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贤孝配》剧本
说 明
东汉时，河南彰德府连遭荒旱，任灿领全家赴陕西潼关避荒。途经柏阳山，任灿心生恶念，将其老母从山顶推至沟底，幸被财神发现。财神即遣虎负之出沟，并赐其金、银及神箭三支，又令薛茂德收为生母奉养。
任灿携妻桂香乞讨，行至薛门，母收留桂香而拒灿于门外。灿无奈，扯茂德去见官辩理。灿在公堂赌咒，立遭雷殛。知县明其真象，令茂德与桂香婚配。正值李广征西夏受阻，急需神箭破敌，知县遂领茂德带神箭赴边庭助战。马到功成，皆受封赏。
场 目
第一场 坐 帐 第五场 惊 梦
第二场 逃 荒 第六场 讨 饭
第三场 交 战 第七场 坐 堂
第四场 收 母 第八场 得 胜
人 物 表
汉章帝 须生 天 子 任 母 老旦 任灿母
常 随 杂 内 侍 薛茂德 武生
张 英 老生 丞 相 财 神
李 广 须生 元 帅 杨素源 须生 柏阳县令
白 龙 武生 先 行 将 张鹏格 老生
李 凤 武生 先 行 将 卒 杂
黄文官 运 粮 官 下书人 杂
吴 丹 大净 西夏国王 衙 役 杂
任 灿 小丑 花 儿 丁 红 丑
李桂香 正旦 任 灿 妻
第一场 坐 帐
[汉章帝带常随上。牌子。
汉章帝 (引) 殿前狮子海马队，
殿后百鸟朝凤凰。 (坐)
(诗) 天上众星朝玉皇，
地下文武拜孤王。
山中走兽朝麒麟，
惟有百鸟朝凤凰。
孤茕大汉天子章帝在位。先君宴驾，文武扶孤登基。自孤登基以来，四方宁静，天下太平，枪刀寄库，马赶荒山，文武齐享太平之福。忽然边报进京，孤茕当殿阅了一遍，乃是西夏国王吴丹造反。不免将文武宣上殿来，同作商议。清晨早起，以登大殿。常随。
常 随 有。
汉章帝 宣文武两班上殿。
常 随 文武两班上殿。
[起牌子。张英、李广，白龙、李凤、黄文官上。
众 万岁龙休驾安?
汉章帝 何以不安，众卿你们都好?
众 与臣赐福。宣臣上殿，有何朝事议论?
汉章帝 众卿有所不知，昨日边报临京，孤茕当殿阅了一遍，乃是西夏国王吴丹造反，打来连环战表，要夺孤茕十万里江山。众卿，该如何安排？
张 英 万岁莫忧。西夏国王吴丹造反，要夺我主十万里江山。观儿不过沟渠之水，能起多大的波浪。当殿以上，挂李广为帅，白龙、李凤二将马战作先，黄文官军中运粮，随带大兵十五万。这—前去，好比盘中取果，手到擒拿，为臣愿保全获得胜，凯旋还朝。
汉章帝 老卿此本奏的合理。李爱卿听旨。
李 广 臣。
汉章帝 孤茕开金箱动龙笔，出旨一道：西夏国王吴丹造反，挂李广为帅；白龙、李凤二将马战作先，黄文官军中运粮；带精兵一十五万。但若得胜还朝，孤茕另有加封。爱卿领旨列班。
李 广 臣下遵旨。 (施一礼，坐)
汉章帝 未曾行兵，先吃得胜之酒。朕命常随备酒，与卿饯行送路。常随。
常 随 有。
汉章帝 看上酒来!
(唱) 金钟响玉鼓催王登宝殿，
听为王与文武表说从前。
前三皇后五帝年代久远，
说唐尧并虞舜福大量宽。
周文王夜梦见飞熊扑面，
访先生直访在渭水河湾。
姜子牙坐车辇文王扯纤，
君与臣作马牛世事倒颠。
扯八百零八步绒绳撅断，
直扯的周天子力尽汗干。
姜于牙坐车辇掐指判断，
算周朝坐江山八百八年。
周赧王坐洛阳龙脉斩断，
后闪上十七国争夺江山。
前七国出二人孙膑庞涓，
后七国出一人乐毅当先。
中七国出了个丑妇无盐，
伍子胥进忠言将星归天。
楚霸王凭范增将天扭转，
汉高祖凭萧何丞相一员。
未央宫斩韩信天黑地暗，
把将军命丧在九月十三。
我先君十八载不幸驾宴，
文武臣扶寡人执掌江山。
孤登基我喜的海清河宴，
众百姓齐享的太平乐年。
西夏国吴丹贼越律造反，
打战表他要夺十万江山。
老爱卿上殿来以本相见，
命李广挂帅印扫灭狼烟。
但愿得这一去一马杀散，
回朝来孤接你午门外边。
张 英 (唱) 有劳吾主摆酒宴。
推杯让盏吃几干。
身施一礼下金殿，
为国家大事操心间。 (下)
李 广 (唱) 恨蛮贼不遵法越律造反，
打战表可算儿欺了苍天。
当殿上施一礼莫可怠慢，
一口刀杀的儿片甲不还。 (下)
白 龙 (唱) 百尺高杆挂金钱，
习就文武两双全。
身施一礼下金殿，
大校场中把兵观。 (下)
李 凤 (唱) 舍得两膀用刀断，
舍得面皮用剑穿，
当殿施礼莫怠慢。
大校场中走一番。 (下)
汉章帝 (唱) 文武两班下金殿，
为王举首祝告天。
天保佑来地怜念，
保佑将军多平安。
但若得胜回朝转，
满炉香烟谢苍天。
常随与孤转车辇，
后花园里把香燃。 (下)
[白龙、李凤、李广带卒上。
李 广 (引) 领王旨意出禁门，
率领人马管三军。
在朝只有天子贵，
边外还是大将军。
白 龙 白龙。
李 凤 李凤。
李 广 本帅李广。西夏国王吴丹造反，要夺吾主十万里江山，吾主当殿挂我为帅，二将马战作先。马踏校场。先行将!
白 龙
有
李 凤
李 广 吩咐吾军，炮响三声，兵出得胜之门。 (下，牌子)
第二场 逃 荒
[任灿上。
任 灿 唔呀呀，走呀!
(板歌) 十冬腊月肚子饥，
左看右看没吃的。
墙上搭的烂羊皮，
就给羊皮打主意。
叫儿子出外担水去，
叫女儿抱柴烧锅去。
羊皮子煮在滚锅里，
一下煮的烂烂的。
刀子切的碎碎的，
把蒜拌的汪汪的，
一下吃在我肚里。
肚子疼、不受用，
跑着后院拉肚去。
努下一个怪东西，
呼喽呼喽动弹呢。
唧唧吱吱乱叫呢，
内边必有故传呢。
拿个刀子弄开看，
里头许多艺人家。
木匠家削椽呢；
铁匠家打镰呢，
弹棉花的续弦呢；
五个教师耍拳呢。
内边世事大不大，
十八个丫头子纺棉呢。
我小子姓任名灿字费钱。我是河南彰德府人。本郡连遭三载年荒，六料不收，饥死穷民大半。是我行走大街以上，人言纷纷。言说陕西潼关那里是五谷丰收之年。我想引了屋里的奔上潼关躲荒避难。这一回家，说于没娃子他妈。只得走走!
(唱) 我小子生来好赌博，
进城寻的好场合。
场合里边使手脚，
天子赌杠怀内揣。
大家商量不要我，
灯碗子背后当助手。
马瘦毛长屁股松，
穷汉家说话没人听。
有钱的人放个屁，
蝇子跟上听嗡声。
正行走来用目看，
不觉来在我家中。
来在我的屋里。你看桌子上土有三钱厚。
内 *(左口右外)是勤苦人来!
任 灿 但若懒了些?
内 但若懒吗，土得拿推车子推。
任 灿 当家的回来了一会了，不见我的*(左口右外)苏吊儿出来把我招呼一下，我把他要抽扯一下。没娃子他妈!
[李桂香上。
李桂香 (唱) 家贫无有隔宿米，
身寒无有重套衣。
奴乃李氏。耳听强盗呼唤，上前问过。强盗，你回来了?
任 灿 我不回来把我浪荡到外头。
李桂香 你回来了，哪是你买下的米、买下的面、灌下的油、称下的盐，拿来我看。
任 灿 我姨的姐姐，你在巷子里住着呢，强装不知。饿老鹰都仰着飞呢!你没往粮食市上看，瞎子进城门呢，强装不知道。你看年荒甚大，我给你拿啥籴米呀，买面呀，灌油呀，称盐呀。是我行走大街以上，耳听人言潼关之地，是丰收之年。我心想领上你，奔上那里躲荒避难。把我娘这个老害祸留在家里，叫她冻饿以死。你情愿吗不情愿?我昨天就情愿。
李桂香 强盗，这可是一句实言?
任 灿 两口子这么好，岂能道慌!
李桂香 任灿!
任 灿 叫名子我不爱。
李桂香 我把你个无义贼!
任 灿 我叫任灿，你可说是谁。我是个谁我知道。你骂我呀，我给你一个阴面，任凭你骂来。
李桂香 我把你个强盗!
(唱) 听得一言心气烂，
无义强盗听我言；
你的父丢你三岁半，
老母亲抓你二十三。
天不幸本郡遭年难，
饿杀了穷民实可怜。
我夫妻出外去逃难，
你安忍撇娘家里边。
我和你一处难讲话，
背过身儿把泪擦。
强盗，你不叫母亲前去，我也不跟随你前去!
任 灿 哎哎哎! 人家她还舍不得这个老祸害。舍不了，你问去。情愿去了备就一个包儿，把她捎上；不去了，把她丢在屋里叫虫吃了去。
李桂香 噢，是。 (转身) 媳妇有请婆婆。
[任母上。
任 母 (念) 眼观雪山万丈，
回头观看长江。
多少少年丧无常，
偏偏老身命长。
媳妇，请娘到来讲说什么?
李桂香 你看本郡年荒甚大，我丈夫言道，奔上潼关躲荒，母亲去者不去?
任 母 媳妇你看，为娘我是过岁之人，潼关路途遥远，分明送娘的老命，我便不去。
李桂香 我莫说母亲呀母亲!你执意不去，丢娘在家难免冻饿一死。
任 母 为娘本当不能前去，念起贤孝的媳妇，只得前去。对你丈夫讲说，就说为娘情愿前去。
李桂香 (转身) 强盗，母亲情愿前去。
任 灿 哎哎哎，人家*(左口右外)大的岁数了还害怕死，她还去咖。罢罢罢，把她捎上上，走到半路，我再设法把她撂置了。没娃子他妈，听我给你说，把你扎脚绳子扎紧，出门行路呀!
李桂香 好苦啊!
(唱) 我听得一言好伤惨，
背过身儿泪不干。
天不幸本郡遭年难，
饿伤黎民实可怜。
我一家三口好伤惨，
奔上了潼关躲荒年。
我以在小房把衣换， (下，换衣又上)
(唱) 旧衣烂袄穿身边。
一顶帕儿头上按，
八幅罗裙系腰间。
换衣儿来在草堂站，
叫一声奴夫听我言。
小包裹行囊你照管，
中途路要你操心间。
掺了婆婆出家院，
奔上潼关躲荒年。
任 母 媳妇掺娘来，宁要小心。
李桂香 母亲扎挣些。
任 母 哎哟，哎哟! (绊倒在地)
李桂香 母亲宁要小心。
任 母 哎哟，哎哟，不睁眼的天哪! (同下)
任 灿 没出门呢，可不吉利，算走着叫门坎绊倒了，买被去来寻了个毡，没盖呢，就铺咧。他两个头里走了，收拾我的行李去来。
内 任灿你还有什么行李呢？
任 灿 可咋没行李呢。我有古儿灯，纸罩子，没捻子，撕套子，没油咧，炒稍子。有点八道灰，喝着口里，灰力发了，走去就快了。我出来把门先锁上。
内 任灿，你锁门着害怕人把你偷了?
任 灿 我不怕贼偷，隔壁子我二爸看的黑狗，来在屋里偷吃锅底下灰呢。
内 狗不吃灰。
任 灿 狗不吃灰，再没有吃的啥。
内 任灿，接我给你三个钱。
任 灿 你给我三个钱，喝一壶茶都不得够。
内 我给你三个钱，买张纸把引路纸烧了。你还来咖么，刮开旋风你就回来了。
任 灿 你不会说话，两头子一样大。人出门去咖说*(左口右外)话，我跟你不说了!
(唱) 门首搭上三环锁，
好比灭门更一般。
以在门首莫怠慢，
奔上潼关躲荒年。 (下)
第三场 交 战
[吴丹带卒上。
吴 丹 (诗) 百尺高杆挂旗号，
孤家领兵沾洪福。
阳关大道三千里，
要夺中原地理图。
孤家西夏国王吴丹。汉室为上，我邦为下，年年进贡，每岁来参。三载失却贡物，恐怕上方领兵征伐。孤家练就雄兵百万，心想以下反上。适才小军报到，李广统兵前来出师阻挡。小鞑儿!一拥出发。
(下)
[白龙、李凤、吴丹三人上，交战。吴丹败下，又上。
吴 丹 二将杀法骁勇，等他到来，三口飞刀成功。掷飞刀，白龙、李凤落马)二将落马，绕营叫骂。
(唱) 咱好比出山虎独自一个，
儿好比看家犬来了一窝。
他若来我这里一刀一个，
吃儿肉喝儿血逍遥快乐。 (下)
[任母、李桂香上。
李桂香 (唱) 两泪滚滚离故乡，
扭回头来望村庄。
望不见本郡三尺土，
我难舍邻居好心肠。
中途路上人人讲，
他言说过去了一个女贤良。
任从你说来任你讲，
恼在心里笑脸上。
铁壁铜墙往外闯，
我一家出外躲年荒，
正行走来用目望，
只见婆婆坐路旁。
任 母 哎哟，哎哟，走不动了!
李桂香 母亲为何不走?
任 母 为娘腹中饥饿，双足疼痛，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李桂香 既然一步也走不动，你我以在此地休息休息。儿有先朝古人故事讲来，母亲可曾爱听?
任 母 为娘腹中饥饿，我不爱听你的古经。
李桂香 母亲，是古人，不是古经。
任 母 你说是古人，娘听下是古经。说古人为娘腹中也不饥了。哪朝某传，媳妇对娘讲来。
李桂香 母亲细听!
(唱) 二十四孝数王祥，
王祥本是孝道男。
他的娘得下老年病，
一心想用鲜鱼汤。
王祥听言莫停往，
急忙奔去大街上。
猪肉羊肉摆两行，
不见鲜鱼在街上。
人人说来个个讲，
要得鲜鱼到长江。
王祥听言莫久停，
急忙跑在江岸上。
十冬腊月河冻了，
一层冰凌一层霜。
浑身衣衫齐宽下，
热身子爬在冷冰上。
一声哭的太高了，
惊起四海老龙王。
龙王念他是孝子，
才把鲜鱼送岸上。
王祥得鱼回家转，
才与他娘熬鱼汤，
他的娘用汤疾病好，
王祥孝名天下扬。
这本是古人对娘讲，
何况你我在路旁!
任 母 (唱) 媳妇对我表古人，
娘讲古人媳妇听。
昔日有个目莲僧，
一头担母一头经。
心想经筐前边放，
恐怕背了母的恩。
有心母筐放前边，
恐怕背了佛祖恩。
经母筐儿横担上，
—步—步往前行。
行走途中迷路径，
遇见白头一老翁。
请问灵山多少路?
十万八千还有零。
慢说十万八千里，
再搭十万还要行。
一到灵山见佛祖，
二到灵山进上经。
大小经书都请上，
内有一卷怀胎经。
怀胎经上说的好，
日每要报娘的恩。
先朝古人讲一遍，
何况说婆媳往外行!
李桂香 (唱) 婆婆把古人对我讲，
难道说媳妇不会听。
西方路上一桑树，
白鹤上边垒下窝。
桑树要害白鹤命，
白鹤要害老桑树。
打柴的樵夫从此过，
砍倒桑树捉白鹤。
锅里煮的白鹤肉，
锅下又烧老桑树。
早知晓他俩命不久，
不该一个害一个。
这都是先朝对娘讲，
何况说我婆媳去躲荒。
[任灿上。
任 灿 (唱) 五郎出家没和尚，
二进宫里没娘娘。
杨六郎打坐梁山上，
辕门斩子是宋江。
把他家的，我在山上庙里过了个瘾，我当她两个头里走子，人家才把摊子摆在这儿咧。这几天没盘缠走不动，人家两个坐在这儿咧。你坐咖，我给你睡在这儿呀。
李桂香 强盗起来。
任 灿 起来就起来，把啥还折咧。
李桂香 强盗，妈妈走不动了!
任 灿 走不动了叫我咋办呢?
李桂香 你把妈妈背上。
任 灿 你说的对，我把我妈背上。你头里走，我后边就来了。
李桂香 山路曲狭，难以行走，背上妈妈宁要小心。(下)
任 灿 你去， 我妈呢，我还不操心，把你个胸膛挂笊篱，操心把心捞咧着。
李桂香 强盗宁要小心。(下)
任 灿 观见四下无人，我把妈叫一声。老害祸，起来，跟上走!
任 母 我走不动了。
任 灿 走不动了起来跑。
任 母 为娘走也走不动还能跑。
任 灿 假若不走，霎时就要挨打。
任 母 好一少教的奴才，纵有丈二长的胳膊，打不着为娘的身上。
任 灿 把你说了个贯器。我纵有丈二长的胳膊，打不着你的身旁。算说着提住领口，打你几个戳膊。
任 母 你将娘打!你这个奴才，来将娘打死，我不跟随你去了。
任 灿 今日怎么呢。往常在屋里打些到处躲呢，桌子底下藏呢。今日在路上打死骂活动弹咧。要这个祸害把我害到几时呀?有了。只见前边有一座高山，形势险要，我不免将她哄在背上，上了高山，那达高，我把她丢下去，就把功成了。这还要哄哄。妈妈，我听你走不动咧，走不动了给娃言语，娃将你背上。
任 母 好一奴才，适才打着为娘，你还有心背娘?
任 灿 妈，你还不知道你娃嘛，我是你身上掉下的，你自小抓大的。你还不晓得娃是个猫鬼神性子，恶着来了一阵子。你娃发疯气呢，过去了没一个钱的事。母亲，说是你上背来。
任 母 为娘多不放心，你与娘对天盟誓。
任 灿 你老人家多不放心，叫娃给你赌个咒。
任 母 你与娘对天盟暂，方显你心。
任 灿 我把赌咒全当喝凉水呢。妈妈听着!
[财神暗上，听。
(唱) 任灿提衣跪地下，
过往神灵听心下。
我背我母有歹意，
死在冬九被雷炸。
财 神 将儿记下了。 (下)
任 灿 我的爸爸，一句话奈何出口，我听有人说：“把儿记下”。就象谁提的一桶凉水，从我头上浇下来，莫非有人把我记下了。好娃娃，头撑硬，听天由命。妈妈可曾听见吗?
任 母 好一奴才，十冬腊月哪有雷神下降。
任 灿 冬九雷神不下降了，改一日下降都一样。岂不知心动的神知。
任 母 好一个心动神知。任灿背娘来!
(唱) 我未曾开言泪满面，
叫一声任灿听娘言。
任 灿 你老人家今上了望乡台了，有啥话往完哩说，只能说这一遭了。
任 母 (唱) 你奴才生来不识惯，
耍钱赌博家踢完。
天不幸本郡遭年难，
许多穷民逃外边，
我母子家中难立站，
奔向了潼关躲荒年。
今到深山打着我，
诚恐老天要报还。
任 灿 母亲小心着，儿起来了。
任 母 哎哟，哎哟，儿呀!宁要小心着。
任 灿 妈妈不要叮宁，娃时常绐你操心着呢。哎，好气!
(唱) 任费钱来恶气多，
叫声祸害听言着。
日每间打骂我，
我叫你一死不得活!
上罢一山又一山，一下上到山顶上。抬起头来往下望，不由叫人气昂昂。
任 母 任灿，却怎么把为娘背到山顶来了?
任 灿 你老人家素不到山里来，我把你背到山顶上叫你望景来了，看景来了。
任 母 景在哪里?
任 灿 妈妈，你往那壁厢看。
任 母 满山尽是石头，景在哪里？
任 灿 你下去吧!
任 母 我的娘娘!
任 灿 叮光叮光叮叮光，我往腰上给了一下，肚子上给了一下。我听说“我的娘娘”，就到了底了。你看沟底子起了烟雾了。这肚脐窝冒烟呢，妖气大的很。这跌的一干二净，清汤没剩。将他老人家丢在此地省事的多。若但到老百年，屋里免不了抬丧打墓，叫吹手，动户族；丢在这达，不花钱一个。沟底里，*(左口右外)大石头，全当石猪、石羊，给她老人家准上了。*(左口右外)达一堆小石头，全当白面蒸馍献着*(左口右外)儿咧。满山里的草木，全当花红纸，给她都准上了。此地是五龙捧圣的地方，我这一奔上潼关，靠住要发。我没娃子她妈头里走咧，我后边追去。 (下)
[李桂香上。
李桂香 (唱) 强盗背母不见来，
倒叫奴家操心怀。
将身以在大路等，
等强盗到来问开怀。
[任灿上。
任 灿 走走走!呆货把我等一下。
李桂香 强盗，你把妈妈呢?强盗，你把妈妈呢?
任 灿 我把妈妈，我把妈妈……
李桂香 却怎么不见妈妈呢?
任 灿 今日没思量做下这活，一下弄完了。我有心给她说了，呆货还有搐麻病；有心不说，问的紧的很，我说了这个话，两口生下瞎女子，就要翻脸呢。不说去人家只管问呢。
李桂香 强盗你将妈妈呢?
任 灿 我将妈妈寄下了。
李桂香 你将妈妈寄在哪达了？
任 灿 我寄在柏阳山沟底下了。
李桂香 怎么说!
(唱) 我听得一言魂吓散， (晕倒)
任 灿 莫娃子他妈，莫娃子他妈!一句话落点，气的死死的．婆娘白毕了。人都说山里的五圣爷灵应，我先跪着这里。我先叫牛王爷、马王爷，一切百灵众神爷!粪堆上土地爷,涝池里龙王爷,背大刀的周仓爷，掇印盒子关平爷，保佑我婆娘活来。我再没有啥许，我给你献上一盘子凉粉，我吃上四五口，我给你连碟碟子献上。我先揣一下。口里揣，没气咧，底下揣，没屁咧。没娃子他妈，你把眼睛睁开，世事经下，风声听下!
李桂香 (唱) 三魂七魄不周全。
魂灵正走十里远，
忽听耳边有人言。
猛然抬头用目看，
哎呀呀，难见的老娘!
(唱) 睁眼还在人世间。
回头我把强盗怨，
无义强盗听心间：
父亲丢你两岁半，
母亲抓你二十三。
一家三口去逃难，
你安忍害母丧黄泉。
说着说着呕气喘，
不如我早死归阴间。
罢了母亲，老娘!说是罢、罢、罢。
[任灿拉。
任 灿 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么深的沟你就往下跳呢吗。把你绊死了，还要我的命呢。我不活咧，我散活呀。今日这个事，张木匠盖楼房呢，免不下挫得一卯。呆货!你看我端端的给你跪在地下了。
(唱) 费钱提衣跪下了，
没娃子他妈听心下。
夫妻若到潼关去，
我与你烧锅抱娃娃。
呆货，你再嫑说了。老人家寿数到了，谁还把他害了吗。山路崎岖的很，过去的猛咧，石头把我绊了一下，一时操心不到，把她老人家滚下去了。我跪着*(左口右外)达就哭，哭了半天，白不算啥。老人家虽然死了，埋在五龙捧圣的地方，这一奔上潼关，你我靠住要发财。但若好过了，发了财了，你是掌柜的，我是伙计。打馍、浇水、洗锅、做饭、抱娃收鸡蛋、拉狗背铁铣都是我的活，不要你做啥。早起间天气凉些，我替你就把饭做了，饭做好了，顺便给你掇上一碗，不要你下炕。吃毕饭，我顺便把锅涮洗了。若到黑了，我替你把尿盆子提回来了。早晨起来我顺便把尿盆子就捎出去了，不要你管，不要你操心。你是当家的，我是跑八路的。
李桂香 (唱) 可恨强盗心不良，
不该抛母一命亡。
若要婆媳重相见，
除非南柯梦一场。
罢了母亲，老娘呀! (同下)
第四场 收 母
[财神上。
财 神 (诗) 天聋父母不可欺，
未曾起意神早知。
谁说空中无报应，
单等来早与来迟，
上方赐福财神。上方三星临凡，贤良星脱化李氏桂香，勾搅星脱化任灿；孝廉星脱化薛茂德。任灿奴才心起不良，将他娘丢在柏阳山下，吾有恻隐之心， 前来搭救。大叫猛虎，何不早现! (吼得一声，虎上)大叫猛虎，胆大的孽障，听吾今点法语：柏阳山下有一老妈妈，用口衔来。衔去斗金斗银，神箭三支。牙齿莫要撞着；若要撞着，处孽障以拔毛打牙之罪。孽障何不归山! (吼得一声，虎下)这般时候，奔上边庭与李广惊梦一回。 (下)
[薛茂德上。
薛茂德 (诗) 龙戏千江水，
虎登万里山。
君子不得时，
小人下眼观。
咱家薛茂德。不幸爹娘早亡，丢咱孤身，日每山中打猎。今天四山清亮，深山打猎一回了!
(唱) 咱生来自幼儿膀宽力大，
日每间在家里操演兵法。
上山龙下山虎我也不怕，
即就是铜金刚吾何惧他!
行步儿我来在山坡以上。
内 行人躲开，猛虎下山来了!
薛茂德 只见一只猛虎口衔一位老妈妈，待我上前搭救—回。 (下)
[老妈妈卧地，身旁置斗金、斗银及神箭三支。
薛茂德上。
薛茂德 是我三拳两足退了猛虎。
呃，见一老妈妈晕倒在地，待我观看有救无救。口角尚有微气。老妈妈苏醒! 老妈妈苏醒!
任 母 (唱) 被猛虎把我的魂吓散，
但不知在阳却在阴?
闷悠悠头顶千斤重，
这半会双手抱顽冰。
魂灵儿正走十里径，
薛茂德 老妈妈苏醒，老妈妈醒得!
任 母 (唱) 忽听得耳边人喘声。
战兢兢抬头用目看，
原来是杰士面前逢。
薛茂德 老妈妈，你是哪里人氏，因为何事，这大岁数，来在深山被虎所衔?
任 母 杰士要问，听老身道来!
(唱) 我未曾开言泪满面。
听老身与你表家缘，
我家住河南彰德府，
任家庄前有家园。
我丈夫名叫任益万，
有老身康氏也好贤。
我二老结发整半辈，
所生一子叫任灿。
天不幸老老把命断，
丢下我母子实可怜。
本郡连年遭灾难，
饿伤穷民有万千。
我一家三口难立站，
奔上潼关躲荒年。
行走中途儿心变，
将老身丢在柏阳山。
多亏财神来搭救，
救我不死活命还。
前后苦处讲一遍，
神箭斗金作证见。
薜茂德 且问老妈妈，斗金、斗银今在哪里?
任 母 财神言道，以在老身身后。
薜茂德 待我观看。果然有斗金、斗银和神箭三支。箭上有字，待我念来，“箭是雕令箭，弯弓上满弦。上帝有敕旨，财神送下凡。赐与薛茂德，军阵破番蛮。认了尊堂母，侍奉老椿萱”，原是神圣赠送之物，我心自有主意。老妈妈，你有了斗金，斗银，我送你回家去了吧?
任 母 我的儿子不孝，老身宁死深山，也不回去了。
薜茂德 这就太难了。 (背身白)我爹娘去世，丢我一人，我想将老妈妈认作生母，从不从当面讲过。(转身)老妈妈，我有一句言语讲出口来，从不从只在你心，莫要执意烦恼。
任 母 君子有何贵言，请讲当面、我焉敢烦恼?
薛茂德 你看我二老身亡，丢我孤身，我心想将你认就生母，全当亲生看待，不知你心意如何?
任 母 老身倒也愿意。
薛茂德 既然愿意，母亲转上，受儿一拜。
任 母 受你一拜。
薛茂德 母亲少等，儿把这斗金、斗银、神箭三支，寄埋山坡，日后来讨。 (牌子) 母亲，你看山路曲狭，难以行走，你上背来，儿将你背回家中。
任 母 这、这、这，这个……不好。哎!
(唱) 我听说君子要背我，
倒吓的老身胆战惊。
任费钱是我亲生养，
柏阳山起了害我心。
况且君子是外姓，
哪有背我一片心。
是是是来明白了，
他要骗我满斗金。
自古常言讲的好，
由天由命不由人。
我糊里糊涂上了背，
且看他将我怎样行。
薛茂德 (唱) 薛茂德来笑哈哈，
收下尊堂老妈妈。
背回家中要侍奉。
晨昏叩安端饭茶。 (背任母下)
第五场 惊 梦
[李广带卒上。
李 广 (唱) 本帅行兵七月天，
两家对面把营安。
出门遇见秋甲子，
四十个日子没见天。
人湿甲锁马湿毡，
连人带马水涟涟。
君王怎知臣受苦，
尽孝容易尽忠难。
稳坐宝帐来呐喊。
本帅李广。西夏国王吴丹造反，本帅领兵来征。蛮贼全凭三口飞刀伤人，可怜二将落马。屡战不能取胜。昨夜晚上夜宿后帐，梦见财神爷爷与我惊梦，言说要成大功，离不了三支神箭。神箭落在柏阳县中。我不免修得小书一封，命人下奔柏阳，晓谕县令密查细访。待我执笔在手。 (牌子) 将书修就。人来!
卒 有。
李 广 唤马上人进来?
卒 马上人进来。
[下书人上。
下书人 伺候!
李 广 这是小书一封，下奔柏阳县中，晓喻杨素源得知，有话尽在书内。
下书人 领书。 (下)
李 广 众将，吩咐吾军打梆摇铃，宁要小心。
(唱) 站立宝帐把令传，
大小三军听心间。
打梆摇铃把阵探，
提防贼人偷营盘。
我以在前帐莫怠慢，
要与旗督尊神摆香盘， (带卒下)
第六场 讨 饭
[任灿、李桂香上。
任 灿 (唱) 太阳爷出来层层高，
花儿心内似油煎。
旁人家里用饱饭，
我在门首和狗吵。
李桂香 苦呀!
任 灿 呆货，你嫑哭。你哭上一声，精脚踏麻铺，我就乱了绳索了。我给你怎说来，纵然把盘缠用完，不叫你要着吃。你坐上，我给你要去。你*(左口右外)脸白光光的，叫你咋要呢，我给咱的要去。自从把妈妈丢在柏阳山，从那天起一日不及一日，一天不及一天了，把我就偾了。今日身落乞讨之中，这把人就偾死了。我看这达三间大房，房上的张口兽、琉璃瓦，必是财主，我跑着这达把脸捂住，待我唱叫。我爷，我婆的善人婆婆，给下一点馍馍。把你*(左口右外)吃不了的剩茶剩饭给穷娃打发一点。我爷我婆打发些!
[丁红上。
丁 红 正在庙里睡觉，忽听庙外人叫。开开庙门一隙，哪达要着吃来到。做什么的唱叫?
任 灿 爷，我不是你这达人。我是河南彰德府的人，跑着你这达逃荒年来了，弄的没盘缠了。爷，你把我打发一下。
丁 红 我把你个王八日的，放一条好汉何事不该干，要着吃呢。我不中那个艺门。
任 灿 爷，你不中那个艺门，我还有个艺门呢?
丁 红 你还有个啥艺门呢?
任 灿 我会观星。
丁 红 你还念过书，你还会观星?
任 灿 爷，不是*(左口右外)个星。
丁 红 是什么星?
任 灿 秋八月里，黑咧偷着摘柿子呢，*(左口右外)就叫观星。
丁 红 我把你个王八蛋，我把几树柿子叫你观了星了，打你个王八蛋!
任 灿 你嫑打我，还有艺门呢?
丁 红 你还有什么艺门?
任 灿 我还会落牌。
丁 红 你会落什么牌?
任 灿 我上街跟人去了，我割人的火镰，就叫落牌呢。
丁 红 我把你个王八蛋，我在大街上买菜去来，不见火镰，叫你落了牌了。
任 灿 你不中这个艺门，还有艺门呢?
丁 红 你还有什么艺门呢?
任 灿 我会耍撑。
丁 红 耍连背铡子?
任 灿 不是，耍剃头刀子，我会耍长虫。大松花，小松花，请掌柜的看松花，看了松花头不疼，眼不花，高寿能活—百八。青龙把头抬，生意大发财，青龙把眼睁，买卖快如风。这就叫耍撑呢! 对么?对么。我啥都不中，单爱的耍长虫。你在这达等着，我给你掇些臊子面。鸡蛋黄黄子，蒸馍瓤瓤子，烤肉汤汤子，鸡肉腔腔子。给你泡上一马勺你吃够了，可给我耍长虫。 (进内，关门)把你*(左口右外)瞎了眼的，我也是要着吃，问我还要饭呢。我是高头人下来割麦子来了，把我就病倒了。我以在五圣祠里，整整两天没见吃的，喝上点凉水，才把心稳下。 (下)
内 *(左口右外)谁在五圣庙门上呐喊呢!没有土地爷，眼睛瞎着咧嘛。
任 灿 哎、哎、哎!推磨子的把绳断了，空跑了一回。
李桂香 好苦呀!
任 灿 这达不对，还有*(左口右外)达呢。走，到这一家子叫我看有土地堂没有?对着呢，这有土地堂，大照壁。我就立到这达呐喊。爷爷、婆婆!给一点馍馍。我爷我婆，把娃打发一下。
[任母上。
任 母 走着。家里有剩饭，门首有饥汉。开门抬头看，费钱到门前。你可是任费钱?
任 灿 呸、呸!打鬼，打鬼!说去一天要不下呢，到阴司里转呢。吆喝了一声，鬼就出来了。我不是任费钱，我是降妖捉怪的法官!我给你念咒呀。隔山叫隔岭应，隔河叫隔水应。四个童子来领路，八个童子护我身。护了前心护后心，护了左心护右心，掐诀打你八下，永不得超生。
任 母 好一奴才，从前你把为娘丢在柏阳山下，多亏财神爷爷搭救，赐我斗金、斗银、薛茂德认我为生母。我二人一处过活，如今为娘大发财源了。
任 灿 这到底是人，鬼说不下这些话。从前做下的事怎见我娘呢?我想，我总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上前哄哄。我的妈妈，我想你不得见你，寻了屋里，你立圈里，寻着圈里你可坐着院里。你把我收留下，从今往后我到你跟前好呀；给你吃牛肉小炒呀。我把你背上转呀，赶着吃臊子面呀!
任 母 费钱不必多说，向我处来，娘有话说。
任 灿 我妈到底是我妈，我上前哄了一下，我妈说：“费钱向我处来，娘有话说”。有说的啥呢。我妈袖筒里给我筒了几个白面蒸馍，待我把现成领了。母亲讲说什么?
任 母 你从前做下无耻之事，还有脸见我，为娘我咬你几下。
任 灿 妈妈咬坏了!妈妈咬坏了!
李桂香 好苦呀!
任 灿 呆货，你嫑哭了，妈妈没死，穿的*(左口右外)绸绸缎缎，如今大发财了。你上前看去，把你认了，把我收留
下，咱的是一把红萝卜不零卖。
李桂香 婆婆以在哪里?
任 母 媳妇，娘在这壁厢。
李桂香 罢了婆婆! (哭)
任 母 罢了媳妇! (哭) (牌子)媳妇不必啼哭，随娘奔上内宅，换得几件新鲜衣服，再好用膳。将那个奴才丢在门外，永远莫管他。随着娘来。 (下)
任 灿 把他家的，时运不对，那怕九晚上不睡；运气顺当，不怕睡到后晌，要着吃了几天，没思量我成了员外爷了。若到腊月年跟前，穷人到我跟前借呀借呀。这个说员外爷把钱借给我几串，*(左口右外)个说把麦借给我几斗，我是园园的员外爷! (往后一退，碰了一下)这一下碰的扁下了。他们两个哭了个鬼迷两眼窝，把好媳妇领回家去，人家把我这一摊子货丢在门外，人家才不管了。气上心拿头打！ (碰了一下) 我的头，我的头。拿脚踢，(踢了一下) 我的指头弹，我的指头弹。拿一半截子砖头打给几下。
(打门) 开门来！
[薛茂德上。
薛茂德 (念) 母亲对我讲，
费钱到门上。
上前开门看，
何人好张狂?
你是何人?柴门唱叫。
任 灿 哎呀，出来了个汉子，又高又胖，真来是高一头大一膀的光棍。我把他问一下。你可是薛茂德?
薛茂德 然也。
任 灿 你脚奓手奓，还没狗大。看你*(左口右外)人光光堂堂，做下事不像样子。我的妈你收拾下，给你当了母亲了，*(左口右外)就不说了。我的媳妇子心慌了，看我妈来了，你一把手拉到你屋里，给你当了婆娘了。出银子办都办不下，你刁呀，光棍把你当的着了急了，胡刁呀。刁不成！
薛茂德 小儿当真胡说。看捶！ (二人打)
任 灿 一下打完了，头发拔净了，屁股打肿了，包儿银子掏空了。你这里是哪县管的?
薛茂德 柏阳县所管。
任 灿 敢和我打一打官司?
薛茂德 我还怕你！ (同下)
第七场 坐 堂
[杨素源带衙役上。
杨素源 (念) 尔奉尔禄，
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
上苍难欺。
本县杨素源。冀州人氏，以在柏阳县治国辖民。上任以来爱民如子，民敬如神。今逢三六九日，放得一告，清早以坐大堂。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告牌抬出，有事来禀。
衙 役 告牌出。
[任灿、薛茂德上。
任 灿
大老爷冤屈冤枉！
薛茂德
衙 役 禀老爷，二汉子喊冤。
杨素源 喊冤人上堂回话。
衙 役 喊冤人上堂回话。
任 灿
来了。与老爷叩头。
薛茂德
杨素源 喊冤人上来。因为何事前来喊冤?
任 灿 老爷在上。我是河南彰德府人。我名任灿，奔上潼关躲荒。薛茂德将我娘抬在他家里，认她为母，老的我就不说了。我的媳妇日子多了未见婆婆，去他家看望我娘，薛茂德留下给他当了婆娘。求大老爷给我这出门人作主。
杨素源 竟有这样的劣民?
任 灿 人都说他是好人。
杨素源 任灿回了一遍，堂下侍候。
任 灿 薛茂德，我把你腰油要告断呢! (下)
杨素源 薛茂德上来。你是一条好汉，何事不知，为何越律撒刁?
薛茂德 老爷在上，我父母双亡，丢我孤身，全凭打野为主。那日奔上深山打野，遇见猛虎口衔一老妈妈，是我赶退了猛虎，将她唤醒，问其所以，才知她的儿子不孝，将她推到柏阳山下。老爷不信，现有三根神箭为证。老爷观看。
杨素源 箭上有字，待我念来：“箭是雕翎箭，弯弓上满弦。上帝有敕旨，财神送下凡。赐与薛茂德，军阵破番蛮。认了尊堂母，侍奉老椿萱。”原是神灵赠送之物，茂德好好收藏，后来必有大用。堂下侍候!
薛茂德 谢过老爷。 (下)
杨素源 观见任灿奴才上堂，兔嘴鹰腮，龟背鱼脊。两腮无肉，孤寡无情。当面有容人之量，背身有杀人之心，必是奸诈无疑。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唤任灿上堂!
衙 役 任灿上堂。
任 灿 侍候老爷。
杨索源 你是彰德府的民？
任 灿 我是彰德府的民。
杨素源 奔上这里干些何事？
任 灿 出门逃难来了。
杨素源 出门逃难，哪有银钱，必是讹诈无疑。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扯下去重责二十。
衙 役 起来，走!丹墀里挨打走。一十、噢一十，二十、噢二十。
任 灿 老爷屈打了小人了。但若不信，我妻我母现在堂下，唤上堂来，当面照对。
杨素源 这就是了。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唤他妻他母上堂回话。
衙 役 老妪幼妇上堂。
[任母、李桂香上。
任 母 来了。伺候大老爷。
杨素源 老妪上来。
任 母 有。
杨索源 你儿任灿告薛茂德越律撒刁，霸占他妻，敢实回话。
任 母 老爷容禀。 (牌子)
任 灿 老爷，我妈疯着呢，尽说的疯话。老爷但若不信，我敢对天盟誓。
杨素源 你当堂发咒，老爷补赔你银钱。
任 灿 老天在上，我若讹诈于人，将我妈丢在柏阳山下，五雷把我殛了! (雷殛任灿死)
杨素源 真来是应了。正是：
人亏天不亏，
终久有轮回。
不信抬头看，
苍天肯容谁?
这才是天网恹恹，疏而不漏，眼前现报。老妪上来。
任 母 有。
杨素源 你的儿子一言出口，五雷殛死法堂，你悔也不悔。
任 母 忤逆主子，已死不悔!
杨素源 既然不悔，你儿已死，丢下你的儿妻，许与薛茂德足下为妻，可曾从得。
任 母 倒也从得。老爷天断!
杨素源 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唤薛茂德上堂。
衙 役 薛茂德上堂。
薛茂德 来了。伺候老爷。
杨素源 茂德上来。任灿一言出口，死在法堂，将他妻与你婚配，可曾从得。
薛茂德 旁人之妻，万难从命。
杨素源 不必推脱。老爷为媒，不怕什么。你二人当堂拜过天地。 (牌子)
衙 役 禀老爷，边庭李大人有文。
杨素源 待我一观。 (牌子) 我当为着何来?原为三根神箭。神箭现在薛茂德之手，我自有主意。茂德上来。
薛茂德 有。
杨素源 老爷心想带你边庭效用，你可情愿前去?
薛茂德 小人情愿前去。
杨素源 既愿前去，人来!
衙 役 有。
杨素源 与薛茂德带马，与老爷打轿，奔上边庭。 (同下)
第八场 得 胜
[薛茂德带卒上。牌子。
薜茂德 来呀，众将催马!薛茂德。领了大帅将令，大战蛮贼。来呀!
卒 有。
薜茂德 一拥上前，杀!
[吴丹带卒上与薛茂德战，吴丹败下，薜茂德追下。
[吴丹又上。
吴 丹 且慢。上邦来将杀法骁勇，等他到来，三口飞刀成功。(下)
[薛茂德上。
薛茂德 且慢。只见蛮贼兵法已乱，哗啦啦败下阵去，必使飞刀。我且将神箭丢在空中。 (放箭，下)
[箭对飞刀，财神收去。茂德，吴丹上又战，吴丹落马死。
薛茂德 吴丹已死，见大帅交令。 (下)
[张鹏格带卒上。
张鹏格 人役，催马! (牌子) 老夫张鹏格。李大人征西得获全胜。吾主心喜，命我连路封官。人役，催马! (下)
[李广、杨素源带卒上。
李 广 (念) 将军去交兵。
杨素源 必然功大成。 (坐)
[薛茂德上。
薛茂德 大帅上边交令。
李 广 收令。胜败如何?
薛茂德 吴丹蛮贼落马，得了一国进封。
李 广 茂德武艺真正超群，可钦可羡。
卒 禀爷，圣旨下。
李 广 传出有请，一同去迎。 (牌子，众跪)
张鹏格 圣旨下，众卿听封。孤茕汉章帝诏日：“西夏国王吴丹造反，李广挂帅去征，幸喜获得全胜。孤茕心喜，封李广伴驾王之职。新收将军薜茂德，封为平西大将军。杨素源坐官清廉直正，封为顺天府知府。”圣旨已毕，叩头谢恩。山呼!
众 万岁，万岁，万万岁! (牌子)
张鹏格 封官已毕，听我吩咐：薜茂德领兵把守国家重地；杨素源顺天府走马上任；李大人打了红旗，随我回朝面君。 (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