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太尉杨震》剧本
秦腔(2000)
人 物 表
杨 震：东汉太尉
王 密：杨震学生，小吏
秀 娟：杨震女
杨夫人：杨震妻
王 圣：汉安帝乳母
王 谈：京兆尹
贾 夫：王圣府总管
李 明：中郎将
老 翁：逃荒灾民
儿 子：老翁之子
樊公公：常侍
校尉 侍女 府役 管家 院公 男女百姓等若干人
第一场
［东汉安帝年间。
［洛阳郊县某农村。
［在悲凉的音乐声中幕启。
［伴唱：凄凄哀鸿，
惨惨征粮声。
戚戚饥民离乡井，
殷殷望晴空。
［一群饥民艰难上场。
［一批粮车上，行进。
［饥民无奈地望着粮车，百感交集。
［贾夫带众府役上，拦住饥民。
贾 夫 你们到何处去?
老 翁 我们出外逃荒。
贾 夫 (冷笑)出外逃荒?你们想得倒也轻松自在!皇粮交了没有?
儿 子 连年荒旱，我们都没米下锅，哪还有稻谷交皇粮吗?
众百姓 我们没有稻谷交皇粮……
［贾夫怒视儿子。
贾 夫 交不出皇粮，就去做苦役!
众百姓 做什么苦役?
贾 夫 给乳国太修别馆。带走!
儿 子 (反抗)连年荒旱，民不聊生，还要修别馆，你们还有心没有?
老 翁 儿啊，不敢妄言。
贾 夫 将这反民拉下去活活打死!
［府役拖儿子下。
老 翁 儿啊……(追下)
［老百姓群情激愤，贾夫指挥府役殴打百姓。
［李明上。
李 明 住手!你们是何人?在此殴打百姓!
贾 夫 你是何人?在此多管闲事!
李 明 我是太尉府中郎将李明。
贾 夫 原来是一个小小的中郞将。实话告诉你，我们奉京兆尹王谈大人之命，征收皇粮。这些刁民抗征，聚众闹事……
李 明 朝廷已免去皇粮，京兆府为何又下令征收?
贾 夫 我等奉令征粮，你少在此胡说八道!
李 明 朝廷的赈济钱粮，可否发给百姓?
众百姓 我们从没见到赈济钱粮!
贾 夫 你休要造谣惑众，煽动百姓!
李 明 你……(愤然而下)
贾 夫 哼!我堂堂乳国太府总管，岂怕你小小中郎将!(向百姓)你们听着：三月初五是乳国太四十大寿，京兆府百姓每户贺礼二十贯钱，张灯结彩，同庆同贺，敢有违抗者，杀无赦!(挥手同众府役下)
［老翁拿血衣上。
众百姓 天哪……
老 翁 (捧血衣)儿啊……
［切光。
第二场
［前场数日后。
［王圣府厅堂。气派豪华，满屋生辉，一个“寿”字高悬中堂。
［贾夫上。
贾 夫 下面听着，今日乳国太四十大寿，府中上下人等，不得有误。(下)
［众侍女捧礼物过场。
［二侍女扶王圣上。
王 圣 哈哈哈……
(唱) 皇上的乳母身荣显，
呼风唤雨只等闲。
纵情自有长乐馆，
逍遥无事听管弦。
今日喜庆四十诞，
贺礼无数为求官。
贾 夫 (上)禀乳国太，太常卿韩大人，尚书令张大人，渑池县令李大人前来贺喜，礼单呈上，请乳国太过目。
(递礼单)
王 圣 不看了，贺礼收下，你代我好生款待他们。
贾 夫 乳国太，我近来囊中羞涩，这几份贺礼嘛……
王 圣 (佯嗔地一指)你呀……就知道要钱!拿去吧。
贾 夫 嘿嘿……(欲下)
［王谈上。
贾 夫 王谈大人到了。
王 谈 乳国太过寿，贾总管忙前忙后，辛苦了。
贾 夫 (趋前)今日乳国太高兴，王大人有何请托，正是时机。(下)
王 谈 京兆尹王谈参见国太!
王 圣 免礼!
王 谈 谢乳国太。今日乳国太四十大寿，卑职无以为敬，只献上金马一尊，玉璧两个，祝乳国太玉体康健，万寿无疆!
王 圣 哈哈哈!万寿无疆倒不敢说，能活一百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王谈，你为我修建别馆宅院之事，怎么样了?
王 谈 卑职遵照乳国太之命，正在日夜赶修。
王 圣 那征收皇粮之事呢?
王 谈 我已令京兆府所属各县正在征收，只要粮食如数征齐，加上扣除的赈灾银两，那别馆宅院竣工，就指日可待了。
王 圣 如此甚好。
王 谈 卑职有一件私事，还求乳国太关照。
王 圣 何事?
王 谈 卑职任京兆尹已有数载，如今大司农一职暂缺，有劳乳国太在万岁面前多多美言，卑职也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王 圣 这事嘛……我倒好说，只怕太尉杨震那老儿迂腐执拗，从中作梗……
王 谈 杨太尉那里，我自有办法。
王 圣 你若能在杨震那里打通关节，这大司农一职，便非你莫属了。
王 谈 乳国太如能玉成此事，大恩大德，王谈必当厚报，没齿不忘。
王 圣 好说，好说，我这里也有一事。
王 谈 乳国太请讲。
王 圣 听说令郎王密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我想邀他来到敝府，小住几日，你看……
王 谈 (一怔)这个……
王 圣 怎么?令郎不能来吗?
王 谈 (旁唱)她已有男宠身边养，
欲壑难填又扩张。
我的儿满腹经纶前程无量，
怎忍少年伴徐娘。
王 圣 (旁唱) 他满脸踌躇为难样。
王 谈 (旁唱) 她满目欲火透邪光。
王 圣 (旁唱) 定要与王密同罗帐，
王 谈 (旁唱) 心中不免惜儿郎。
王 圣 (旁唱) 我先把他军来将，
王 谈 (旁唱) 得罪这女人要遭殃。
王 圣 王大人，我也不强你所难……
王 谈 这……
［幕后声：“樊公公到!”
［樊公公捧金如意上。
樊公公 奴才拜见乳国太!
王 圣 樊公公免礼!
樊公公 乳国太四十大寿，圣上国事繁忙，特命奴才送来御赐金如意……
王 圣 御赐金如意!
樊公公 上面有御笔亲题“功高恩重”四个大字，请乳国太收下。
王 圣 (王圣跪接)万岁!万岁!万万岁!
樊公公 奴才告辞!
王 圣 公公慢走!
［王圣望着手中的“金如意”。欣喜若狂。
王 圣 金如意啊金如意，你可是我手中的无价之宝啊!
王 谈 是呀，这件宝物，恐怕天下也只乳国太才有啊，若非今日亲见，卑职真不知皇上对乳国太竟如此孝敬。乳国太真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呀!
王 圣 哈哈……王谈，你为我办事，不后悔吧?
王 谈 不悔不悔，我即召犬子回京，亲送府上。
王 圣 噢……哈哈哈，歌舞上来!
［众舞女上，跳献桃舞。舞毕，下。
王 圣 哈哈哈……
［管家上。
管 家 禀乳国太……
王 圣 何事?
管 家 有一群百姓前来贺寿。
王 圣 众百姓给我贺寿，倒也稀奇!
管 家 他们抬着横匾，带着贺礼来到府门。
王 圣 好啊，我倒要见见他们。
［管家下。
王 谈 众百姓前来贺寿，可见乳国太深得民心。
［众百姓抬匾，带礼包上。
众百姓 拜见乳国太!
王 圣 罢了。
老 翁 乳国太，你老人家四十大寿，我等灾民感恩戴德，特送来贺匾一尊。(揭去盖幕，读)“王业永康，圣乳恩长，寿比南山，尽情颂扬。”
王 圣 好，好，你们真是我的好子民啊!
老 翁 乳国太，这儿还有一份贺礼。(解包取血衣)强征皇粮，生灵涂炭，这血衣连同死去的饿鬼冤魂，祝你长命百岁啊!
(王圣惊愕)
［贾夫上。
贾 夫 (视百姓)乳国太，这是一伙抗粮反民……
(王谈看匾醒悟)
王 谈 乳国太，这匾上是一首藏头诗。
王 圣 藏头诗……(视匾)
王 谈 请乳国太横读。
王 圣 (读)王圣寿……啊，来人……
［众府役持刀上。
王 圣 给我当场处死!
［众府役拔刀。
王 谈 乳国太，今天寿诞吉日，动杀不祥……
王 圣 不!我今天就是要以血贺寿。杀杀杀!
［众府役刺杀百姓。
众百姓 (惨叫)啊……
［切光。
第三场
［半月以后。
［夜晚，杨震书房。
［杨震阅诉状，转向尚方剑。
杨 震 (唱) 灾情重贪风烈圣上疾首，
尚方剑赐予我为国分忧。
李明他奉我命四处奔走，
查出了私征皇粮与民为仇。
扣赈银百姓们求生无路，
老亲翁坐京兆难辞其咎。
万岁对我期望厚，
浊浪岂可任横流!
整肃吏治降雨露。
解民倒悬好载舟。(复阅诉状)
［院公提礼物，引王密上。
王 密 (唱) 返京星夜把师拜，
清风送爽喜心怀。
略备薄礼父责怪，
说我报恩惜钱财。
取出百金命我带，
急切切携礼过府来。
院 公 老爷，王密过府了!
杨 震 (惊喜)噢，王密到了。
王 密 门生拜过恩师。(施礼)
［院公放礼物，下。
杨 震 不必多礼。两年未见，没想到我的门生，又出息了许多。哈哈哈……
王 密 恩师一向身体可好?
杨 震 多承贤契挂念，有你师母体贴，为师还算硬朗。坐了叙话，坐了叙话。
［二人入座。
杨 震 你何时进京?
王 密 门生今晚进京，先来府中拜望恩师，顺便带些礼物，以表寸心。
杨 震 是何礼物?
王 密 给恩师带来赣墨十锭……
杨 震 (喜)赣墨十锭，快让我看看。
［王密取墨捧上。
王 密 请恩师过目。
杨 震 (接过端详)这赣墨制作精细，漆黑凝亮，果然是墨中上品，正中我意。(观赏)
王 密 门生还带来黄金百两。
杨 震 (警惕)黄金百两……
王 密 恩师，你昔日为了培育门生，费尽心血，如今既已送来，还望恩师收下。
杨 震 你我昔日为师生，如今同是朝廷命官，如此厚礼，与贿赂何异?为师我万万不受。
王 密 恩师，你我乃师生之情，这并非官场奉迎呀!
杨 震 贤契之言差矣!你我既是师生之情，理应正其谊不计其利，何以黄金百两相送?如此重礼，早已超越师生之情!你曾随我求学多年，又是我举荐为官，重金相送，世人若知，视我为甚等之人?
王 密 恩师平素清廉，又性好施舍，并不宽裕，况且现已更深夜静，无人得知此事啊!
杨 震 什么?无人得知?我来问你，你头顶什么?
王 密 天啊。
杨 震 足立什么?
王 密 地啊。
杨 震 何人送金?
王 密 门生送金。
杨 震 送与何人?
王 密 送与恩师。
杨 震 着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说是无人得知?你呀……
(唱) 天知杨震收重金，
地知你是送金人。
你知授受无疑问，
我知此事在府门。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蒙混?
一生廉洁对此岂能昧良心!
你若感我情难尽，
就应做官为黎民。
清正廉洁树威信，
余愿已足自欢欣。
王 密 (感激地唱)
一席话听得我备觉感奋，
恩师清廉映古今。
两袖清风几十载，
身立浊世不染尘。
聆教“四知”我愧又恨，
真谛在耳情更亲。
从此后以师作镜为官清正洁身守本，
不与污秽共浮沉。
杨 震 贤契呀，你曾随我求学多年，应该知道师傅的为人，怎么能对我送此重金呢?
王 密 恩师，实不相瞒，这百两黄金，是家父让门生送来的。我见师心切，情急之下未曾细想，便贸然送来……
杨 震 (恍然)我明白了。
王 密 恩师明白什么?
杨 震 圣上曾向我征询你父升任大司农一事，我未置可否，圣上因此悬而未决。这百两黄金，莫非和大司农有关?
王 密 竟有此事?这样说来，家父定是利用你我师生之情，重金买官。
杨 震 是呀，贤契无意，你父有心啊!你看如今灾情惨烈，饿殍遍野，这百两黄金，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啊!
王 密 恩师!我要用这百两黄金，赈济灾民。
杨 震 好啊!不过，我拒金未收，你又如何向你父交代呢?
王 密 这我自有对策。
［幕后声：“夫人，小姐回府!”
［杨夫人同秀娟上。
杨夫人 (唱) 放粥济民暮色晚，
方才起身返回还。
秀 娟 (唱) 一路夜景无心看，
饥民惨情不忍观。
王 密 (上前)师母。
杨夫人 哦，王密到了。
王 密 师母在上，受门生一拜。
杨夫人 你何时回京?
王 密 门生今晚到家，先上府中问安。
杨夫人 你父近来可好?
王 密 我父他……还算好。
秀 娟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怎么说是还算好?
杨夫人 (阻止地)秀娟……
［杨震含笑示意杨夫人同下。
秀 娟 师兄……
(唱) 自你赴任两年整，
妹妹无时不念兄。
王 密 (唱) 梦中呼妹常笑醒，
愚兄满怀思妹情。
秀 娟 (唱) 忘不了同窗读孔孟，
冬夏难分影和形。
王 密 (唱) 忘不了郊外尽游兴。
洛水岸边赋“春风”。
秀 娟 (唱) 离别悠悠意更重，
王 密 (唱) 千里迢迢两心同。
秀 娟 (唱) 师兄此番回乡井，
何时又要返回程?
王 密 (唱) 倘若能圆花烛梦，
你我并肩到任中。
秀 娟 师兄……
［二人相依。
［灯渐暗。
第四场
［前场次日。
［王谈府中花园，亭台楼阁，山清水秀。
［王谈得意洋洋上。
王 谈 (唱) 重金欲买亲家口，
国戚再把官阶修。
左右逢源无纰漏，
我自得其乐巧运筹。
哈哈……
［杨震忧虑上。
杨 震 (唱) 私征皇粮罪孽露，
一人祸连满门休。
能拯救时应拯救，
但愿他悔悟把命留。
王大人……
王 谈 噢……太尉到了，快快请坐。太尉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暇光临寒舍?
杨 震 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儿女亲家。互相走动，乃为人之常情啊。
王 谈 也是，也是。你我平日公务繁忙，难得一叙。今日大驾光临，痛饮几杯如何?
杨 震 你忘了，我从不饮酒。
王 谈 唔……那就以茶代酒，来，看茶。
［丫环上，倒茶，下。
王 谈 太尉，我常想到府请教。只因公务缠身，未能成行。亲翁啊，你看大司农这事……
杨 震 (一怔)怪道你命王密送我黄金百两……
王 谈 哈哈哈……不说也罢。用茶，用茶!
［二人饮茶。
杨 震 亲翁呀，看你这府第，雕梁画栋，屋宇巍峨，真可谓气势恢宏啊!
王 谈 太尉过奖了。相形之下，亲翁府第是有些破旧寒酸，和太尉身份极不相称，也该修缮修缮了。
杨 震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敝府第嘛，得过且过，也就罢了。
王 谈 亲翁呀，我说句你莫见外的话……
杨 震 请道其详。
王 谈 我以为，权位就是财富，稍一动用，财源滚滚。一旦失去权位，将悔之晚矣!
杨 震 你是说抓紧时机，拥权聚财?哈哈哈……
王 谈 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尉呀，你已接近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何不趁此时机，为儿女置些产业，积些财富!
杨 震 哦?老牛舐犊，人之常情。只是我以为，与其给儿女留下不义之财，招来灭门杀身之祸，还不如留清白于他们，世代平安。亲翁呀，清白才是最大的财富呀!
王 谈 (尴尬)太尉，我只说说而已。用茶，用茶。
杨 震 亲翁呀，你看这老天久旱不雨，庄稼颗粒未收，不知各地百姓苦成什么样子了?
王 谈 太尉放心，别处我不敢说，本府各县百姓，可是吃穿不愁，安居乐业，民心稳定呀!
杨 震 可我听说京兆府各县私征朝廷已免皇粮，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不知你可曾听说?
王 谈 这……
(背唱) 我满怀亲善把他待，
他原为皇粮进府来。
太尉呀……
(唱) 咱只叙旧情深如海，
莫谈国事兴与衰。
杨 震 亲翁呀……
(唱) 当年你谈起国事气豪迈，
忧国忧民吐情怀。
今日里京兆府中你主宰，
所属各县遭重灾。
朝廷对黎民深关爱，
免去皇粮赈钱财。
你却把皇粮又摊派，
强征百姓苦难挨。
听此事不由人生感慨，
你扪心自问该不该?
王 谈 (唱) 太尉无需来责怪，
杨 震 (唱) 难道你心中不惊骇?
王 谈 (唱) 我做的事我担戴，
杨 震 (唱) 你不怕国法严制裁?
杨 震 亲翁啊，你若能认罪自首，我可在皇上面前，力保从轻处治。
王 谈 王谈愚钝，敬谢不敏。
杨 震 生死攸关，慎之再慎。
王 谈 我志已决，无需教训。
杨 震 此话当真?
王 谈 我已铁心!
杨 震 告辞(下)
王 谈 不送!哼……
［王密急上。
王 密 父亲，我恩师为何悻悻而去?
王 谈 休要提他!
王 密 儿我听到师傅说你私征皇粮，可有此事?
王 谈 这……儿啊，私征皇粮，非同小可。为父在官场多年，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王 密 师傅所言，不会是空穴来风。父亲啊，如果你真有此事，还是及早悔悟，以免……
王 谈 你……你怎么连为父也不相信呢?
王 密 儿我并非不相信父亲，私征皇粮，事关重大……一念之差，后患无穷啊!
王 谈 放心，为父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的所作所为，总想为你多留下财富，绝不想遗祸于子孙。
王 密 我不求父亲多留财富，但愿父亲能留下清名美誉，儿就知足了!
王 谈 财富美名，我都要给你留下。儿啊，现有一要事，应告知于你。
王 密 父亲请讲。
王 谈 乳国太对你非常赏识，想召你进府，叙谈几日。
王 密 乳国太……
［幕后声：“乳国太驾到!”
［王谈大喜。
［众侍女引王圣上。
王 圣 (唱) 欲见王密心如焚，
长夜难眠思念深。
莫道白发隐两鬓，
痴情不让少年人。
王 谈 乳国太驾到，有失远迎，多有得罪。
王 圣 好说。(注视王密)这可是令郎?
王 谈 正是奴才。(对王密)儿啊，上前拜见乳国太。
王 密 下官王密拜见乳国太。(施礼)
王 圣 王公子快快免礼。
王 密 谢乳国太。
王 圣 (情不自禁地审视王密)果然名不虚传，比我所想的更加英俊潇洒!
王 谈 犬子年少无知，还要乳国太多加垂训。儿呀，你要好好聆听教导，不要辜负乳国太厚望。
王 密 孩儿记下了。
［王谈示意众侍女同下。
王 圣 王公子……(注目)
王 密 乳国太。
王 圣 我想把你调进京城，与我时常相见，也好让你近水楼台，步步高升。
王 密 王密初入仕途，尚无政绩可言，无功升官，非我本意。
王 圣 哎，当官为宦，谁不想尽快升迁?若循序渐进，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
王 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唯愿尽心尽责，造福黎民，绝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王 圣 你呀!
(唱) 人生原本就短苦，
有乐不享是愚夫。
你若肯做我心腹，
为你建造黄金屋。
出进车辇来代步，
今生今世享艳福。
王 密 (唱) 这等荣耀不羡慕，
自甘清贫守风骨。
朽木难雕不可塑，
除此还有何吩咐?
王 圣 (唱) 公子莫把我情负，
此心对君可掬出。
前世修得今世路，
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圣挑逗，欲抱，王密闪躲，逃避，愤下。
［王谈上，王圣情急中抱住王谈依偎。
王 圣 公子……
王 谈 乳国太，是我……
王 圣 (急撒手，窘迫不悦)嗯……你来做甚?
王 谈 我来劝说王密顺从于你。
王 圣 (愤极)呸!
［切光。
第五场
［杨府前厅。夜。
［杨夫人与秀娟同上。
杨夫人 (唱) 昏鸦归去天向晚，
老爷何故未回还。
年事渐高多不便，
出门常教人挂牵。
秀 娟 (唱) 儿父去把公爹见，
何必挂念把心悬。
两亲家相聚乐不倦，
师兄他能不陪泰山!
杨夫人 (唱) 愿他们早把吉日选，
好与我儿结良缘。
秀 娟 (羞娇地)母亲……
［杨震愤然上。
杨 震 (唱) 朝中大员都问遍，
无人与王谈有牵连。
义愤填膺气难按，
回府下令捕贪官。
秀 娟 啊，爹爹回来了!
杨夫人 老爷，亲家翁可好?
杨 震 休要提他!
杨夫人 (惊诧)这却为何?
杨 震 夫人有所不知，那狗官王淡，胆大包天，竟敢私征朝廷已免皇粮。
杨夫人 啊……这可是欺天大罪啊……
杨 震 是我看在儿女亲家份上，劝他退还百姓，认罪自首，求其从轻发落。
杨夫人 他意将如何?
杨 震 他非但不听劝告，反而十分骄横，毫无悔意。
杨夫人 老爷，此事你将如何发落?
杨 震 必须捉拿归案，依法惩处。
秀 娟 爹爹，以大汉刑律，此案该如何定罪?
杨 震 (欲言又止)……
秀 娟 (急问)爹爹，到底如何定罪，如何定罪呀?
杨 震 违抗圣旨，罪灭满门。
秀 娟 (如雷击顶)啊……
(唱) 一言断我十年梦，
刀绞五内不欲生。
爹爹呀!
纵然公爹罪孽重，
师兄并未犯律刑。
他忠君爱民又清正，
无端遭祸理不公。
王密从小你器重，
悉心育才才初成。
厚望寄他做梁栋，
汇得山海师生情。
女儿姻缘你亲定，
怎忍一朝付东风?
似锦年华尽断送，
眼见儿未婚先寡……
爹爹呀，我、你、你心何宁?(跪)
杨夫人 (唱) 我的儿泪血滚滚如潮涌，
铁石人儿也伤情。
难道你不念门生陷绝境?
难道你不怜女儿守孤灯?
讲法理还需顾亲情，
可变通时当变通。(扶秀娟起)
秀 娟 母亲!(与母哭抱一起)
杨 震 这……
(唱) 她母女说得我举棋不定，
投鼠忌器心潮逐浪意难平。
我也是寸肠万断悲不胜，
最苦妻儿不谅情。
身居太尉职责重，
看了佛面难看僧。
若捕王谈万民幸，
却难救王密好门生；
保门生必然负百姓，
难免身后落骂名。
是护法……是顾情……我难下决令……
秀 娟 爹爹……
杨夫人 老爷……
杨 震 (意决、接唱) 遵圣命定为汉廷树正风。
私情国法难与共，
我只求妻儿亲人要谅情!
［杨夫人近前相慰。
秀 娟 (唱) 千言万语劝不醒，
爹爹不顾父女情。
可怜师兄难保命，
凄凉泪下放悲声。(哭下)
［杨震忙阻，一个踉跄，杨夫人见状急扶坐。
杨 震 唉，这个奴才!
杨夫人 你也莫要怪她，她心里苦啊!
杨 震 我何尝不知，可我这心里……
杨夫人 (止住)你不必再说，为妻已知你满心酸悲了。
杨 震 (激动地)夫人，我的好夫人!
杨夫人 老爷，王谈犯下灭门之罪，还如此骄横，你可曾想到，他究竟倚仗何人之势?
杨 震 朝中大员，无人与他牵连。
杨夫人 我倒想起一人。
杨 震 他是何人?
杨夫人 我与秀娟赈灾放粥，听饥民们纷纷议论强征皇粮之人，竟是王圣府总管，莫非……
杨 震 (猛悟、大惊)乳国太?!
杨夫人 此案已涉及乳国太，更是非同小可，若稍有不当，杨门一家老小，性命难保。你要再三思想，慎之又慎呀!
杨 震 (震动地)噢……(沉重地跌坐椅上，陷入沉思中)
［杨夫人见状下。
杨 震 (唱) 夫人一语话点透，
事涉王圣我犯了愁。
太尉怎能与皇亲斗，
只怕是王谈未捕我先成囚。
到那时杨家清名遭玷辱，
祸及满门命全休。
倒不如马行悬崖急回首，
风狂浪险莫行舟。
王谈父子皆得救，
我也好安安稳稳度春秋。
李 明 (急上)老爷，小人有要事相报。
杨 震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李 明 (一愣)是老爷吩咐，让小人及时禀报的。
杨 震 那就讲吧。
李 明 我们奉命前往京兆府各县盘查，得知王谈不仅私征皇粮，且将朝廷救济灾民的五十万银两，全部私吞。
杨 震 (不由大惊)啊!
李 明 其中二十万两为乳国太建造宅院别馆。
杨 震 唔!
李 明 这还莫要说起，为强征皇粮，修建别馆，贾夫、王圣还杀死无辜百姓多人。这是账目和证词，老爷请看。
［李明递上，下。杨震忙接看，愈看愈气，忽然拍案而起。
杨 震 败类!
(唱) 观罪行气得我浑身抖颤，
这是恨，这是怨，这是铁证真如山，
血债累累难狡辩，罪恶滔天!
这本账记满着民间悲惨，
这本账记满着泪血斑斑；
这证词讲述了无数苦难，
这证词讲述了无比饥寒。
似听到灾民呼救声声喊，
似看到饿殍凄凄曝路边。
恨不得把贪官碎尸万段，
尸万段也难把罪孽偿还。
只恨我身居要职负民愿，
执法未过亲情关。
开弓射了回头箭，
面对权势松了弦。
怕我一力狂澜难挽。
怕我一家命难全，
怕我一朝囹圄陷。
怕只怕，无非怕，
身败名裂丢了官。
想到此处泪成串，
我愧对黎民羞对天。
无欲则刚去私念，
心中顿觉天地宽。
不畏涛惊浪又险，
要煞贪风树清廉。
［杨夫人与身着孝服的秀娟上。
杨 震 我儿孝装为何?
杨夫人 我母女再三权衡，自觉方才所言所想，实为不妥。
秀 娟 儿愿以戴孝之身，为师兄送行。爹爹，你就依法行事吧。
杨 震 好女儿!校尉们!
［李明率校尉上。
杨 震 连夜缉拿犯官王谈!
［造型，收光。
第六场
［前场次日。
［王圣府庭院。
王 圣 (唱) 昨夜晚一梦心欢畅，
王密与我配鸾凰。
春意融融锦罗帐，
笑醒原是梦一场。
心猿意马精神恍，
万缕千丝绕柔肠。
来到庭院朝外望，
盼王密早早到府上。
［如痴如醉，出现幻觉……王密上。
王 圣 王密，你果然来了，来，来呀……(迎上)
［王圣追赶王密，一把抓住，二人起舞。
［王圣伸手欲抱王密，王密化去，王圣手在空中定格。
［贾夫慌张急上。
贾 夫 (见状惊异)乳国太……乳国太……
［王圣惊醒。
王 圣 (慌乱)啊……噢……
贾 夫 你怎么了……
王 圣 (掩饰地)我……正在活动胳膊，忽然抽筋，你一来就好了。(抚摸贾夫)
［贾夫突然挣脱出来。
王 圣 (惊醒)怎么你也嫌我老了?
贾 夫 你就知道享乐，大事不好了!
王 圣 什么事如此惊慌?
贾 夫 王谈被杨震抓进监牢了。
王 圣 (大惊)王谈被抓，那王密呢?
贾 夫 王密，王密，你心中只有王密!王谈被抓，分明那杨震是敲山震虎。
王 圣 哼!我是当今圣上的乳娘，不是京兆尹王谈，他杨震敢奈我何?
贾 夫 抓走王谈，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可不防。
王 圣 这……
［李明带校尉上。
李 明 参见乳国太!
王 圣 你们到此做甚?
李 明 奉命抓捕罪犯贾夫。
王 圣 你们奉何人之命?
李 明 太尉杨震。
贾 夫 乳国太救命……(拉住王圣手不放)
王 圣 且慢!(拦住)
李 明 (高举尚方剑)乳国太，尚方剑在此!(用尚方剑拔开王圣)带走!
［押贾夫同下。
王 圣 (怒极)杨震啊杨震，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切光。
第七场
［时接前场。
［公堂，上方高悬“为国为民”的横匾。公案上放置尚方剑。
［几通鼓响，众人役引杨震上。
杨 震 (念)贪官横行害黎庶，
民不聊生泪已枯。
老夫今朝擒猛虎，
志在为民把害除。
带贾夫、王谈。
人 役 带贾夫、王谈——
［武士押王谈、贾夫上，跪。
杨 震 犯官王谈，你可知罪?
王 谈 卑职为官多年，过错难免，这罪嘛……我想还不至于。
杨 震 我且问你，私吞朝廷赈灾银两，可有此事?
王 谈 并无此事。
杨 震 我再问你，京兆府各县私征皇粮，你是否下过此令?
王 谈 无有此令。
杨 震 示证。
［李明示证，王谈垂头。
王 谈 这个……也是事出有因呀!
杨 震 有何原因?
王 谈 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杨 震 你奉何人之命?
王 谈 是……是奉乳国太之命。
杨 震 征粮何用?
王 谈 为乳国太扩修府第。
杨 震 私吞赈灾银两，私征皇粮该当何罪?
王 谈 这……
杨 震 贾夫，你身为乳国太府中总管，为何到乡村强征皇粮，残害百姓?
贾 夫 那……那是乳国太派我去的……
［幕后声：“乳国太驾到!”
［众侍女拥王圣上。
杨 震 杨震见过乳国太。
王 圣 罢了。
杨 震 乳国太请坐!
王 谈
(同起)乳国太救我……
贾 夫
王 圣 杨太尉……
(唱) 太尉大人高官做，
本国太待你不薄。
他二人尽心侍奉我，
不知到底有何错?
杨 震 (唱) 王谈他贪赃枉法罪难赦，
贾夫抢粮更可恶。
百姓们遭受天灾与人祸，
离乡四处去飘泊。
这样的罪犯若放过，
要我杨震干什么?
王 圣 (唱) 他们做事虽欠妥，
也应好语来劝说。
人非圣贤谁无过，
难道你太尉就没污浊?
杨 震 (唱) 乳国太有话就说破，
何必言语费思索。
王 圣 杨太尉，同朝为官，何必当真，不说也罢。
杨 震 不，是非曲直，不可含混，有话说在公堂，何必遮遮掩掩?
王 圣 既是这样，王谈，本国太在此，你就如实讲来。
王 谈 好。乳国太，他收了我儿黄金百两，那也是从赈灾银两和所征皇粮中得来的。
王 圣 杨太尉，百两黄金，那可不是小数呀。
杨 震 王谈，你说我收受黄金百两，有何为证?
王 谈 我儿王密亲手所送，可为人证。
王 圣 命王密当堂对质。
杨 震 好，带王密。
李 明 王密上堂。
［王密上。
王 谈 儿呀，你送杨震百两黄金，可当面说清。
王 密 百两黄金?父亲呀，杨太尉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你却利用我师徒关系送金于他，作为把柄，相机报复，真让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呀!那百两黄金，太尉丝毫未收，我已把它赈济了灾民。
王 谈
啊!
王 圣
王 密 (痛心地)父亲呀，你曾对我说没有私征皇粮，可如今铁证如山，罪及全家，祸灭满门。难道这……这就是父亲你……你留子孙的财富吗?(泣不成声)
王 圣 王密，怎能对你父亲如此说话?
王 密 王圣你……你这荡妇，有何面目教训于我?
(唱) 王圣你包藏祸心把天良丧，
害得我家破人又亡。
你狐假虎威蒙圣上，
私自下令征皇粮。
你诱惑我父做死党，
克扣赈银入私囊。
你藏污纳垢相依傍。
牝鸡司晨乱朝纲。
你卖官鬻爵暗封赏，
扩修府第赛未央。
你有失妇道性淫荡，
强占几多少年郎!
你刁妇分明是暗娼，
臭名远扬辱汉邦……
王 圣 (恼羞成怒)奴才!(出其不意挥金如意打王密，王密踉跄)
［杨震夺下金如意。
王 密 恩师……父亲……
［王密倒地身亡。
杨 震 贤契!
(同) ……(扑到王密身边)
王 谈 儿啊!
杨 震 (唱) 你无惧淫威英年早丧，
怎不叫为师痛彻肝肠!
挽世风原对你寄托厚望，
对亡灵不由我老泪夺眶。
(看金如意)金如意啊……
你本是万岁把乳母赏，
却为何成凶器把我门生戕?
点点碧血往下淌，
滴滴流在我心上。
你为何辜负了皇恩浩荡，
把圣上的一片苦心付汪洋?(转对王圣)
王圣你图穷露凶相，
阴毒险狠害贤良。
贪婪成性蔑法网，
祸国殃民罪昭彰。
今日落入我手掌，
你你你恶贯满盈不久长。
王 圣 哼……
杨 震 (沉痛地)抬下王密，我要亲自祭奠!
［众校尉抬王密下。
杨 震 (愤然)升堂!(拍案)王圣，你命王谈、贾夫私征皇粮，可有此事?
王 圣 他们私征皇粮，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王 谈
(同)乳国太，你……
贾 夫
王 圣 哼!
王 谈
(同)杨太尉，就是她下令私征皇粮、克扣赈银的，太尉饶命!
贾 夫
王 圣 推下砍了!
杨 震 慢。画押!
［王谈、贾夫画押。
王 圣 起驾回府。
杨 震 慢着!既已到此，焉能脱逃?校尉们，将王、贾二犯推下轿首。把王圣打入囚车!给我准备囚衣，我要和她上殿面君!
［无字歌：“啊……”
［暗转。
［李明押王圣囚车，过场。
［杨震、杨夫人、秀娟罪衣罪裙上。
众百姓 杨老爷……杨青天……(跪)
杨 震 (忙)你们这是怎么了?
众百姓 杨老爷为了百姓，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面见圣上，我们愿与杨老爷同甘共苦!
杨 震 (拜)各位父老如此看重杨震，我受之有愧啊!快快请起……
众百姓 (同起)我们愿和杨老爷一同去见皇上!
杨 震 各位父老的心我领了，你们万不可随我同去。反贪倡廉任重道远，相信圣上一定会为民除害，重振大汉雄风!
［杨震、杨夫人、秀娟和众百姓依依惜别……
［伴唱：腐招怨，
怨气腾腾冲九天。
廉招欢，
欢声笑语满人间。
反腐倡廉渊源远，
人类永贯穿。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