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周仁回府》剧本
秦腔·1958
人物表
杜文学：小生，二十五岁，风流儒雅，好结朋友的翩翩公子。
吕 忠：末角，五十六岁，纯良士人。
周 仁：小生，二十三岁，忠良之后，侠义之士。
刘 显：红净，二十六七岁，历史有名的征倭将官。
凤承东：丑装，三十多岁，卖友求荣的小人。
胡秀英：二十二三岁，杜文学之妻，贤而有德。
杜 莺：老生，年约六十岁，主持正义，与严嵩不睦。
严 嵩：净角，五十多岁，居心不良，树党营私，纵子作恶。
严 年：净角，四十多岁，严嵩的家人，是历史上有名的恶仆。
李兰英：二十二三岁，周仁之妻，有侠义的女中丈夫。
林碧川：净角，三十多岁，倭寇后援统领。
杂 角：若干人。
第一场路遇
[差役解周上。
周 仁 (唱安板)
四十板打得我皮开肉绽，
忍不住痛煞煞叫苦连天。
恨狗官初见我红了脸面，
未开言先把我打骂百般。
(白)周仁便说，是我失却饷银，并非有意，其罪虽大，或不至死，不料遭逢一班奸党恶吏，见面不问曲直，便是一顿好打，又要将我解京定罪，想起遭遇，好不痛煞人了。
吕 忠 (上唱摇板)
老大人身康健我便复命，
听他言不久的也要回京。
正行走猛抬头大吃一惊，
周郎官因何事缧绁受刑。
(白)这是周郎官么?
周 仁 你是吕老伯?
吕 忠 我且问你，所犯何法，解往何地?讲说一遍，我好设法搭救于你。
周 仁 老伯不知，是我押解饷银，路过长江，浪打船翻，谁料事不凑巧，偏遇赵文华到来，问了一遍，他恨我是兵部职员，将我送县追问，谁知那些趋炎附势的狗官，见我不问曲直，先打四十，又要解京定罪，哎!我可莫说老伯!老伯!你看我周仁遭此不幸，好不冤煞人了。
(接唱)悔不该做郎官负此重任，
舟船翻人落水失却饷银。
恨贼官他见面并不细问，
打四十解京都令人伤心。
吕 忠 既是这样，周郎官放心，杜公子慷慨好义，思贤如渴，我这里进京，见了我家公子，说明情形，必能救你出苦。
周 仁 杜公子和我非亲非故，未必出银救我。
吕 忠 我家公子疏财仗义，颇有孟尝之风，因为除奸，招贤纳士，说明原因，必然慨允。
周 仁 如此我先仗庇老伯为我周旋。
役 周老爷，天气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吕 忠 二位接来，这是纹银五两，以作茶仪，沿途好好照应周郎官，日后到京，再好重谢。
役 这就不恭了，你老人家放心，周郎官是个好人，应当照应。
吕 忠 如此你我暂别了。
周 仁 哎老伯!
(唱七锤)拜别了老伯把路奔，
他乡唯有故人亲。(下)
吕 忠 (唱原板)忠臣义士多遭困，
见了公子说原因。
第二场投军
刘 显 (上唱浪头带板)
奸党做事太不平，
上下交征贿赂行。
看来世上金能语，
说到人情剑欲鸣。
(白)咱家刘(两方看介)咱家刘显，改名张武烈，那年得中武魁，上京应试，严党把持科场，不行贿赂，不准入场，我扯他武选司面理，又是一班狐群狗党，将我重打四十，收禁在监，是我打死狱吏，越墙逃走，官府捉拿于我，多亏杜公子赠银百两，命我江南从军，先平倭寇，然后徐图报仇，大呼严贼严贼，刘老爷不杀儿誓不为人了。
(唱浪头带板)
真英雄出世来顶天立地，
大丈夫我岂肯销声匿迹，
贼当道尽出些不平之事，
要平坦先剪除当路荆棘。
[下。
第三场救仁
杜文学 (上唱慢带板)
鲁肃疏财曾指囤，
晏婴解骖为救人。
白驹过隙光阴迅，
富贵于我如浮云。
(白)杜文学，闻听兵部人言，赵文华诬奏张经，通敌祸国，严嵩从旁荐言，圣上恼怒，差人去提，又教赵文华执掌军中大事。严贼不除，国家后患不堪设想，父亲江南视察军务，我命吕先生前去探望，好久不见回来，教人悬刻在心!
吕 忠 (上)离了江南地，举步到京都，来见杜公子，要解周仁愁，参见公子。
杜文学 吕先生回来了，少礼请坐。
吕 忠 请坐。
杜文学 这是吕先生，家父出使江南，蒙你前去探望，怎么样了?
吕 忠 我先与公子恭喜。
杜文学 喜从何来?
吕 忠 老大人精神矍铄，军民爱戴，闻听赵文华诬奏张元帅畏贼失机，老大人不久回京，辨明是非，那时与公子相见，同乐天伦，岂不是喜?
杜文学 哎!严党不除，永无宁日，吕先生长途劳苦，好好休息去吧!
吕 忠 慢着，还有一件事情，敢请公子施惠，不知可愿做否?
杜文学 何事请讲?
吕 忠 小老归来，行至中途，遇见兵部郎官周仁，因他押解饷银，行至长江，浪打船翻，失却饷银五千，一班奸党恶吏，不问是非，重责四十，解京定罪，公子如能设法将他救出，他日助你，必然大有作为也。
(唱摇板)那周仁他为人侠义果断，
其耿直与乃父俱是一般。
望公子先救他脱离磨难，
到后来必助你报国除奸。
杜文学 (唱原板)恨奸党和兵部要挟私怨，
那周仁他也是兵部郎官。
无心错今竟然遭罹磨难，
我岂能不营救袖手旁观。
(白)我想周仁乃是兵部郎官，身遭奸党所害，侠义之士，岂能不救，吕先生，这是柬帖一张，速快备银五千，搭救周仁出狱!
吕 忠 是!(下，胡上)
胡秀英 招贤纳士夫有志，为国除奸待时机。我乃杜文学之妻胡氏秀英，听说吕先生由江南回来，不免向前问过。
杜文学 娘子到了。
胡秀英 官人万福。
杜文学 少礼请坐。
胡秀英 为妻有坐，请问官人，吕先生由江南回来，父亲身体可好?
杜文学 身体康健，不久也要回京。(胡四顾，不见吕先生，问杜)
胡秀英 怎么不见吕先生?
杜文学 娘子不知，是他言道，有一兵部郎官名叫周仁，为人侠义果断，因失饷银，收禁在监，我命他持银搭救，娘子以为然否?
胡秀英 官人话讲哪里，我们家风，忠孝为先，仁义为本，济困扶危，理所应该，况他又是侠义之士乎?
(唱摇板)传家风本忠孝仁义独在，
救人急扶人危理所应该。
何况他兵部官侠义可爱，
救他命权当是为国储才。
杜文学 (唱原板)娘子讲话真可爱，
深明大义丈夫才。
要救周仁出苦海，
盼望他们到此来。
胡秀英 (唱原板)官人救他出苦海，
我要接他妻同时来。
杜文学 娘子请便!(胡下)
[吕、周同上。
吕 忠 (唱摇板)实服了杜公子为人慷慨，
一句话救周仁免祸消灾。
周 仁 (唱抽慢摇板)
出银两活蚁命大德爱戴，
是这样大恩义怎敢忘怀!
吕 忠 来至府门，你我一同进内。(同进)上坐就是公子。
周 仁 公子呀!
杜文学 周兄不必伤惨，坐了再讲。
周 仁 谢座。
杜文学 周兄一误之失，可恨一班奸党恶吏，有意为难，陷身缧绁，真道可伤。
周 仁 周仁自不小心，罪该万死，多蒙公子全活蚁命，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他日若有用仁之处，赴汤蹈火，不敢辞劳!
杜文学 既是这样，你我结为异姓同胞，今后以兄弟相称，可情愿否?
周 仁 周仁刚脱禁囚，何敢高攀!
杜文学 四海皆兄弟，一国尽同胞，我心已定，不必推辞，周兄多大岁数?
周 仁 二十三岁。
杜文学 如此你还小我两岁，彼此都勿客气，就是我兄你弟了。
周 仁 如此哥哥请上受弟一拜了。
杜文学 为兄也有一拜。
周 仁 (唱摇板)小周仁听一言急忙跪倒，
蒙哥哥救我命情深义高。
兄救国我随后执鞭受教，
要学个忠义士报李投桃。
杜文学 (接唱)四海内皆兄弟圣人名教，
一国中老和少无不同胞。
非骨肉同手足情笃谊好，
从今后还望你为国辛劳。
凤承东 (上唱)富贵易借银千两，
贫穷难求米升合。
(白)凤承东，是我以在原郡家乡，骗人财物，逼死人命，官府捉拿，逃出门来，无处藏身，闻得杜公子轻财重义，有孟尝之风，前来投奔，来此已是杜府，谁在这里?
吕 忠 做甚的?
凤承东 烦禀公子，就说有一苏州客人要见。
吕 忠 你且少待，禀公子，有一苏州客人要见。
牡文学 命他进来。
吕 忠 命你进来。(凤进)
凤承东 参见公子。
杜文学 少礼坐了。
凤承东 谢座。
杜文学 请问兄台哪里人氏，因甚到此，有何见教?
凤承东 小人凤承东，苏州人氏，因为倭寇连扰，水患频仍，是我逃难到此，中途又遇贼盗，闻得公子轻财重义，不揣冒昧，特来祈怜，还望公子慈悲慈悲!
杜文学 这就是了。(背供)听他讲说一遍，当真可怜，我自有道理，这是凤兄，小弟心想留兄暂居舍下，以作座上之客，不知肯屈就否?
凤承东 公子如此慷慨，慢说招留门下，即是为奴为仆，亦是甘心，二位是谁?
杜文学 这是吕先生，久居舍下。此位周仁，是我异姓兄弟，同是南方人士，今后亦可互相领教。
凤承东 如此请来见礼了。
吕、周：还礼了。
凤承东 哎公子呀……
(唱摇板)蒙公子活我命恩同再造，
既疏财又仗义孟尝风高。
报你恩要学那鸡鸣狗盗，
也不枉今日里救我这遭。
杜文学 (接唱)交友并非望图报，
五伦之中信为高。
良师益友身之宝，
富贵浮云顷刻消。(同下)
第四场对奏
[莺带四青衣浪头上。
杜 莺 (唱带板)奉王旨查匪患出使江东，
恨倭奴太无赖暴虐残凶。
张廷彝果算得有谋有勇，
我回京把详情本奏龙廷。
(诗)张经足智多仁勇，冲锋陷阵如雷霆，倭寇居心似枭獍，王江一战大功成。
(白)老夫姓杜名莺字羽文，咸宁人氏，只因倭寇作乱，扰遍江南，圣上命我视察匪情，幸喜张经挂帅征剿，可谓任用得人，前日王江一战，夺回名城数十处，斩获贼首数千级，倭寇胆怯，相率东窜，但是赵文华处处掣肘，有意为难，是他暗参张经畏贼失机，通敌祸国，圣上不明真相，将张经解京定罪，又命赵文华执掌兵权，我要进京奏明圣上，若不改用别人肃清倭寇，将来后患不堪设想也。
(接唱)赵文华他为人存心不善，
与张经挟私怨捏故冒参。
军情事不同心难免遗患，
到京地把详情要奏君前。(下)
[严嵩浪头上。
严 嵩 (唱带板)赵文华才高大有用，
可恨徐阶荐张经。
杜莺不肯为我用，
一网打尽不留情。
(白)老夫严嵩，倭寇作乱，我荐赵文华出征，徐阶力保张经去剿，杜莺随声附和，气杀老夫也!前日赵文华劾奏张经通敌祸国，罪大无比，圣上降下旨来，将张经拿回即要问斩。
(内喊杜侍郎到)有请。(莺上)
杜 莺 为救张廷彝，先见严相国，相国在上，杜莺有礼。
严 嵩 杜侍郎少礼请坐。
杜 莺 谢座。
严 嵩 请问侍郎几时回京。
杜 莺 昨日回京。
严 嵩 江南军事如何?
杜 莺 相国请听，张经奉旨出征，江南父老共庆得人，不料赵文华一意主抚，张经坚持痛剿，二人意见不合，赵文华含恨在心，又参张经通敌祸国，未免冤人了。
(唱七锤)张经主剿赵主抚，
二人意见不相投，
赵文华含沙来射影，
飞章劾奏持何由。
严 嵩 兵权在握，不肯破敌，坐失时机，民遭涂炭，是谁之过也?
杜 莺 张经自到江南，锐意图强，王江一战，群贼授首者数千级，夺回名城数十处，江南父老，欢声雷动，事实昭然，我所亲见，谁料赵文华恼羞成怒，反参张经畏贼失机，这就是大大的不平了。
(唱慢带板)
张经有谋又有勇，
不顾生死夺名城。
为国杀敌能用命，
王江一战大功成。
严 嵩 王江之胜，乃是赵文华胡忠宪合力痛剿，张经夺人功勋，希图封赏，国有国法，谁敢不遵?
杜 莺 相国一味偏听，不纳忠谏，请即奏明圣上，将张经暂押刑部狱中，即时调回赵文华，另派贤员，查明复奏，谁是谁非，不难水落石出了。
(唱带板)哀求相国睁慧眼，
明察秋毫镜高悬。
忠奸愚贤不难辨，
是非证实杀杜莺。
严 嵩 (唱带板)张经他把大法犯，
杜莺讲情连二三。
劝你不必巧言辩，
纪纲不振万事难。
杜 莺 (唱带板)听一言气得我心血潮反，
赵文华做此事欺了苍天。
莫须有三字狱今日再见，
董狐笔哪怕他舌如刀尖。
严 嵩 (唱磨锤尖板嘹子)杜莺讲话太得恶。
杜 莺 (接唱)为国尽忠言更多。
严 嵩 (接唱)老夫上殿奏一本。
杜 莺 (接唱)哪怕你掌剑把头割。
严 嵩 杜侍郎。
杜 莺 严相国。
严 嵩 杜羽文。
杜 莺 分宜相。
严 嵩 张经通敌祸国，是你一味偏袒，敢和老夫上殿面君?
杜 莺 面君就面君!
严 嵩 走，(转场同跪)上得殿来我要先奏!
杜 莺 我要先奏!
内 (搭架)我朝法度有序，官有大小，杜侍郎低头，严爱卿奏来!
严 嵩 万岁，张经畏贼失机，通敌祸国，听臣一本可!(牌子)
内 严爱卿低头，杜侍郎奏来!
杜 莺 万岁，张经主战，赵文华主抚，二人意见不合，听臣一本可!(牌子)
内 侍 (内侍持圣旨上)严爱卿所奏甚是，张经通敌祸国，着即处斩，杜莺诋毁朝廷，诬蔑元辅，本应枭首示众，姑念股肱老臣，不忍加诛，死罪免了，活罪难免，押在刑部狱中，徐图发落，其余人之大小，罪之轻重，统交严爱卿处理，钦此。
严 嵩 万岁!万万岁!(黄场起介)来，将杜莺押在刑部狱中。(押莺下)打轿回府。(牌子转场)好不气气煞我也。(严年暗上)
严 年 相爷上气和谁来?
严 嵩 严年哪知，杜莺为救张经，当殿诬蔑于我，教人怎得不气。
严 年 圣上怎样传旨?
严 嵩 圣上命我将杜莺押在刑部狱中听候发落，其余人之大小，罪之轻重，教我处理。
严 年 既教相爷处理，何不教锦衣卫将杜莺家产抄没，其余人口拿来问成死罪，这是圣上的主意，与相爷无干。
严 嵩 此计甚好，这是银牌一面，速着锦衣卫将杜莺家产抄没，其余人口一起拿来严刑处治。
严 年 遵命。
严 嵩 杜莺!老匹夫!你种恶因无善果，我要平地起风波，好不气气气!(下)
第五场抄家
[杜、凤急上。
杜文学 父参严嵩，坐卧不宁。
凤承东 骑墙看风，夺利争名。
吕 忠 (急上)心忙嫌路远，事急恨步迟。公子不好了!
杜文学 怎么样了?
吕 忠 老爷因救张经，圣上大怒，下在刑部狱中，严贼命锦衣卫抄家来了!
杜文学 怎么说?(唱尖板)
听一言吓得我魂飞魄散，
(副带兵过场)
凤承东 好一吕老儿，这就不是，慌慌张张信口胡说，吓死公子，这个担儿还是你担，还是我担?
吕 忠 凤兄不必怨我，速快唤醒公子，待我报与周仁得知了。(下)
凤承东 公子醒得!
杜文学 (唱塌板)好一似刀割肠箭把心穿。
我这里睁双眼仔细观看，
(哭喝场)原来是凤先生站立面前。
背地里把圣上一声埋怨，
宠奸贼害忠良不辨愚贤，
为国事不辞劳出使江南。
今日里进忠言又遭刑贬，
倒教我束双手恨地怨天。
周 仁 (帘内唱尖板下接嘹子)
吕老儿与我讲一遍，
心中好似滚油煎。
回家先把哥哥见，
赴汤蹈火我当先。
(白)哎呀哥哥，锦衣卫抄家，霎时就到，还是速快逃走。
杜文学 父在囹圄，我死何惜，你们速快逃命，我是不走的。
周 仁 哎呀哥哥，伯父虽在囹圄，还有见天之日，我们岂能坐以待毙!
杜文学 我们是怎样的走法?
周 仁 还是分途而逃!
凤承东 慢着!忙的咋哩，忙和尚干不下好道场。
吕 忠 一霎时就有滔天大祸，岂有不忙之理?凤兄快寻良策，待我府门打探。(下)
凤承东 周兄，自古道处患难而不忧，遇祸变而不惊，才算真正的人物哩!
周 仁 凤兄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凤承东 料你们胆量有限，自顾不暇，你们还是各逃性命，我保公子逃走，管保稳如泰山。
周 仁 凤兄有此胆量，不枉我兄交友一场，请上受我一拜了。
(唱七锤)凤兄请上我拜见，
患难之中节义难。
他日平安回家转，
周仁叩谢你门前。
凤承东 请起，你们速快收拾，我到外边等候，锦衣卫即来，我也有妙计退敌。
周 仁 如此凤兄速快前去瞭望。
凤承东 公子随后即来。(下)
周 仁 嫂嫂娘子快来!(胡、李同上，杜见即哭介)
杜文学 她姐妹如何安置?
周 仁 有弟承当，不怕什么，哥哥快走。
杜文学 如此我就拜托了。(唱紧七锤)
你与我真不愧同胞兄弟，
(哭喝场)同甘苦共患难生死不离，
今日里暂分别托妻与你，
霎时间举家人各分东西。
叫兄弟换了衣快离此地，
(三翻鹞换衣)
我走后任你们天南地北。
[周送杜下又上，见胡、李大哭。
胡秀英 (唱带板)梦不想天降祸举家分散，
(哭喝场)一家人倒做了天覆地翻。
李兰英 (唱带板)与姐姐双携手并肩逃难。
周 仁 (唱带板)何一日杀奸贼拨云见天。
[倒四锤同下副领卒上。
卒 禀爷来至杜府。
副 入内去搜。(搜介)
卒 公子夫人逃走，不见一人。
副 如此放起火来，(烧罢)待我严府复命。(同下)
胡秀英 (内唱尖板)携手出门泪满面，
[胡、李、周同上。
李兰英 (唱嘹子)只见火光上冲天。
胡秀英 (唱嘹子)多亏妹妹同做伴。
周 仁 (唱嘹子)兄嫂的好处报不完。
[倒四锤同下。
[杜、凤浪头同上。
杜文学 (唱带板)远望见火光起天黑地暗，
吓得人辨不出东北西南，
恨严贼弄权柄心存不善，
把忠臣和良将任意摧残。
[单下。
凤承东 (唱原板)正行走来用目看，
布告图形贴路边。
公子前边暂歇缓，
待我与你作周旋。
(白)公子如今出了城了，就不大要紧了，你在前边柳荫之下少待片时，教我看这里贴的是什么东西，(看介)唔呀，原是一张告示，待我念来：照得奉旨惩逆，原为奸匿不情，杜莺欺君罔上，国法决不宽容，其子竟敢逃走，藐法胆大无穷，献者得官领赏，匿者一律同刑。唔呀，凤承东，你好无才呀!杜公子逃走，各处出下赏格，有人拿住公子，高官得坐，荣华享受，你放下现现成成的官不做，保着这钦犯逃走，若教严府知道了，如何担待得起，不如将他献出，换下一顶纱帽，有何不可，我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摇板)卖主求荣比屁淡，
忘恩负义为做官。
只要我身能荣显，
哪怕他旁人骂祖先。
(白)唔呀不妥，我可莫说凤承东、凤承东，你怎么才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想你当年，以在原郡家乡，犯了众恶，官府捉拿，逃走在外，多蒙杜公子收留门下，丰衣足食，就该知恩报恩，为何见利忘义，萌此不仁不义的念头，我今若将公子献出，良心何在，天理何在哪?
(唱摇板)公子把我多优待，
丰衣足食过得来，
为人莫把良心坏，
卖主求荣大不该。
(白)哎呀，这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这世事，谁讲良心哩嘛，良心倒是黑的嘛白的，我放下现现成成的官不做，可是讲什么良心哪，只顾目前，哪管将来，我还是等个机会，把他献是献了。
(唱摇板)瓜娃子做事把天理讲，
受恩莫忘太荒唐。
只要我身把荣享，
哪怕你大家指脊梁。
差役二人 (上)奉命拿人犯，跑得腿发酸。
凤承东 列位都是做什么的?
役 我们都是严府的家丁，捉拿杜公子哩。
凤承东 你可认得他吗?
役 并不相识。
凤承东 你们可认得我吗?
役 面相很熟，大概在一个太阳坡里晒过暖暖。
凤承东 我名凤承东。
役 哪怕你住到城西哩。
凤承东 倒与杜公子很熟。
役 捩住，既与公子很熟，必知公子下落，好好献出公子，不但我们回去领赏，即是你也少不了纱帽一顶，纹银千两。
凤承东 前边柳荫之下，候我的那人，就是杜公子。
役 如此上前带了。(带杜复上介)
杜文学 你们带我为何?
役 为何为不何，先到严府再说。(差役向凤使眼色叫他答话)
凤承东 公子我对你实说哩，你现在倒了霉了，我跟上你有啥指望哩吗，我想弃暗投明享荣华，不献你我先不得入门么。
杜文学 凤承东，我把你无情无义的奴才，从前你在原郡犯了众恶，逃进京来，我将你收留门下，有人知你行为者，说我将来必受你累，到今果应前言，杜文学不死，岂能与你甘休。(下)
凤承东 你可生的*(左口右外)气干啥哩些，你把眼瞎了，我把心瞎了，只要我有官有钱，啥事都不顾，正是：只要今世享荣华，哪怕来生变骡马。(下)
第六场骗仁
严 年 (上)我是太岁又值年，擅作威福非等闲。卖官鬻爵交易所，捕风捉影是非场，老爷朝中二天子，咱是府下一宰相。(白)严府第一掌家姓严名年字萼山，相爷爱我才高，府下事无大小，托我处理，朝中许多官员，半出我的门下，这话休说，只因杜莺老儿当殿诬蔑相爷，圣上将他押在刑部狱中，他的儿媳胡氏，生得十分美貌，心想娶她为妾，但是无计可施，等将杜公子拿到，再作道理。(役上)
役 禀太爷，将杜公子拿到。
严 年 你们是怎样拿的?
役 有一凤承东与我们挂眼，才将他拿住的。
严 年 唤凤承东。
役 朋友，太爷唤你哩，快些。
凤承东 来了，参见太爷。
严 年 你是凤承东?
凤承东 是小人。
严 年 杜文学与你如何认识，你是怎样拿得?
凤承东 小人与他甚熟，听说太爷捉拿于他，小人与他同伴行走，候公差到来，指明捉拿，我是与太爷尽忠哩，我是与太爷尽忠哩。
严 年 你是个好的，我就收你个干儿子。
凤承东 如此我先拜过干爸。
严 年 起来站在一旁。
凤承东 干爸恩宽。
严 年 来!带杜文学!(役拉杜上立下边)好一狂生，见我为何立而不跪。
杜文学 严年蛮奴才，我杜文学是何等样人物，岂能与你个奴才屈膝。
严 年 还是这样可恶，来，这是相爷名片，押在刑部狱中。
柱文学 凤承东我把你该杀不该救的奴才，从前我救你命，今日你害我死，我若不死，岂能与你干休。(拉下)
严 年 该死的奴才，不知还骂谁哩。
凤承东 干爸他没骂你，是骂我哩，我倒不怕人骂，骂哩叫他骂去。
严 年 凤承东，你可知为父害杜家的心事么?
凤承东 孩儿不知。
严 年 因为杜文学之妻生得十分美貌，为父心想娶她为妾，你与杜公子甚熟，必知他妻的去向，若能设法与父娶来，你就是个孝顺儿子，父与你周旋一顶纱帽，戴在头上，岂不是好。
凤承东 干爸，要娶胡氏不难，须将一人网罗在内，不然，是决不能成功的。
严 年 那人是谁?
凤承东 不是别人，就是那兵部郎官周仁，因失饷银犯罪，杜公子出银五千救他不死，他二人结为异姓同胞，虽非骨肉，情同手足，那周仁与胡氏逃往太宁驿去了。
严 年 那周仁是怎样的网罗法?
凤承东 有办法，儿去见他，就说杜公子唤他有事相商，他闻公子有唤，必然与我同来，诳在半路，差人将他拿进府来，将郎官的冠带准备停当，干父亲自与他去了缚绑，加上冠带，他感你扶持之恩，必然献出胡氏。
严 年 好计、好计，凤承东。
凤承东 儿在。
严 年 就依你说，速快前去，为父我还等着哩。
凤承东 儿遵命了。(八板下)
严 年 (唱慢带板)
时运来未娶妻先得儿子，
既孝顺又难得才智有余，
儿说媒父娶妻也算奇事，
有好儿娶好妻心满意足。
[下。
胡秀英 (上唱塌板)
朝不清尽出些狐群狗党，
害得我一家人背井离乡。
李兰英 (唱慢板)我夫妻伴姐姐逃出罗网，
何一日拨乌云才见日光。
周 仁 (唱慢板齐)
念兄长不由人神魂飘荡，
此时候但不知他在何方。
胡秀英 叔叔你我平安到此，但不知公子安危如何?
周 仁 嫂嫂放心，哥哥若知你我在此，早晚必有讯音。(凤上)
凤承东 安排牢笼计，特来骗周仁，周兄在家否。(叩门介)
周 仁 嫂嫂你听门外有人，你们回避，待我开门观看，
(胡、李回避)何人叩门?(开门见凤又惊又喜)原是凤兄到了，请坐。
凤承东 我这里有坐。
周 仁 哥哥临难出走，多累凤兄担心。
凤承东 受恩当报，理所应该。
周 仁 我兄现在何处?
凤承东 说你放心，他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别的人都是不得到的，命我请你前去，不知有何话说?
周 仁 如此凤兄少站，待我内边说得一声，你我一同前往了。
凤承东 也好作速些。
周 仁 (唱摇板)幸喜得我哥哥平安无恙，
到内宅见嫂嫂细说端详。
[下。
凤承东 (唱原板)还说他做郎官才在我上，
解不开这机关怎入官场。
周 仁 (上唱原板)
兄侠义真不愧江南物望，
见哥哥把善后仔细商量。
凤承东 (唱原板)正行走见家丁狼虎一样，
嘴一歪快下手莫教远扬。
役 带了。
周 仁 你们带我为何?
役 朋友，答话哩吗。
凤承东 哈哈周兄，是你不知，这是严府的家丁，我将公子献与严府，得来满身富贵，今天又将你献与严府太爷，你到那里就知道了，你将来还要感我的大恩哩。
周 仁 凤承东，我把你无人心的贼呀。
凤承东 谁有人心哩吗!
周 仁 (唱七锤)他把你当上宾视为兄长，
谁知你是小人心如豺狼，
我哥哥门下客谁居你上，
怎忍得施这样狼毒心肠。
凤承东 他姓杜你姓周，他是你做什么的哥哥?
周 仁 好贼呀!
(唱原板)受人恩我岂肯良心尽丧，
我二人是管鲍不学孙庞，
谁是你背大恩反设罗网，
全不怕到后来天理昭彰。(下)
凤承东 (唱摇板)做大事我还要骑墙观望，
讲道德说仁义少入官场。
[凤下，年上。
严 年 (上唱慢七锤)
梦与佳人成合卺，
醒来仍旧是孤身，
若要胡氏到我手，
除非设计骗周仁。
[凤上。
凤承东 禀干父，将周仁带到。
[役带周上。
严 年 (看周介)走，你们这一干该死的奴才，命你们去请你家周老爷，为何与我将客逮来，奴才!还不退下，(役退后介)待我亲手与周兄去了缚绑，(取绳)周兄请坐，(周莫名其妙只好坐下)这是周兄，我那干儿子凤承东说起你丢官之事，为弟觉得十分可惜，因此竭力周旋，将兄官复原职，来，与你周老爷冠带。(牌子换衣介)
周 仁 太爷与我施恩的心事，若不说明，万万不敢受职。
严 年 周兄不知，弟实为杜公子之妻胡氏，闻兄与她同居一处，若肯将胡氏献出，与我做妾，我便感激不尽。(周大惊)
周 仁 哎呀，太爷(卸帽跪滚板)我叫、叫一声太爷太爷，我的太爷呀，是你今日提拔于我，又做郎官，恩同天大，一个妇人为什么不能献出，只因我那年身陷缧绁，杜公子慷慨出银五千，救我不死，是他临行托妻于我，今日我将他妻献与太爷，不唯世人骂我恨我，即是太爷要我这忘恩负义之徒，作何使用了。(年听了这话气恨得转身坐介)
严 年 这样不识时务!
凤承东 周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周看严年情形，不献嫂嫂不行，心生一计先救公子)
周 仁 罢么，太爷若能将公子开成活罪，我就把他妻献与太爷，为救其夫，故献其妻，既不负故友之谊，又能报新主之恩，但不知太爷却肯容否?(年转来向周)
严 年 周兄真丈夫也，请起。
周 仁 太爷恩宽。
严 年 请兄升冠，(周戴帽介)我就把杜公子开成活罪，来，去到刑部，就说杜文学原无大过，实受他父之累，将他开成活罪，速去就来。(役下)周兄，胡氏何时能到这里?
周 仁 我到那里婉言劝说，此事万不敢强，强则宁死不从。
严 年 你到那里须要好言相劝，我该何时迎娶?
周 仁 晚间来迎，还不知却肯从否?
[役上。
役 禀太爷，将杜公子开成岭南的流罪了。
严 年 下去。(役下)周兄速去，咳哼。(下)
凤承东 周兄，我干父与你周旋这顶纱帽，很不容易，你将来做官的时候，须要知道谁与你办事来。(周恨气得勉强应承)
周 仁 凤兄费心，为弟深感。
凤承东 哎周兄!(唱摇板)
我父子大恩德要你深感，
非我们你今日焉能做官。(下)
周 仁 (唱带板)我心中好一似烈火上焰，
恨小人当知己信口胡言。(愁烦地下)
[刘显带兵上。
刘 显 (唱浪头带板一句砸)力图自强赴国难。
(白)浙江参将新任副总兵刘显，是我那年在京打死狱吏，越墙逃走，多蒙杜公子赠银百两，来到江南从军，追剿倭寇，略著战功，升为副总兵，命我驻紫淞沪，只因俞大猷戚继光约我大破倭寇，先到三沙等候，来，兵扯三沙。
(唱带板)俞大猷有智勇熊心豹胆，
戚继光创战略当世奇男。
[下。
第七场替嫂
[周仁慢磨上，思想斗争，搜门。
周 仁 (唱浪头带板)
凤承东蛮奴才忘恩报怨。
(哭喝场)我把你个贼呀，无人心的贼!
(接唱)他把我推虎口进退两难。
我怎忍把嫂嫂严府去献，
无奈了先把兄性命周旋。
这浑身富贵局尽是权变，
我周仁此时候何心做官。
(白)周仁便说，哥哥临难之时，将嫂嫂跪而托我，是我满口应承，要保嫂嫂安全，不负哥哥所托，我今若将嫂嫂献出，既食前言，又负人恩，我周仁还能在世为人乎!我若保上嫂嫂逃走，这贼的法网最密，羽翼甚众，又有凤承东那个奴才耳目在内，不出数日，仍落贼手，嫂嫂之祸既不能脱，哥哥之罪又不能免，慢说将来报仇雪恨，目前皆不得好结果，老天!但只说这却怎处!(想介)罢么!我就将嫂嫂献与奴才，这就叫为救哥哥害了嫂嫂，这话向他也是说得去的了。
(唱塌板)我周仁并非忘恩义，
为救夫命献他妻。
这话向他说得去，
想哥哥必不怪我的。
待我回上太宁驿，
倒退一步再筹思。
纵然嫂嫂她肯去，
哥哥回来难辩白。
(滚白)我想若将嫂嫂献出，哥哥异日回来责我不是，我便说哥哥呀哥哥，不明真相的兄长，凤承东将你置之死地，二次又将我网罗在内，不把嫂嫂献出，势必同归于尽，无奈只有成全哥哥献了嫂嫂，才讨得你个活命，他必然说：我是刑部开活，与你何干，与你何及，凤承东陷害于我，你又献了我妻，我和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奴才罢了不成!那时只委屈我周仁一人，有谁替我分辩了。
(唱紧塌板)
他见我必要生误会，
浑身是口难辩白。
忘恩献嫂传后世，
人人骂我无义贼。
嫂嫂不到严府去，
十个周仁难活一。
嫂嫂若到严府去，
身入虎口逃不出。
能不负哥哥托嫂意，
我周仁才算奇男子。
(白)天哪、天哪!我是怎样搭救嫂嫂!(想介)哎有是有了!
(接唱)忽然一计从心起，
以羊易牛杀严贼。
(白)我想我妻和嫂嫂面貌相似，况她平日有些肝胆侠气，若教她假扮嫂嫂去至严府刺杀严贼，做此轰轰烈烈惊天动人的事情她必是去的，哎，她必是去的了。
(唱紧塌板)我的妻她生来热肠侠义，
若教她替嫂嫂必是去的。
我这里回家去陈说详细，
思在前想在后啼笑皆非，
即就是我的妻慷慨要去，
数年的好夫妻怎忍割离。
(白)想我夫妻结发以来，相亲相爱，如胶似漆，我以堂堂男子，不能搭救嫂嫂怎忍舍妻一死，通不得，通不得。我是怎样搭救嫂嫂，我是怎样搭救嫂嫂?哎有是有了!
(接唱)猛想起贤德妻多谋多智，
我何必在中途进退犹疑。
我先是这么样冠带回去，
见贤妻要教她设谋划策。
[倒四锤下，胡旦、李旦上。
胡秀英 (唱安板)秋风起残叶落心加惆怅，
姐和妹在家中挂肚牵肠。
李兰英 (接唱)他去久不见回门前观望，
四下里无人迹意乱心慌。
胡秀英 却怎么这般时候还不见回来。
李兰英 姐姐，妹妹隔窗观见凤承东的语言行动，我心好疑。
胡秀英 妹妹，说你看得不错。
(接唱)观见那凤承东气象狂妄，
(上板)恐怕他怀奸险居心不良。
李兰英 (接唱)回来迟怕得是误入罗网，
落难人倒做了雪上加霜。
(翻水袖白)罢了姐姐，姐姐呀。(胡翻水袖同样介周仁上)
周 仁 哈哈，咳咳，哎，哥哥呀!
(唱塌板)为搭救兄和嫂脱离罗网，
贼逼我强冠带羞愧难当。
[游板，进门，胡、李见状惊慌，周垂头丧气难受介。
李兰英 官人你回来了。
周 仁 我回来了。
李兰英 你哪里来这身荣耀?
周 仁 哎娘子!(唱带板)
叫娘子你看我官府模样，
哪管他朋友的生死存亡。
胡秀英 (唱慢带板)
胡秀英观见他来路形象，
却怎么戴乌纱言语癫狂。
(想不下去地难受)
但不知奴的夫今向何往?
叫妹妹你看他来路不良。
李兰英 (唱原板)叫姐姐你不必心中惆怅，
李兰英背过身细问周郎。
(转身拉周介)哎官人呀：
(接唱)哪里的乌纱帽戴上你头上，
你先与我姐妹细说端详。
(游板)
胡秀英 事已至此，还问什么，只要设法救下公子，我即万死，亦是感恩不尽了。
李兰英 姐姐说你放心。
(唱原板)叫姐姐你且把宽心展放，
天大事有小妹一面承当。
(白)官人你哪里来的这身荣耀?
周 仁 娘子你问的是这吗?(指纱帽介)
李兰英 正是的。
周 仁 严府太爷他扶持我又做了官了。
李兰英 做了官了好，我先问你哥哥的吉凶如何?
周 仁 娘子是你不知!(拉李向前走介)凤承东将哥哥献与严府，得了满身富贵，又将我骗到严府，严年勒要嫂嫂做妾，啃的我无其奈间，救了哥哥，献了嫂嫂，才得来这顶纱帽。
李兰英 周仁!我把你忘恩负义的贼!(打周耳光)
周 仁 娘子不要生气，我还有下情相告，(周欲向前解释，李不容开口举手又打，胡拉李，周以手遮面介)
李兰英 贼呀!你只图目前富贵，卖友求荣，全不想你当日了!
(接唱)长江以内失军饷，
身为皇犯解京邦。
若非哥哥出银两，
早做冤鬼死异乡。
周 仁 娘子你休怪我，这是哥哥嫂嫂目不识人，交的朋友不好，将他害到这步田地，非我不是!
李兰英 既是他夫妻目不识人，交的朋友不好，你就该尽朋友之心，救嫂嫂之命，谁叫你也落井下石地效尤来了。
(接唱)你不该卖友把良心丧，
图富贵把人大恩忘。
全不看青天在头上，
你忘恩负义必遭殃。
胡秀英 (唱原板)过去的话儿再休讲，
只说是目前怎下场?
李兰英 哎姐姐呀!
(唱原板)顺境逆境都一样，
凡事妹妹有主张。
严府纵有天罗网，
愿闯铁壁与铜墙。
我和禽兽不一样，
纵然一死有何妨。
(白)我叫一声老天老天，我姓李的女子有血性有志气，怎么做了禽兽之妻，老天老天，你怎么害我以至于此了?
(唱慢带板)
老天不把人情谅，
气得人裂断九回肠。
你枉披人皮在世上，
毫无人性心似狼。
周 仁 不明白的娘子!
(唱慢带板)
叫娘子休说我良心尽丧，
满腹的冤屈事细听心上。
我与那杜兄长同胞一样，
假应承先救兄性命无伤。
不献嫂贼岂肯把我释放，
假冠带出贼府别寻良方。
并不是图富贵阿附贼党，
回家来见娘子再作主张。
李兰英 (接唱)怨官人只怪我不明真相，
此事儿还须要从长商量。
(白)听你之言，不曾贪图富贵?
周 仁 受人之托，富贵岂动我心!
李兰英 不曾卖友求荣?
周 仁 我非反复小人，岂能见利忘义。
李兰英 既然如此，就不该这样冠带。
周 仁 凤承东将我骗到严府，严年见面，先与我换下这套冠带，我若不穿，只有一死，我死何惜，可怜你和嫂嫂都是女流，怎能逃出严贼的法网?无奈之间，先求他将哥哥开活，我才献出嫂嫂，事到如今，只要能免嫂嫂之祸，我即万死不辞，时间有限，娘子快想良方。
李兰英 你我夫妻保上嫂嫂逃走。
周 仁 严年能放我归，岂怕你我逃走?严贼羽翼甚众，法网甚密，纵有去处，不出数日，仍落贼手，不但我们同归于尽，即是哥哥性命也不能保。
胡秀英 你夫妻不要争论，还是将我送去，杀了严贼，与夫报仇，岂不是好?
周 仁 娘子你看如何?
李兰英 那却不能，哥哥临难托妻与你，嫂嫂若去严府，难免一死，异日哥哥回来，何言答对呢?
周 仁 不然，你保嫂嫂逃走，待我手执短刃，去到严府，刺杀严贼，只要换得一条人命，纵然一死，也落个流芳百世。
李兰英 你乃一男子，夜晚如何得近严贼之身，我倒有个两全之计!
周 仁 娘子有什么两全之计?
李兰英 要救哥哥，保全嫂嫂，除非我替嫂嫂前去杀贼!
胡秀英 那如何通得，这是我的大祸，一死何惜，怎肯连累妹妹，还是我去为是。
李兰英 姐姐呀姐姐，我夫妻若不是哥哥相救，早已骨朽成灰，官人你向这里来。(拉周向前)你想献了嫂嫂于心不忍，不献嫂嫂为势所逼，不如为妻假扮嫂嫂，怀藏利刃，杀了严贼，除了后患，也免得官人进退为难了。
周 仁 娘子大义凛然，我岂不知，怎忍舍你前去呀!
李兰英 事到如今，顾了朋友，顾不了夫妻，顾了义气，顾不了恩爱，妻虽女流，要做轰轰烈烈惊天动人的事情，此一前去，既不成功，也要成仁了。
(浪头同哭唱带板)
叫姐姐和官人回头再想，
兄托嫂我夫妻一面承当。
如不是凤承东为虎作伥，
怎忍得把姐姐献与豺狼。
(齐板周、胡同哭)
胡秀英 妹妹如此侠义，转上受我一拜了。
(同跪)
李兰英 姐姐不必如此，妹妹还有话说。
胡秀英 妹妹有何话说?速快讲来。
李兰英 妹妹此去，要杀严贼，成与不成，必死严府，你们速快逃走，免得露出破绽，哥哥异日回来，若能杀了严贼与民除害，妹妹虽死，我也含笑于地下了。(浪头同起)
胡秀英 (接唱)恨严贼不由人黑血冒上，
把你的伤心话永世不忘。
周 仁 (哭)杜兄长，杜公子，哎!我的哥哥呀!
(接唱)若不是为救你要除奸党，
绝不肯割恩爱以牛易羊。
李兰英 官人还有一节。
周 仁 哪一节?
李兰英 为妻到了严府，要说你和凤承东都是我的仇人，必然破口叫骂，那时休怪为妻无情。
周 仁 那才像了，谁还怪你，罢了妻!
李兰英 唗!大丈夫只愁国贼不除，外患不灭，何患无有妻子，难道你还反悔不成?
周 仁 我不悔，不悔!耳听门外鼓乐之声，你们速快改装。
[胡、李下，年、凤鼓乐过场又上，年坐。
严 年 周兄劝说新人怎么样了?
周 仁 费尽唇舌，还不十分慷慨，还要太爷温存一二。
严 年 那个自然，还是打发新人上轿。
周 仁 太爷少等片时，(下搀李上轿过场，同下；胡急上看李，周将胡指下；周倒四锤下，又同年、凤上，年坐)与太爷恭喜。
严 年 大家之喜。
凤承东 孩儿与于父叩贺天喜。
严 年 凤承东，我娃站起来。
凤承东 干爸恩宽，可喜我凤承东，如今也是父母双全的人了。(内喊贺喜)禀干爸，满朝文武官员，各有贺礼奉上。
严 年 收礼不待客。
凤承东 怎么收礼不待客?
严 年 收了他的礼，就与他们赐光百倍，再要待他吗，我们就有些划不着。凤承东，你陪周兄一处饮酒，待我先把新人温存温存。
周 仁 太爷请便。
凤承东 待我奉陪周兄，我与周兄满起。
周 仁 (唱塌板)这半晌把人的肝胆裂碎，
莫奈何强装下和颜悦色。
好夫妻从今后休想再会，
但不知她怎样应付那贼。
[李执刀刺年上!走!太宁驿依从亲事，如此反复，真乃无福。
李兰英 周仁、凤承东，我把你两个狼狈为奸的贼呀!
(唱带板)你二人全把那良心尽丧，
与严年作鹰犬玷辱门墙。
严 年 难道说我大爷就不如你丈夫杜文学吗?
李兰英 严年，我把你奴才，是你千方百计谋娶你家奶奶，你不想你奶奶是何等人物，岂肯与你个奴才做妻了。
(唱带板)你奶奶为杀你扫除孽障，
岂肯与蛮奴才匹配成双。
(向周仁)我的官人，(周大惊)……
我的杜郎夫呀!
只说是同到老妇随夫唱，
不料想半路里棒打鸳鸯。
[李再欲刺年，被年扭住左膀，李不顾教贼杀她，无奈地自刎，年再刺李，又打三拳，李死。
周 仁 死了，死了，死了!
严 年 凤承东，看她死了无有?
凤承东 干爸当真死了。(年看介)
严 年 好一烈性的妇人，今日这事闹了个无趣。
凤承东 还是她无福。
严 年 人来，将尸首抬下去。(杂抬尸下)
凤承东 干爸，胡氏既死，将她埋在京南行人过往之处，墓前立一石碑，上写杜文学之妻胡氏，免得人说你把她害了，有损你公正可风的名声。
严 年 也好，你就去办。
周 仁 费尽心机，劳而无功。
严 年 怪不得你们，将冠带留下，你且回去，正是，谋事不成反自愧，是我无福享美色。(下)
凤承东 贱人一死有大罪。(下)
周 仁 何日吐气诛国贼。
(唱带板)你那里含着泪把贼叫骂，
我虽然勉强笑心如刀扎。
眼见她自刎死血流项下，
真叫人肝肠断活活痛煞。
(白)罢了妻呀!(下)
第八场起解
[差解杜上。
杜文学 (唱慢带板)
我平日轻财物救人患难，
谁料想遭横祸各分一天。
到今日方信得人情冷暖，
这才是肉形骸辨认极难。
(白)杜文学，我父身遭严嵩所害，全家皆被株连，今日刑部将我开活，解往岭南，但不知兄弟娘子今在何处?想起从前之事，只怪自己无有识人之明眼，何必怨天尤人也。
(唱摇板)世情更比秋云薄，
莫向人前说奈何。
雪里送炭君子少，
锦上添花小人多。
[吕上。
吕 忠 (唱摇板)闻听公子得活命，
赶在中途来送行。
(白)公子请来，小老这里有礼。
杜文学 原是吕忠。
吕 忠 是小老。
杜文学 我家遭难之后，连你们一个都不见了，你今前来有得何事?
吕 忠 是我听得公子远行，一来送别，二来与你报信。
杜文学 所报何信?
吕 忠 公子不知，周仁那个孺子昧良丧心，又将你妻献与严年做妾，可怜夫人不肯从贼，自刎而死了。
杜文学 怎么说?(死介)
役 咋都是这些愣棒棒子，你光会与人报凶信吗，快唤人，公子醒得。
杜文学 (唱塌板两句漾)
思前想后尽怪我，
娇妻怎与外人托。
(哭)胡秀英，贤德妻，哎，屈死的妻呀!
(接唱)严贼病国父遭祸，
一家大小受风波。
妻守清白命结果，
周仁还比严嵩恶。
你荐周仁苦害我，
打死你老贼怕什么。
(打介)(白)老奴才吃打!
役 挡住!挡住!公子，你见了老汉不问青红皂白，左一个耳巴，右一个耳巴，你倒打的老汉啥事吗?
吕 忠 列位不知，公子打得是理。
役 我知道打的是你。
吕 忠 这是五两银子，请列位收下，一路好好看待公子，我老汉也是感恩不尽的。
役 老伯我一见你面，就看你是个好人，咱这公子脾气不好，把你老人家屈打了，你老人家放心，公子一路上有我们招呼哩，不要你老人家操心。
吕 忠 这又是黄金三两，以作路途盘费。
役 你老人家真个多心。
吕 忠 我也不能远送众位。
役 你老人家回去吧。
吕 忠 我要寻周仁这个小奴才，正是：人情阅尽秋云厚，世路经多蜀道平。(下)
役 公子我看那老汉总是个好人，你怎么见面把老汉拳打脚踢，饱饱敬了一顿，那老汉临行千叮咛万叮咛，教我们一路上好好照看于你，临行又与咱送的盘费，我看那绝对不是坏人，你把老汉屈打了。
杜文学 既是这样，速快唤他回来，我有话说。
役 是。老伯，老伯，已经转过弯了，叫不言传了，哎!公子，走得远了，望不见了，咱们不如可慢慢走吧。
杜文学 哎，我有志气的妻呀!
(唱慢带板)
凤承东周仁曾结伙，
陷害我夫妻入网罗。
只要老天肯留我，
要把二人狗头割。
[同下。
第九场夜逃
胡秀英 (上唱慢带板)
昼夜间不由人珠泪下掉，
实服了贤妹妹女中英豪。
明知晓入虎口性命不保，
难得她慨然行以李代桃。
(滚板)痛煞胡秀英，
血泪洒当胸。
妹妹严府去，
难保吉和凶。
叔叔不见回，
教人操心中。
切齿把严贼恨，
贼呀，贼呀，
你做事太绝情了。
(唱原板)胡秀英在家中心急如火，
立不宁坐不安心似刀割。
贤妹妹此一去必有大祸，
恨老天杀红颜太得情薄。
周 仁 (上唱幔带板)
我夫妻结发来伉俪和好，
舍不得恩爱情莺凤相交。
她慷慨就义死谁人不道，
青史上流芳名千古风高。
(进介)
胡秀英 叔叔回来了。
周 仁 回来了。
胡秀英 我妹妹怎么样了?
周 仁 哎呀嫂嫂!(胡惊止，双搜门)昨日去到严府，我妻手执短刃一把，见贼就是这么样迎面刺去。
胡秀英 刺死了无有?
周 仁 实想将贼一刀刺死，谁料她身薄力软未能成功，自刎身亡了!
(唱慢带板)
昨日个我夫妻同把贼见，
实想说杀奴才与兄报冤，
志难坚可怜她身薄力软，
事不成无奈了自刎喉咽。
胡秀英 怎么说?
(唱小磨锤带板)
听说她刎颈死肝肠裂断，
(哭白)李兰英贤妹妹，哎难见的妹妹呀。
(唱小带板)
胡秀英心如火恨地怨天。
己不欲勿施人明教常念，
惜己命害别人问心何安。
周 仁 (接唱)劝嫂嫂再不必泪流满面，
此时候还要你委曲求全。
(白)嫂嫂不必啼哭，你看此处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站，还是速往别处藏身，以免这贼再来纠缠。
胡秀英 天色已晚。
周 仁 正好行走。
胡秀英 今晚先到妹妹坟中哭奠一番，然后再找去处，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周 仁 尽在嫂嫂。
胡秀英 如此你我快走!
(唱带板)昏沉沉更深夜又静，
急颠颠含泪出门庭。
(倒板)明皎皎斜照残月影，
周 仁 嫂嫂不必啼哭，你我慢慢地走来。
胡秀英 (唱塌板)静悄悄万籁寂无声。
明亮亮磷火多不定，
唧唔唔鸱鸮声乱鸣，
风飘飘吹透衣衫缝，
忽闪闪眨眼满天星。
弱怯怯双足都疼痛，
病恹恹衣宽带又松。
扑簌簌珠泪如泉涌，
意悬悬心神多不宁。
乱纷纷村庄犬声送，
絮叨叨雄鸡报五更。
痴娇娇红颜多薄命，
哭啼啼不觉到天明。
战兢兢过桥心惊恐。
泪汪汪好似哭长城。
雾腾腾望见松柏影，
挣扎扎来到妹坟茔。
哭妹妹教人肝肠痛，
你姐姐力竭又无声。
周 仁 (唱抽慢带板)
见嫂嫂直哭得悲哀伤痛，
冷凄凄荒郊外呼妻几声。
怒冲冲骂严年贼太暴横，
偏偏的凤承东卖主求荣。
咕哝哝在严府曾把计定，
眼睁睁我入了贼的牢笼。
闷悠悠回家来说明情景，
气昂昂贤德妻巧计顿生。
急忙忙改形装要把贼哄，
花喇喇鼓乐响贼把亲迎。
气忿忿暗藏着短刃一柄，
弱怯怯无气力大功难成。
痛煞煞莫奈何自己刎颈，
血淋淋倒在地严贼胆惊。
一阵阵哭得我昏迷不醒。
盼哥哥大功成衣锦回京。
吕 忠 (帘内唱尖板)
送别公子心烦恼。
周 仁 哎呀，嫂嫂你看那边又有人来，你速快藏在树林内边，若被严府之人看见，我们又是罪上加罪了。
胡秀英 如此待我躲避，叔叔宁要小心。(躲下，吕上)
吕 忠 (唱嘹子)不觉来到卢沟桥。
低下头儿往前跑，
一见周仁怒火烧，
咱两个就把车对了，
你死我死两开交。
(打周白)周仁呀，我把你毫无人心的匹夫，是你那年失遗饷银，解京定罪，我念你忠良之后，哀求公子，慷慨出银救你不死，又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公子临难，托妻与你，既然无力保护，就该放手不管，谁教你把夫人献与严年奴才，教她自刎一死，周仁周仁，你问心何安，良心何在了!
(唱七锤)越说越讲越气愤，
开言叫骂小周仁，
忘恩负义心太狠，
你卖友求荣居何心?
周 仁 老伯呀!
(唱极悲哀的慢带板)
老伯不必动气愤，
听我把话说原因，
哥哥对我太信任，
他夫妻情义比海深，
周仁做事虽不敏，
要对天地与鬼神，
我说此话你不信，
过后方见人的心。
吕 忠 (唱原板)休怪小老把你恨，
谁知你病狂又丧心。
禽兽都知有根本，
你顶冠束带枉为人。
[胡由下边上。
胡秀英 (唱原板)越思越想越心困，
真相不明难怪人，
吕忠且息心头忿，
听我与你说原因。
(白)吕先生是你来到这里，见了我那叔叔开言就骂，出拳就打，究竟所为何事?
吕 忠 你是杜主母?
胡秀英 正是的。
吕 忠 是你无有得死?
胡秀英 无有得死。
吕 忠 咳，严府死的是谁，此间埋的又是哪个?
胡秀英 严府死的……(周急阻挡)
周 仁 嫂嫂人心可怕，还是谨言为是。
吕 忠 不怕什么，但讲无妨。
胡秀英 严府死的乃是周仁之妻，我那侠义的妹妹，是她替我一死，我二人到此祭奠来了。
吕 忠 哎呀，周仁之妻，替夫人一死，侠义热肠，真乃巾帼英雄，可钦可敬，这是周郎官，小老适才不明真相，多有冒犯，请问你们现居何地，今欲何往?
周 仁 我们蓬转萍飘，行踪不定，后会有期，不必细问。
吕 忠 岂有不问之理，请问夫人你们究竟现居何地?
胡秀英 我们原居太宁驿，现欲避往别处。
周 仁 嫂嫂人心可畏，还是谨言为是。
吕 忠 夫人不知，公子开成活罪，发奔岭南，不久就有佳音，是我在外听得御史邹应龙上本，参倒严嵩，此时你们仍回太宁驿，待我在外打听，如有佳音，定来报你。
胡秀英 此事或者有之，说你快去打听。
吕 忠 我便去了。(唱七锤)
周仁夫妻实可敬，
不枉公子结良朋。(下)
胡秀英 (接唱)杜鹃啼破三更梦。
周 仁 (接唱)但愿兄嫂得安宁。(同下)
林碧川 (上唱带板一句砸)
统领大人涉重洋。
(白)日本后援统领林碧川，只因曲夜郎大佐，不听外相指示，一败涂地，又派我来增援，探子报道，刘显开往淞沪，路过三沙，扎营未定，今晚不免前去偷营，来呀，今晚人低声，马摘铃，暗暗进攻三沙。
[下。刘显带兵上。
刘 显 行兵到三沙，就地把营扎。(内喊)
卒 杜公子到。
刘 显 恩人到了，有请。
杜文学 (上)离了桂林地，来到浙江营。
刘 显 公子就知受屈。
杜文学 (上)为贼所害，无可奈何。
刘 显 请问公子，如何得到这里?
杜文学 圣上命我从军江南，戴罪立功，故来报效。
刘 显 公子既来，某当视为上宾，敢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杜文学 愿附骥尾，临阵杀贼。
卒 (上)报!
刘 显 军报何事?
卒 倭酋林碧川袭击三沙。
刘 显 再探，公子策划一切，待我出城迎敌。(杜下，刘战胜，拿住倭酋，卒报拿住倭酋)押奔大营。
[下，杜、刘又上。
杜文学 救国不分男和女。
刘 显 上阵还是少年兵。来!将倭酋绑上来。(卒绑林上跪)好一倭酋，我国并不亏负尔等，无故扰害如何容得，推下枭首。(卒拉下杀介献头)打下去，我兵得胜，待我修表进京，先与公子雪冤，然后凯歌还朝，正是，要御外侮除内患。
杜文学 鞭敲金镫凯歌还。(同下)
第十场哭墓
[杜莺上。
杜 莺 林润、邹应龙，直谏动君容，参倒严父子，朝野人心平。老夫杜莺，嘉靖晏驾，隆庆登极，御史邹应龙、林润，先后上本，参倒严嵩，严世蕃枭首示众，赵文华腹裂而死，以前谏臣烈士死者优恤，生者召用，老夫重见天日，也是喜出望外。
[周、胡同上。
胡秀英 人情分冷暖。
周 仁 我心可质天。
胡秀英 爹爹呀。
杜 莺 我儿不必啼哭，为父虽然受屈，今日奸党被诛，也算志愿已偿，只是可怜你那兰英妹妹，被贼逼死，未免伤心。(周哭)贤侄不必啼哭，你妻已死，徐相国奏明圣上，不久定有恤典。
卒 禀大人，公子荣耀而归。
杜 莺 现到何处?
卒 今晚住宿卢沟桥，明日可到京中。
周 仁 哎，我哥哥回来了，伯父嫂嫂少待，待我前去迎接。
胡秀英 你我一同前去。
周 仁 为弟心急如火，嫂嫂随后再来，可喜可喜我哥哥也有今日了。
(唱摇板)幸喜苍天开了眼，
国贼终有这一天。(下)
杜 莺 (唱原板)父子今日重相见，
胡秀英 (唱原板)承蒙明主冤案翻(下)
[杜带兵上。
杜文学 (唱浪头带板)
平海殛倭除奸党，
锦衣归里志气昂。
卒 来到卢沟桥。
杜文学 接马。(下马坐)
卒 禀大人，将严年、凤承东提到。
杜文学 绑上来。(卒押年、凤上跪)
严 年
大人饶命吧。
凤承东
杜文学 严年狐假虎威，强霸我妻，只说你作恶到底，谁知也有今日。
严 年 大人，我将周仁官复原职，他才与我为媒，我是明媒正娶，并非霸占你妻。
杜文学 何用多说，凤承东见利忘义，甘为奴下之奴，如何容得，一齐推下砍了。
凤承东 干爸，你这一下把娃失塌了。(杀介)
卒 献头。
杜文学 将头献于夫人墓前。(卒下)
周 仁 (上)苍天开了眼，哥哥锦衣还，人心急如箭，我心在箭前。
卒 做什么的?
周 仁 速快传禀，就说周仁要见。
卒 禀大人，周仁要见。
杜文学 好一无情无义的奴才，既来见我，也是自投罗网，与我扯进来。(卒扯周进)
周 仁 因为何事这样扯我。(杜不容说话叫打，周不能开口)
杜文学 来呀，将狗皮扯了与我打打打!
(唱紧带板)
见周仁把我的牙关咬碎，
你不该为做官献了我妻。
我今日既见面岂能容你，
尘世上不要你无义之贼。
周 仁 哎呀，哥哥。(杜踢周跌介)
杜文学 还想强辩，打嘴。
(打介唱紧嘹子)
周仁做事太大胆，
陷害我妻为做官。
今日先要除后患，
想逃活命难上难。
(白)来，将周仁吊在廊下。(吊介胡跑上)
胡秀英 官人，说你打我叔叔为何?
杜文学 你是娘子?
胡秀英 正是。
杜文学 夫人。
胡秀英 老爷。
杜文学 娘子既在，严府死的是谁，卢沟桥畔埋的又是何人?
胡秀英 他夫妻为救你我，妹妹慷慨替我去到严府，杀贼未遂，自刎身亡了。
杜文学 哎呀，不好，快快将你周老爷解下来。(解周下，周跑卒挡，周打卒踢卒坐，周跑下)
卒 我周老爷哭奔夫人墓前。(同下)
杜文学 夫人你我同奔墓前。(同下)
周 仁 (帘内唱尖板)
一霎时打得我皮开肉绽，
(上跄背跌跤唱嘹子)
好一似觳觫羊脱离刀尖。
浑身上无完肤蓬头垢面，
放大声哭奔了贤妻墓前。
[倒四锤下。杜、胡等过场，周又上，唱带板。
我夫妻受尽苦保持义气。
(哭)李兰英贤德妻，哎，屈死的妻呀!
(接唱)费千心设百计救人出狱。
做郎官把夫人又替人死，
舍己妻救人妻恩爱割离。
(滚白)我哭哭一声妻呀妻呀，我屈死的娘子，我夫妻受人之托，嫂嫂临难，是你慷慨替她一死，我只说心也尽了，义也全了，谁知哥哥回来，见我不容开口，便是一顿好打，打得我血肉横飞，体无完肤，是我有口不能辩，有冤无处申，我可莫说妻呀妻呀!你等候于我，咱夫妻做鬼同行了。
(接唱)你一死我只说有情有义，
(哭喝场)谁料想终无有半点益济。
初见面不问情乱棍打起，
打得我一阵阵血肉横飞。
我为他除国贼舍妻死去，
反不如小人们图占便宜。
[杜、胡同上。
杜文学 (唱带板)见周仁睡墓前泪如秋雨，
(哭白)兄弟呀，哎，受苦的兄弟呀。
(接唱)上前来劝兄弟且莫伤悲。
此事儿唯你知旁人误会，
谁知你羊易牛瞒人不知，
贤弟妹替人死恩大无比，
我夫妻把此恩铭感不遗。
胡秀英 (接唱)这也是我二人面貌相似，
因此上弄成了弓影蛇杯。
若不是我脸上多一黑痣，
又恐怕把薏米认成明珠。
杜文学 兄弟将眼睁开。
周 仁 这是哥哥。
杜文学 兄弟。
周 仁 嫂嫂。
胡秀英 叔叔。
周 仁 此时候你们都团圆了，唉!
(看碑哭)我屈死的妻呀!
(接唱)幸喜得兄和嫂今日相见，
(哭白)仁义的哥哥，贤惠的嫂嫂!
哎，(看碑介)我难见的妻呀!
(接唱)我周仁千斤担卸了双肩。
幸喜得把国贼父子问斩，
杀严年凤承东与妻雪冤。
[吕忠上。
吕 忠 时穷见节义，国乱识忠臣，参见东君。
杜文学 吕先生，你何不早来，可怜又难为我那兄弟了。
吕 忠 是我闻听东君回来，飞跑到此，一来与东君贺喜，二来说明此事，谁知他还来在我前，周君受此委屈，都因小老从前不明真相，说下是非，我先谢罪。
周 仁 岂敢。
卒 禀大人，卢沟桥驿丞设宴接待。
杜文学 来，搀你周老爷同到宴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