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双刁传》剧本
说 明
民国时，陕西杜德在新疆经商，数年不归。其子杜涛赴疆寻父，途遭匪劫，无法归家，流落甘肃。一日涛拾得李横褡裢，原物还横，横诬涛拿银二十两。店主怒而告官。知县见涛拾金不昧，将其收为幕宾。
甘肃张水莲继母贺氏，因同贾文明私通，掐死水莲，装入棺内。莲舅父母启棺观看，见莲系冤死，上告县官。杜德偶遇李横，相约归陕。路过棺旁，闻棺内呼唤，启开棺木，水莲复生。李横见色起意，杀死杜德，装入棺内，逼水莲成亲。巧逢保卫团长，捕拿李横，送交县官，县官将冤案断明，判李横、贾文明死刑，命杜涛同张水莲成亲。
场 目
第一回 辞 母 第 七 回 讹 诈
第二回 归 里 第 八 回 断 案
第三回 别 舅 第 九 回 启 棺
第四回 被 抢 第 十 回 商 议
第五回 识 破 第十一回 捕 横
第六回 害 女 第十二回 冤 明
人 物 表
杜 涛 小 生
杜 母 老 旦
杜 德 老 生 商 人
李 横 丑 奸 商
张水莲 小 旦 姑 娘
田林广 老 生
帖彩先 丑 旦
姚老四 杂 土 匪
四匪徒 杂 土 匪
贺贞娘 花 旦 淫 妇
贾文明 丑 奸 商
店 主 丑
王国栋 须 生 如 县
四衙役 杂
仵 作 杂
孟大姐 丑 旦 刁 妇
云玉贞 小 旦
赵国民 小 生 保卫团长
团 丁 杂
地 方 丑
乡 约 丑
邻人甲 杂
邻人乙 杂
第一回 辞 母
[杜涛上。
杜 涛 (引) 杜陵贤人清且廉，
门垂碧柳似陶潜。
(诗) 汉文皇帝有高台，
此日登临曙色开；
三晋云山皆北向，
二陵风雨自东来。
小生姓杜名涛字子洪，陕西柞水县人氏。父亲杜德，贸易新疆，好有几载末回。母亲日夜悬念。是我心想出口找父回家，不免请出母亲再作商议。有请母亲。
[杜母上。
杜 母 (引) 愧无陶母教子义，
菽水承欢有小儿。
杜 涛 母亲在上，孩儿拜揖。 (揖)
杜 母 我儿少礼，坐了叙话。
杜 涛 孩儿告坐。
杜 母 请娘出堂，有得何事?
杜 涛 母亲哪知，你看我父经商数载未归，孩儿心想找父回家。不知母亲命儿去否?
杜 母 我儿远路找父，乃为孝道，为娘岂能拦阻。只是千里迢迢路途遥远，教为娘好不放心。
杜 涛 母亲话讲哪里，我父偌大年纪，客游他乡，孩儿若不前去找寻，岂是为人子之道乎！
(唱) 我的父去经商不见回转，
倒教儿昼夜间常把心担。
此一去哪怕他山高路远，
一定要找父回菽水承欢。
杜 母 (唱) 喜我儿处世间居心良善，
千里路不惮劳找父回还。
出了门到外边时刻留眼，
此如今世荒乱不比好年。
杜 涛 (唱) 老娘不必嘱托言，
孩儿心内有点检。
但愿长途无患难，
往返不上百十天。
母亲请在，儿便去了。 (下)
杜 母 (唱) 观儿前程真高远，
家虽贫穷志不凡。
吉人自有天怜念，
但愿父子早回还。 (下)
第二回 归 里
[杜德上。
杜 德 (唱) 自幼儿贸易在新疆，
好有几载未还乡。
妻子在家把我想，
安排号事转回乡。
老汉杜德，陕西人氏。新疆经商数载，幸喜生意顺遂，手中颇有积蓄，因为出门日久，不免归家探望妻子，只得打点行李，准备起程了。
(念) 打点行李莫怠慢，
定要回家走一番。(下)
[李横上。
李 横 (唱) 这几日只觉得心中烦恼，
整行李要回家去走一遭。
在下李横。三原布庄经商。是我来在甘省讨账，也未讨完；这几日心中烦闷，不免回家走走了!
(念) 多日欠账未讨清，
只得回家走一程。 (下)
第三回 别 舅
[张水莲上。
张水莲 (唱) 张水莲来好伤心，
连日不住泪沾襟。
连年荒旱母命尽，
父娶继母多不仁。
我父平日用言稳，
那淫妇心上越添劲。
气得我父把命尽，
立逼得奴家到舅门。
舅父妗母待奴多亲近，
只因他生儿子无有存。
连日多愁闷，
连日拜观音。
总是无子难为人，
无子常记心。
今日爹爹周期近，
要禀舅母回家门。
奴家张水莲。父母双亡，只丢继母和奴，又无兄弟。可恨继母不贤，常作无耻之事！是我再三相劝，只是不听。掯奴无奈，以在舅父家中寄食。我那舅父、妗母半辈无儿，把奴好似亲生女儿相待。我想后天是我父周期之日，不免请出舅父、妗母商议，奴要回家祭父亲了!
(唱) 张永禄本是父名讳，
娶下继母说不成。
父丧越发任意行，
好淫好色辱门风。
舅父舅母，儿有请。
[田林广、帖彩先上。
田林广 (唱) 田林广半辈落安宁，
帖彩先 (唱) 帖彩先死子咬牙疼。
张水莲 (唱) 请坐听儿说分明。
田林广 老夫田林广。
贴彩先 老身帖彩先。
田林广 儿呀，你看后天是你父期之日，舅父心想送你回家，我儿意下如何？
张水莲 孩儿也为此事须和舅父、妗母商议。
帖彩先 儿呀，你回家去要少立两天。你那继母不是好货，你可是知道的。人家再偷汉子你都甭言喘，看人家把你害了着。
田林广 什么话?
帖彩先 那址我预先叮咛的话。
田广林 世界哪有母害女的道理呢？
贴彩先 哟，你不知道，那事妇人家心理要再痒着来了，实在难说。甭说女儿呢。有多少淫妇连自己的本男人都害呢。
张水莲 孩儿记下了。
田林广 你怎与我儿说那些难听的话呢！
贴彩先 不是我说那些话，世上那种人多得很。可怜我在你身上操的那份心，总怕把你难为了。
田林广 说的女儿，你可说我呢？
帖彩先 我打比方的，女儿你回去立两天就回来。
田林广 多立两天怕什么?
帖彩先 我怕那贱人把娃害了。
田林广 乞婆说那些丧气的话千什么!
帖彩先 不但你疼女儿，女儿好比我生命一般，再教那个贱人把娃害了，我老婆该靠谁家呀! (哭)
田林广 甭哭甭哭，女儿，你就少立两天，今天教舅父把你送回，迟几日舅父再接我儿。
帖彩先 孩儿遵命。
田林广 婆儿与我将那干粮拿些，再与我将饭造好，等我回来再用膳。
贴彩先 难道你送娃去了，他连一顿饭都不管你吗?
田林广 哎，你还不知那贱人的品格吗?附耳来。 (耳语)
帖彩先 明白了。
张水莲 如此，妗母转上，受儿一拜了！
(唱) 今日里回家心不快，
他二老一旁泪满腮。
妗母转上受儿拜， (拜)
帖彩先 (唱) 儿呀快快站起来。
张水莲 (唱) 叮咛的话儿记在怀，
田林广 (唱) 再莫啼哭将门开。
张水莲 (唱) 他二老无儿将奴爱，
妗母不必送儿来。
田林广 小心门户。(同张水莲下)
帖彩先 (唱) 我儿今日回家转，
不由老身把心担。 (下)
第四回 被 抡
[姚老四带众匪徙上。
姚老四 (唱) 只为烟魔上了身，
因而才做夜行人。
咱家姚老四的便是。自幼务赌为生。自从退伍归家，无计生活，才做夜行勾当，抢劫行人。这般时候去等买卖。众弟兄，一同埋伏。
(念) 自从民国反了正，
各行买卖做不成。 (同下)
[杜涛上。
杜 涛 (唱) 一日离家一日深，
路上行人欲断魂。
晓行夜住把信问，
不知何日才会亲!
我正行中间心神不宁，所是为何？
[姚老四带众匪徒上。
匪 徒 站了。都拿的什么？把这个牺牲了！
姚老四 饶个活命去吧！ (同下)
杜 涛 天呀，哎呀，天！包裹行囊尽被抢去。天呀，只说这怎处！呵，有了。前边不远就是杨家庄，去奔那里再作定夺了!
(唱) 可恨贼人太不良，
抢去包裹和行囊。
大料不能向西往，
只得流落在他乡。 (下)
第五回 识 破
[贺贞娘上。
贺贞娘 (唱) 贺贞娘生来命不好，
配了丈夫死故了。
白昼之间还犹可，
夜晚凄凉实难熬。
奴乃张门贺氏。年方三九，不幸丈夫去世。奴家孀居，也无所出。只有前房丢下一个女儿名叫水莲，倒也聪明伶俐：只是性子烈强，常常和我吵嘴。奴将她送在她舅家去了。奴家青春守寡，实在打熬不过，近日交了情郎名叫贾文明，倒也温柔典雅。我二人如胶似漆，十分恩爱。这般时候怎么还不见到来?
[贾文明上。
贾文明 (唱) 人生只要模样好，
何愁无有美多娇。
贺娘子和我交情好，
一刻不见如三朝。
我乃贾文明的便是。结识了一个亲家母，名叫贺贞娘，长的实在俏皮，我二人很是相得。这般时候瞒过娘子偷情一回。正是：
(念) 露水夫妻恩情厚，
还要忙里把闲偷。
来此已是，开门来!
贺贞娘 (引) 耳听双环响，
想是有情郎。
我这一会思念你，你怎么才来呢?
贾文明 我先多感娘子的厚爱。你那水莲姑娘可曾在家？
贺贞娘 你这人真真跟我不是一心。
贾文明 啥些?
贺贞娘 你知道那个小贱人在他舅家呢，你不是故意辞我呢?
贾文明 好一个知己的娘子，你是忘了吗?
贺贞娘 将什么忘了?
贾文明 这后天不是你们那一口子的头周年呢吗!
贺贞娘 呵，呵!我竟然将那事忘记了，你真算我的知心人。
贾文明 看你水莲女回来着。
贺贞娘 我都忘记了，她还能记着吗?你只管放心了!
(唱) 知心人你且把心放，
那贱人回来奴承当。
咱二人同入鸳鸯帐，
贾文明 (唱) 天天这个样我实在没力量。
贺贞娘 这几月我实在说不成了。
[田林广、张水莲上。
田林广 (唱) 贤弟周期心不放，
因此送儿回家乡。
张水莲 (唱) 行步来在门庭上，
舅父且站儿声张。
开门来!
贺贞娘 谁呀?
张水莲 母亲，儿我回来了。
贺贞娘 这不得了！
贾文明 这该怎处?
贺贞娘 待我把你藏在面缸里。
贸文明 对，对。 (藏缸内)
贺贞娘 待我与你开门。 (开门)
张水莲 母亲这几日可好?
贺贞娘 这大的女娃子，一个就向回跑呢?
张水莲 母亲，我那舅父送我回来的。
贺贞娘 怎么，你舅父送我儿回来?
张水莲 正是。
贺贞娘 你舅父在哪里?
张水莲 在那边厢。
贺贞娘 闪开，那是兄长。
田林广 那是贤姝。
贺贞娘 你来了都不言喘。
田林广 我恐贤妹有事，因而命女儿叫门。
贺贞娘 你这兄长成了谁了，咱的乡间的人本常可有什么事呢?不是织布便是纺线，看你说的客气的些，请进请进。
张水莲 母亲万福。 (拜)
贺贞娘 我儿下边休息去吧! (张水莲下)
田林广 贤妹，你看后天就是我妹夫周期之日，送女儿回来，将她父亲祭奠祭奠，贤妹怎么你未曾安排呢?
贺贞娘 哎，咱们寒薄之家，也不用什么东西，将将就就把事过了就是了，到明天安置还跟上。
田林广 如此，我后两天再来接女儿。
贺贞娘 她回来多立两天怕什么?
田林广 只因她那妗母离不得女儿，临行叮咛女儿将她父祭毕就回。
贺贞娘 我那嫂嫂太爱女儿了。
田林广 贤妹请在，我便告辞。
贺贞娘 妹妹我也莫与你做饭，咱家里什么都不便宜。
田林广 哎，吃什么饭呢，我便告辞！
(唱) 你嫂嫂她与我将饭做好，
贺贞娘 我嫂嫂就知道没啥。
田林广 (唱) 贤妹你不必受劳叨。
贺贞娘 如此，兄长快快回去吃饭去。 (田林广下)
(唱) 年老之人真懵慌，
无端误奴好事情。 (贾文明由缸里出来)
没人，没人，我和你耍呢!
贾文明 把我吓咂咧，你女儿呢?
贺贞娘 后房去了。
贾文明 我不敢坐了，我走加。
贺贞娘 你就这么大个胆子？
贾文明 我总是害怕的要紧。
贺贞娘 不要紧，不要紧!你坐下教我与你取酒去，咱喝酒。
贾文明 你可哪里来的酒来?
贺贞娘 我把你常在心里搁着哩，恐怕你有什么烦恼，与你解闷的酒，我总舍不得喝。
贾文明 我先多谢娘子美意。
贺贞娘 你坐了，你坐了！
(唱) 今日饮酒解愁肠，
好比织女会牛郎，
贾文明 (唱) 经过缸内把人闷，
今日总是心惊慌。
[张水莲上。
张水莲 (唱) 清晨奴未用早饭，
过午腹内不安然。
母亲房中来舀面，
做饭充饥把心安。
母亲和谁说话呢?必是私事，我且门外叫一声。母亲，母亲！
贾文明 这该怎处?
贺贞娘 待我原把你搁在面缸里。
贾文明 哎哎，方才把我抹了一身一脸的面，这可又教我抹面加。
贺贞娘 再甭说，快，快些!
贾文明 弄这些事总有好处，没法了。 (进缸)
贺贞娘 做什么加？
张水莲 儿进房内再说。
贺贞娘 做什么加?你说。
张水莲 儿清早未曾用饭呢，我饿了，我舀面做饭加！(贾文明出缸，下)母亲，成了精了吗?
张贞娘 这个……
贺水莲 母亲，儿观见那人好像隔壁住的天福生洋货铺子贾掌柜的么，是不是?
贺贞娘 正是的。
张水莲 他到咱家钻到面缸里做什么呢?
贺贞娘 他……
张水莲 他做啥些?
贺贞娘 他与娘取洋头绳去了。
张水莲 莫咧钻到面虹里取洋头绳么?
贺贞娘 儿呀，是你不知，他说他念咒作法，非在面缸里取不得成，所以他钻到面缸里了。
张水莲 怎么在面缸里作法取头绳哩?
贺贞娘 正是。
张水莲 儿我来了，他怎么跑了呢?
贺贞娘 人家说作法的时候，不要姑娘家来；我儿来了，害怕将法冲散了。
张水莲 既把法冲散了，人呢?
贺贞娘 人恐怕在呢。
张水莲 待儿先看来。
贺贞娘 不敢看，害怕怕。
张水莲 法都散了，还有害怕的啥呢。教我看，(看) 怎么不见人呢?
贺贞娘 人怕也跟法走了!
张水莲 (笑) 呵，我莫说娘呀！
(唱) 娘你说话多有假，
定将外人招咱家。
说什么作法骗人话，
缸里算卦谁信他。
你儿长了十七八，
难道说不知啥事吗?
大人何必将小人怕，
只顾你的事儿吧。
人生廉耻最为大，
不顾羞耻真羞煞。
哭了声爹爹你有差，
不该娶继母到咱家，
是这样败名全不怕，
世上哪有你这样瞎! (下)
贺贞娘 哎，好悔也！
(唱) 小贱人骂的我无言答，
气的人登登咬碎牙。
连累那知心人儿担惊又受怕，
何时亲亲密密将手拉。
奴的情人时时舌尖挂，
小贱人如虎惊走他。 (下)
[杜涛上。
杜 涛 (唱) 此一时我到了山穷水尽，
饥无食寒无衣冻饿逼人。
身落在异乡地何人怜悯？
无奈何我只得提笔卖文。
小生杜子洪。那日遇贼将我的包裹行囊抢劫一空，心想回家，无颜见母，纵然沿路乞讨，我也要找父回家了!
(唱) 叹中国新改革时局不定，
走到处有土匪任意横行。
将包裹和行囊一齐劫尽，
害的我离家人身受苦穷。 (下)
[李横上。
李 横 (唱) 自那日离了兰州省，
连行九站马不停。
正行走来用目奉，
不觉来到隆德城。
商人李横。三原布庄经商，甘省讨账回来，来至隆德县中，有些饥饿，不免进店打尖一回，再好赶路，店主走来。
[店主上。
店 主 (引) 开的招商店，
专为客方便。
客官还是住店加，吃面加?
李 横 与我炒一个肉丝，下一个双合面。赶紧做来，吃了还要赶路。
店 主 客官请来用膳，吃了把路赶。
李 横 共是多钱？
店 主 六百三。
李 横 接钱，六百三。 (同下)
[杜涛上。
杜 涛 (唱) 幸喜得今日里天气和暧，
我只得出店外挣些银钱。 (见褡裢)
呵，什么人将褡裢掉在这里了?我想是行路客官遗掉了。我不免坐在这里少等片时，看他何人前来找寻。怎么不见人来?不免进店等他，正是：
(念) 行人路上马蹄忙。
自不小心太荒唐。 (下)
第六回 害 女
[贺贞娘上。
贺贞娘 (唱) 这几日想的我心急如火，
知心人不见来无可奈何。
谁是红娘将绳引，
奴好比莺莺坐绣阁。
奴乃贺氏。自从那个小贱人前日妨了我的好事，将我那知心人惊走了，几日没见来。是我天天和那贱人打闹，不见情人，真真教人难耐。
[贾文明上。
贾文明 (唱) 偷情的人儿真大胆，
王法撂去天外边。
前日水莲将我见，
今日再来走一番。
来在门首，待我叫门，开门来!
贺贞娘 哎呀，知心人来了，待我开门。来了，请进，请进。
贾文明 你那水莲姑娘走了没有?
贺贞娘 今天又和我吵闹了一场。
贾文明 如此，我便告辞。
贺贞娘 慢着，为何来而又去?
贾文明 你那姑娘在家，见了我少不得又有一场晦气，不如我回去为妙。
贺贞娘 你先坐了吧，可是回去加。这是情郎，我心想害死这个蠢才，咱二人才能放心行事，与我先定个计策。
贾文明 哎呀，害人的那事，我倒没干过，只说怎么个害法!
贺贞娘 我倒有计，不知你敢去否？
贾文明 你先说什么计?
贺贞娘 莫若到了夜静更深，你悄悄的前去迎戏于她。若从，咱三人通同一气；她若不允，我便假装捉奸，她再不破坏咱的事情了，你看此计如何?
贾文明 好计，好计!待我前去。
(念) 一不做来二不休，
生铁也要打成熟。
贺贞娘 (念) 休怪我的心毒狠，
事到头来不自由。 (同下)
[张水莲上。
张水莲 (唱) 独坐深闺心惆怅，
幼失怙恃无亲娘。
去年爹爹把命丧，
可恨继母太不良。
奴乃张水莲。可恨继母不贤，常作无耻之事。我再三相劝，只是不听。近日越发无忌，似这样廉耻尽丧，坏辱门风，只说怎样结果。夜已更深，合衣而眠了吧!正是：
(念) 不如意事常八九，
可与言人无二三。
[贾文明上。
张水莲 什么响动，你是何人?
贾文明 小姐，是我。
张水莲 黑夜漆漆，到此意欲何为!
贾文明 我怜念你孤孤凄凄给做伴儿来了。
张水莲 母亲快来，有了贼了。
贾文明 莫要声张。(捏死张水莲)
[贺贞娘上。
贺贞娘 怎么样了?
贾文明 一时失手，被我掐死了。
贺贞娘 怎么说?
贾文明 起来，起来，你才是个凤毛鸡胆！
贺贞娘 她舅家若来，我该拿何言答对呢？
贾文明 你就说娃得了个急病，绞肠痧死了，岂不遮掩过了。
贺贞娘 话虽如此，我心里总慌的要紧。
贾文明 莫慌，莫慌，我有主张!待我命人报知她舅家，就说你教去的。
贺贞娘 对、对。
贾文明 先甭忙，是这个话么，先买棺材将死人盛殓，再教人报她舅去。
贺贞娘 也对。
贾文明 棺店里抬一个枋来，钱完了我给。我教人报去。
贺贞娘 甭忙，先叫些人把这个抬到大路旁边那个关王庙里去，搁在房里嫌害怕。
贾文明 这也对，来几个人与我抬。你都走，完了我给钱，叫人报去。
贺贞娘 她舅再不来了，你就要来。
贾文明 那是自然， (同下)
第七回 讹 诈
[李横上。
李 横 (唱) 昨夜晚我宿在杨家庄上，
方知道失遗了褡裢行囊。
无奈何折回来前去探望，
叫店主近前来细听端详。
店主人走来！
[店主上。
店 主 (引) 忽听人高叫，必是客来到。
李 横 店家，拿我的褡裢来。
店 主 你什么时候放下的?
李 横 我昨天在此吃饭，忘在这里。赶紧取来还我。
店 主 昨天放下今天才寻来了，有一百个都没有了。
李 横 自古常言讲的却好：好店不漏针，漏针寻主人。你还我的褡裢来。
店 主 你倒住了吧：好店不漏针，象你这样棒槌都能漏了；况且你设交付与我，我见你什么褡裢！
李 横 好气也！
(唱) 听一言气得我恶火潮上，
骂店主真乃是睁眼白狼。
昨日里照顾你褡裢遗忘，
若不还我和你不得毕场。
店 主 (唱) 你说的此话儿放屁一样，
我见你什褡裢黑白青黄。
我劝你再不必在此缠杖，
想讹我可惜你枉费心肠。
李 横 (唱) 这东西不懂眼真乃混账，
气得我发暴躁顿足捶腔。
你不还我便要衙门告状，
管教你立关门不能开张。
店 主 我没见你的，该拿什么给你呢?
李 横 放你娘的屁。
[杜涛上。
杜 涛 (唱) 忽听得前店里闹闹嚷嚷，
我这里上前去细问其详。
慢着，你二人为什么打架?
李 横 你滚你娘的蛋！
店 主 先生你莫拉，打这个老王八蛋。
杜 涛 你这人好生无礼。你两个打架，我上前解劝，为何如此野蛮!
李 横 你个叫化子，还问着能咋?
杜 涛 我能问必有个来历，你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李 横 哎，好先生呢，我昨天在他店里吃了一倾饭，临走的时候将我钱褡裢忘在他这里了，今日前来找寻，他不还我。我求先生与我方便方便。
杜 涛 既是那事，我倒知个影儿。
李 横 好先生哥哩！你将此给事办了出来，我给你当个干儿。
杜 涛 你先站起来。你的褡裢内边，都装的什么东西？
李 横 我里边装的是洋钱一封，白条烟二斤，白葡萄三封。
杜 涛 哼，我这里拾下个钱褡裢，不知是也不是?
李 横 好先生哩，就是的。
杜 涛 待我与你去取来。
店 主 穷命，穷命。
杜 涛 你先看是你的东西不是呢?
李 横 正是得。
店 主 先生，你莫给他。是你拾下的，不是偷下他的。这主儿可憎的很！
杜 涛 穷通由命，富贵在天。我生不作亏心事，况且非义之财，君子不受。这总是你的东西，一物一件原封未动。
店 主 真是穷命，该讨饭。我看拿啥感谢先生加。
李 横 我这该怎谢承这个呢！有了。我便、是这个主意。这个先生，我这满共洋钱是一百块，怎么丢下八十块了呢？你已然还我，索性二十块一并还我吧!
店 主 这主儿还诈先生加?
杜 涛 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我已原物交还与你，岂在你二十块钱。我因为与你看行程，耽搁了一天，连饭都没有用。
店 主 你拿来吧!你是算睡觉着腰拱起来了——心里起了咧窍；吃了鳖肉生装憨呢——我看你没良心！你另找你的一百块去吧，数目不投不是你的东西。先生，你把这褡裢拿上，我扯这主儿见官。
李 横 你这狗头，与你有什么相干?
店 主 我有些不服，我看你是长虫跑到包谷地里了——缠着领棍加！咱两非打官司不可，走，见官走。
李 横 见官就见官。正是：
(念) 有理哪怕见知县，
当堂以上再辩冤。
店 主 (念) 此等奸商真贪厌，
非打官司不零干。 (同下)
笫八回 断 案
[四衙役引王国栋上。
王国栋 (诗) 留心黄卷光争上，
冠带赫赫凛冰霜；
丈夫自有经纶志，
还期到处忆甘棠。
下官王国栋。隆德县辖民。今乃放告之日，人来，告牌悬出。
[杜涛、李横、店主上。
杜 涛 (引) 人生就要心拿正，
李 横 (引) 谁是谁非诉屈情。
店 主 (引) 因你做事太可憎，
惹得老子打不平。
大老爷，冤屈冤枉！
王国栋 甚事喊冤，带上堂来。
衙 役 喊冤上堂。
李 横 与老爷叩头。 (叩头)
王国栋 有何冤枉，从实诉来！
李 横 我先诉。
王国栋 有理不在先后，一个诉了一个诉。
李 横 大人容禀了。小人名叫李横，昨日在他店中吃饭，临走的时候慌忙，将钱褡裢遗在他的店内；今日前来找寻，他将小人二十块洋钱拿去，请大老爷与小人作主。
店 主 他昨日照顾小人六百钱，临行将钱褡裢掉在店外，小人也未看见，被这位杜先生拾了他的褡裢。今日前来找寻，硬要小人与他赔褡裢，多亏杜先生拾金不昧，上前相劝，这厮将先生打了一个巴掌，反讹先生将他二十块钱拿去，尘世上竟有这样没良心的人，这厮实在可憎极矣！老爷明断。
王国栋 杜先生回来。
杜 涛 父台，容禀了！
(唱) 念小生名杜涛品行端正，
自幼儿读诗书大礼皆通。
因找父路遇贼行囊劫尽，
到隆德身落在乞讨之中。
昨日里在店外偶然侥幸，
有客官失掉了褡裢行程。
内边的各物件一概未动，
怕只怕遇穷人误害性命。
这李横真乃是无赖慒懂，
他反道短洋钱生实屈情。
望父台将这厮严厉处惩，
是这等无义人世所不容。
王国栋 好气也!
(唱) 听一言气得人怒气冲冲，
骂李横真乃是豺狼成性。
既丢失反诬人心术不正，
遇本县管教你两头皆空。
李横，我且问你，你掉的可是一百元么?
李 横 小人实是一百元。
王国栋 杜子洪，你拾得是八十元?
杜 涛 正是。
王国栋 这就是了。李横，你掉的是一百元，他只拾了八十元，想必掉在别处了，速快找寻你的一百元去吧!
李 横 这东西实实在在是小人的，求大老爷恩断恩断。
王国栋 哼，哼!观见你这个嘴脸，满面的凶杀，心腹奸诈，不是好东西。人来，将这厮与我赶出去！
李 横 哎，回老爷的话。老爷怎样断便是怎样，小人再不敢争论就是了。
王国栋 赶出去。
李 横 哎，给老爷回……
衙 役 快走！
李 横 这老爷怎给这样断下去了，我这个呀……
衙 役 还不快走！ (李横下)
王国栋 这是杜子洪，本县观见你一表非俗，居心端正，终非池中之物，将这一宗资财以作攻书之用，下堂去吧。
杜 涛 呵，父台，小人虽穷，不受非义之财，还望明鉴。
店 主 杜先生，断给你你还是谨领了吧！
王国栋 穷途之中，犹能轻财仗义，令人感佩!既不领受也不十分勉强，本县有心收你作一幕宾，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 涛 既蒙父台收录，敢不效犬马之劳！
王国栋 这就是了。来，赏与店主洋钱十元，回去料理生意去吧!
店 主 多谢老爷。 (下)
王国栋 打点掩门。正是：
(念) 人心不古真可叹，
观汝气概非等闲。
杜 涛 (念) 多蒙父台来拔荐，
只恐才弱任不堪。 (同下)
第九回 启 棺
[田林广、帖彩先上。
田林广 (唱) 听说我女命归阴，
吓的我老汉掉三魂。
帖彩先 (唱) 前日教你接女儿，
你人老腿赖掉了心，
田林广 (唱) 此事怨我看不准，
只怪我人老足不勤。
帖彩先 我二老且把门儿进，
田林广
(合) 唤出淫妇问原因。
帖彩先
贺氏走来！
[贺贞娘上。
贺贞娘 原是兄长，嫂嫂到了。
田林广
到了。
帖彩先
田林广 贤妹，你不教人与我二老说，女儿怎么样了?
贺贞娘 女儿昨日不知发个什么病，听说肚子疼。我就请先生都没跟上，把娃就给死了。
帖彩先 把娃给死了?
贺贞娘 死了。
帖彩先 教我看一下，看我娃得活。
贺贞娘 人死了，还能活吗?
田林广 死了也罢，教我与娃买衣裳去。
贺贞娘 衣裳我给穿上了。
田林广 什么!穿上了?
贺贞娘 穿上了。
田林广 待我与女儿看得一付棺材，
贺贞娘 棺材我都买好了，将娃都装了。
帖彩先 呵，你没见我二老的面，你就随便将女儿给害了，那不得成!
贺贞娘 嫂嫂不是说糊涂话呢，哪有他娘害女儿的道理!
田林广 既没有害，待我将棺材看得一看。
贺贞娘 那容易，你看去。
田林广 现在哪里?
贺贞娘 在大路旁边关王庙外寄着呢。
田林广 怎么，女儿死了一天，你就将她寄出去了?
贺贞娘 兄长，你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嫌害怕，所以将她寄出去了。
帖彩先 呵，你这个妹妹，你就真把娃害了也不要紧，你将我领去看一看。
贺贞娘 好，兄长、嫂嫂随妹妹走。 (绕场)
田林广 那是女儿!
帖彩先 那是亲亲的娃呀！
田林广 (唱) 见棺材把人的心疼烂，
珠泪滚滚擦不干。
你死谁将舅父管，
你妗母把谁唤面前。
儿若有冤速灵验，
舅父与儿报仇冤。
哭死哭活哭声断，
帖彩先 (唱) 叫声女儿听心间：
你死今将自己管，
我二老枉费一场难，
你死得的什么患?
我二老糊里糊涂不敢言。
我儿此间把灵显，
豁老命要申我儿冤。
继母若是偷野汉，
妗母和她要拌砖。
我儿若是得病患，
我二老平平安安不敢言。
她若害儿把命断，
我和她大闹一场不零干。
若是有屈冤，
棺材声响惊也惊动天。
若是无屈冤，
棺材不响我二老不把你来管。
贺贞娘 这个妗母在那里作法呢?
帖彩先 (唱) 果然我儿有屈冤，
我成天家吃斋把佛念，
神灵儿把力添。
这才是善人名节显，
所以才知儿屈冤。
妹妹过来，今天依我眼中看来，女儿定是屈死的。
贺贞娘 你怎知是屈死的?
帖彩先 我哭女儿中间，棺盖忽然一响，所以我才知道。
贺贞娘 屈死也罢，不屈死也罢，已经入了殓了，你我看着挖得深的，将娃埋好些就是对了。
帖彩先 呵，对了?我看我娃死的不明。
贺贞娘 不明算了，还有瞎事呢吗?
帖彩先 瞎事，必是你将我娃害了。
贺贞娘 怎说?你见我害来，你见我害来！
田林广 莫忙，莫忙!这是贤妹，我且问你，娃在你家立了两三天就死了吗?
贺贞娘 她要死呢么，谁能把她拉得住吗?
田林广 究竟娃是怎样死的?
贺贞娘 她是病死的，莫了谁把她给害了！
帖彩先 害了，这明明是你害了的!
贺贞娘 我害的你见来?
帖彩先 我没见这东西见来。
贺贞娘 你拿刀子莫必与我种命加!
帖彩先 我不与你种命。
贺贞娘 怎么你杀我加?
帖彩先 我也不杀你。
贺贞娘 也不种人命，也不杀我，你做啥加?
帖彩先 我启棺盖加。
贺贞娘 你启棺盖做什么?
帖彩先 我看我娃到底怎样死的！
贺贞娘 那你启不成!
田林广 怎么启不成?
贺贞娘 你想娃好好死了，你一启棺盖，白骨眩天，我嫌造罪呢!
田林广 我们启棺造罪是我们的，与你何干?
贺贞娘 我害不害害的我女儿，与你何干，
田林广 好一贱人，满口支吾，婆儿，启棺上来!
帖彩先 对，你把她拉住，待我启棺。
贺贞娘 启不成，启不成！
田林广 婆儿怎么样了?
贺贞娘 这一下不得了！
帖彩先 呵，我的老老，把娃满脸都青了，好象一个青茄子一样。
田林广 待我看过。(看) 哎，好气也！
(唱) 女儿满脸青似靛，
必是淫妇起事端。
害的我儿把命断，
舅父与儿大报冤。
女儿阴魂莫走远，
父与儿当堂去申冤。 (下)
贺贞娘 (唱) 见得兄长去告状，
还要和情人暗商量。
只怪那贱人不自量，
死呢活呢要启枋。 (下)
帖彩先 对，她走了，待我先与我娃把棺盖盖上，嫑忙，嫑忙，我不与我娃开个缝缝，看我娃猛扎活了着!哎，我清早来的急忙，连饭都没吃，我不免在她家里做些饭先吃了，再和她闹不活！
(唱) 我这里先吃饭来后闹活，
不教吃定要砸她的锅。
女儿阴魂要等着，
就得我娃命转活。(下)
第十回 商 议
[孟大姐上。
孟大姐 (唱) 清晨起坐庭前五内如焚，
想起来家中事实在伤心。
只因我嗜好多赋性不驯，
把家事直闹得乱乱纷纷。
近年来时运乖家道不振，
乡里中都说我牝鸡司晨。
恼丈夫走江湖杳无音信，
这家中真教人无法安顿。
奴乃孟大姐。丈夫黄飞豹，不知生产，游走江湖。他兄弟是个读书之人，对我诸多不便，将他逼迫在外，已逾三载，杳无下落。哎，这几年家道愈形萧条，实在无法维持，不免把兄弟媳妇唤来，商议商议。兄弟媳妇走来。
[云玉贞上。
云玉贞 (唱) 云玉贞来好命薄，
奴夫被逐无下落。
整日如在愁城坐，
伤心不觉泪婆娑
嫂嫂，唤我到来有何话说?
孟大姐 哎，妹妹，你看咱的日子一天不胜一天。目前几乎不能维持，快快想个办法。
云玉贞 怎么教我想办法呢?你把我简直刻苦的不能提了！想从前我过门只有一年，你在我哥哥面前戳七弄八，将我丈夫逼迫在外，至今杳无下落，你的良心何存，天理何在?
孟大姐 那是他的意见，你嫂嫂一字不知，你不要冤枉我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只说想个法子，维持现状才是道理。
云玉贞 我实在没有法子维持。
孟大姐 妹妹，你将你的首饰拿出来，暂且典当，好来度用。将来你哥哥得了阔事的时候，教他与你打一套黄金首饰，你看如何?
云玉贞 你嘴馋身懒，任意挥霍，哪里有许多钱教你费用?你要知道人生天地间，勤俭是第一。古人云：勤能补拙，俭以养廉。又说：贵自辛勤得，富从俭约来。你看咱家中生活维艰，家道零落，仅可以量入为出，或织布或纺线得些金钱，藉以糊口；倘若常此挥霍，不学勤俭，生计前途，不堪想了!
(唱) 嫂嫂静坐容我劝，
我有良言听心间：
人生第一要勤俭，
勤能补拙俭养廉。
你看咱家道零落生计艰难真伤心，
破产就在眼目前。
你还要嘴馋身懒抛弃家事全不管，
日子越过越艰难。
他弟兄二人去后不见面，
至今已逾三四年。
这屋里丢下你我甚孤单，
相依为命真可怜。
弟妇年少见识浅，
多望嫂嫂常周全。
从今后你我二人相亲相爱无意见，
你织布来我纺棉，
余下金钱要积攒，
置物品来买良田。
从此家事可发展，
无冻无馁乐安然。
再要嘴馋身子懒，
静吃静坐享清闲。
你要知生财之方甚有限，
不勤俭定要受贫寒。
孟大姐 (唱) 你的主意我不愿，
听我与你说一番。
人生在世就图了个吃穿、不吃不穿，跑到世上干什么来了?
云玉贞 哎，嫂嫂差矣。衣食住三者，固然是人生三大要素，也要称家之有无，量入为出，不可过于浪费，才是正理。
第十一回 捕 横
[杜德上。
杜 德 (唱) 老汉离家日太久，
妻子在家定心愁。
我老汉杜德。是我回家走至此地，前边不远就是杨家庄，天色尚早，在此歇缓歇缓。
[李横上，
李 横 (唱) 扫兴儿我离了隆德堂上，
细思想还是我昧了天良。
这也是有循环报应不爽，
猛抬头一老翁打坐路旁。
老伯请来见礼了！(揖)
杜 德 还礼了，施礼为何?
李 横 请问老伯，你向哪里去的。
杜 德 我向陕西去的。
李 横 我也是陕西人，咱二人一路同行，可肯打伴否？
杜 德 倒也使得。你是陕西哪里人氏，西去干了什么？
李 横 我是三原布庄经商，甘肃讨账回来，行走这里遇贼抢劫，将盘费都劫去，因而回陕西去。
杜 德 原来如此!
李 横 请问老伯，你有多余的盘费，将我承携回家，我实在要大大的谢承老伯。
杜 德 既是贸易场中之人，不要紧，不要紧！前边便是杨家庄，今晚住宿那里，明天一路同行。也不孤凄。
张水莲 (在棺内)救命哪，救人哪！
杜 德
哪里喊叫救人呢？
李 横
张水莲 (在棺内)我在棺内边呢。
杜 德
哎呀，不好，有了鬼了。打鬼，打鬼！
李 横
张水莲 我不是鬼，我是人。烦你将棺盖揭开，感恩非浅!
李 横 哎呀老伯，甘肃地方邪，恐怕不对，我们赶紧走吧。
杜 德 天色尚早，哪里就有鬼来缠人！定是被害之人，我们还是将他救出才是。
李 横 我马上现有一把钢刀，待我先启棺盖。
杜 德
你是人是鬼呢?
李 横
张水莲 奴家是人并非是鬼。
杜 德 你既是人怎么得到棺材内边，速快讲来。
张水莲 老伯既问，听奴道来！
(唱) 二君启棺恩非浅，
奴家名叫张水莲。
二老爹娘把命断，
家丢继母太不贤。
私通无赖把情染，
败坏门风玷祖先。
奴家每次来规劝，
常常凌辱实不堪。
可恼奸夫真凶险，
捏死奴家丧黄泉。
悠悠一气又回转，
方知死后入了棺。
今蒙救命德非浅，
活命之恩报不完。
杜 德 (唱) 听言罢来好伤惨，
红颜薄命真可怜。
我有心送你回家转，
不知喜欢不喜欢。
听你讲说一遍，原是遭继母所害，却喜死而复生。我今送你回家，你看如何?
张水莲 老伯哪知，我那继母悍姤非常，恐怕又入圈套之中。敢烦老伯伯把我送到我舅父家中暂且容身，奴家感恩非浅。
杜 德 倒也通得。李先生，将你那马借与小姑娘骑上，今晚就住她舅父家也是一椿善事。
李 横 很好，很好。请来上马。(举刀杀坏杜德)
张水莲 哎呀老伯!
李 横 莫要声张！倘若喊叫，我便是一刀。
张水莲 我、我，不喊。
李 横 不准哭!
张水莲 我不哭。
李 横 我实对你说，我是陕西三原人氏。布庄经商，也是富豪之家。今日从甘省讨账回来，那一老翁和我路遇同行，今将你从棺材内边救出，这也是天作之合。婚姻之事，要你允定。
张水莲 奴家多蒙活命之恩，慢说婚姻，即当奴婢也是应分；但是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约之言，终不免苟合私奔之名，还望先生原谅。
李 横 依你之见?
张水莲 依奴之见，咱二人去到我舅父家中，着我舅父为媒，岂不是名正言顺。
李 横 那你不是掩耳盗铃的话吗?若到那里，你不允从，我也其奈你何?不必多言，还是随我快快上马为妙。快快上马，哎呀，走也！
(唱) 叫小姐不必自呻吟，
我有言语听在心：
咱二人该有姻缘分，
回到家乡好成亲。
关津渡口有人问，
你就说夫妻回家门。
张水莲 (唱) 水莲心中自思忖，
恶徒逼奴强成亲。
还要我好言将贼稳，
若有机会好脱身。
老伯为我把命损，
设计与他把冤伸。
但愿阴魂来助阵，
咬牙切齿除恶人。 (同下)
[赵国民带四团丁上。
赵国民 (唱) 世局纷纷多不安，
天下慌慌起狼烟。
可恨匪徙太大胆，
扰害乡区抢闾阎。
俺畅家庄保卫团团长赵国民，近有匪类明目张胆抢劫行人，天色将晚，带领兵丁沿路放哨。众弟兄。
团 丁 有。
赵国民 小心盘查，若有行迹可疑之人，速来报我得知。 (下)
团 丁 是。
[张水莲，李横上。
张水莲 (唱) 一路上不由我心中暗想，
今夜晚这危险怎能躲藏。
李 横 (唱) 猛抬头又只见明月东上，
旅店里权当作花烛洞房。
团 丁 站了，做什么的?
李 横 老总，我们是夫妇回家的。
团 丁 你是哪里人氏?
李 横 我是三原人氏，布庄经商，这是我从兰州办下的浑家，求老总放我们过去。
团 丁 你是他妻子不是?
张水莲 我不是他的妻，我是被他拐骗的。
团 丁 什么!拐骗?
李 横 老总，年青妇人，被老总吓糊涂了，胡说呢!
团 丁 卡住，有请团长。
[赵国民上。
赵国民 (引) 盘查匪类，
保卫治安。
何事?
团 丁 察团长，盘住一个拐骗。
赵国民 带上来。
李 横 (跪) 与老爷叩头。 (叩头)
赵国民 走!哪里人氏，怎么得到一处，从实招来。
李 横 小人是陕西人。这是我从甘省办下的人回家去。
赵国民 你且莫说，女子回来。
张水莲 大人，容禀了!
(唱) 未曾开言泪满面，
大人耐烦听心间：
小女子家乡离不远，
乳名就叫张水莲。
家遭继母太凶悍，
虐待奴家丧黄泉。
死后入棺气又转，
棺在通衢大路边。
耳听棺外人声乱，
大声喊叫救命还。
老者和他是同伴，
救奴不死又生还。
此贼见色起邪念，
杀坏老汉逼婚烟。
前后之事讲一遍，
请给奴家快申冤。
赵国民 (唱) 此女子把真情细讲一遍，
好一个凶恶贼胆大包天。
细思想那老儿阴魂不散，
教恶人上了网天理循环。
好一胆大匪徒，竟敢见色起意，行凶杀人，哪里容得。人来，将这厮管押收监，女子暂到尼庵，明日一同送县。众弟兄，一同回部！
(唱) 除暴安良是天职，
恶人总有失意时。 (同下)
第十二回 冤 明
[田林广上，
(唱) 这一阵走的我心中跳荡，
急急忙忙上公堂。
行来衙门用目望，
击动堂鼓喊冤枉。(击鼓)
[王国栋带衙役上。
王国栋 (唱) 堂鼓不住冬冬响，
倒教本县心惊慌。
将身打坐公堂上，
击鼓之人带上堂。
衙 役 上堂回话!
田林广 (唱) 双膝跪倒大堂上， (跪)
老爷与民申冤枉。
王国栋 (唱) 大胆刁民太狂妄，
这大岁数闹公堂。
三六九日告牌放，
有何冤枉诉其详！
田林广 (唱) 小人名叫田林广，
东门十里有家乡。
甥女水莲命乖方，
家遭继母太不良。
冶容诲淫把奸放，
私通情人太张狂。
女儿归家无病恙，
当夜晚上丧黄梁。
小人心中自参想，
定是淫妇害儿亡。
王国栋 (唱) 听言罢来气昂昂，
本县最恶是晚娘。
开言叫声田林广，
可曾拿住什么脏?
你怎知道你甥女是她继母害的呢？
田林广 水莲儿素常寄养小人家中，前日因为与她父亲烧化纸钱回家，归家无恙，怎能暴病身死！况且我老婆将棺启开，我女满面发青，定是那淫妇害死无疑。
王国栋 你的胆子真乃不小，就敢启人家棺材。
田林广 那是我婆儿启的。
王国栋 这就是了。你且回去安置，本县随后即到。准备开棺检验。
田林广 遵命。 (下)
王国栋 人来，吩咐刑房、仵作、三班书吏随爷验尸一回。 (随带杜涛等绕场)
(唱) 世上最恶淫为首，
因奸害命犯罪愆。
本县亲身去检验，
但愿民间无屈冤。
[乡约地方上。
乡 约
接见老爷。
地 方
衙 役 起去，住轿。
王国栋 唤乡地。
乡 约
乡约地方伺候老爷。
地 方
王国栋 唤张贺氏两家邻居上堂，席棚回话。
地 方 是。 (下，又同邻人甲乙上)带到。
邻人甲
伺候老爷。
邻人乙
王国栋 你可是张贺氏两家邻居?
邻人甲
正是。
邻人乙
王国栋 我且问你，贺氏素日有无不正行为，从实说来。
邻人甲
贺氏初进门来很是贤德，近日有些风声，我们邻舍却也未曾见过那些事情。
邻人乙
王国栋 这就是了。唤贺氏。 (邻人甲、乙下)
[贺贞娘上。
贺贞娘 民妇人与大老爷叩头。 (跪，叩头)
王国栋 下跪你可是张门贺氏?
贺贞娘 正是。
王国栋 我且向你，你女儿怎样得死?从实说来。
贺贞娘 老爷，女儿水莲，前日忽得心疼之病，清医生治已来不及。一病身亡，此情是实。
王国栋 可有虚妄?
贺贞娘 民妇焉敢道谎。
王国栋 带田林广。
[田林广、帖彩先上。
田林广 伺候老爷。
王国栋 据贺氏所供，水莲系是染病身亡，汝何得妄告好人，应得何罪!
田林广 大老爷开棺检验，若是病死，小人情甘领罪。若是暴亡，请大老爷照律治罪。
贺贞娘 兄长呀，虎狼虽恶，不忍伤子；水莲既亡，怎忍白骨眩天！
帖彩先 不要紧，不要紧。妹妹，我已经都启开了，你还挡什么呢?
王国栋 不必多言，少刻便见。来呀，启开棺盖。
衙 役 是。 (启棺)禀老爷棺材内不是一女子尸首。是一老翁尸首。
王国栋 什么?是老翁尸首!
衙 役 正是。
贺贞娘 噫，这是何人呢?
帖彩先 我娃咋给变了？
王国栋 这是贺氏，你女儿尸首今在何处？这一老翁，他是何人呢?
贺贞娘 哎呀老爷，那是她妗母启棺看来，民妇人一字不知。
王国栋 唤她妗母。
帖彩先 伺候老爷。
王国栋 你开棺时可是你甥女尸首?
帖彩先 正是。
王国栋 胆大的贺氏，你必是见她舅父、妗母看出破绽，故意将尸首移了瞒哄本县，你说是也不是？
贺贞娘 民妇人亲身入殓，我女儿尸首不知怎么变成白须老翁了！
王国栋 这必有缘故。来，去看老者有伤无伤?
衙 役 (看) 一刀之伤。
王国栋 一刀之伤。哎呀，这是一个人命，唤乡地。
乡 约
伺候老爷。
地 方
王国栋 去看那老者是哪里人？
乡 约
本村没有这个人，我们认不得。
地 方
王国栋 下去。仵作去验，看有什么记号，着尸主先认尸。
仵 作 (看) 左耳根有一肉瘤，再无记号。
杜 涛 什么，有一肉瘤，待我看过。 (看) 罢了，爹爹！
王国栋 速快唤来!
杜 涛 (唱) 见尸骨把人的心疼烂，
好似乱箭把心穿。
哭了声爹爹儿难见，
相逢除非一梦间。
只说父子回家转，
谁知遭害在此间。
父台，这一老翁乃是家父尸骨，不知怎样遇害此间，望祈父台与晚生申冤报仇。
王国栋 怎么是令尊尸首，这案更奇。来呀，一干人犯带奔衙下再审，与爷打轿回衙！
(唱) 这案官司真奇幻， (绕场)
倒教本县费周旋。
女子尸首不见面，
杀死老翁入了棺。
衙 役 住轿。
王国栋 来呀，带贺氏上堂回话。
贺贞娘 与老爷叩头。 (跪，叩头)
王国栋 胆大的贺氏，水莲尸首今在哪里？怎么害死老者，赶实回来。
贺贞娘 大老爷，水莲死后，民妇亲身入殓。这老翁，小妇人实实不知，大老爷明鉴。
王国栋 不动大刑，料你不肯实招。来呀，与我捆起来。
衙 役 是。 (与贺贞娘上刑)
贺贞娘 (唱) 公堂上五刑拷痛入骨髓，
浑身上筋骨痛万弩钻心。
这老儿我和他素不相认，
但不知是何人害他归阴。
水莲死奴亲身入棺殓殡，
是何人盗去了女儿尸身?
望老爷悬秦镜再细盘问，
无冤仇苦害他所为何因?
王国栋 哎，好恼!
(唱) 胆大的泼淫妇熬刑不认，
法如炉哪怕你金钢铸身。
早招出真情事法外怜悯，
若不招管教你非刑临身。
有招无招?
贺贞娘 无招。
王国栋 十指下了竹签。(衙役与贺贞娘十指下竹签)
贺贞娘 (唱) 下竹签疼的我牙关咬定，
出世来何曾经这样五刑，
无奈了将真情一一细禀：
大老爷在上边细听分明。
夫死后还怪我杨花水性，
结交下知心人贾氏文明。
水莲女她生来幽闲贞静，
恨中间妨碍我二人事情。
因此上设巧计害死她命，
当时下买棺材暂寄尸灵。
这老者实实的不知名姓，
并不曾害死他移尸棺中。
望老爷坐上边高悬秦镜，
饶恕我民妇人笔下超生。
王国栋 果然因奸害命。来呀，速提奸夫贾文明到案。
衙 役 是。 (下)
王国栋 这是贺氏，水莲尸首到底藏在何处？
贺贞娘 哎，老爷，实是入棺，不知怎样变成了个老翁！
[衙役押贾文明上。
衙 役 贾文明带到。
王国栋 带上来。
贾文明 与老爷叩头。(跪，叩头)
王国栋 这是贾文明，勾引良家妇女，罪所不赦，怎样害死张水莲，赶实说来！
贾文明 小人乃是安分良民，平素并不为非作歹，还望大老爷明鉴。
王国栋 走!还信口支吾，不动大刑，料你不招。来，将这厮夹将起来。
贺贞娘 哎呀情郎，咱二人所做之事，我已经招认，你还是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是我熬刑不住，已实招了。
贾文明 怎么，你招了?
贺贞娘 我熬不住，招了。
贾文明 怎么，招了?我把你个贱人，你这一下把我送到枉死城去了，
衙 役 招来！
贾文明 我招。大老爷，小人不该和贺氏通奸，因水莲中间妨碍，将她捏死，此情是实。
王国栋 这棺内老者怎样得死?
贾文明 小人一字不知。
王国栋 走！不动大刑，料你不肯实招，来呀!将这厮夹起来。
衙 役 禀老爷，杨家庄保卫团团长，送来张水莲和拐骗盗匪一名。
王国栋 怎么，张水莲现在人世?唤上堂来再问。
衙 役 张水莲上堂回话。
[张水莲上。
张水莲 (引) 受尽险中险，
拨云见青天。
与老爷叩头。(跪，叩头)
王国栋 下跪你可是张水莲?
张水莲 正是民女。
王国栋 你继母怎样将你害死，怎么得生?
张水莲 大人，容禀了!
(唱) 大老爷今在堂上坐，
听民女把话对你学。
小女子生来命运薄，
雁行无偶独一个。
生身之母早丧过，
去岁爹爹相继殁。
继母守节不稳妥，
勾引情人图快活。
因为规谏起大祸，
她二人定计太凶恶。
进房逼奸掐死我，
死后入棺寄山坡。
醒来身在棺中卧，
忽听得路旁人声多。
有一老翁从此过，
启开棺盖救奴活。
一个李横是同伙，
见色起意心生恶。
一刀把老者命结果，
立逼奴家结丝罗。
当时将奴胆吓破，
无计脱逃怎奈何！
天网恢恢躲不过，
杨家庄民团来巡逻。
盘住男女人两个，
才将真情对他学。
这本是民女所遭苦楚略略齐讲过，
望老爷惩恶贼不忘恩多。
王国栋 (唱) 此女子把真情细讲一遍，
这其中果然有另外牵连。
速快把杀人贼带上公案，
见美色妄杀人罪不容宽。
将凶犯带上来！
[李横上。
李 横 与老爷叩头。(跪，叩头)
王国栋 你不是布商李横？
李 横 正是小人。
王国栋 本县面前还有何说?
李 横 我也没什么说的，随便。
王国栋 李横见色起意，执刀杀人，应犯盗匪法七十二条，扯下乱刀刺了。
李 横 正是；
(念) 为人莫要坏良心，
暗里作事难欺神。
自作自受把谁恨，
只落身首两离分。 (押下)
贾文明 老爷，水莲现在，将小人放了吧。
王国栋 儿休想活命，听判着：贾文明身为国民，私通良家妇女，罪所不容；复生害人之心，逼死水莲，论理应当判斩立决。押下去。
贾文明 这一下毕了，正是：
(念) 为人在世莫贪花
桃花本是涡根芽。
王法律条比天大，
天理昭彰报不差。 (押下)
王国栋 贺氏听判：守节不贞，有失妇德，复起害人之心，逼死前房女儿，论律该绞。
张水莲 哎呀老爷，我那继母所做之事，理应按律定罪，念她愚妇无知，还望老爷法外开恩，将她恕过才是。
王国栋 这是贺氏，本县本当将你处死，念你水莲苦苦哀求，将你恕过。从今往后痛改前非，好好看待此女；倘若再蹈前辙，决不宽贷。
贺贞娘 多谢大老爷。
王国栋 我且问你，水莲可曾字人?
贺贞娘 尚未字人。
王国栋 这就好了。这是张水莲，老儿因为救你，遭害身亡；他的儿子现在作本县幕宾，我有心将你许配杜先生，以报他父的大恩，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水莲 大老爷作主，民女感恩不尽。
王国栋 这就是了，你母女暂且下堂，与你舅父，妗母说知。你二人好完花烛。
张水莲 (念) 好人自有天怜念，
深感老爷配姻缘。
贺贞娘 (念) 从今向后要迁善，
女儿贤教两双全。
杜 涛 父台，晚生心想先送父柩，然后再来完婚。
王国栋 贤契不必悲伤，令尊灵柩暂寄白马寺中。你夫妻成礼之后，再好扶柩回家。搀上来一拜。掩门。正是：
(念) 湛湛青天不可欺，
低头三尺有神知。
杜 涛 (念) 善恶到头终有报，
未知来早与来迟。 (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