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草葬英雄》剧本
说 明
明，景王勾结阉宦靳直，暗通妖僧继晓、行昙、松庵等，欲谋王位，胡作非为。文素臣、闻人杰等侠士，仗义救民，却是他们眼中之钉，欲杀之。米泊然有二女，又收难民女子白素娟为婢，携女归里，途经杭州与文素臣相遇。米欲以女许文，文因有妻，拒之。不幸忽通大雨，船舟落水，泊然为闻人杰所救。米女鸾吹为陶甲救去，欲强为妾，被文素臣找到，打走陶甲，同鸾吹逃至庙中，生火烘衣。鸾吹感恩，欲称妾作婢，文不允，遂结为兄妹。送至寺中，被妖僧松庵藏于密室，又有刘虎臣妻，亦为妖僧所藏。文因找米不见，得闻人杰信，急回寺院。中途又遇刘虎臣。因有闻人杰等三义士相助，放火烧了寺院，杀死恶僧，救鸾吹、素娟、刘妻逃走。
场 目
第 一 回 密 谋 第 六 回 获 援
第 二 回 避 难 第 七 回 感 恩
第 三 回 训 氓 第 八 回 遇 闻
第 四 回 结 盟 第 九 回 击 僧
第 五 回 覆 舟 第 十 回 救 女
人 物 表
景 王 外 王 爷 米泊然 老 生 户 部
内 侍 杂 丁 老 老 丑
靳 直 丑 公 公 刘虎臣 净 商 人
继 晓 大 净 国 师 石 氏 小 旦 虎臣妻
行 昙 杂 和 尚 松 庵 付 净 和 尚
沙 弥 杂 米鸾吹 小 旦 姑 娘
文素臣 小 生 英 雄 米容儿 幼 旦 姑 娘
耿 介 末 难 民 闻人杰 武 生 英 雄
自素娟 花 旦 难 民 叶 雄 武老生 英 雄
众难民 杂 奚 奇 武 丑 英 雄
胡 延 丑 税课司 陶 甲 丑 无 赖
四人役 杂 何 氏 丑 旦
小 商 丑 衙 役 杂
毋生有 丑 无 赖 老 媪 老 旦
甲 杂 众和尚 杂
乙 杂
丙 杂
第 一 回 密 谋
〔景王带内侍上。
景 王 (引)欲专国政，
先网罗天下英雄。
(诗)密结权阉纵番僧，
搜括民财练雄兵。
安抚反侧锄异己，
风云一至便乘龙。
孤御景王见濠。久怀大志，欲建雄图，近闻君王沉迷酒色，昏庸失政，兵部侍郎安吉，太监靳直，以机可乘， 代孤家结纳天下贤士，绿林豪杰，搜括民财，暗练雄兵，以图反正。近据探报，江南有一才子，姓文名素臣， 联络狗党，处处反对，节节为难，阻挠孤御之大事。
〔靳直上。
靳 直 (引)只要大事成功，
不管庶民死生。
景 王 靳公到了。
靳 直 参见王爷。
景 王 请坐。
靳 直 王爷上边谢座。
景 王 哎。
靳 直 王爷不久便要即位，因何叹吁不乐?
景 王 靳公有所不知，近据密报，江南有一文素臣，联络党羽，反对孤御。其人文武全才，颇多掣肘，想要除他又无 妥当办法。因此叹吁!
靳 直 这事不难，保国寺继晓和尚处，能人甚多。你我同到那里，求他差人去杀文素臣，必能成功。
景 王 今日晚了，明日再去。
靳 直 好我的王爷呢!这事就是黑夜办的，白天怎能办这机密事情?
景 王 靳公之见甚是。内侍，速备车马!
内 侍 是。(下)
景 王 靳公随孤御同见国师便了!
(唱)人虽无有害虎心，
惟恐猛虎要伤人。
机密会议要谨慎，
请求国师杀素臣。(同下)
〔继晓上。
继 晓 (唱)身披袈裟改旧装，
性如烈火臂力强。
生平不愿拜佛像，
烧杀奸淫是所长。
酒家继晓和尚。本领高强，生徒众多，中官靳直，知我精通房术，荐入皇宫进奉春乐，皇上大喜，封为国师， 安吉丞相和景王与我结为密交，广建寺院，逼徙民房，惟洒家生性淫狡，见有姿色妇女，强留入寺，日夜交欢 ，好不畅快人也!哈哈哈!
〔小沙弥上。
小沙弥 禀师父，景王爷、靳公公黑夜来此。
继 晓 待我去迎。
〔景王、靳直、内侍上。
景 王 (引)有得机密事，
靳 直 (引)黑夜见国师。
继 晓 王爷到了。
景 王 到了。
继 晓 请到禅堂。
景 王 请。
继 晓 请坐。(同坐)二位王爷黑夜到此，有何大事商议?
靳 直 此处耳目甚众。
继 晓 随着贫僧来! (转场)请坐。王爷有何贵言，放心讲来，决无妨碍!
靳 直 国师有所不知，只因皇上昏庸无道，怎能管理国家大事!所以特来和国师商议补救之策。
继 晓 公公目中，以何人能管国家大事?
靳 直 哎，景王爷龙虎之姿，恩威久著，且为太祖嫡派后裔，九五之尊，非王爷莫属!
景 王 不敢当，孤御无德无能，怎敢有此妄想!
继 晓 王爷不必谦让，贫僧定可竭尽绵力，助成大事。
靳 直 哎，但是一件。
继 晓 一件什么?
靳 直 现在江南有一文武双全之人，名叫文素臣，实在是个英雄，专和我们作对，若不先把此人杀了，我们所谋之事 恐怕难成!
继 晓 公公说什么?
靳 直 文素臣是个英雄，无人能抵抗他!
继 晓 哈哈哈!
(唱)听一言气的人心头火起，
靳公公你竟长他人志气。
量素臣文弱士只晓经史，
他怎敢和洒家来较高低。
杀此人极容易如同儿戏，
十日内管保你见他首级。
靳 直 国师这话当真吗?
继 晓 王爷面前，怎敢道谎，小沙弥速唤行昙!
〔行昙上。
行 昙 参见师父。
继 晓 速整行装，即时起身，云游江南，若遇文素臣一干乱党，就地杀之，回京自有重赏。
靳 直 这是奸党名单，带上。
行 昙 遵命。(下)
景 王 日后事成，国师要算第一功臣!
继 晓 不敢当。
靳 直 告辞。
继 晓 奉送。(分下)
第 二 回 避 难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引)愿为天下纵横士，
不作悠悠名利客。
小生文素臣。江南吴江人氏。父名静槎，官居礼部侍郎，不幸早丧。老母水夫人治家极严。小生素怀大志，不 愿与草木同朽，目今阉宦弄权，蕃王跋扈，生民涂炭，国家倾危，怎忍坐守家园，空抱经史。是我禀明母亲， 出外游学，以便结纳天下英雄，共同为国效命也!
(唱)权阉误国大祸起，
横征暴敛苦群黎。
锄强扶弱男儿志，
安邦定国斩荆棘。(下)
〔耿介、白素娟上。
耿 介 (唱)可恨权奸狗宦阉，
作事无法又无天。
白素娟 (唱)纵使爪牙各州县，
欺压人民索金钱。
耿 介 (唱)无有金钱就变脸，
鞭打绳拴押在监。
白素娟 (唱)莫奈何卖房卖地交公款，
卖儿卖女纳税捐。
耿 介 (唱)骨肉个个都分散，
父子母女难团圆。
白素娟 (唱)这真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年年飘泊度饥寒。
耿 介 (唱)可怜我无儿无女无房无地无亲无朋无吃无穿孤苦老儿飘飘荡荡无处站，
离乡背井逃外边。
耿 介
白素娟 (唱)有朝一日将身转，
杀尽天下贪污官。
耿 介 老夫耿介。
白素娟 裙钗白素娟。
耿 介 甥女，你看而今奸臣弄权，生民涂炭，盗匪遍地，放火杀人，我们飘泊流离，逃难异乡，生活无法，如何是好?
白素娟 哎哎，我叫叫一声舅父，舅父!时值严冬，雨雪霏霏，风力犹寒，孤苦女儿，穷途无路，不如将甥女卖与官宦人 家，为奴作婢，舅父也有栖身之处。
耿 介 甥女不必悲痛，后边好象逃难百姓，不如随他们出山，再作道理。
白素娟 甥女遵命。(同下)
〔难民甲上。
难民甲 (唱)雪花飞，北风寒，
难民愁吃又愁穿。
但见朱门酒肉臭，
又见民间血泪斑。
恨乱党，心太残，
祸国殃民弄政权。
抢劫江北各州县，
十室九空绝人烟。
大劫后，留残喘，
忍气吞声勿悲难。
报仇雪恨要勇敢，
杀尽乱党谢苍天。(下)
〔胡延带四役上。
胡 延 (引)税捐名目多，
法令是我自己作。
吾老爷税课司胡延的便是。自到任来，收数尚好，自己腰包装的也不少，今日天气晴和，必然来往的客商甚多 。来!
人 役 伺候老爷。
胡 延 你们近日工作懈怠，收数大减，以后收税，必须要心硬、手硬、眼硬，百姓要吓呢，商人要诈呢，本着我这几 点去作，就是你舅也要纳捐。小心去办，谨防偷漏。
人 役 遵命。
〔众百姓，白素娟、文素臣、耿介上。
耿 介 (引)物离乡贵，
人离乡贱。
白素娟 (引)他乡乞食，
处处艰难。
人 役 照章纳税!
耿 介 我们是难民，并不是商贩。
人 役 你贩的货比哪一个都值钱!
耿 介 我哪里有货?
人 役 这是个什么?
耿 介 她是我老汉的甥女。
人 役 你明是人贩，不纳捐是不成的!(向文素臣)快上税。
文素臣 我乃行路之人，上的什么税?
人 役 你这马不上税还行?
文素臣 马不是卖的!
人 役 不管你卖不卖，税是要上的，照人上捐，不纳捐不准过去!
文素臣 哎，你们很辛苦，我给你几个酒钱，你将他们都放了，再不要难为他们了!
人 役 不行!照章纳捐，谁的门都不认!
文素臣 通融点罢。
人 役 不行。伙计，今天用着老爷唬诈了。哎，照章速快纳捐，如其不然，送在官庭里，打你板子，除纳捐外，还加 倍处罚，唬咋不成，再来硬。伙计，我们先打!
文素臣 说打就打!(打，人役败下)你们快走。
众 谢过壮士。(下)
文素臣 (上马，抽箭射两人)哪个敢来，就要哪个狗命也!
(唱)拯救难民不避险，
为国除奸称奇男。(下)
第 三 回 训 氓
〔行昙上。
行 昙 (唱)奉师命整装出了京，
披星戴月昼夜行。
羡慕江南好风景，
妇女艳丽照眼红。
洒家行昙。奉了师父之命，来到江南，打探文素臣行踪。我想杭州普照寺主持松庵，是我师兄，不如到那里探 问，他必知晓。今来山阴，不免进城。见有钱强化缘，见女美要强奸，我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路途我把主意定，
化缘猎艳进县城。(下)
〔街市景。耿介、白素娟上。
耿 介 (唱)逃难异乡多疾病，
沿街乞讨度残生。
白素娟 (唱)悲叹身世临风恸，
数年沧海寄萍踪。
舅父请坐树荫之下，待甥女讨些茶饭，舅父好来充饥。
耿 介 儿呀，你看街市上，来往行人过多，我儿须要小心。
白素娟 甥女晓得。(看左右滚白)我叫叫一声仁人君子呀君子!请将剩汤剩饭，救济贫寒之人，感谢君子大恩不尽也!
〔小商上。
小 商 我这生意太小，无力施舍，你还是另转一家去。(下)
白素娟 哎，好不难煞人也!
(唱)哀词悲语多承奉，
他不舍分文救困穷。
含羞低头无佳兴，
〔行昙上。
白素娟 (唱)见无赖轻佻野心生。
行 昙 化一化。
〔毋生有、甲、乙、丙四人上。
毋生有 (唱)无事大街闲游玩，
见一女儿生的倩。
不能骗她到我手，
惟有与她去下蛋。
行 昙 化一化。
白素娟 我乃乞讨之人，有什么化的?
行 昙 有缘，才化化缘。
毋生有
甲 休得无理，和尚应守佛门清规，不该横行无理，欺侮良民，若不快快走去，我便和你动武。
乙
行 昙 哼哼!(下)
毋生有
甲 这还了得!
乙
耿 介 多谢先生解围。
毋生有 不敢言谢。老丈想是还未用饭?
耿 介 哎，可怜我甥女讨了半天，一口饭也没要下。
毋生有 这是鸡蛋，请老丈先用些。
〔白素娟向耿介耳语。
耿 介 这几位都是丈义君子，绝无恶意，你莫管。(吃)
毋生有 老丈，小生有一事，要和老丈商议，万望应允。
耿 介 有何贵言，讲出口来，当应允的绝对应允；不当允的万难从命。
毋生有 小生没有讲出口来，若讲出口来，老丈当然是应允的。
耿 介 请讲。
毋生有 噫，哈哈哈!老丈，你看而今世乱年荒，度日无方。依小生愚见，不如将令嫒许与小生作个如夫人，令嫒终身有 靠，你也不受这饥饿之苦。老丈必定应允。
耿 介 我女已许人了。
毋生有 许与何人?
耿 介 用不着你管!
毋生有 不用我管，好吧，你将我账还了吧!
耿 介 我何时欠你的账?
毋生有 你方才欠的，怎么一时就忘了!
耿 介 欠你多少?
毋生有 大约一百两银子。
耿 介 我怎么能欠你百两银子?
毋生有 你吃了我的四个鸡蛋。
耿 介 四个鸡蛋，怎能算百两银子?
毋生有 你听，四个蛋生四个鸡，鸡大了一个鸡一年下三百个蛋。四个鸡就下一千二百个蛋。一千二百个蛋，再生一千二百个鸡，鸡大了，一个鸡卖一钱银子，一千二百个鸡，得是一百两银子?我劝你应允了我的要求，我再给你一百两银子，若再不允，我要硬下手!
耿 介 奴才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人。哎，我真气也!
(唱)骂声奴才太无理，
不该欺压我穷乞。
恶狠狠上前碰死你，(乱打)
如不然见官论是非。
白素娟 你们不要乱打，此事我应允就是了。
毋生有 你答应那就好，随我走!
白素娟，你们站远些，待我将舅父伤痕裹好，再随你走了!
(唱)心急意乱无妙计，
低头不语自筹思。
〔米泊然带衙役上。
米泊然 (唱)举目凌空望大地，
茫茫众生如鸭鸡。
人生不过三万日，
何必争夺不相息!
老夫户部侍郎米泊然，奉旨账济灾黎，公毕回京交旨。
毋生有 裹好了没?
白素娟 裹好了。
毋生有 那边来了一位官员，你随我快走。
白素娟 那位官员来得正好。
毋生有 好什么?
白素娟 想你我这婚姻，既无媒又无证，还是请这位老爷，与你我作个主。
毋生有 那好极了。你们回去找个好地方，设备喜堂。
〔甲、乙、丙下。
白素娟 髓着我来。
毋生有 哎呀，我怎么胆怯的很!
白素娟 (跪)大老爷冤枉、冤枉!
米泊然 何人喊冤?
衙 役 禀老爷，有一民女喊冤。
米泊然 命她见我。
衙 役 呔，老爷唤你，小心去见。往上跪，再往上跪!
白素娟 是。(上前跪)
米泊然 这一女子有何冤枉，从实的诉来。
白素娟，大老爷容禀!
(唱)素娟女颤索索含泪告禀，
大老爷听民女细诉苦衷。
我家乡遭匪患夙夜惊恐，
不堪扰逃性命异地求生。
我舅父因负债忧愁成病，
素娟女沿街讨受人欺凌。
有恶少苛诈我恃强逞勇，
大街上逼迫我强纳小星。
我舅父上了气无名火动，
被贼打身受伤寸步难行。
大老爷起涸鲋升水活命，
我甘愿为奴婢报答恩情。
米泊然 这一老者名叫什么?
耿 介 小人名叫耿介。
米泊然 你甥女所诉是否属实?
耿 介 句句是实，不敢道谎。
米泊然 本公全然不信，我看他乃有知识之人，必然爱护名誉，怎能作此苛诈欺骗之事!定是你受他的财礼。
耿 介 老爷，小人实在未受他的财礼。
米泊然 他能说你欠他的账，此话不能无因，早早实说，还则罢了，如其不然，打死你这奴才。
耿 介 老爷息怒。
米泊然 从实的诉来!
耿 介 老爷请听：小人讨饭半天，一口也未要下，他怜小人，给小人吃了四个鸡蛋，就要将我甥女与他作妾，小人不从，他就打骂，便和小人算账。说小人吃了他四个鸡蛋，四个鸡蛋，生四个鸡，鸡大了下个蛋，一年下三百个蛋，四个鸡就下一千二百个蛋，一千二百个蛋，再生一千二百个鸡，鸡大了一个卖一钱银子，所以向小人要百两银子。
米泊然 依你所说，他还让你二十两银子着呢，他还算个有礼让的君子!
毋生有 不敢当。老爷，小人怜念他，所以让他二十两。
米泊然 你真是个好人!名叫什么?
毋生有 小人名叫毋生有。
米泊然 耿介，你不给他还账，就该将女许他，若不愿将女许他，就应当给他还账，谁是你既不还账，又不许女，骗他不成!
耿 介 老爷，小人实在无钱。
米泊然 哎，说不起，本公代你还账。毋生有，他既不愿将女许你，又无银子还账，本公代他还账，你是要银子吗、要 鸡，还是要蛋?
毋生有 老爷，小人我要银子。
米泊然 混蛋，他欠你的鸡蛋，你怎么向他要银子?
毋生有 那么小人要鸡。
米泊然 来，带毋生有下去，速快买一千二百个鸡。
毋生有 回禀老爷，此地实在没有这些鸡，就是连野鸡算上，也没有一千二百个。
米泊然 没有了重打四十。
衙 役 (打)打齐。
米泊然 此地没有那些鸡了，必有蛋。带他去照数买来。
毋生有 老爷，实在买不下那些蛋。
米泊然 买不下了，再打四十。毋生有，你现在要多少鸡，还是要多少蛋?
毋生有 小人我都不要了!
米泊然 他吃了你四个蛋，当然要还你四个蛋，你要多少钱?
毋生有 一个蛋两个半钱，四个蛋十个钱。
米泊然 来，带他下去写一张领纸来领。
毋生有 遵命。
〔丁老上。
毋生有 老先生，请你给我一张领纸。
丁 老 你给我多少钱?
毋生有 哎，你要多钱。
丁 老 给我二百钱。
毋生有 我只领十文钱，完全给你。
丁 老 那不成!
毋生有 好，我的事忙，就给你二百钱。速快写来!
丁 老 (写)你拿去。(下)
毋生有 禀老爷，领纸到。
米泊然 给他十文钱。这是毋生有，他吃了你四个鸡蛋，怎么一时就成了一千二百个鸡?
毋生有 老爷，这是蛋变鸡，鸡下蛋，所以就算了那些。
米泊然 混蛋，就是生也得三年两载，怎么一时就生那么多?
毋生有 这个……
米泊然 这个什么!分明你个奴才，见他女儿貌美，心起不良，想下这个圈套，你说是也不是?
毋生有 老爷，小人再也不敢了!
米泊然 奴才!以后再有不法行为，定要你的狗命!
(唱)人类应当讲礼让，
不宜争夺扰乡邦。
尔等丧心又病狂，
我要惩暴安善良。
滚蛋!
毋生有 谢过老爷。(下)
白素娟 老爷，小女子流落异地，无依无靠，求老爷大发慈悲收留，就是为奴作婢，也是甘心。
米泊然 哎，就将你收留下，与我女作伴。
耿 介
谢过老爷。
白素娟
米泊然 来，与他二人带马，随爷回京。我还要辞官归休了!
(唱)俗美农夫耕让畔，
化行蚕妇不争桑。(同下)
〔刘虎臣、石氏上。
刘虎臣 (引)闻鸡起舞练身躯，
男儿要学万人敌。
石 氏 (引)终日辛苦求生计，
荆钗布裙懒画眉。
刘虎臣 在下刘虎臣。
石 氏 妾身石氏。
刘虎臣 我家世代书香，父母早丧，在下生性豪爽，喜练拳棒，妹妹璇姑聪明过人，一家三口，在这普照寺隔壁开一糕团铺，苦吃苦做。娘子，我要进城访友，你和妹妹在铺小心些。
石 氏 官人回来，带些作料。
刘虎臣 那我晓得。
(唱)清早进城访知己，
对酒谈心破愁眉。(下)
石 氏 (唱)有志人虽贫不为贫，
自力更生不求人。
忙挽翠袖揉米粉，
一日操作在清晨。
〔四小沙弥上。
沙弥甲 (引)师父垂涎糕团妇，
沙弥乙 (引)天天门首探消息。(进门)
沙弥甲 大娘子，昨天定好了的糕团做好了没有?
石 氏 你们不是说下午来取。
沙弥甲 噫，哈哈哈哈!因为今天城里陆员外在寺里做佛事，除了糕团外，还要糕饼，种种东西，一时也记不清，最好请 大娘子，亲自到寺里去一次，我们师父就好详细和你说了。
石 氏 我不愿去。这时做也来不及，请你们别家去吧。
沙弥甲 这是什么话!你们开的铺子，还怕人家买吗?把她拉上走。
石 氏 贼秃休得无理!
沙弥甲 你走。
石 氏 璇姑，璇姑!
沙弥甲 快寻那一个。
沙弥乙 不见。
沙弥甲 不见那个，将这个快拉上走!(拉石氏下)
〔行昙上。
行 昙 (引)离了北京地，
来在普照寺。
〔小沙弥上。
沙 弥 二师父到了!
行 昙 你师父可在?
沙 弥 现在方丈。
行 昙 领我去见。
沙 弥 有请师父，二师父到了。
〔松庵上。
松 庵 (引)师弟到江南，
必有密事端。
师弟到了，请坐。
行 昙 有座。
松 庵 看茶。师弟远道而来，必有要事。
行 昙 师兄，江南有一人，名叫文素臣，你可知道?
松 庵 名字好熟，却不曾见过，你问他何事?
行 昙 附耳来。(作耳语)
松 庵 师弟，为兄随时替你留心。
行 昙 有劳师兄。
沙 弥 禀师父，外面有个文相公前来投宿。
行 昙 你说他姓什么?
沙 弥 姓文。
行 昙 是怎样个人?
沙 弥 年纪二十开外，相貌甚是漂亮。
行 昙 就是他，就是他!
松 庵 住口。请他进来。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引)贪恋美景夕阳低，
无奈寺院来投宿。
师父，见礼了。(揖)
松 庵 还礼了，请问相公尊姓大名?
文素臣 小生文素臣。
松 庵 原是文相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小寺地方鄙陋，相公如不嫌弃，只管住下。
文素臣 好说，敢问师父法号?
松 庵 贫僧松庵，主持普照寺。相公应用什么，叫小徒去取，不必客气。
文素臣 谢师父。
松 庵 相公早些休息，贫僧告辞。
文素臣 送师父。
松 庵 请了。(下)
文素臣 (唱)松庵生就凶貌相，
暴睛紫面性乖张。
墙壁路途细看望，
今夜格外要提防。(下)
第 四 回 结 盟
〔米鸾吹、米容儿、白素娟、米泊然、耿介上。
米泊然 (唱)年迈半百尚无子，
为女儿婚事劳心思。
天有不测风和雨，
万一病死女无依。
米鸾吹 哎，我的爹爹呀!
(唱)劝爹爹勿悲减忧虑，
不必烦闷长叹息。
但愿父康健儿心喜，
堂前侍奉永不离。
米泊然 老夫米泊然。前任户部侍郎，因年老力衰，退休林下。夫人不幸早亡，膝下只有这两个女儿，长名鸾吹，次名 容儿。此次回乡路过杭州，因抚台和我至交，顺道拜访，不愿打搅朋友，所以赁舟暂住，明日拟赴吴江，因此 修书辞别。老哥哥，这是小书一封，从速送到抚院。
耿 介 小人遵命。(下)
米泊然 鸾吹儿呀!
米鸾吹 爹爹。
米泊然 你看为父年迈半百，我儿虽已长成，但是尚未许人，人有旦夕祸福，万一为父有什么长短，留下我儿依靠何人?
米鸾吹 爹爹，凡事都有定类，不必忧愁烦闷。
米泊然 我儿说的甚是，为父再不愁闷了。哈哈!儿呀，你看湖滨游人如云，一个个笑意生春，你们到断桥、烟堤各处赏 玩去吧，待为父在此静坐、静坐!
米鸾吹 儿遵父命了!
(唱)桃红柳绿芳草丽，
紫燕斜翻春水漪。
白素娟 小姐，你看苏堤春晓，柳浪闻莺，好一片天然春色。
米鸾吹 是呀!
(唱)阵阵春风送香气，
苏堤竹外花数枝。
日丽风和春明媚，
携妹信步六桥西。(同下)
米泊然 (唱)婚烟大事非容易，
向平了愿在何时。
到吴江拟访文世侄，
见面先将婚事提。
文素臣风尘豪杰器，
堪作老夫得意婿。
多年不曾通信息，
不知他娶妻未娶妻。
为此事叫人心着急，
为此事叫人长叹嘘!
这才是定媳容易婿难觅，
时时刻刻锁愁眉。
无聊柳荫听燕语，
恼恨春风拂人衣。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江雨霏霏江草齐，
前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千枝柳，
依旧垂烟笼画堤。(撞倒米泊然，急扶起)
对不起，对不起!
米泊然 不要紧，不要紧。那少年好生面熟，莫非就是他。相公转来，相公转来!(文素臣转米泊然拱手)足下莫非就是文 素臣?
文素臣 小生正是文素臣。
米泊然 说是你来吧!
文素臣 请问老丈尊姓大名，如何认识小生?
米泊然 老夫米泊然。前任户部侍郎时，曾和令先尊称为莫逆，彼此通家往来。那时贤侄还年幼，一别多年，贤侄竟长 成一表人才，如此英俊，叫人怎不高兴，怎不喜欢。哈哈!
文素臣 原来是米老伯。请上，待小侄拜过。
米泊然 免了。
文素臣 老伯，小侄临行时，家母也曾吩咐到老伯前叩福，不料在此无意相遇，真是喜出望外了。哈哈!
米泊然 今与贤侄邂逅相逢，你我既是通家之好，当令小女当面拜见。贤侄你来看!
文素臣 看什么?
米泊然 老夫风烛残年，膝下又无一子半媳，日后小女辈仰仗更多，今日见得一面，免得将来见面，两不相识。素娟， 快唤小姐!
〔白素娟上。
白素娟 小姐快来!
〔米鸾吹、米容儿上。
米鸾吹 哎呀!
(唱)湖滨佳人如桃李，
三三两两斗艳姿。
我无心看来无心视，
米泊然 鸾吹快来!
米鸾吹 (唱)忽听父亲唤鸾吹。
笑盈盈父前施一礼，
见一公子相貌奇。
风流儒雅佳公子，
好似玉树临风立。
父亲若能解我意，
选他作个乘龙婿。
一旁含羞默无语，
手拈裙带将头低。
米泊然 贤侄，这是大女鸾吹，小女容儿。这女名素娟，家本世代书香，因遭匪祸，逃难江南，她舅父耿介是一位忠诚 之人，愿将她卖与人家为奴作婢，老夫心中不忍，将她收下，和我女儿一样看待。日后倘老夫不在世间，女儿 辈还要贤侄加倍顾恤才好。女儿，这位是你世兄文素臣，快来拜见。
米鸾吹
世兄，世妹这里有礼。(拜)
米容儿
文素臣 还礼了。(揖)
米泊然 你们都坐了。(同坐)
文素臣 今天不是伯父唤我，几乎要成陌路人了。
米鸾吹 这也是彼此久隔，所以生疏了。
米泊然 贤侄，不知你可曾定亲?
文素臣 小侄去年已经娶亲。
米泊然 怎么?
文素臣 小侄去年已经娶亲。
米泊然 这个，怎么贤侄你已经娶了妻了?怎么老夫一些儿也不知道!(拉文素臣手)为何不来和老夫商量、商量?哎，我好 气也!
(唱)既然你要将亲娶，
也该与老夫来通知。
文素臣 (暗)哎呀，恐怕他怪我没请他吃酒，所以不高兴!
米泊然 (唱)细思想误我全是你，
闪的我无靠又无依。
文素臣 (唱)老伯霎时生了气，
面黄手颤发狂痴。
世妹低头泪如雨，
他虽不言意可知。
米鸾吹 (唱)听罢言来暗悲泣，
明我心事知是谁。
自觉身轻难自主，
好似柳絮随风飞。
米容儿 爹爹，我姐姐哭呢!
米鸾吹 妹妹又说痴话，我何曾哭来?
白素娟 老爷，你看天空黑云四起，大雨将至，我们速快回到船舱避雨。
米泊然 贤侄，女儿!你们都随着我来避雨。(同下)
第 五 回 覆 舟
内 (乱喊)潮来了!潮来了!
〔耿介上。
耿 介 (唱)霎时恶风暴雨至，
冒雨回船行如飞。
见怒涛击破船舱底，
一家骨肉两分离。
我要舍身全忠义，
搭救老爷命不惜。(扑湖)
内 (喊)快救人!快救人!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一片汪洋无边际，
涛涛巨浪水势急。
只说命丧西湖里，
侥幸逃出这身躯。
头上无帽足无履，
湿淋淋好象落汤鸡。
耳听得男哭女号儿啼娘叫一阵一阵声惨凄，
令人闻之更酸鼻。
老伯不知在何地，
找寻世妹无踪迹。
我还是暂且依石立，
等候来人问消息。
哎呀，那边桥上走来一人，待我上前问他一声。
〔闻人杰上。
文素臣 客官留步，请问今日湖中遇救者，都有什么人?
闻人杰 你问他为何?
文素臣 哎，因亲戚全家覆舟，故而向客官探问一声。
闻人杰 我适才倒救起好几个人。
文素臣 请客官说几个，我听。
闻人杰 你听。第一个是一老太太，是不是?
文素臣 不是的。
闻人杰 第二个是一年近三十中年男子。
文素臣 也不是的。
闻人杰 第三次救了两个人好象是主仆。
文素臣 客官是不是两个白发斑斑的老年人?
闻人杰 就是的。问他姓名说是姓米，大概主人落水，老仆跳下，要想驮他起来，所以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这也是忠义 之气，感动神明，故能死里逃生，可算得个义仆了。
文素臣 客官，那就是他老人家。谢谢客官救命!
闻人杰 不敢当。
文素臣 现在哪里?
闻人杰 后来知县晓得，米老爷乃是抚院的朋友，用轿抬着去了。
文素臣 客官还救过女儿没有?
闻人杰 有一女儿，将她安顿在普照寺，是否你的亲戚，前去—认便知。(下)
文素臣 但不知他是不是世妹鸾吹?客官转来，客官转来!姓名未曾问下，他竟扬长而去。我还是赶回普照寺，看那女儿 是不是鸾吹世妹了!
(唱)急忙赶回普照寺。
但愿那女是鸾吹。(下)
第 六 回 获 援
〔陶甲救米鸾吹上，鸾吹昏卧倒地。
陶 甲 姑娘醒得!
米鸾吹 (唱)一阵昏迷一阵醒，
犹忆巨涛骇浪腾。
惊魂飘荡神不定，
却怎么身卧草丛中。
陶 甲 醒来了，醒来了!
米鸾吹 (唱)必是那人救我命，
拭泪痕忙谢大恩情。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待我见了父亲，再好报答救命之恩。
陶 甲 哈哈!我是水里虾陶甲，讲到报恩两字，你的年纪轻轻，还怕没有报答的法子吗!
米鸾吹 明天见了父亲，谢你些银两。
陶 甲 哈哈!你说的好不气人，你打听我老陶是没有见过银子的吗?
米鸾吹 恩公莫要上气，日后给恩公立一个长生位，早晚供奉以报大德。
陶 甲 这个报法更不行了!
米鸾吹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恩公究竟要我怎样报答才好?
陶 甲 好我的姑娘呢!你是个明白人，哪会不知道我的心思。你放心，我是个好人，天也黑了，快快跟我回去，给我做 个小老婆，我待你比我妈还要好呢。
米鸾吹 呸，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礼，不该欺我落难之人。
陶 甲 你这姑娘好没良心，我老陶肯收留你是可怜你，也是我发了慈悲之心。来、来、来我搀你走。
米鸾吹 请你放尊重些!
陶 甲 你快起来走!
米鸾吹 哎，不好!
(唱)贼人逼我不放松，
我的哥哥呀，哎我的父亲呀!
危急不见素臣兄。
人生名节最为重，
不如投湖了此生。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隐隐哭声夜风送，
依稀隐约听不清。
四野寂寞无人影，
米鸾吹 你你快快放手，我哥哥来了!
文素臣 (唱)原来是鸾吹妹劫后余生。妹妹你怎么在此?累兄好找。这是我妹妹，想是你救的，妹妹却为何啼哭?
米鸾吹 妹妹是这位救起的，但是他要妹妹同他回去，是我不肯，所以在此扭结。
文素臣 既是救命恩人，理应报答。今在难中，不带银钱，同到我的寓所，再行重谢。
陶 甲 谁希罕你的酬谢!你是江南人，他是江西人，怎么冒认起兄妹来了?我老陶是杀人不救人的，若说是银钱老子比 你瞧见的多了，你这小子知趣，快与我滚开，如其不然，老子拳头是没有情分的!
文素臣 满口胡道!兄妹岂可冒认，你救人性命，极应感谢，但是乘人之危，夺人之志，实与盗贼无异，留你何用。
陶 甲 看刀!
米鸾吹 哎呀不好!(倒，文素臣打陶甲，夺刀踢陶甲落水，鸾吹惊喜)想不到文哥有此本领!多谢哥哥相救之恩，真不知 叫妹妹如何报答才好!
文素臣 妹妹说哪里话。患难相扶，原是男儿分内之事，妹妹再不必客气。你看时已更残漏尽，夜风砭骨，还是随兄回 到寓所，再作道理。
米鸾吹 臣哥不顾一切，忍饥挨饿，受尽千辛万苦，来救妹妹，此恩叫妹妹如何报答?(起，行一步又倒)
文素臣 哎，妹妹不必如此，待兄搀着妹妹走，怎样?
米鸾吹 只是又要连累哥哥了!
(唱)多谢哥哥救命恩，
回头再找白发亲。
文素臣 (唱)吉人天相脱恶运，
世伯已逢救命人。
见妹妹娇羞哀怨抱余痛，
双眉紧锁乌云松。
弱怯怯好似愁病西施将心捧，
湿淋淋好似雨后梨花仪洁又冰清，
睹此情景心怆恸，
这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怜心生。
米鸾吹 (唱)走的我力尽腿软双足疼，
幸喜劫后留余生。
挽兄臂低头含羞强扎挣，
却怎么草径崎岖路不平。
哭了声爹爹妹妹沉入西湖遭灭顶，
不由我凄凄惨惨呜呜咽咽啼哭不成声。
哎哟!
文素臣 妹妹怎样了?
米鸾吹 臣哥让妹歇息一会，妹妹实在走不动了。
文素臣 难道就在这里坐一夜不成?妹妹，事到其间，也顾不得嫌疑，不如叫为兄将你背到前边庙内，暂为歇息，你看如 何?
米鸾吹 只是苦了哥哥，真叫妹妹感激莫名。
文素臣 妹妹不必如此，待兄背你进庙歇息一会再作道理了!
(唱)为兄气力尚健强，
扶植难女离祸殃。(同下)
〔闻人杰上。
闻人杰 (唱)灾难之后真凄惨，
大水冲进万顷田。
房坍墙倒人民散，
四野寂寂夜风寒。
为救生终日湖边站，
拯救危急不避难。
久闻素臣是好汉，
要结交英雄除权奸。
在下湖海英雄闻人杰。与叶雄、奚奇结为密友，我三人常有抱负，说大丈夫要管天下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久闻文素臣大名，今来杭洲，狂涛巨浪中已见其人之神力，湖滨遇面已知其礼貌。但其人气节不知如何?适 才见彼负一少女向社庙去了。等叶兄、奚弟到来，同去侦察一回，看他有何动静。
〔叶雄、奚奇上。
叶 雄 (引)锄奸扶弱是志愿，
为民除害不畏难。
奚 奇 (引)下水救人脱危险，
忙了一天竟忘餐。
叶 雄 叶雄。
奚 奇 奚奇。
闻人杰 大哥、贤弟。
奚 奇 二哥，文素臣已向社庙里去了。
叶 雄 二位贤弟，我们三人越墙，暗处窥他二人如何举动。
闻人杰
大哥之言甚是。请。
奚 奇
叶 雄 请。(同下)
第 七 回 感 恩
〔文素臣背米鸾吹上。
文素臣 (引)筋疲力又竭，
来至西冷社。
(进庙将鸾吹放下)妹妹，妹妹，哎妹妹!依然昏沉。只是夜色正长，湿衣裹体，寒侵内脏，不要说她受不住，就是我自己也觉难忍。不如寻些乾柴燃起火来，将衣服烘干，以免发生疾病也!
(唱)见妹妹昏迷不清醒，
痰壅呼吸不畅通。
忙寻干柴莫稍停，
燃火与妹将衣烘。(下)
米鸾吹 (唱)昏昏沉沉入幻境，
爹爹、妹妹、素娟，我冷的很!
恩兄不见是何情?
脱出危险称万幸，
九死只留一线生。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庙中竟无隔宿粮，
找到干柴离禅堂。
妹妹醒来了。妹妹切莫伤心，方才愚兄探询路人，据说老伯遇救，县府差人接到抚院，老仆亦未溺死，世妹天 性至孝，大都为未得老伯消息，因而伤感。
米鸾吹 恩兄，此信怕是传闻不实?
文素臣 世妹，这信一些不错，明晨愚兄进城亲见老伯，一来问老人安，二来报告世妹得生。
米鸾吹 只是烦劳恩兄了!
(唱)水浸衣裙冷似冰，
且喜父遇救感神明。
救命大德情义重，
挣扎起身谢恩兄。(起拜，又坐)
文素臣 不可劳动，世妹你看为兄已觅干柴燃起火来，你我各将衣服脱下，烘干潮湿，免生疾病。(鸾吹不语)妹妹你我 患难相依，凡事均应从权。
米鸾吹 恩兄好意，妹自当遵命。但是羞答答怎能脱下?
文素臣 待兄将外衣挂在绳上隔开，妹妹就好脱衣来烘。不然待兄回过身子，背着妹妹，闭眼不睁。
米鸾吹 (脱衣裙)哥哥，这时千万别回头!
文素臣 妹妹放心，兄是绝对不回头的。若妹妹将衣烘干，通知为兄一声。
米鸾吹 妹妹晓得了!
(唱)难为哥哥背身坐，
端端正正眼闭合。
含羞解带将衣脱，
伤心珠泪点点落。
哥哥，请你将身转过来!
文素臣 妹妹穿好了，为兄就转过来了。(脱衣，烤火)
米鸾吹 妹妹九死一生，多蒙恩兄援手，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今晚投宿古庙，恩兄本是秉礼君子，愚妹亦非轻佻之辈， 但瓜田李下，总是嫌疑，人言可畏。倘有捏造黑白之人，那时求死不得，所以辗转心头，未有良策。奉禀恩兄 ，家父此来，原为妹妹婚姻未谐，今日湖滨巧遇，方喜合由天作。不料倾谈之下，知闺中已有贤助，心如冰冷 ，忽遭奇灾，重蒙大德。妹与兄虽无敌体之缘，而有切肤之感。他日妹若委身他人，何以能解今宵之嫌疑?倘 矢志不嫁，又何以慰老父之晚景。敢望俯念苦衷，不予鄙弃，收为妾媵，报此再造之恩，惟兄哀而许之。
文素臣 哎，我不明白的世妹呀!
(唱)妹妹讲话欠检点，
你怎知兄多为难。
妹妹许婚本心愿，
怎知我已经结姻缘。
妹出名门父为宦，
屈作妾媵礼不端。
所言援救将恩感，
报答话儿不敢言。
你如谓孤男少女社庙同宿应避嫌，
问心无愧对苍天。
你如谓瓜田李下人言可畏说长短，
这也是通权达变出在无奈间。
世妹聪敏有识见，
也应明了我心田。
米鸾吹 我的恩兄呀!
(唱)男女同宿古庙殿，
怎能不畏旁人言。
你施恩本是行方便，
我受恩不报心不安。
作妾既然兄不愿，
岂能再来强人难!
救命大德非浮泛，
怎样才能报恩典?
低下头儿自盘算，
我是怎样才能报答他的恩?怎样才能报答他的恩?哎!
(唱)还是与他作丫环。
明日见了我父面，
将经过情形禀堂前。
恩兄，妹妹识见卑浅，顷闻正论,茅塞顿开。但是恩兄虽然施恩不望报，在妹妹岂能受恩不报答?恩兄既不愿收 妹作妾，妹愿为奴作婢以报恩兄之大德。乞兄俯从。
文素臣 哎呀，这越通不得了!世妹以今晚之事，耿耿于心，似乎舍此决无善全之道。愚兄倒有一策，未知世妹允否?
米鸾吹 恩兄请讲，妹妹无不允从。
文素臣 世妹，舍间与府上世好，昨日蒙老伯青眼，不以寻常世交相待，复令礼见世妹。湖滨一面之缘，遂结生死之谊 ，论分则疏，论情则亲，若泛泛通家兄妹称呼，未免名不符实。依愚兄之见，不如结为兄妹，解此一段嫌疑， 日后相逢，友谊之爱，无异同胞。况老伯初意，因爱女情深，艰于付托，愚兄得为世妹亲兄，老伯也可安心。 兄心如此、未知世妹以为何如?
米鸾吹 依恩兄所言，能使今夜之嫌泯然无踪，不落他人话柄。妹妹敢不遵命!
文素臣 如此你我同在神前一拜，以后妹呼兄为二哥，兄呼妹为大妹。
米鸾吹 妹妹遵命了!
(唱)订盟兄妹神前告，
亲爱体贴如同胞。
文素臣 (唱)兄妹二人忙跪倒，(同跪)
心地坦然话一霄。
米鸾吹 二哥。
文素臣 大妹。
米鸾吹 你的头发散披，这是妹妹一枝金钗，待妹与二哥挽发。
文素臣 有劳大妹。大妹，你我对坐清谈一宵，你都不困倦吗?
米鸾吹 哎，妹妹听了二哥所讲守经行权的道理，欢喜非常，毫无倦意。
文素臣 大妹，你我只顾谈话，不觉东方已白。
米鸾吹 衣服已经烘干，二哥请穿。
文素臣 大妹，我们还是先回普照寺，素娟也在那里。
米鸾吹 二哥，怎么素娟也在庙里?
文素臣 正是的。
米鸾吹 呵，幸喜爹爹、素娟遇救，真是不幸中之幸。但是，容妹尚无下落，想起叫人怎不伤心也!
(唱)听说素娟已脱险，
爹爹遇救性命全。
幸喜苍天留残喘，
痛哭容妹愁肺肝。
缓步出门将妹探，
普照寺内见素娟。
〔闻人杰、叶雄、奚奇上。
闻人杰
叶 雄 文素臣真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实在可钦!实在可敬!(下)
奚 奇
米鸾吹 二哥，那三人是不是杀人的强盗?
文素臣 那是杀强盗的人。
米鸾吹 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文素臣 那就是为人排难解纷的英雄。
米鸾吹 他们到此做甚?
文素臣 他们来窥探我们的行动，天大亮了，妹妹快走。
米鸾吹 哎，走呀!
(唱)深感二哥恩义重，
衷心佩服铭五中。(下)
文素臣 (唱)那豪杰真乃是人中龙凤，
世乱年荒屈英雄。(下)
〔石氏上。
石 氏 (唱)薄命人今日遭灾难，
我的天呀，哎我的夫呀!
心中好似匕扎穿。
贤妹妹铺内无人伴，
官人访友未回还。
白昼间禅堂甚黑暗，
红烛灯笼照玉颜。
恨贼切齿柔肠断，
点点血泪洒衣衫。
倒不如悬梁寻短见，
免得受辱贼作贱。
〔大士像变门。何氏上。
石 氏 哎呀，大士像无风自动，转眼变就小门，怎么走出这一妇人，莫非大士救我?又莫非我做梦不成呀!
何 氏 大嫂嫂，你既到这里，哭也是无益的。想这和尚勾结宦官，势大如天，你个懦弱女子，还能抵过他吗?
石 氏 哼，看你也不象个坏人，怎么反替和尚欺侮良家妇女，你真不知羞!你真不知耻!呸、呸、呸!
何 氏 大嫂，你再莫要冤枉好人。我丈夫是个无赖，常和寺院方丈来往。那日方丈松庵到家讨账，我丈夫无钱还他， 竟将我押给和尚，我的命比你更苦了?
石 氏 呵，原来如此。难道你就跟着和尚过活了吗?
何 氏 哎，你问的这话，叫我羞的怎样说呢?但是这和尚百般爱我，还要我替他引诱别的妇女。
石 氏 你可否帮他?
何 氏 我既然被他躁躏，怎忍心再去坏别的妇女，不但不助纠为虐，我还为人家保全贞操。刘大嫂，你放心，我决不 叫你吃他的亏!
石 氏 外边好象有人?
何 氏 待我去看。
〔松庵上。
松 庵 (唱)那妇人美丽赛天仙，
这样秀色真可餐。
虽然今日偿我愿，
不能近身也枉然。
心急如火门外转，
还是猛下硬手段。(进门，拉石氏)
石 氏 秃贼休得无礼。
松 庵 大嫂子，不要生气，贫僧久仰娘子之美貌，时时思想，刻刻不忘，万望可怜我一片诚心。(上前抱石氏)
石 氏 (打松庵)松庵!我把你个秃贼，你乃出家之人，应当理经念佛，才是你出家人之正理，谁是你这秃贼，枉为寺院 主持，竟作出如此无廉无耻之事，劝你早早放我出去，如其不然，我丈夫回来，报官拿办。
松 庵 好我的大娘子呢，皇上把我都不能如何，官见了我，低头问安不及，还敢将我怎样?还是从了我吧!
石 氏 休得无礼。(打松庵)
松 庵 (被打气恨，对石氏)真是不识抬举的贱人，竟敢动手打我。我实告诉你，你已到此，就是膀下生翅，也是飞不 出去的，还是快快顺从了我，不但有许多好处，而且能得到非常快乐。请你答应我吧!你再不答应，我肚里的 火真要把我烧死了呢!你快来!
石 氏 你道放屁!
(唱)秃贼休做风流梦，
柳眉竖起杏眼睁。
松 庵 (唱)你今入我计牢笼，
膀下生翅难飞冲。
石 氏 (唱)我丈夫为人性猛勇，
杀贼为民除暴凶。
松 庵 (唱)普照寺中僧徒众，
个个强健武艺精。
石 氏 (唱)秃贼真是禽兽性，
欲火冲动发颠疯。
松 庵 (唱)霎时自觉欲火动，
上前将她抱怀中。
石 氏 (唱)恨不得挖去贼双眼，
懦弱女儿也英雄。
松 庵 (撞头唱)
头撞机案心疼痛，
洒家竟被她欺凌。
怒冲冲提刀要尔命，
何 氏 (唱)劝师父莫可耍威风。
只怪你太得不尊重，
青天白日敢胡行。
一气间伤了她的命，
可惜这窈窕佳人绝世容。
大师父，你的性真太急了!一个少年妇女，当着人面青天白昼怎好和你玩?况且强迫手段，也没什么趣味，不如 待我劝她心回意转，那时她自己愿意了，晚上伴大师父，岂不是更快乐了!
松 庵 你的话说的不错，假使事成功了，洒家重重有赏。
何 氏 你快出去吧!
松 庵 好，我去了。哎、哎、哎!这才是乘兴而来，扫兴而返。(下)
何 氏 刘大嫂，你不要性急，凡事都有我管，保叫你不受贼之蹂躏。
石 氏 全仗大嫂。
何 氏 刘大嫂，你劳了多半天，随我下边休息走。
石 氏 罢了妹妹、官人，哎官人呀!(同下)
〔文素臣、米鸾吹上。
文素臣 (引)只说覆舟遭灭顶，
米鸾吹 (引)谁料死里又逃生!
〔松庵上。
松 庵 昨夜不见相公回来，着人到湖边打听了几回，相公今从何处回来?那位小姐是谁?
文素臣 我从那边回来。
松 庵 我有事出去，回来再谈。(下)
〔沙弥上。
沙 弥 相公回来了?
文素臣 回来了。昨夜那个女眷现在何处?
沙 弥 现在禅堂。
文素臣 大妹，你同素娟，暂住此处，为兄进县去见老伯。请你将这位小姐好好侍侯，回来我有重赏。
沙 弥 相公放心。
米鸾吹 二哥你去，须要早些回来。
文素臣 为兄晓得了。
沙 弥 小姐随着我来。(分下)
第 八 回 遇 闻
〔二衙役上。
衙役甲 (引)既无恒产，
又无恒业。
衙役乙 (引)生活压迫，
县衙当差。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引)道遵贤圣乐已乐，
情同沮溺忧人忧。
来到县衙门首，待我上前问过。二位请来见礼了。
衙役甲
还礼了。请问相公施礼为何?
衙役乙
文素臣 请问昨日从湖中救起一个米泊然老先生，听说接进衙门，请你通报一声，就说文素臣特来相访。
衙役甲
你来的不凑巧，我们老爷因米老爷是抚院知友，今早已送抚台辕门去了。
衙役乙
文素臣 抚院离此多远?
衙役甲
离此很远，从此转东再转北，转北再转东，转上十几个弯就是的。
衙役乙
文素臣 请了。
衙役甲
相公你要去走快些，过了申刻，就进不去了。(下)
衙役乙
文素臣 多谢了!
(唱)多谢差役指曲径，
前往抚院见米公。(下)
〔老媪掇面盘上。
老 媪 (唱)一盘面碗双手捧，
一家生活在面中。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飞步前奔不留停，
转东向北又弯东。
低头直冲心气勇，
只听一阵乒乓声。(撞老媪倒、被老媪拉住不放)老妈妈，你有话速快说，扭我不放，是何道理?
老 媪 我一家性命全在这几碗面里。被你碰翻打碎，这真是要我的老命呢!我今要死在你的面前。
文素臣 碰了你的面，理应赔还，何必发急!
老 媪 那就好了，我这四碗面，一斤一碗，共是四斤面，十八个铜钱一斤，四斤是多少?
文素臣 是不是七十二。
老 媪 不错，那碗一个十四个铜钱，四个碗，你算是多少?
文素臣 五十六个铜钱。
老 媪 不错，七十二个加上五十六个是多少?
文素臣 一百二十八个。我就赔你。
老 媪 慢着，慢着!还有五个铜钱的酱油，三个铜钱的醋。
文素臣 哎，好咧!不要再算了，你说多少就给你多少，我不怪你虚报帐。
老 媪 那么给我四钱银子。
文素臣 好，哎哎!(老媪拉文素臣不放，闻人杰上)暗
老 媪 听你说话很漂亮，怎么四钱银子都舍不得给我?
文素臣 老妈妈，我有要紧事不便和你多说，回头给你。
老 媪 不行!
文素臣 加倍给你。
老 媪 不行。
文素臣 (急)哎，这真急煞人也!
闻人杰 这是一两银子，统统给你，叫他快走。
老 媪 你看别人多么豪爽，亏你还算是个白面小伙子，羞也不羞!(下)
文素臣 (看闻人杰)原来他就是救老伯的那位壮士。壮士见礼了!
闻人杰 还礼了。
文素臣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两次相逢，多承慷慨解围，令人莫齿不忘!
闻人杰 不必多说，请文兄速快回寺，再见吧!(下)
文素臣 好奇怪呀!世上竟有这样仗义之人，真叫人敬服。但是他如何得知我姓?又叫我速快回寺，莫非有什么意外之事 呀!
(唱)加快步伐向前赶，
眼看红日近西山。(下)
〔刘虎臣上。
刘虎臣 (唱)听得贤妻身罹祸，
秃贼无故起风波。
气得我七窍生烈火，
恨不得把贼狗头割。
〔文素臣上。
文素臣 (唱)差役竟敢耍笑我，
中途又遇恶老婆。
事到紧急多差错，
气的豪杰颤索索。(与刘虎臣对碰)
刘虎臣 我有紧急大事，你怎么故意同老子作对?(打)
〔素臣握刘虎臣足，刘虎臣跌。
李虎臣 这时我没闲空，吃你个亏。
文素臣 (拉刘虎臣)慢着，你有什么紧急事?
刘虎臣 哎，说出与你也不相干。
文素臣 究竟何事?
刘虎臣 哎呀，这人如此英勇，倒能助我一臂之力。(作揖)英雄，在下刘虎臣，昨日进城朋友留住，今日回家，妹妹哭 诉，我妻被普照寺和尚抢去。在下闻言，立刻动身，预备和松庵拚命，不料巧遇英雄。请问英雄大名，可能助 我一臂之力?
文素臣 鄙人文素臣。哎，我有个妹妹，也在寺内。
刘虎臣 如此甚好，你我同往。
文素臣 请。(同下)
第 九 回 击 僧
〔米鸾吹，白素娟上。
米鸾吹 (引)身离龙潭入虎穴，
轻于生死重名节。
白素娟 (引)今晚秃贼再威协，
愿洒一腔忠义血。
米鸾吹 米鸾吹。二哥送我至此，整天不敢离房，时时小心，刻刻提防，只候二哥早回，再作区处。
白素娟 小姐，你穿他这衣可合身?这双鞋可合脚?
米鸾吹 还差不多。素娟，那位夫人是谁?
白素娟 小姐，昨天文爷走后，那妇人就来胡缠，她说她丈夫是无赖，和寺中当家是个亲戚，所以来此，代松庵接应女客，看她举止轻狂，恐非好人。小姐，你和文爷何处相遇?昨晚投宿何处?
米鸾吹 我的妹妹呀!
(唱)劫后相逢情转深，
侠骨柔肠文素臣。
古庙内袒更漏尽，
暗室不欺人鬼神。
残灯清光照方丈，
秋水男女不染尘。
缔结兄妹定名分，
情同骨肉手足亲。
白素娟 哎!
(唱)文爷仗义是英雄，
心地坦白对神灵。
高风柳下堪钦敬，
刻骨铭心认作兄。
天色黄昏心先恐，
提防老贼来横行。
低头门外看动静，
怎么还不见回来?
米鸾吹 (唱)二哥不回妹心惊。
妹妹呀，若果那贼前来纠缠，横行无礼，你我如何抵抗?
白素娟 小姐不必啼哭，秃贼若来纠缠，拚着一死也要保护小姐呀!
〔松庵上。
松 庵 (唱)那小姐貌如桃花冷似冰，
用尽方法不动情。
今晚欢喜心气定，
上前温存女花童。
小姐，这里来的衙门太太，官宦小姐，贫僧都是亲身应酬。若是寻常香客，原是执客照管。今天因事忙了半日 ，此时才得空闲，特来奉陪小姐，休要见怪。
白素娟 你放尊重些。我家小姐因落湖遇救，到贵寺原非进香可比，大师无须应酬，尽可请便。
松 庵 噫，哈哈哈!我们出家人，恐怕得罪人，总得应酬才是。
白素娟 休得无礼，我家小姐乃抚院的侄女，不是好欺侮的，你可仔细些。
松 庵 不是贫僧无礼，还是要求小姐赏个面子。和尚等不得了!
白素娟 你道放屁!
(唱)骂声贼秃蔑佛义，
不守清规将人欺。
我要告你县衙里，
拿住秃贼枭首级。
松 庵 (唱)小姐息怒莫上气，
骂的贫僧无面皮。(取酒)
请喝这杯合欢酒，
相亲相爱永不离。
救命菩萨就是你，
大发慈悲将恩施。
白素娟 (唱)贼人霎时起恶意，
气的素娟咬牙齿。
事到临危生急智，
手执法器打秃驴。(打，松庵带彩)
松 庵 哎呀疼死我也!
〔何氏及四沙弥上。
四沙弥 反了，反了!你竟敢下此毒手!(欲上前)
何 氏 不要动手，这是大师自己跌倒误伤，这两位姑娘是大师最亲爱的人，你们动她一指头，定要你们死!
沙 弥 不敢。(何氏扶松庵坐)
松 庵 你竟知我的心，定要重谢你。
何 氏 你们快扶大师父，待我将她二人关在密室去，你二人随我来。(分下)
第 十 回 救 女
〔二沙弥上，提锣打更。文素臣、刘虎臣随上。
二沙弥 有贼，有贼!
文素臣 你师父现在何处?
二沙弥 我不知道。
文素臣 若不实说，定要杀你!
二沙弥 我师父在殿后。
文素臣 从何处去?
二沙弥 从这里去。(文素臣杀死小沙弥，进密室)
〔行昙上。
行 昙 (引)耳听喊叫急，
上前看仔细。
〔松庵上，双手捂头。
行 昙 哎呀，这还了得，师兄头上怎么许多血?
松 庵 不用说了，提起叫人可恨!
行 昙 哎，恨什么?师兄头被谁打破的?
松 庵 哎，不瞒师弟，文素臣这小子倒有了个好妹子，说起她那容貌，其叫人饭也不想吃!
行 昙 人在哪里?
松 庵 人在我的手中，早晚也逃不了。不过我却怕文素臣回来吵闹，他实在难惹。
行 昙 怕什么，伯什么?我由京到此，就是找他。
〔文素臣、刘虎臣上，立桌上。
行 昙 什么人?
〔刘虎臣、文素臣从桌跳下。
文素臣 文素臣在此。(打行昙、松庵败下，文素臣与刘虎臣追下。
〔众和尚上撞钟。
和 尚 火起了，火起了!
〔闻人杰、叶雄、奚奇上。文素臣、刘虎臣上相遇。
闻人杰 文兄休慌，我弟兄助你杀这秃贼。
〔松庵、行昙引众僧徒上。开打，刘虎臣夺刀，杀松庵，文素臣杀行昙。
文素臣 恶首已诛，众僧徒服者免死。
和 尚 英雄饶了小僧，这不关小僧的事。
刘虎臣 只要你说出贼僧将抢来的姑娘藏在何处?
和 尚 我师父将她们都关在密室。
刘虎臣 快快领我去见。(随和尚下)
文素臣 叩谢协助之恩，请问尊姓大名?
叶 雄 咱家叶雄。
奚 奇 咱家奚奇。
闻人杰 咱家闻人杰。火是我放的。后回有期，请了。(闻人杰与叶雄、奚奇越墙下)
〔刘虎臣上。
刘虎臣 恩人，将密室妇女及米小姐，素娟，并小人妻子救出，现在火势甚大，无路可走，均在墙侧坐等消息。
文素臣 墙外何处?
刘虎臣 墙外就是小人之家。
文素臣 如此速将墙推倒，救她们先到你家，我随后到。
刘虎臣 遵命。(下)
文素臣 (向众和尚)你们速携财物，各回各家还俗去吧。
众和尚 谢过英雄。(下)
文素臣 火已大起。灭却杀人痕迹，待我速到刘家去见妹妹。(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