里?引侬去看。
〔苏不韦引李菀荣绕场至石洞前。
苏不韦 此地隐密，坐了再说。(分坐)，前日李贼带你回府，恰好为我所见，因有世妹同行，不好下手。我已身入贼府 ，正在查探情形，今幸相逢，不知杨弟张妹现在何处，望祈详告，以便设法搭救。
李菀荣 苏郎呵!
(唱)自那日在扶风遭逢事变，
半途中改姓名将贼隐瞒。
到京城得见了王甫之面，
那赇子问根由强作笑颜。
将张蕙与杨球他府收管，
把为妹交李皓带回府间。
幸喜得李夫人性情骄悍，
将侬家只留在她的身边。
趁空儿来花园道路察看，
天有意将郎君送到眼前。
请问郎那一日怎样脱险，
高堂母这些时怎把身安?
苏不韦 世妹呀!
(唱)遇苏哲我得知前庭事变。
忙抽身出后门逃至外边。
到武都将老母隐藏妥善。
同苏哲来长安杀贼报冤。
天假缘在此地得见妹面，
同居在虎穴内报仇何难?
世妹在贼府中，当知那贼情形，有甚法儿与父报仇。
李菀荣 为妹也曾多方打听，闻得府内人说，李贼专心巴结宦寺，固位揽权，每日回府多在深夜。他那夫人恃骄性悍， 李贼曲意奉承，府内之事，惟以夫人之命是听。这是妹子知道的情况，告明郎君，请郎君定夺吧。
苏不韦 (愁)是此情况，一时尚难下手。我在外边查访，妹在内里打探，得有机会互相商量。
李菀荣 得有机会，妹在哪里寻兄?
苏不韦 就在此处。
李苑荣 此洞是他家所造，怎能藏身?
苏不韦 我已在洞内挖通洞眼，通到墙外。白日来此，我如未在，可在洞墙画一十字，晚间我就在此候你。晚间如来， 撒土为号，我自出见。免有泄露，世妹请回，我要出外走走。正是：
不作窝弓张弩计，
怎除害鸟安群生。(下)
李菀荣 这般时候，待我回到上房伺候夫人了!
(唱)见郎君有这样雄心肝胆，
不由得侬心中又爱又怜。
忙举步向上房莫可久站，
〔丫环上。
丫 环 赵婉姐。
李菀荣 (唱)见前边又来了小小丫环。
妹妹为何叫我?
丫 环 哪里没寻到，你却在花园里玩景呢!夫人叫你哩，快走，快走!(拉李宛荣下)
〔董珊珊带侍女四人执灯上。
董珊珊 (唱)我丈夫是廷尉官高名显，
我娘屋大兄长西凉作官。?
女命好才能以携带全眷，
坐府中不由我阵阵喜欢。
奴家董珊珊。嫁夫李皓，官拜廷尉，娘屋哥哥董卓，现为张掖刺史，拥兵十万，威镇边疆，谁人不尊，那个不 怕。(得意地)前些日相公带回侍女赵婉，那女生得十分美貌，是我留在身边，不放出外，免得参了我的行道， 受了他的暗算。(笑，猛然左右看)怎么不见赵婉?哎呀不好!(急)丫环!
丫 环 有。
董珊珊 你们赶快与我将赵婉寻来。
〔两丫环分下。
董珊珊 我怎么一时大意，将这个肥羊羔放出去了!
(唱)非怪我婆娘家专欲独断，
夫与妻这其间岂客人参。
男人们多半是生来下贱，
遇美色像猫儿见鱼一般。
假若还他两个如其私愿，
天哪!
丢下我孤伶伶有谁可怜!
〔内喊：廷尉回府。
丫 环 请。
〔李皓上。
李 皓 (引)窦武平蛮胜，
忧愁更难言。
董珊珊 相公回来了?
李 皓 回来了。(坐)
董珊珊 相公何事生烦?
李 皓 我的愁烦，是因朝廷大事，夫人何必动问。
董珊珊 (生气)你在哪里受了暑气，到这儿下凉来了。
李 皓 夫人此言怎讲?
董珊珊 你每日回得府来，欢天喜地，问吃问喝，今晚回府，故作愁烦，心中莫非有什么毛病吗?
李 皓 这个……
董珊珊 这个什么?还是说实话的好。
李 皓 我的好夫人呵!
(唱)因窦武派兵将南蛮平定，
槐里侯又增加万户之封。
他又能用礼节召纳士众，
怕的是为日久势力养成。
与王甫和曹节暗商策应，
要保护一家人免丧残生。
因此上生忧烦心神不定，
望夫人怜爱我格外原情。
董珊珊 一面之言，难以凭信。
〔李菀荣随小丫环上。
李菀荣 (唱)我听了小丫环说明情景，
不由人战兢兢如履薄冰。
赵婉参见夫人。
董珊珊 你半晌跑到哪里去了?
丫 环 她在后花园中游玩呢?
董珊珊 (向李皓)你说的话，我也相信。你且少坐，待我发放这个贱人，你我再回房安歇。
〔李皓点头。
董珊珊 我曾吩咐过，你不要乱跑，你怎敢跑到花园去呢?你说。
李菀荣 夫人叫我不要向前边走动，我并不敢违犯。因见夫人有事，用我不着，才到花园走动走动。
董珊珊 哼!你不听我吩咐，还敢犟嘴。扯下去先打四十皮鞭，看你以后还敢吗?
李菀荣 夫人饶命，下次再不敢了。
董珊珊 我先与你捎个信，你再不听话，哼，哼!我要你的命，你爱逛花园，我就叫你逛够。喜梅!
丫 环 有。
董珊珊 将他带到花远亭上，锁在亭内，你就回来。
丫 环 是。
董珊珊 你我回房安歇去吧。
李 皓 正是：杯影曾疑我，
董珊珊 专房不让人。(同下)
丫 环 赵婉姐，随我走吧!
李菀荣 走呀!
(唱)今日里受了她这样辱贱，
我心中反觉得格外安然。
迈步儿我来在亭前立站，
小妹妹且听我紧要之言。
妹妹将我送到亭上，我是不敢出去的，请妹妹先回，待我关上园门，明早妹妹再来叫我，你看如何?
丫 环 就请姐姐关好园门，明早我一定叫你。(下)
〔李菀荣作掩门动作后，绕至洞前，四顾撒土。苏不韦上。
苏不韦 婉荣。
李菀荣 苏郎。
苏不韦 世妹何来?
〔李菀荣与苏不韦耳语。
李菀荣 事如不成，该向何处安身?
苏不韦 我同苏哲见过窦武师父，告明一切，事如不成，同到他府藏身。
李菀荣 那就好了，待我引路。(同下)
〔内喊：拿贼。李菀荣、苏不韦倒上，逃下。
〔李皓与军卫倒上。
李 皓 贼已出门，向后逃去，快追。
〔军卫追下又上。
军 卫 禀相公，贼由洞内逃走。
李 皓 (接衣，看)这是赵婉之衣，她怎能与贼同行。(思)是了，必是苏不韦入府行刺，她才引入上房。(思)好险哪， 好险，快快入洞查看，还有什么东西?
〔军卫下，又上。
军 卫 洞内有眼，通到墙外沟中。贼人跑的不见了。
李 皓 不韦小儿，处心积虑，如此周密，老夫此后怎能安枕呵!
(唱)苏不韦来行刺真实可畏，
入闺闼险些儿我命垂危。
回房去将夫人设法安慰，
在府中我须要严整法规。(下)
第 七 场 计 逃
〔杨球上。
杨 球 (唱)那王甫他将我奴隶使用，
这才是以挫折造成英雄。
未知道苏仁兄报仇行径，
李菀荣又落在贼的府中。
思想起不由人神魂不定，
候张蕙到此间再话端情。
小生杨球，改名杨琉。同我妻张蕙被王甫收在府中，充作使役。我两人只得谨慎从事，曲意操劳，到也相安。 只是他这肮脏奸邪之地，怎能久居。是以昨日藉事出外，去到窦府打听不韦哥哥信息。据窦掌家言说，哥哥业 已入京，必是寻找李皓报仇。(作停顿)唉，心想帮助于他，我身不能由己，哪有法儿帮助。今约我妻到此谈话 ，等她到来再好商议。
〔张蕙上。
张 蕙 (唱)到贼家看不惯这样行径，
必须要设良方早出火坑。
郎约我到花园将他相等，
趁空儿见郎面好诉衷情。
方正兄在上，侬家万福。
杨 球 还礼。蕙妹少礼，坐了叙话。(分坐)
张 蕙 方兄，你看王甫那贼，揽权纳贿，残害好人，他那假妻养子，个个乘势作恶，淫乱秽行，令人难说，这种地方 你我怎能久住。方兄如不趁早设法出走，妹妹我就活不成了。(泣)
杨 球 蕙妹勿急，听我道来!
(唱)我正为肮脏地不能久停，
设方法我二人趁机逃生。
到窦府见掌家详细打听，?
我才知苏兄长他已入京，
他定是为报仇舍出性命。
事不成必波及你我行踪，
因为此暗地里将妹约请，
用何法我二人方可逃生?
张 蕙 该用何法。
杨 球 (想)王甫今晚约曹节、李皓过府商议要事，我到前厅打探。蕙妹在内，将你设好的埋伏，速作准备，一有时机 ，即可发动，趁空逃走了。
(唱)这贼巢我不能一日停留，(下)
张 蕙 (唱)得机会设方法一同逃生。(下)
〔杨球执灯引曹节、王甫上。
曹 节 (唱)在后堂将人事商量已定，
王 甫 (唱)把一个汉天子握在掌中。
曹 节 (唱)除陈蕃杀窦武方去心病，
王 甫 (唱)那时节由你我任意而行。
命人役将李、段前去相请，
曹 节 (唱)候他来好指使分途进攻。(同坐)
〔杨球听后暗下。
王 甫 大哥，且请坐地等候，李皓、段颎到来，便可吩咐他们照计而行。
〔役上。
役 李太尉、段司隶到。
曹 节
有请。
王 甫
役 有请。
〔李皓、段颎上。
李 皓 (念)内史几番催请，
段 颎 必有大事发生。
李 皓
大长秋内监史在上，某等敬参。
段 颎
曹 节
请坐叙话。
王 甫
李 皓
谢座。唤我等到来，有何事故?
段 颎
王 甫 窦武平蛮有功，太后有旨，赏赐黄金千斤，又加封食邑万户。窦武尚不安分，散放家财，赈济贫良，广召名士，收揽人心，内恃其女窦太后以为援奥，外结陈蕃、皇甫嵩一班文武，扩张势力。昨据黄门刘毅、庞训密报，窦武、陈蕃密召外兵入京，图害我等，另立皇帝。
〔杨球执公文暗上，偷听。
王 甫 是我请大长秋过府相商，事已危急，两君有何高见救此危亡，以免同归于尽。
曹 节 是呵，李太尉管理羽林，段司隶执掌刑法。与我们共事日久，立了许多功劳，必不坐视，定有良法。
李 皓
(旋听旋惊)
段 颎
(唱)平日里受两公恩德不浅，
遇危难我怎敢袖手旁观?
我两人怕的是才学太短，
设计谋望两公仔细详参。
〔杨球执公文上。
杨 球 大相公、二相公有文报到。(呈文)
王 甫 (按文)你且退下。
杨 球 来人尚在府门候示。
王 甫 叫他等候，少时就有回文。
〔杨球出门，作恨态下。
王 甫 (看文毕)大儿王萌，二儿王吉有书到来，言说山东渔阳一带，黄巾遍起，声称讨伐我等，要与天下人民申冤报 仇。这个信息如叫窦武得知，更为藉口。请求作速设计，除去陈、窦，收回大权，以免后患。另外，备文解来 收捕知名党犯二百余人，乞请严办，以张威严，镇压人心。
〔杨球由下场门暗上。
段 颎 内史切勿惊惶，听颎一言。黄门有除贼立帝之功，窦武、陈蕃坐享其成；不思报德，反行谋害，如何容得!如今 之计，先请李太尉点齐羽林，阻止外兵不使入京，严守宫门稽查出入。门吏携了二位公子文书，并解来人犯回 衙刑讯，逼出党犯，供出勾通窦、陈作乱口供。恩相执此供状，面呈皇帝，请求下诏，惩办窦武、陈蕃，二般 文武立迁，太后移居别宫，免于干政。只要帝诏到手，内外一齐发动，窦、陈外兵来到，尚无防备，何愁一网 不能打尽。这是门吏拙见，不知可能用得。尚求两位恩相斟酌而行。
〔曹节、王甫同点首笑，杨球恨，下。
李 皓 段校尉计谋周密，就请两公采用照行。某即回衙，点齐羽林，分别把守各门，候令行事。
王 甫 (向曹节)大哥，我看段官儿这个计策尚好，外边就照他的策划布置，内里的事，就请大哥临时设法，以免太后 知觉。
曹 节 (笑)这有何难，特我回宫设法调开皇帝，即令刘毅送信。老弟取了口供，随即入宫，何愁诏书不能到手。
王 甫 (以文交段颎)就请段司隶同文书人犯，作速回衙讯办。
段 颎
(接过公文，同拜)告辞了。
李 皓
段 颎 (唱)一席话蒙两公全然采用，
李 皓 (唱)为保身我只得照计而行。(同下)
〔杨球上。
杨 球 酒菜备好，请示在何处宴饮?
曹 节 就摆在这里。
〔杨球下，又上，摆宴。
王 甫 大哥，请呵!
(唱)难得他两个真效命，
不由我欢喜满心中。
笑窦武生来太无用，
重虚名无实力大事怎成?
曹 节 老弟呵!
(唱)在朝廷把我等没当人用，
施宫刑残体肤男作女工。
你纵有大功勋人不敬重，
才演成今日的水火不容。
杀陈、窦如反掌不用大劲，
谋永久保性命煞费苦功。
收权后必须要连根除净，
免得他象春草得雨再生。
王 甫 大哥虑得甚是，且等除去窦武、陈蕃收揽大权，再从根本安置。杨琉看酒来。
〔杨球酌酒。内起火，老家丁带二三妇女上。
老家丁 库房起了火了。
王 甫 如何是好，快救，快救!
杨 球 待我前去救火。
曹 节 老弟赶快救火、我先回府。(急下)
王 甫 这、这、这!(急下)
〔王甫带王夫人并男女老仆上。
王夫人 好大的火，险些儿将我们烧死。
王 甫 烧了几座库房?
老仆人 烧去了天地玄三个字号的库房。
王 甫 尽是贵重物品，好不伤心。火是怎样起的?
老甫人 库内又无人在，不知怎的火由内起。
王 甫 怎得不见杨琉、杨瑰?
王夫人 当火起时，杨瑰要去钥匙，入内救火。杨琉到来，闻知杨瑰在内，即行扑入，口喊搭救妹妹，少时火大封门， 再无声息，想必将他两个烧死了。
王 甫 可惜，可惜!王掌家。
老仆人 有。
王 甫 赶快扑灭余火，查清备院，不得招留闲人；并吩咐人役等，不要向外传说。
老仆人 遵命。
王 甫 这才真个扫兴呵!
(唱)烧去我宝藏心内痛，(下)
王夫人 (唱)害的我一夜没睡成。(下)
第 八 场 戮 尸
〔苏不韦、李菀荣上。
苏不韦 (唱)恨一击未中贼人命，?
李菀荣 (唱)同丈夫藏避窦府中。
苏不韦 (唱)窦老师待我恩情重，
李菀荣 (唱)感义气与侬证良盟。(作羞态)
苏不韦 (唱)我夫妻共生死同患难今日才把良缘定。
李菀荣 (唱)要助你杀贼子报父仇回家奉母乐此生。
苏不韦 (唱)坐之在书房内心神不定，(坐)
李菀荣 (唱)候老师他回府再定行踪。
苏不韦 苏不韦。那日刺贼未中，逃来窦府，幸得师父与我两人在他府中完婚。师父奉命昨日出京为先帝督修陵寝，回 京尚须时日，我一人不便出外，恐落贼手，好不愁闷。
李菀荣 郎君素好剑术，今日无事，何妨教侬学习学习，藉此解闷。
苏不韦 也好。
〔苏哲引杨球、张蕙上。
杨 球 (唱)闻哥嫂在此间令人欢欣，
张 蕙 (唱)见他面诉一诉别后衷情。
苏 哲 杨公子，张蕙姑娘到了。
苏不韦
他俩怎能得来?
李菀荣
杨 球 哥哥。
那是
张 蕙 姐姐。
苏不韦 弟
那是贤 呀!(抱头泣，牌子)
李菀荣 妹
张 蕙 请问姐姐是怎样出得李府?
苏不韦 你先莫问他是怎得出来，我们先要问你你二人怎得逃出王贼掌握?
苏 哲 两位公子小姐且请坐了，慢慢谈叙，待老奴预备饮食，好同早餐。
苏不韦 弟
是呀，请贤 坐了叙话。
李菀荣 妹
〔杨球、张蕙上坐，苏不韦、李菀荣作陪，苏哲摆茶。
苏不韦 贤弟快请呵!
杨 球 (唱)那日扶风落陷阱，
李贼送我王府中。
王甫一见生怜悯，
留我与他作家童。
随机应变将贼奉，
才得信任内外行。
贼窝我怎能留停，
时刻设计想逃生。
常同蕙妹探行径，
多亏她想出计一宗。
李菀荣 (笑)妹妹用的什么妙计?才得安然逃出。
张 蕙 姐姐呀!
(唱)贼妻对我甚信用，
我又尽心好奉承。
才得探明出入径，
埋藏火种宝库中。
昨夜曹节、李皓与段颎，
同在王府议事情。
杨兄催我快发动，
入穴点火焰飞腾。
我留库内将他等，
他到纵火把门封。
一同携手跳窗棂，
趁乱逃出那贼坑。
李菀荣 妹妹想的好计。不但藉火逃走，还将那贼瞒哄，以为你们葬身火内，从此再不追究，省事的多了。真好计，真好计。
张 蕙 请问姐姐是怎样出得李府，又怎能遇见哥哥，与他一同在此?快请呵。
李菀荣 贤弟(妹)请听!
(唱)未开言不由我心中伤痛，
苏不韦 贤弟请听，兄去去就来，(下)
李菀荣 (唱)尊贤弟和妹妹且听详情，
李贼夫人性懵懂，
一见我面怒气冲。
不准李贼将我用，
把我留在她房中。
一天到晚不消停，
刻刻时时问行踪。
为报父仇暂安命，
奴颜婢膝假奉承。
趁空夜入花园径，
恰与不韦巧相逢。
〔苏不韦上，入座。
李菀荣 (唱)他在厨房当工佣，
为刺李皓探情形。
二人正在说究竟，
丫环不住唤连声。
贼妇因我私行动，
四十鞭打的我皮开肉绽饮泣吞声恨无穷。
囚我花园将罪领，
我二人才得按计行。
夜静藏刀前引径，
入房行刺气势雄。
惜乎一刀未命中，
贼妇险些送了终。
已将阁府人齐惊，
出后洞二人才逃生。
同到窦府匿形影，
幸得师父证良盟。
我夫妻行事多侥幸，
望弟妹勿笑我劳而无功。
张 蕙
好险，好险!为妹(弟)钦佩不暇，何敢言笑?
杨 球
苏不韦 贤弟、贤妹呵!
(唱)我两家出险本天幸，
后作事还须斟酌行。
贤弟妹留京无所用，
何不早日回扶风?
杨 球 弟来窦府，不但寻兄，还要面见大将军，有密事奉告。
苏不韦
有甚密事面告。
李菀荣
杨 球 哥、嫂呵!
(唱)王甫曹节把计定，
要害窦、陈两相公。
他命李皓把兵领，
阻拦外兵莫入京。
段颎衙内造口供，
曹王携供达帝聪。
取得诏书即发动，
他要把窦武、陈蕃天下名士一般忠良文武一锅倾。
特见窦公把信送，
占先着除残贼安定朝廷。
苏不韦 有这等事，大将军催修先帝陵宫未在京地，那贼动作尚须时日，待兄面见陈公，告知一切，好作预先除贼之计 。
杨 球
兄长认识陈公吗?
张 蕙
苏不韦 陈公与我父亲是至好朋友，在此时常会见。
杨 球 那更好了，就请哥哥带弟前去一见。
苏不韦 待兄与弟同去。(起)
〔苏哲上。
苏 哲 陈太傅过府探望。
苏不韦 你们回避。贤弟同我出迎。
〔李菀荣、张蕙下，陈蕃上。
陈 蕃 (引)为敬不韦孝义重，
特来慰问尽友情。
苏不韦
(迎拜)伯父(太傅)安健。
杨 球
陈 蕃 此位何人?
苏不韦 这就是小侄时常夸奖的那个杨球。
陈 蕃 (笑)好个英俊人物。
苏不韦
(又拜)参见伯父(太傅)。
陈 蕃 少礼，坐了叙话。
苏不韦
谢座。
杨 球
苏不韦 看茶。
苏 哲 是，设茶。(下)
苏不韦 小侄正有要事奉谒，不意伯父先来。
陈 蕃 有何要事，如此仓促。
苏不韦 杨贤弟昨晚逃出王甫之家。他亲见王甫、曹节、李皓、段颎设计谋害伯父与我师傅，已命段颎捏造人供，供称 二公勾结黄巾，图谋造反，另立新君。又命李皓点兵守城，阻止外兵入京。一俟奏明皇帝，即行捕拿二公并一 般文武。杨球特来告密，小侄正待引见，恰值伯父来此，正好禀明。祈请速决。
陈 蕃 他们怎知有外兵入京?
杨 球 是刘毅、庞训所言。
陈 蕃 (惊)噢……(又思)大将军出京未回，阉贼尚有所待，老夫回府，急差妥人为大将军送信。只是阉贼耳目甚众， 李皓又甘心附逆，诚恐不易送到，如何是好?
苏不韦
我二人情愿前去送信。
杨 球
陈 蕃 好呵!
(唱)你二人为国能效命，
真名士果不重虚声。
我这里急忙安排定，
两世兄速快照计行。
杨世兄与窦公素未谋面，并且初离贼窠，恐被贼人认识，反为误事。我即办文，令他权理平原县令，克日领凭 出京。不韦携了我的手书，改扮家丁模样，随他混出京城。令苏哲送眷先回，不韦急赴孟津先帝陵宫，见了大 将军交呈书信，说明一切，并劝说大将军勿急回京。先要调集兵马，声罪致讨，以清军侧，勿以老夫为念。或 者阉贼因大将军在外，不敢轻犯老夫，岂不两全。世兄，你看此计如何?
苏不韦
伯父谋划周到，侄等即为遵行。
杨 球
陈 蕃 二位世兄速去内边，备办一切，改换装束前来见我；并将陈仪唤来。
苏不韦
遵命。(同下)
杨 球
〔陈仪上。
陈 仪 伺侯老爷。
陈 蕃 速去衙内，将文凭办好，即刻带来。
陈 仪 遵命。(下)
陈 蕃 (作书，书毕)好愁也!
(唱)密书修好恐无用，
怕的窦公转回程。
为受国恩责任重，
尽心何必计成功。
〔杨球纱帽官衣，张蕙折裙，苏不书戴青软罗帽着青衫勒带，李菀荣着青衫水裙，苏哲着原装上，书童着青衣与 一车夫带车上。
苏不韦 (引)国仇家恨想身上，
杨 球 (引)从政济民危难中。
苏不韦 菀荣、蕙姑娘见过伯父。
李菀荣
参见伯父。(拜)
张 蕙
陈 蕃 两位侄女得配英豪，老夫深为亡友庆幸。且站一旁，侯陈仪取得文凭到来，即刻起行。
〔陈仪执文上。
陈 仪 这是文凭，请老爷过目。
陈 蕃 (接，看。看毕交杨球)作速起身，途中小心。?
众 告辞了。(同拜)
苏不韦
(唱)深感老伯恩情重，(下)
杨 球
李菀荣
(唱)公私两面齐照应。(下)
张 蕙
陈 蕃 (唱)为救二子将计用，
但愿窦公勿回京。(带仆下)
〔杨球带众内唱：
离京地已三天十分欢兴，
〔杨球、苏不韦、李菀荣、张蕙、苏哲上。
苏不韦 (唱)念陈公不由我常挂心中。
李菀荣
(唱)到前面要分别身心伤痛，
张 蕙
苏不韦
(唱)为报国顾不了儿女私情。
杨 球
杨 球 住车。且看来到什么地方?
苏 哲 尊义镇。
杨 球 (下车，携苏不韦手)哥哥来至尊义镇，弟往北行，兄要东去，我们就此分别了罢。
苏不韦 噢。老哥哥过来，听我叮咛。
苏 哲 是。
苏不韦 老哥哥带了菀荣，行至前边，折入西道。不要先回扶风，即去武都与我母亲一同居住。候我将事办完，赶来武 都，再为区处。
苏 哲 遵命。
李菀荣 朗君一切小心，事完赶速回山。
苏不韦 晓得。事已说明，你我就此分手了!
(唱)望保重为国家同力效命。
众 (唱)杀贼后速回到武都山中。
苏不韦 罢了老哥哥(兄弟)。
众 罢了公子(哥哥、兄长、郎君)。哎!
苏不韦 去罢，去罢!
〔杨球带李菀荣、张蕙、苏哲掩泣下。
苏不韦 (翘首望，直至不见。回身)
(唱)这半晌望不见他们踪影，
我只得往东行莫误途程。
〔男女三五人着文士、少妇等装携包裹逃上。
众男女 快跑，快跑!
苏不韦 你们慌张为何?
众男女 大将军途中被刺，曹节、王甫一般内官，捕杀党人十分凶恶，凡是窦、陈亲友以及僚属休想得活，我们怕受株 连，连夜逃出。先生，你如若认得窦、陈二公，快同我们一起逃吧。
苏不韦 (惊)我认不得。(跌倒)
众男女 认不得就好。快跑，快跑!(同下)
〔苏潜短装带剑上。
苏 潜 (唱)我兄长因报恨行踪不定，
未遇面不知他是何情形?(走)
不韦哥哥叫我来京帮他报仇，我到京城才知他因事出京，随后赶来，不知他向哪里而去?(看)怎么却在这里打 盹。(拍苏不韦)哥哥醒得!
苏不韦 (泣)我的师父呀!哎呀师父!(见苏潜)潜弟怎得来此?
苏 潜 哥哥离京，窦府被抄，弟难存身，是以赶来。
苏不韦 兄弟随我一同入京，杀贼报仇。
苏 潜 哥哥且慢，李贼附逆，捕杀窦、陈，残害善良，深怕天下人不服于他，正在严防，你我入京，无处存身，怎能 杀贼?
苏不韦 难道罢了不成!
苏 潜 哥哥莫急，为弟却探得一事，说了出来请哥哥采行。
苏不韦 何事?
苏 潜 哥哥请听!
(唱)出京为赶兄行踪，
连夜山中走捷径。
忽见道旁一坟冢，
内埋李贼父尸灵。
他能对伯父死后枭首示大众，
我兄弟何不照样行。
苏不韦 你可看得清楚，是李皓贼的父亲李阜之墓。
苏 潜 坟上立有牌坊，碑记，哪能得错!
苏不韦 好呵!
(唱)听言令我心勃动，
鞭尸报仇事竟成。
兄弟快把路来领，
揭贼墓戮贼尸我才心平。
兄弟快快带路。
苏 潜 随着我来!
(唱)急忙前边引路径，
苏不韦 (唱)恨不一步到贼茔。(作势下)
〔一老农三壮农各执锄镢锄地。
众农夫 (唱)好田地，下苦耕。
五谷虽收难受用，
官府派粮款，朝廷拉壮丁。
所有谷米银钱齐搜尽，
那管百姓死和生。
忍饥寒，受欺凌。
想活只得把地耕，
眼巴巴何日才太平?
〔苏潜、苏不韦上。
苏 潜 (唱)行步儿来到贼坟境，
尊声哥哥看分明。
苏不韦 (入坟地、念碑)追赠大司农李公讳阜之墓。大汉太初九年月日男李皓立石。哈、哈、哈!是的，是的!
〔四农夫作惊疑态，看。
老农夫 你是何人?见了他家坟墓如此高兴?
苏不韦
这个……
苏 潜
老农夫 这个什么?你们分明是他的亲戚，又想借坟讹诈我们百姓，见了坟才这样欢喜。休走，看打!
苏不韦 我不是他家亲戚，他是我的仇人。
老 农 他是你什么仇人?
苏不韦 是我杀父仇人。
老 农 你是谁?
苏不韦 我是苏不韦，他是兄弟苏潜。
老 农 莫不是作过本郡督邮苏谦苏老爷之公子。
苏不韦
正是。
苏 潜
老 农 请问公子到此则甚?
苏不韦 我要掘墓戮尸，以报父仇。
壮农甲 李皓这贼，不知听了谁的瞎话，言说这地风脉顶好，硬将我家地亩夺去，把他爸埋在内边，年年借事生端，害 的我们这里好苦。
壮农乙 李皓附合内阉，专害人民，公子掘墓，我们情愿帮忙。
苏不韦 多谢众家哥弟。不韦作事，一身承当。割下贼首，送京悬挂，绝不连累大众，众哥弟有此热情，就请动手。
〔壮农甲、乙、丙和老农同帮苏不韦，苏潜掘坟。棺出，苏不韦、苏潜从棺内取出金、珠等物，分给众农夫。
苏不韦 众哥弟赶快回家免被官中人看见。
众农夫 难得他还与我们藏了这些好东西，谢谢他的孝心。(分下)
苏不韦 兄弟巡风，待我处置这贼。
〔苏潜了望，下。
苏不韦 (取剑在手，指棺内)好贼呀
(唱)生儿不教成祸种，
附贼作威害苍生。
我父行法为百姓，
你的儿竟忍心逼他丧命还施以刑。
李贼作奸乱朝政，
都由你溺爱所养成。
他作恶根源是你种，(拭剑)
公仇私恨哪能容。(将尸头割下)
兄弟转来。
〔苏潜上。苏不韦将人头递苏潜。
苏不韦 这是贼首，交弟收执，待兄归祭伯父，再行题字标名，然后持往京师，悬挂示众。
苏 潜 遵命。
苏不韦 正是：戮尸亦可使贼惊，
苏 潜 归祭亡亲慰先灵。(同下)
第 九 场 显 报
〔董珊珊带大丫环、小丫环上。
董珊珊 (引)丈夫他藉故躲避，终朝每日难见面；
奴家我形影孤单，一夜五更不成眠。
董珊珊。自从那年苏不韦入府行刺以来，府中不时发现他的踪迹。把个相公闹的一夜成九次咖迁移，不能安枕 。把奴家好端端的一个合欢闺闼竟然变成了冰锅冷灶的佛堂。你说可气不可气!
小丫环 真正可气。
董珊珊 这样下去，叫我咋受呢?
大丫环 屎八牛支桌子——硬受。
董珊珊 翠花。
大丫环 有。
董珊珊 你快与夫人想个法子，叫太尉在我房中，安安生生睡上几夜，那就好了。
大丫环 夫人好了，我俩该咋呢?
董珊珊 只要法子好，我定重重有赏。
大丫环 赏啥?
董珊珊 金银珠宝，绫罗彩缎，要啥给啥。
大丫环 谁希罕你*(左口右外)。
董珊珊 这好的东西不要，你要啥?
大丫环 你想要啥，我就要啥?
董珊珊 (笑)夜蝙蝠端上午飞出来了。
大丫环 肚子饿的要紧。
董珊珊 (笑)我就答应了你吧!
(唱)有事我将她使唤，
她才与我作刁难。
自古道未用奴婢先要知晓她的冷和暖，
我二人同病更相怜。
翠花你若有高见，
如愿后我准你嫁男。
只要你说出来的主意好，我能如愿，即时放你出府嫁人。
大丫环 这比*(左口右外)好的多，我先叩谢。(叩)
小丫环 推车子的拾了个驴肚带，——有了盼咧。
董珊珊 翠花快讲。
大丫环 夫人请听!
(赞)翠花开言道，
夫人听心中。
老爷升太尉，
执掌羽林兵。
将兵调我府，
围个不透风。
白日列队守门口，
夜晚张灯把鼓鸣。
吓的刺客不敢来，
夫人，
董珊珊 怎么?
大丫坏 (赞)好与老爷睡安宁。
董珊珊 晚上睡觉张灯打鼓，那不成了耍狮子吗?要不得。重说。
大丫环 硬的要不得，来个软的罢。
董珊珊 你讲。
大丫环 请听。
(赞)太尉把兵领。
白日在衙中。
晚间回府后，
刺客闹的凶。
太尉日夜难休养，
夫人通霄睡不成。
而今调了样儿办，
董珊珊 调个啥样?
大丫环 (念)叫他晚上办公务。
白天陪你专办私事情。
董珊珊 (唱)翠花讲的好意见，
不由我欢喜满心间。
等侯太尉他回转。
我要全力去周旋。
大丫环 这就叫做，各得其所。
〔内喊，太尉回府。
大丫环 有请。
〔李皓上，大丫环、小丫环暗下。
李 皓 (引)捕杀窦、陈功已显，
剪除苏子愿方完。(入)
董珊珊 相公回来了?
李 皓 回来了。哈、哈、哈!
董珊珊 (气)你一个高兴的啥?
李 皓 夫人哪知，只因王内相用了段廷尉内外夹攻之计，将窦武、陈蕃在朝党羽一网打尽，还怕外郡那些无业文人， 造谣生事，扰乱是非!王萌、王吉藉此为因，又捕杀愚民二十二万众，这样作来，朝里朝外，再没有一个人敢 胡言乱语，哪得令人不喜，令人不笑。哈、哈、哈!
董珊珊 你专为人家办事。把我们的事忘了。
李 皓 忘了甚事?
董珊珊 你想。
李 皓 (想)……
董珊珊 哎，我的相公呀!
(唱)人生世都要结亲眷，
为的闺房乐无边。
梁、孟齐眉曾举案，
鸳鸯作伴不羡仙。
你我夫妻经患难，
如今不见已多天。
只图你的功名显，
丢下我冷清清有谁可怜!(泣)
李 皓 夫人哪!
(唱)可恨不韦太凶险，
一霄令我九次迁。
离你本非我情愿，
避仇敌无奈何不得不然。
董珊珊 不然!想个法儿要然呢，要然呢。
李 皓 (笑)有甚方儿，使我能在府中安居。
董珊珊 何不夜晚在衙办公，白日留府休养，岂不是安居避仇，公私两便的一个好法儿。
李 皓 (笑)方儿虽好，怎奈衙中向无夜晚办公之例。
董珊珊 (怒)胡说，衙中夜晚既不办事，古人说的夙夜在公那句话难道是拌屁。(更怒)
李 皓 (背)我且允下，免得夫人着恼。(转)夫人说的甚是，我就照行，不但可以安息，或者皇帝见我忠心任事，保不 住还有升赏。
董珊珊 (笑)你听了我的话，好处多着呢!
(唱)只要能照我话办。
你我从此乐安然。
〔役上。
役 王府有请。
李 皓 夫人且请回房安置，我就去了。
〔董珊珊笑下。
(唱)要得安居遂我愿，
不韦除去心自安。(下)
〔王甫带军卫二、三人上。
王 甫 (唱)在本府摆设庆功宴，
要与曹侯贺升官。
行来已是前庭院，
候他驾到同聚欢。
咱家大长秋王甫，自从捕杀窦武之后，那陈蕃不自量力，带了二百名大学生闯宫作乱，正好一并除却。从此大 权收回，无人再敢违抗。圣上念我们杀贼有功，加封曹大哥为靖逆侯，俺也作了大长秋，总管宫内一切事务。 哈、哈、哈!曹大哥不日要归家祭祖，今天我在府中设宴为他贺封饯行，令人去约李皓、段颎等前来作陪，怎 还不见到来?
〔李皓、段颎、刘毅、庞训上。
李 皓 (念)王府开贺宴，
段 颎 (念)吾党喜弹冠。
刘 毅 (念)告密方荣显，
庞 训 (念)同朝另眼看。
李 皓 已至王府。
众 一同入参。
军 卫 客到。
王 甫 请。
〔李皓、段颎、刘毅、庞训上。
众 (同拜)参见大长秋。
王 甫 少礼请坐。
众 谢座。(依次入座)
李 皓 某等屡叼厚施，无以为报，大长秋今又设宴庆功，殊觉惭愧。
段 颎
刘 毅 我们甚觉惭愧。
庞 训
王 甫 (笑)众位说的哪里话来!
(唱)先帝亡同扶立太子刘辩，
国家政由黄门执掌大权。
那窦武因椒房一步荣显，
得意后他忘了饮水思源。
树私党他敢将朝政谤讪，
召外兵他想把我等杀完。
亏庞、刘得机密前来报献，
有段、李设计谋才得除奸。?
那窦武假若还得如其愿，
我大家都做了骨沉九泉。
虽曹侯挟天子将事扭转，
全丈着众仁兄定计在先。
在府中聊备办庆功酒宴，
小意思又何足常挂齿间。
李 皓 我的大长秋呵!
(唱)除患虽将小功建，
段 颎 (唱)全凭靖逆达天颜。
刘 毅 (唱)攀龙附凤身同显，
庞 训 (唱)有愧爹爹勉励言。
〔内侍持包李阜头之包袱上，入报。
内 侍 王爷爷，不好了!
王 甫 何事惊慌?
内 侍 我家曹爷爷坐轿来府饮宴，行至玉虹门前，只见门楼悬挂这个包袱。许多人在下观望，我爷爷令人取下，正在 轿中拆看，不知哪里来了一支冷箭，射中咽喉，当时身死，抬回府中去了。
〔众惊。
王 甫 将包袱呈上，待我一观。(拆出李阜头，惊)
〔李皓、段颎、刘毅、庞训同惊、同伸首看。
王 甫 (持纸条念)“以字示李皓，叫儿仔细瞧，吾父死后你忍斩，我见你父也不饶。生子不训教，贻祸在当朝。我代 人民把仇报，悬首示众恨方消。苏不韦题。”苏不韦题!太尉请看，可曾是实。
〔李皓接头看。
李 皓 哎呀，父亲!(倒)
众 太尉苏醒。
李 皓 (唱)一见父头肝肠断，
满腹疼痛口难言。
强将恶气往下咽，(吐血又倒)
大料想此身难保全。(晕)
段 颎 李太尉伤心太过，恐难保全。将此人头随同太尉送回府去。
〔军卫扶李皓下。
王 甫 段廷尉代我传命金吾，紧闭城门，搜拿刺客。
段 颎 遵命。
王 甫 你们随我去到曹府，盛殓你那爷爷。
刘 毅
是。
庞 训
王 甫 正是：行刺诚胆壮，
观过心已寒。(摇头，带众下)
第 十 场 赈 民
〔杨球、张蕙人役并男女家人上，堆粮、煮饭。
杨 球 (唱)防天灾我早将心力尽，
大众加紧些。
(唱)开荒地种麦禾建廪积囤。
天不幸这平原遭逢饥谨，
我为官本应该赈抚人民。
开仓廪备泉钞急忙放赈，
我不叫县境内遗漏一人。
〔张蕙同众人各作事。?
杨 球 夫人，可曾将诸事办齐?
张 蕙 已照官人吩咐办齐备了!
(唱)在衙中召妇女将衣缝纫，
待饭食给工钞周济他身。
来场内将粮糇一一查审，
好蒸馍热米汤样样是新。
请官人快传命开场放赈，
莫要叫众贫民冻馁一人。
衣饭俱已备办齐全，就请开赈。
杨 球 我已令属僚书役分赴各乡散赈，本场只为附近居民散放。天已大亮。人役们。
人 役 有。
杨 球 鸣锣开场。
人 役 开赈了。
〔张蕙坐锅旁，乡绅执名册上，乡众四人分执饭罐上。
乡 绅 (唱)县令恩德真堪钦，
乡 众 (唱)他爱黎民似家人。
〔乡绅、乡众入，乡绅以名册呈杨球。
乡 绅 怀来乡饥民名册请验。
杨 球 照册发给。
乡 绅 县长呀!
(唱)积米存粮人都恨，
乡 众 (唱)今天才见你的心。
杨 球 按口散放，不敢浪费。
乡 众 遵命。(下)
〔乡民带一老妇和二小孩上。
乡 民 (唱)村中壮汉作工紧，
带了他们领米银。(入，以册呈杨球)
昌仁村饥民名册请验。
杨 球 照册发给。
乡 民 (唱)多谢县长行侧隐，
乡 妇
(唱)把我们个个都当人。(高兴地下)
二小孩
〔乞儿，乞妻褴衣持竿、篮上。张贤箭衣马褂拉马至，暗听。
乞 儿 (唱)家业万金齐董尽，
落身乞讨不像人。
乞 妻 (唱)杨官在县放急赈，
赶路前来弄几文。(入)
杨 球 (看)你是什么人?
乞 儿
我们是邻县的人，听见此处放赈，前来领赈。
乞 妻
杨 球 你们从前是干什么的?怎成这般光景!
〔张蕙起，听。
乞 儿 他是我的浑家，从前我们家道甚好，是我不爱读书、耕田，坐吃山空，才落到这个地步。
杨 球 我是赈济力田受苦而遭了天灾的百姓；不是赈济无业的游民，赶紧去罢。
张 蕙 官人呀!
(唱)论道理这样人不应给赈，
误了他只怪他二老双亲。
孩提时不施好教化，
由溺爱惯成懒惰身。
他怎知稼穑艰苦力田孝悌求学问，
只知道自私自利混光阴。?
家业虽然已荡尽，
尚能安分作贫民。
教他改过求上进，
或可发愤能自新。
还望官人多怜悯，
再向他施教训教他作个好人。
〔杨球点头，张贤同众赞许。
乞 儿
乞 妻 我们听了夫人这番言语，正是我们从前堕落的实情。为人在世，那有不力田受苦，能以成家立业的。家中尚有 余地，只求县长多少给些赈粮，我们回家耕田，努力改过，做个好人。
杨 球 (笑)果能改过，那就好了。
(唱)你能悔过求上进，
我定扶持向善人。
夫人，将他两人带回衙内，再加开导，问明居处，给予钱米，令其回家。
乞 儿
多谢县长。
乞 妻
张 蕙 随着我来。(引乞儿、乞妻下)
〔张贤拴马，入。
张 贤 杨仁兄可称得爱之以德。
杨 球 (还礼)不敢当，请坐。(与张贤分坐)张仁兄归来何以如此之快。
张 贤 弟奉了段太尉钧旨，前往渔阳公干，办理以毕，兼程回京。到了前途，马病难行，急于到驿调换马匹，适仁兄在此放赈，故尔进见。就请仁兄饬驿换一好马，弟即起行。?
杨 球 理当尊命。人役。
役 有。
杨 球 将此马牵去交与驿丞，另换好马一匹送来。
役 是。(带马下)
杨 球 不知段太尉典守禁军以来，是何政见?
张 贤 仁兄请听!
(唱)太尉想将朝政振，
四方征用有名人。
已经下书苏不韦，
召请入京同奉君。
又在山阳辟何进，
令他教练羽林军。
怕只怕贤人惧党禁，
不来空费他的心。
杨 球 段太尉有此策划，定必能成。
张 贤 但愿。
〔役牵马上。
役 马已换好。
张 贤 弟就告辞。
杨 球 不远送了。
〔张贤乘马，下。
杨 球 段颎与李皓同恶相济，我那不韦兄岂肯就他的征召!(作思想状)不能的，不能的呀!
(唱)薰莸本是不同品，
岂肯作他应召人。(带众下)
〔段颎持文件上。
段 颎 (唱)典禁军想把朝纲振，
我先要收揽好人心。?
三阳镇聘征那何进，
他答应不日就动身。
我也向扶风去请信，
苏不韦竟敢不遵循。
假意患病不成寝，
有意鄙视我为人。
这样狂妄难容忍，
必须报复气方申。
太尉段颎。只因曹节被刺，王甫胆怯，告老归家，黄门分派权势不振，本公拜受典军之命。是我欲专朝政，收 揽人才，四方征召有名之士，许多文人俱都应命。我因苏不韦在先不应陈蕃召辟，这番有意抬举于他，修书聘 请入朝协助。谁知不韦竟敢违命不来。哼，哼!你是李皓的仇人，我是李皓的至友。你既鄙视于我，我就要与 他报仇。(出文件)这是长安民人控告苏不韦遇赦以后，不知敛迹，招纳宾朋，毁谤朝政，劫夺人财，干与官事 的诉状。等候张贤回来，交他去办便了。
〔张贤持信上。
张 贤 参见太尉。
段 颎 给事回来了，礼物可曾交到。
张 贤 这是王太守的回书。太尉请看。
段 颎 你先坐了。
张 贤 谢座。
段 颎 (看，笑)办的好，这里还有一件事，快去扶风一办。
张 贤 (接文看，惊)苏不韦血气男儿，太尉征召于先，今竟以莫须有的控状要捕杀于后。这事我张贤办不了的!
段 颎 唗!
〔张贤惧，起。
段 颎 你受本公豢养多年才有今日，怎得这样糊涂。你如不去，你来看，(由桌内取出药瓶)这是鸩酒一瓶，我就叫你 父饮此。
张 贤 (跪)太尉息怒，小人愿去。
段 颎 赶快办了文书，带领禁兵，去到扶风捕杀苏不韦。杀的越快越好，杀的越多越好。赶快去罢。
张 贤 遵命。(顿足下)
段 颎 这才好了!
(唱)养就鹰犬为消忿，
要报友仇除乱民。(下)
第十一场 杀 苏
〔苏不韦、李菀荣上。
苏不韦 (唱)逢思赦归家来光阴似箭，
李菀荣 (唱)不觉得又到了熹平三年。
苏不韦 (唱)葬父母上坟茔清明祭奠，
李菀荣 (唱)随郎君修祭事理之当然。
苏不韦 (唱)好春光真美丽令人留恋，
李菀荣 (唱)麦苗秀柳叶青蛱蝶翩跹。
苏不韦 (唱)行来在甘棠村召公庙院，
思沽酒赏春光暂作留连。
李菀荣 相公当景思饮，请到庙内，待侬去到村中沽酒，以助雅兴。
苏不韦 为时尚早，你我且到庙内休息休息，再去沽酒不迟。(同入庙，分坐石橙)
李菀荣 召公并非神仙，他是周朝宰相，缘何后人与他修庙，年年享祭不衰。
苏不韦 贤妻呀!
(唱)召公他有爱民念，
仁政遗留后世传。
报恩难似行久远，
因此修庙祭年年。
若象今日这阉官，
百姓对他绝不然。
李菀荣 相公说起阉官，使我记起我们在武都山中奉母之时，兄弟苏潜来说，李皓见了他父的首级呕血而亡。那段颎奉 命搜索刺客，并未搜得。如今段颎晋职太尉，他是李皓的亲密好友，相公须要提防一二。
苏不韦 贤妻不知。前些日段颎有书到来，征辟卑人入京，权理太尉缘事，是我引疾辞谢。他那势利之人，怎能重贤敬 士，不过哄人耳目而已。我以婉言推谢，他纵不悦，岂有今日正在征辟，明日又行谋害的道理。不至于，不至 于。
李菀荣 而今阉官当朝，奸邪用事，不在道理的事多着呢!
(唱)小人做事多残忍，
那管国家与人民。
最喜世人都恭顺，
全忘自己也是人。
他已丧心病狂忘根本，
怎能同禽兽讲人伦。
我父亲若大功劳只因张俭事连受党禁，
死在狱中难保身。
巴肃范滂好学问，
杜密朱寓皆大臣。
只因阉官怀忌恨，
藉事杀他冤莫伸。
请看桓帝行政运，
那有是非和民心。
段颎甘心把贼顺，
他怎知道理假与真。
还望相公详细审，
莫令暗算伤此身。
苏不韦 贤妻说的甚是。待我稍行安置，急往张奂叔父处躲避一时，再看他们下场。
李菀荣 那就更好，待我前去沽酒。
〔苏潜和男女族众三四人抬食盒上。
苏 潜 (唱)祭罢祖坟归家转，(向庙内看)
原来哥嫂在内边。
哥嫂在庙里呢!(引众抬盒入庙)
苏不韦
兄弟、弟妇都回来了。
李菀荣
苏 潜 回来了，正在找寻哥嫂，分用祭胙。
苏不韦 何不放在此处?同吃同饮。
苏 潜 如此甚好，待弟摆来。(摆)
苏不韦 请呵!(与众共饮)
(唱)我汉族祭祖先外国少见，
他以为讲迷信提倡神权。
这人身是他母腹中所产，
生无意养有恩怎能漠然?
古圣人见孝兽养亲示范，
用其道传子孙家族保全。
以孝道曾抵御许多外患，
推此心治天下民始得安。
我苏氏有今天人丁繁衍，
看眼前必须要饮水思源。
守家法报国恩祖有明宪，
我弟兄应遵守先世训言。
祭祖坟为的是慎终追远，
并非是媚鬼神求财升官。
享祭品望大家常将此念，(举杯，干)
作善行勿贻羞创业祖先。
苏 潜 哥哥啊!
(唱)我苏氏在扶风嗣繁名显，
全出于守祖训孝悌为田。
至遭逢老伯父这场事变，
弟早已令族人向外分迁。
朝政坏全国内行将大乱，
弟想去西凉州另作周旋。
苏不韦 适才你嫂嫂劝我出外，我已决计先去张奂叔处躲避一时，再看国家情形，以求保民之法。
苏 潜 张奂叔伯不能革故生新。
苏不韦 形势变后也不可保。
〔苏哲内唱：
有张贤带军卒来家查问，
〔苏哲上。
苏 哲 (唱)报公子好叫他赶快藏身。(入)
公子不好了!
苏不韦
何事不好?
苏 潜
苏 哲 张贤奉了段颎之命，带了羽林军捕拿公子来了。
〔众惊。
苏不韦 竟有这等事?
苏 潜 哥哥快走。
苏 哲 待我入庙以看。(入庙，藏)
〔张贤执剑并文件，带四兵执械分上，将众包围，拿捆。
苏不韦 拿我为何?
张 贤 (示文)长安有人告你聚众劫财，就要造反。今在庙内招集男女多人，不是秘谋造反，却是为何?怎得不拿!
众 我们都是同族，祭祖以毕，在此休息。
〔乡民一人作探视暗上。
张 贤 你们竟敢全家造反，如何容得。与我押回苏庄，待将人犯捉齐，一同出斩。
苏不韦 (唱)这贼人分明是早存成见，
悔不听贤妻语连累家缘。
李菀荣 (唱)贼阉官他横行毫无忌惮，
总有人在以后报此仇冤。
张 贤 (怒)你竟敢骂!(以剑劈苏不韦、李菀荣倒地，押众下)
〔苏哲探头看，见尸上
苏 哲 公子呀!(牌子)待我随后打探。正是：
可恨贼人心太狠，
拚此性命把冤伸。(下)
第十二场 惩 奸
〔沛绅带沛众三人，同上。
沛 绅 (念)与民申冤苦，
入京告贼人。
我们都是沛郡人民，因为横征暴敛，无恶不作。残害郡民二万余人，贪污赃款，难以计数。今幸平原相杨球升 授司隶校尉，专管刑法。杨公爱民如子，执法不屈，郡民举出我等入京告状，行来已至广武，不日可到长安， 赶快走罢。
沛 众 快走。
沛 绅 (唱)恨王吉丧天良作事残忍。
沛 众 (唱)到京城诉民苦要把冤申。(下)
〔渔绅带渔众二、三人迎上。
渔 绅 (唱)恨王萌做恶事太无人性，
渔 众 (唱)到京去告上状惩治贼人。
〔沛众与渔众相遇。
沛 绅 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如此张慌!
渔 绅 我们是到京城控告王萌那个贼的。
沛 绅 是不是王甫的儿子，渔阳太守王萌?
渔 绅 不是那贼是谁!
沛 绅 我们是告他第二个儿子王吉的，正好一路同行，协力除贼啊!请。
渔 绅 请。
众 (唱)二十年受国贼百般蹂躏，
到今日结同心申冤救民。(同下)
〔苏哲内唱：
恨段颎杀公子贼心太狠，
〔苏哲上。
苏 哲 (唱)一家人六十口刀下丧身。
离扶风向京地日夜前进，
我要与我苏家把冤来申。
这些时我只在暗中藏隐，
怕的是那贼人再事搜寻。
自从知杨公子升官喜信，
到司隶具冤状诉明原因。
他必能与公子报仇雪恨，
将段颎尸万断方称我心。(下)
〔杨球、张蕙带侍女上。
杨 球 (唱)入京来因公务忙碌过甚，
张 蕙 (唱)对哥嫂许多时未通信音。
杨 球 (唱)前日差人送书信，
张 蕙 (唱)不久即可得回音。
杨 球 (唱)哥嫂如能把京进，
张 蕙 (唱)相逢好不乐煞人。
杨 球 (唱)在府等候他音信，
张 蕙 (唱)心急不觉盼望殷。
〔杨球、张蕙分别入座，杨球叹气。
张 蕙 相公莫非为了苏家哥哥无讯生烦。
杨 球 不韦兄久无信息，下官固然耽心，那是友情，无关要紧。眼看朝政萎靡，奸邪当道，志士贤人藏避山野，阉寺 奸佞布满公卿。夙志莫申，徒有空叹。
张 蕙 请相公勿操之过急啊!
(唱)窦、陈图贼太不慎，
反与贼人造好因。
不但党祸更严紧，
牵连害死众贤人。
主上才将政事问，
废除党禁图自新。
请相公慢慢观穴隙，
先摘枝叶后拔根。
杨 球 (唱)此言可称知机论，
我定书绅记在心。
〔内起鼓声，家院上报。
家 院 众百姓击鼓告状。
杨 球 夫人请坐，待我升堂。(带家院下)
张 蕙 正是：
至交故友难得见，
直诤婉谏喜相听。(下)
〔内吼堂，四军校上，蓝衣官一捧印上。
杨 球 (引)民间非有极冤苦，
不敢越衙到本堂。(坐)
执事官!
蓝衣官 在。
杨 球 令告状人进见。
蓝衣官 告状人上堂。
〔沛郡、渔阳乡绅顶状上，乡众随上。
众 廷尉为民申冤!
杨 球 呈状上来。(从蓝衣官手中接状看)尔等下去，听候对讯。
众 遵命。(高兴地下)
〔苏哲上。
苏 哲 (唱)到京城我只觉精神陡振，
上堂去见廷尉装作生人。
(跪)冤屈冤枉!
杨 球 放喊冤人上堂。
蓝衣官 喊冤入进来。
〔苏哲入，跪。
苏 哲 廷尉伸冤。
杨 球 (站起)你叫何名?
苏 哲 我名苏哲。
杨 球 状告何人?
苏 哲 太尉段颎。
杨 球 因为何事?
苏 哲 杀害我家公子全家六十余人。
杨 球 (跌坐)可有状子，快快呈来。
〔苏哲取状子交蓝衣官，蓝衣官交杨球。
杨 球 你且下去，我定与你家公子申冤。(与苏哲对视，目送苏哲下。执三状，看点头)军校!
〔军校上。
军 校 在。
杨 球 执我名帖，去请太尉过府议事。
军 校 是。(接帖下)
杨 球 待我奏明圣上，再好按律治罪了。(旋书旋唱)
贼臣王甫情可恨，
纵子杀民三万余。
掳掠金银满仓廪，
全归王甫饱一身。
段颎附贼尤恭顺，
恩归王甫怨归君。
更有刘毅与庞训，
同是贼臣骨肉亲。
请旨交下臣拿问，
按国法治贼罪民冤方申。(写毕，交蓝衣官)
这是本公参贼本章，速呈交内史吕强，转奏皇帝。
蓝衣官 遵命。(接本下)
〔军校上。
军 校 段太尉到。
杨 球 有请。(出迎)
〔段颎上。
杨 球 太尉过府来了。
段 颎 过府来了。(入座)请问廷尉，约我过府商议何事?
杨 球 这里有件状子，太尉请观。
段 颎 (接状看，惊，又笑)你是在哪里弄来这张破纸，诬赖本公不成。(掷状)
杨 球 (拣状)状上言的明白，熹平三年三月，张贤声称奉你之命，带领羽林军以在扶风当场捕杀苏不韦夫妇，又到他 家搜斩男女大小六十余口。请问，张贤是不是太尉所派?
段 颎 是我所派。
杨 球 (冷笑)张贤是你所派，这张状子怎能指为诬赖?
段 颎 我据民人状告苏不韦行将造反，令张贤捕缉解京审办。不料，张贤违命将他处死，与我何干?
杨 球 张贤何在?
段 颎 张贤回京，不久一病身亡。?
杨 球 分明是你杀死张贤，灭去证人，还敢强辩。撤座。
段 颎 慢着。本公官居一品，位列三公，无有圣旨。竟敢凌辱。你我一同上殿面君。
杨 球 且慢。
〔内报：圣旨下。接旨。
〔内监捧旨上。
内 监 圣旨下。跪听：
〔杨球、段颎跪。
内 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奏王甫纵子王萌、王吉，残杀民命，劫夺民财，竟有如是众多，实属不法已极。段颎身 为大臣，甘心附合，摧残国家，为害人民，尤堪痛恨。
〔段颎瘫卧。
内 监 敕命将段颎、王荫、王吉连同王甫、刘毅、庞训等一并锁拿，交卿从严惩办，以申法纪而慰民心。钦此。
杨 球 万岁，万万岁!(接旨)
内 监 告辞。
杨 球 奉送。
内 监 免。(下)
杨 球 剥去段颎朝衣。
军校甲 (剥段颎衣)跪下。(压段颎跪)
〔军校乙上。
军校乙 人犯押到。
杨 球 击鼓升堂。(入座)带人犯并传齐原告人等观刑。
军校甲 原告随同人犯上堂。
〔军校丙丁押王甫、王吉、刘毅、庞训上，原告沛、渔乡绅、乡众等分上。
杨 球 王甫，尔可知罪?
王 甫 呵!我当何人，原来是我的家奴杨琉。你在我家纵火伤人，今在公庭以贱凌贵。你爷爷纵然有罪，你还不配问我 !
杨 球 老贼死在临头，还敢满口胡道，与我拶起来。
〔军校将王甫压倒，上拶。
杨 球 (唱)你同曹节、段颎把计定。
要害满朝众公卿。
我恨贼才把火来纵，
想把你们一火倾。
可惜天不亡尔等，
偏令忠良丧残生。
现有圣旨追贼命，
国仇私恨哪容情。
(拍惊木)拶、拶、拶!
〔军校丙丁紧拶。
军校丙 王甫晕去。
杨 球 用水喷醒。
王 吉 (跪)请廷尉看在我父扶立今上之功，恳乞宽刑。
杨 球 好贼呀!
(唱)尔作沛相太蛮横，
杀人盈野用车刑。
捕拿名士造假供，
要向你父立大功。
你也知替父把命请，
怎忘了民间骨肉情!
拶、拶、拶!
〔军校丙，丁复与王吉上拶。
杨 球 (唱)到今日私心还自用，
我就令你父子一路行。
军校丙 王吉晕去。
杨 球 停刑。带王荫。
〔军校戍上。
军校戊 王萌在家自尽。
杨 球 便宜此贼。段颎，尔可知罪?
段 颎 (叩首)陷害窦大将军，太傅陈蕃，是我的主谋。要与李皓报仇，差去张贤杀死不韦满门，是我的授意。恳乞廷 尉从宽治罪。(又叩)
杨 球 你既知罪，听候发落。刘毅、庞训，尔有何说?
刘 毅
附逆是实，恳求开恩。
庞 训
杨 球 全案审明，听我一判。王甫挟私误国，纵子殃民，凌迟处死。
众军校 呵!
〔众喜。
杨 球 王吉贪浊残忍，杀民多命，凌迟处决，曝尸示众。
众军校 呵!
杨 球 王萌惧罪自尽，不足蔽辜，戮尸传首，以消民愤。
众军校 呵!
杨 球 段颎附逆殃国，屈杀贤豪，应斩立决。
众军校 呵!
杨 球 刘毅、庞训甘心附逆，有辱官职，应绞。监候。
众军校 呵!
杨 球 所有各贼家产、衣物一概抄没，赈抚被难人民，以昭公允而申国法。特此判决，待奏施行。
众军校 呵!
杨 球 正是：
(唱)瘅瘅众生情可悯，
冤冤相报法难逃。
〔众依次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