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刘志丹》剧本
人 物
刘志丹 曾用名，景桂。三十岁，学生出身，军人气质，政治家风范，军事谋略家、指挥家。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
谢子长 三十六岁，从事农运、兵运，转战西北，建立革命武装与根据地，为民谋命，人称谢青天。
习仲勋 二十岁。从事兵运、农运，西北根据地创始人之一，曾任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文武兼备，被称为奇才。
王世泰 二十多岁。学生出身，后投身革命。曾任职游击队、红二团团长等。敢作敢为，讲义气。
马文瑞 二十余岁，先在陕北做共青团工作，后担任陕甘边军政干校政治教员，陕甘边特委驻东地区特派员。
同桂荣 二十八岁，刘志丹夫人。
贞娃子 三岁，刘志丹女儿。
何 郎 三十岁，地下交通员，走村串乡，以货郎担作为掩护。
刘培基 五十余岁，刘志丹的父亲，秀才，教书先生。
王怀山 四十八岁，刘志丹的舅父。
景桂母 五十多岁，刘志丹的母亲。
淑 桂 二十七岁，刘志丹的妹妹。
梅 娃 二十五岁，刘志丹的妹妹。
任团长 三十多岁，国军团长。
林副官 三十岁，国军团长副官。
郭 三 四十多岁，猴头湾山大王。
李团副 三十岁，山大王的副手。
马 四 二十多岁，刘志丹的老同学，黑衣民团团总。
杜 衡 三十多岁，首任中央北方区特派员，陕西省委书记。红二十六军政委。
李银河 二十多岁，学生出身，中央北方区党代表。
盲老婆 六十多岁。
王 欣 三十岁，陕甘游击队队长。
柳秘书 刘志丹的随身警卫、马夫、秘书。
拴 柱 阎家砭村民，五十岁。
李二嫂、王小桃、阎保长、李甲长、老汉甲、乙。
孙班长、游击队、红军战士、群众。
薛兆兰团总、黑衣民团、赭石衣民团团丁等。
序 幕
[一九三二年冬。
[陕北耀县照金与甘肃华池县南梁之间的交通道上。阎家砭。坡硷沟垴上遍布着窗花各异的窑洞；山势平坦处为四方交汇地。
[乐池飘出悠扬的陕北民间音乐，逐渐衍化为被沉重压抑，经过斗争，取得翻身解放，获取自由后，庆贺新生活的欢快曲调，自然转入陕北民歌《陕北出了个刘志丹》。
[漆黑的夜晚，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两三声枪响，密集的枪声。
[大幕徐徐拉开，某县城城楼的碉堡里不断喷射着机枪的火焰，吞噬着前来冲锋的陕甘边游击队战士，经过智取，激战渐渐变弱，最后游击队战士将绣有镰刀斧头的红旗插上高处，国民党军队，民团纷纷缴械投降。
[刘志丹、谢子长等从战火中走向高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兴奋地检阅着战士抬上的枪炮等战果，看着战士押俘虏们走过。然后作出分配胜利果实，投入新的进军姿势。造型。
[幕徐徐闭。
第一场
[日色正午。
[阎家砭，虽为冬天，窑洞前的柿树上还挂着金黄色的柿叶，几只绯红耀眼的柿子。
[何郎挑货郎担上，尽管山路崎岖难行，但还是掩饰不住他兴奋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唱和着。
何 郎 (唱) 正月里来是新年，
陕北出了个刘志丹，
刘志丹来是清官，
他带上队伍上横山，
一心要共产。
正月里来是新年，
陕北出了个刘志丹，
刘志丹来真勇敢，
他带上队伍上横山。
一心闹共产。
(摇动拨浪鼓，四山回应。
(吆喝)卖针线喽卖百货，上海产的大针小针二号针；杭州的丝绸，苏州的刺绣，要啥有啥，样样都有；洋糖洋袜子，咸阳的琥珀糖——
(再摇拨浪鼓。
[七八个老中青妇女分别拿着鞋底、笤帚、簸箕、担笼等陆续走上，与何郎打招呼，问货品，讨价还价。
李二嫂 哎，货郎，最近有没有啥风声么?听说昨晚西边枪响了一夜。
何 郎 噢，是的，听说陕甘游击队把县城攻下来了，缴获了不少粮食弹药，家具，衣物，说不定大家还能分许多东西哩!
刘大妈 啊!那你说还要分东西呢，游击队还真厉害!
王小桃 厉害个屁，前几天还叫人家国军和民团困在山顶上咧，再别听他咋呼胡吹了!
李二嫂 这一回像是真的，我听娘家兄弟来说的。还真的把县城破了!
(众因是游击队、赤卫队、国军、民团、山上土匪等的不同家属，对此作着不同的反映姿态。有的高兴，有的担忧。表情各异)
何 郎 不说了，买货，挑货。
(众又呼应着围到货郎担子周围。
[栓柱等男人从地里劳动走回，近前打探消息。
拴 柱 哎呀，你们刚才说谁把谁打了……
李二嫂 (大声地)游击队把县城攻下来了，说要给你分个公鸡下的大鸡蛋呢!
拴 柱 真的? (觉被戏弄，追打李二嫂。
[游击队长王欣上场，叫来阎家砭的保长、甲长。
王 欣 阎保长，李甲长，游击队攻打县城俘获的粮食、衣物等一会儿就到，你们安排一下，按人头、穷富程度分给大家。
阎保长 这，分下去不会有人追查吧?
李甲长 是啊!国军、县长要是怪罪下来，咱可担待不起啊!
王 欣 哼!国军、县长早就做了俘虏，要不然哪能打开仓库，给大家分东西呢?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有事有游击队担着，放开整，不用怕!
阎保长 也说得是，在这陕西、甘肃交界的三不管地带，山高皇帝远，拳头是县官，谁歪(厉害)谁就说了算!
李甲长 那你说分得?
王 欣 分得!
李甲长 分得了咱就分! (转对沟垴)大家听着，游击队攻打了县城，缴得不少粮食、浮财，大家都准备一下口袋，准备分粮，分浮财了! (幕后众回应)
众 王队长，乡亲们可要感谢你们了!
王 欣 谢我们，要谢，你谢刘志丹、谢子长去!这是他们指挥打的仗!
阎保长 噢?
王 欣 走，快准备接车，这是老刘给安排的，说一定不要忘了阎家砭的乡亲们。
李甲长 老刘，真好!走，那快走! (拥王、阎下)
[乐队奏《陕北出了个刘志丹》的旋律，村民们分别扛着粮食，包袱等上场，欢天喜地。
[村民们扭起秧歌，欢庆胜利。
[王欣带游击队上场。
王 欣 (喊) 立正，稍息!这次攻打县城，同志们辛苦啦!大家表现得非常勇敢、卖力，保证了这次战斗的胜利。现在我宣布，每人分得大洋一块，衣服一件。银元由队副统一保管，谁用谁取，衣服可根据自己身体自选一件，现在去领吧。解散!
(战士解散，选的合身的一件，拿起比试，有的甚至穿在身上。
[刘志丹悄悄地上，只拿到最后一件妇女的花面棉裤。他在身上比试，逗得大伙哈哈大笑，最后他脑子一动，把纯色的里子翻过来。
刘志丹 把花棉裤的里子翻出来照样还可以穿嘛!反正天冷了，总得穿厚一点!
战士甲 还是老刘的脑瓜子灵活。女人的花花棉裤翻过来就能穿啊!
[两个年事已高的老汉在王欣的介绍下，见到久已仰慕的刘志丹。
王 欣 二位老先生，这位就是你们要见的刘志丹!
老人甲 你就是老刘啊!
刘志丹 我就是刘志丹! (与老人一一握手)
老人甲 上面把你们说成是反贼，我也以为你们是草莽英雄。胡闹哩，原来你们都是些治世英才!
刘志丹 谢谢老人家!
老人乙 都是为国为民有大志的人，共产党本领真大，人都愿意跟着你们走!你们为老百姓闹世事，老百姓会对你们感恩戴德的!
刘志丹 不敢当，不敢当!
王 欣 二位老先生，你们见了老刘，心愿也了啦，咱们走吧!
老人甲 我们真想多待一会儿，多看他几眼呀!
老人乙 真是贵人呀!贵人!穷人有福气啦!
(王欣引二老人下。
[习仲勋神情沮丧地被柳秘书引荐上。
柳秘书 报告刘总指挥，原陕甘工农游击队第五支队营委书记习仲勋按组织安排前来报到。
刘志丹 习仲勋同志。
习仲勋 刘总指挥。
刘志丹 就叫我老刘吧!大家都这样称呼。
习仲勋 嗯!
(唱) 你的大名如雷响，
传遍陕甘震四方，
打了土豪分财粮，
组建革命新武装。
敌人闻风把胆丧，
群众欢呼地重光，
相传神奇人久仰，
今日相见非寻常。
只可惜我二次兵变在甘肃两当，
带队伍攻永寿遭了祸殃，
王结子率土匪暗布罗网，
使我军遭遇了重大创伤。
仗打败人受损神情沮丧，
才秘密潜回到富平家乡。
党派我到照金一如既往，
见麾下我愿意立功赎罪来补偿!
刘志丹 习仲勋同志，你多大岁数?
习仲勋 十九岁。
刘志丹 嗬，你比我整整小十岁。还很年轻哪!
习仲勋 是嘛，那我该叫你大哥喽!
刘志丹 哎，这就对了，看你刚才那样子好像犯了什么大错误一样!
习仲勋 把一个支队的队伍都闹丢了，那还不大呀!
刘志丹 嗨!这也不是你的错吗?
(唱) 闹革命从来无样子可学，
哪有个一生来就不犯错。
人非圣贤孰无过，
我失败的次数还比你多。
干革命不能怕失败，
实践中慢慢把正路摸。
那一年我参与渭华暴动震山河，
农民军浩浩荡荡捣敌窝，
后终因寡不敌众中途折，
失败也有我的错。
年轻气盛性如烈火，
对上级指示坚决照办，
脱离实际致使潮涨又潮落。
后来又奉命到国军搞兵运，
几次暴露几乎命被夺，
敌人的大牢我蹲过，
钢刀反复在刃上磨。
屡难获胜锐气挫，
常常反省哪里错?
陕甘的大小兵变七十多，
都未成功为什么?
皆因为兵运未同农运来结合，
无有那根据地难以站住脚。
要像那毛泽东以井冈山为依托，
武装割据建立地盘把游击区往大扩。
即使强敌来“围剿”，
我也能游刃有余左右回旋如鱼穿梭。
最根本就是要建立农村根据地，
这是个真经要常学。
习仲勋 谢谢。幸亏你来指点，使我茅塞顿开，那么我今后的工作——
刘志丹 你是关中人，又种过庄稼，能跟农民打成一片，你一定要做好根据地的开辟工作。
习仲勋 是!
刘志丹 柳秘书。
柳秘书 有。
刘志丹 把我的特务队留下，协助习仲勋同志工作，保证他的安全。
柳秘书 是!
(习仲勋与刘志丹握手告别。柳秘书送下。
[王欣引李银河上，拴柱随上。欲问，见状避。
王 欣 老刘，这是上级派来的党代表李银河同志。
刘志丹 党代表，你好。
李银河 你好。
刘志丹 党代表有何见教?
王 欣 党代表指责游击队成分不纯，不打阵地战，搞分田不彻底，是右倾机会主义，他要我们乘胜攻击周围的几座县城、州城，对已占领的地方，要在二十天内把土地分完!
刘志丹 这恐怕不妥吧?
李银河 (趾高气扬地)有什么不妥的?
刘志丹 哎，(拉过一旁的拴柱)大叔，你说给你现在分地能行吗?
拴 柱 分地是好事。
李银河 看看怎么样?群众都认为是好事。
拴 柱 好事是好事，可我们不敢要。
李银河 那为什么?
拴 柱 形势不稳定呀，白军、民团一来你们跑了，我们要下地，全家性命难保呀!
李银河 那我们现在不走啦!
拴 柱 这能保证吗?
李银河 你还不信任?为什么?
拴 柱 你们人手少啊!人家人数多!
刘志丹 凭我们目前队伍的人数，群众的基础，要和强大的敌人抗衡，还有较大的距离。
李银河 这么说你不执行上级的意图?这可是中央的指示!
刘志丹 不管是谁的意图、指示，都要从实际出发，对这一点我们可是有惨痛教训的。
李银河 中央就是要在全国各地遍燃战火，积聚力量，攻打大城市和中心城市，加速实现革命胜利，会师武汉，饮马长江，一举夺得全国政权!
刘志丹 这可能吗?现在红区的人口连全国二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不是又一个冒险盲动吗?
李银河 这么说，你简直是个老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刘志丹 我这叫从实际出发!
李银河 你不服从，那我找你们游击队队委会书记去! (拂袖而去，下)
王 欣 党代表，党代表! (追下)
刘志丹 “左倾”幼稚病! (疾下。)
[阴森恐怖音乐起。
[国军李团长带副官等上。
李团长 奉了蒋委员长之命，高司令要我们把陕北、陕甘的共产党、游击队彻底剿灭干净，撒下漫天网，一个都不剩!
林副官 是!干净，不剩，寸草不留，一个头发丝都不容。
(挥手，随从进村。
[白军、民团等家属上。
家属甲 可把你们盼回来了，欢迎，欢迎。
家属乙 人家一闹红，我们就不安宁，你们来了，我们高兴，高兴。
李团长 要让他们看看，手有多狠，心有多硬，现在是国军的天下，要让他们插翅难飞，血染旗红!
众 (疯笑)嗬，哈哈哈……(露出狰狞面目。
切 光
第二场
[前场后不久。上午。
[刘志丹家厅堂，侧是刘志丹、同桂荣的卧房。
[低沉的音乐，何郎挑担上。少了往日的欢势。
何 郎 (唱) 天有不测起风云，
一会儿晴来一会儿阴。
游击队攻破县城把财粮分，
乐坏了穷苦壮汉庄稼人，
一霎时天变又乌云翻滚，
白军反扑进穷人的家门。
烧杀抢掠坏事干尽，
残月何日出满轮。
(摇起货郎鼓。
到老刘的家乡金汤镇芦子沟村走一遭。 (下)
[幕启，同桂荣正在院中缝制一件白布衫。
同桂荣 (唱) 屋外风紧天大变，
常为景桂将心牵。
他插旗闹红历艰险，
唯恐在外受风寒，
挑灯熬夜飞针走线，
密密麻麻缝衣衫。
只可叹分别时长相聚短，
兵荒马乱心难安，
日思夜想常挂念，
还不知饥渴用何餐?
强人的枪子儿不长眼，
时时为他把心悬。
(眺望窗外。
(黑衣民团马四腰里别着手枪，提一包银元上
马 四 刘嫂，刘嫂——
同桂荣 马四，你怎么来啦?
马 四 一是来看看老同学和你，二来么是想请他入我们的伙，当我们黑衣民团的头儿。
同桂荣 这——，马四，你同学的脾气你知道。
马 四 可我也知道他目前的处境并不佳，我是念起和他有老同学的交情，才来劝他的。他在广州黄埔军校读过书，他去了我们的民团就一定会势力壮大，不会受人欺侮!
同桂荣 这事我做不了主，要等他回来定。
马 四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这是送给他的一支最好的手枪——驳壳枪，这是安家的银元。
同桂荣 马四，这我就更不敢接了，你这是把我往阎王爷那儿送啊!你还是拿走吧!你让我多活两天，过几天安宁日子吧!
马 四 那——， (借势收枪、银元)不过你得给景桂把我们的心意说清楚，来不来请他自定。
同桂荣 那好。
马 四 那我就走了，改日我再来拜请。 (下)
同桂荣 你走!
[刘培基端水烟袋上。
刘培基 桂荣啊，景桂还没有消息?
同桂荣 爹，还没有。
刘培基 那刚才是——
同桂荣 噢，刚才是景桂的老同学马四，来拉景桂入伙。
刘培基 啊?又是来拉他入伙，还嫌张狂得不够啊!这年头啊——
(唱) 咱不缺吃来不缺用，
就是日夜难安生。
孔孟圣贤一边扔，
景桂偏爱胡折腾。
拉竿起事险丧命，
天性是个孙悟空。
回家你要把他劝，
再莫乱闯胡成精。
同桂荣 噢，是。爹，你知道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说下他么!
刘培基 那好，看我回来教训他!
[景桂母带贞娃子上。
贞娃子 爷爷，妈妈。 (二人应。
贞娃子 爷爷抱。
刘培基 嗯—— (不悦，嗔怪，未抱。
(贞娃子哭。
同桂荣 贞娃子，不要闹，爷爷有事，妈妈抱。 (抱)
景桂母 哎，先生，你在外边训学生训人训惯了，还训到孙子跟前来了?在家里你可不要摆你那臭架子，整天吊个脸，看把娃吓了着!
刘培基 都怪你，惯坏了儿子又惯孙子，没大没小地不懂规矩。
景桂母 噢，好，怪我，现在你不心疼，死了就没人哭你!
刘培基 我死了就不叫人哭，哭了我也听不见!
景桂母 哼!你就是个死倔，书把你给念痴了，连个亲情都不要了!在世不积德，死了没人背!
刘培基 噢，那好好好，贞娃子来，让爷爷抱抱!
贞娃子 (破涕为笑)爷爷——
(一家子转为欢乐。入内。
[刘志丹穿戴破烂，难民装饰上。
刘志丹 (唱) 几起几落形势变，
屡败屡挫志弥坚，
队伍常聚又常散，
心中常思井冈山，
有大山依托好迂回作战，
民众拥戴左右逢源。
革命由小渐变大，
从无到有火燎原，
深思熟虑成至见，
要建造自己的铁营盘。
贞娃子，贞娃子。
[贞娃子闻声跑上。
贞娃子 爹爹!
刘志丹 哎，还不快来亲爹爹一下。
贞娃子 (亲吻)嗯，嗯，爹爹，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刘志丹 (在身上摸了半天)给，这儿还有个洋芋蛋。
贞娃子 嗯，不要，不要，有洋糖吗?
刘志丹 嗯哟，没有碰到货郎还没买上。
贞娃子 (哭) 嗯——爹爹不好。
(刘志丹又从身上摸，搜出一块洋糖)
刘志丹 贞娃子别哭，你看这是什么?
贞娃子 (接过)洋糖。
刘志丹 爹爹好不好?
贞娃子 好!
[景桂母、同桂荣上。
景桂母 景桂，你回来了。
同桂荣 贞娃爹，你回来了。
[刘志丹一一回应。
景桂母 还没吃饭吧?快给做饭去。
同桂荣 还是做荞面饸饹?
刘志丹 对!
[同桂荣下。
景桂母 看你也黑了瘦了，老在外跑也不是个事啊!
刘志丹 等这会儿一过去，情形就会好转的。
景桂母 贞娃子，下来，让你爹先歇一会儿。
贞娃子 哎，奶奶。
景桂母 景桂，你也歇一歇。
刘志丹 我不累!
景桂母 贞娃子来，跟奶奶走! (下)
[刘培基上。
刘培基 景桂。
刘志丹 爹!
刘培基 怎么搞的?像个要饭吃的叫花子回来了?
刘志丹 国民党高桂滋的队伍从西安打过来了，我们失利了，所以才成了这样……
刘培基 哼!我就说你别闹腾，凭着咱的地，骡马牛羊，干上一阵，还没有你的好日子过，偏不安生!你爷是清朝的举人，我还是个秀才，你呢，就要坏了这个书香门第的家风。看看怎么样，事来了没有?
刘志丹 这就叫革命，革命那能一帆风顺?
刘培基 哼!革命，革命，你给老子革的好命!你把我的长工张万银拐跑了，他结婚借了我的大洋也一风吹了；前些年，老子听了你的话，献出去几十垧地，近百只羊，两个元宝，两头牛，两头驴，可是得了个什么好处呢?你这个革命是先革家庭的命，革老子的命啊!
(唱) 革命那有这革法，
革来革去革自家，
家产几乎踢打光，
还让人把牌坊挖，
东躲西藏无定居，
难道要把全家人的命都来搭?
刘景桂 爹，你先不要上气，说话咱得分清是非。
刘培基 分清什么是非?
刘景桂 爹，共产党领导干革命，烧粮烧房是国民党军队干的，怎能拉到一块呢?
刘培基 你不闹革命，那来这些事?
刘志丹 没闹革命前，国民党不是照样抓人杀人吗?而且不是比现在更随便吗?
刘培基 住嘴!你要革命，就少进老子这个门，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敲着水烟袋)
(刘志丹不恼不笑不吱声，找来茶壶倒水喝。
刘培基 我就知道你是个败家子，我这个家非丢在你手里不可，说不定命也得贴赔进去!嗯，刘家哪条风脉给转了，怎么生下你这个逆子?
(气急败坏地下。刘志丹无奈尴尬地苦笑)
刘志丹 (唱) 气头上难将父来劝，
志丹有苦口难言。
闹红不免有复反，
惹得家邻都不安。
我有心就此洗手再不干，
怎对当初发誓言?
广州受训点亮我胸中灯一盏，
渭华起义闹翻天。
屡斗屡败志未减，
烈士血长淌我心更丹。
我有心挺胸豁出命去干，
首先难过家庭关。
家父也非小心眼，
只是前途未了然，
发一点火来不为过，
毕竟是为家求平安。
[刘志丹的舅父王怀山慢悠悠地上。
王怀山 景桂，景桂，你回来了。
刘志丹 舅舅，你来了。
王怀山 看你这样子，在外边的日子过的也不宽展，清闲呀?
刘志丹 哎，舅舅呀!
(唱) 黄埔培训操枪杆，
从此我把军衣穿。
随军北伐遂心愿，
西安解围志更坚。
渭华暴动长才干，
又在国军常周旋。
常常游动来策反，
想拉支队伍占桥山。
忽啦啦一挥红旗展，
要把世事颠倒颠。
谁知命运多磨难，
看来今日难取钱。
王怀山 噢，你没钱就跑回来了。
刘志丹 那弟兄们还等着吃，要着穿啊!
王怀山 我说你这倒是图什么吗?放着坐享其成，舒舒服服的日子你不过，清福你不享，却偏偏要去钻山沟，穿梢林，受冻挨饿，有一顿的没一顿，受苦受罪倒闹了个啥吗?
刘志丹 我一个人就是当个大财东，成个员外能顶啥用?
王怀山 那你还想咋?
刘志丹 我要让全中国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王怀山 (冷笑)哈哈，真是个书呆子，痴人说梦话，书把你给念成傻瓜了，就凭你一个人能使世上人过上好日子?
刘志丹 当然不是光靠我一个人或几个人。
王怀山 那靠谁呢?
刘志丹 靠先觉悟了的共产党人，靠军队，靠觉悟了的全国人民。
王怀山 嘿嘿!我说你呀!一满说的都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看不到边的事么，有天没日头的事你倒干个啥名堂么?
刘志丹 舅舅，我知道这事也不是三天两后晌就能干成的事情，只要抱定决心，总有一天会把事闹成的。舅舅，能不能先从你那儿给我借些银元?
王怀山 想从我那儿借，没门儿，你还是从你爹那里去借吧!
刘志丹 舅舅，你总不能见死不救，遇难不帮吧?哎，亲不亲，骨肉分，打断骨头连着筋。舅，外甥求你了。
王怀山 哼!这会儿用着了知道求你舅了，你不是嘴硬的很么，先说你还闹不闹革命了?
刘志丹 舅吔，你这不是问绝情话哩么?你把钱借给我了，先得把人家都安顿了，给人家发了路费都回家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王怀山 那一言为定!
刘志丹 一言为定!
王怀山 那要没按这办呢?
刘志丹 你外甥就这一颗脑袋，你说咋办就咋办!
王怀山 我说你这是哄舅哩!
刘志丹 舅吔，把事闹成了我哪怕给你修庙塑金身哩!
王怀山 那舅成了神了?
刘志丹 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我们几十条命，要造多少浮屠?建多少功德?
王怀山 不说了，舅借给你，但这话你可不能给你爹说!人家让我当说客来了，你倒反把我给说服了!嗯，舅舅遇外甥，有理说不清，狗皮袜子没反正么!还是我外甥能行! (下)
[何郎摇拨浪鼓上，刘志丹惊觉，对上暗号，何郎转身下，引柳秘书上，何郎下。
柳秘书 报告刘总指挥，猴头湾民团团总郭三派人送来情报。
刘志丹 讲。
柳秘书 藏在山上养伤的四名战士已基本痊愈，可以回队工作。
刘志丹 让他们转回桥山阎家砭。
柳秘书 是!还有我们委托他购买的枪支弹药也已运到。
刘志丹 先放在他那里，我们改日去取。
柳秘书 他还接到国军高桂滋部和愉林军阀井岳秀南北二部夹击陕甘边、陕北游击队的情报，让你做好充分的迎战准备。
刘志丹 好，知道了，马上出发!
(造型
幕 闭
第三场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下旬。
[陕北，宜君县转角镇。背景为坡塬，转角镇集市贸易一角。空场为舞台中心活动区。
[何郎挑担上。
何 郎 (唱) 山丹丹开花背洼里红，
形势的发展阴转晴。
游击队要转正规军，
灰军帽缀上红五星。
风吹洛水不平静，
转角镇碰上打头风。
撤了谢刘二司令，
全军好像抽了筋。
游击队上下没了魂，
险把队伍葬火坑。
乡亲们，都看走，部队在宜君县转角镇召开大会哩，看热闹走。 (摇拨浪鼓下。)
[转角镇广场。
[游击队长王欣跑步上场。
王 欣 (对内喊)立正，起步走!
[二十四名战士齐刷刷一字儿排开，显得威武、严整。
王 欣 立定，向左转!稍息!
(转向内，请谢总指挥，刘总指挥、党代表讲话!
[谢子长、刘志丹、李银河上。
谢子长 同志们，根据中央指示决定，我们陕甘游击队将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我代表指挥部宣布：坚决服从组织决定，无条件地接受整顿改编。
王 欣 请刘总指挥讲话。
刘志丹 同志们，游击队转为正规红军，将比以前要求更严，我重申：一、部队所到之处不许拿群众的一针一线，用群众的东西要付钱，损坏东西要赔偿。二、反对军阀作风，加强团结和互助，不许打骂士兵和群众。三、秉公办事，艰苦奋斗，贪污十块银元就以枪毙论处。希望大家遵守红军部队的新规定，克服以往的毛病，严以律己，使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红军战士。
谢子长 同志们，上级给我们派来了特派员，陕西省委委员杜衡亲来部队担任军政委，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战士等鼓掌。
[杜衡威风八面，神气十足地走上，与谢子长、刘志丹、李银河握手后，巡视一周。
杜 衡 士兵同志们，今年六月下旬，党中央在上海召开了各省代表联席会议，专门讨论了陕西工作，决定将陕甘游击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同志们，大家今后就成为光荣的红军战士了! (众鼓掌)同志们，现在全国形势大好，革命由低潮转入热潮，今后我们要打大仗，打硬仗，大家可以扬眉吐气了，不用钻梢林山沟，饿肚皮，弯腰曲背了!要光明正大地与敌人开战了!我们要打开关中，在平原建立根据地，那里人口稠密，物资丰富，交通便利，这样可以争取革命的迅速胜利。
(战士鼓掌，刘志丹与谢子长疑惑、交流。
杜 衡 现在我以红二十六军政委的名义宣布，是党员的请到转角镇大庙内开会，其他同志解散!
王 欣 党员开会，其他同志解散!
(众呼应，分头走下。
[有三个好事的战士围拢，拉住孙班长问长问短。
战士甲 孙班长，你说这转成红军咱就可以打大仗了，不钻山沟跑梢林了?
战士乙 这杜政委还神气地派头十足，牛皮哄哄地该不是卖狗皮膏药，说大话吧?
战士丙 看来还是走过上海大地方，见过大世面的，谈吐不凡哪!孙班长，你说呢?
孙班长 叫我说呀!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一遛，不管他怎样说，要看他怎样做，大话好说，小事难做，凭咱这几百号人马几百杆枪，别说和国军打仗，就是这地方民团，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咱都得拣着打，慢慢聚积力量，发展壮大自己，能有了和国军抗衡的人马，再说打大仗，打硬仗，否则，不是拿的鸡蛋碰碌碡，就是月月娃想吃咸阳琥珀糖——
战士甲 什么意思?
孙班长 碎心想的甜，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自量力，要么就是冒险蛮干，自己毁灭自己!
战士乙 班长到底是班长，还有自己的见解主张。
战士丙 那遇上这冒失鬼政委可咋办呢?
孙班长 咱跟了老刘这些年，不光看，光给耳朵灌也灌的差不多了，最后咱要听听老刘的。
众战士 对，对!听老刘的。
[谢子长、刘志丹、王世泰等气哄哄地上。边走边议。
王世泰 我就说我不成，不成，当团长不行，当领导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偏要说能行，这不是打的鸭子上架吗?我一没有指挥大部队作战的本事和经验。二虽在部队干了几年，却一直是普通战士、班长，冲锋打仗可以，理论水平不高，缺乏掌握全盘，正确贯彻党的方针政策的能力，你们非要说能成。
谢子长 你不干谁干?
王世泰 我就要撂下这摊子不干，给他看看，谁叫他撤了你们两个总指挥的职，我就是心中不服! 杜衡还动辄大帽子一抡，把游击战说成是什么“梢山主义”“逃跑主义”，而把统战说成是“右倾机会主义”“土匪路线”!那好，把游击队红军都搞成清一色的弧家寡人，光杆司令，我们那儿还会有耳朵，眼睛，那儿来的粮食，枪支弹药，没有几个民团盟友，谁还来帮助我们，还给你养伤员?水至清则无鱼嘛!
刘志丹 还说你理论水平不高，这不挺高的吗?总还算是这支队伍喝墨水最多的吧!何况又是党员，是由军人民主选举出来的团长，既有群众基础，又有实战经验。
王世泰 嗨，我了解我，打仗行，带部队不行，我不是当团长的那块料，不信，你走着看就知道了!
刘志丹 那就边干边学嘛，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团长的。
王世泰 有你们支持我可以学着干。可他杜衡凭什么当众宣布撤你们的职?还让谢总指挥和阎红彦到上海去受训，这不是变相夺权吗?
谢子长 他说这是省委决定，就权当是省委决定吧!个人服从组织。再说我也没去过大上海，去逛逛，权当开开眼界，志丹去过广州。见识就是不一样；把这山沟钻了半辈子，出去走走，清闲几天学习学习，也许对以后有好处!
王世泰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谢子长 不是经过争取，把志丹同志留下来了嘛!
王世泰 这也是你的主张，尽力争取，才给了个政治处处长，是个虚职，可没有指挥权呀!
谢子长 就这也就不错了，以后慢慢再说吧!
王世泰 照我的想法，干脆撂下这红二团的团长就不干，看他杜衡怎么收场!
刘志丹 哈，你还耍小孩子脾气，会上杜衡不是听了你要留人的理由，闹腾，发火了嘛，说这是党的命令，你说，不管党的命令不命令，反正干不了，他也下不了台吗!不过，他不懂军事指挥，也怕军心不稳，不好掌握部队，思索了一整，让了一步吗?同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要不走，会帮你的!
王世泰 反正我得有你们老司令撑腰支持，否则这团长宁可不干!
刘志丹 同志，这是革命，组织原则，不是个人说了能算的!
[杜衡上。
杜 衡 怎么，还没有议论完哪!王团长。
王世泰 (未反应过来)咹!噢!
杜 衡 王世泰，根据新的精神，我们要把根据地周围的敌对势力清扫的干干净净，集中力量，一鼓作气地消灭周围的豪绅地主武装，第一个便是猴头湾民团的郭三!
众 (—惊)啊?郭三!
刘志丹 杜政委，这怕不妥吧?
杜 衡 怎么不妥?
刘志丹 猴头湾是郭三的指挥总部，团丁多是惯匪、地痞出身的亡命之徒，占据着险要的地势，又有坚固的碉堡，目前我们无力吃掉他；其次，郭三过去和我们有过来往，与游击队有君子协定：互不侵犯，互通敌情，曾给我们卖过弹药，粮食，也寄养过我们的伤员，如果现在要硬打，势必破坏了这种统战关系，给红军今后的活动带来困难，给根据地老百姓带来危害。
杜 衡 哼!现在是红军了，再不能按游击队的做法办事了，红军要靠打硬仗来壮大声威。
谢子长 杜政委，你这样做，不但不能取胜，反而会断送红二团的前程!
杜 衡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非打不可，王团长，集合队伍!
王世泰 这?是! (下)
杜 衡 你们就等着听取胜利的消息吧!
谢子长 我们?
刘志丹 这——
杜 衡 在新形势面前反省一下自己的思想认识吧! (趾高气扬地下，刘志丹、谢子长望着远去的杜衡背影。心里担忧、惶恐、惆怅、无奈。
刘志丹 谢兄! (相依扶)
谢子长 刘弟!这，这可怎么办哪?
(唱) 眼看着队伍下山苦无奈，
刘志丹 (唱) 心中滴血痛悲哀，
谢子长 (唱) 弟兄们硬拼，
刘志丹 (唱) 必失败，
谢子长 (唱) 瞎指挥害的人
刘志丹 (唱) 枉受灾。
谢子长 (唱) 想当初为救百姓，
刘志丹 (唱) 出苦海，
谢子长 (唱) 四处奔波，
刘志丹 (唱) 把路开。
谢子长 (唱) 为探求真理奔走，
刘志丹 (唱) 千里外，
谢子长 (唱) 就地插旗，
刘志丹 (唱) 扫阴霾。
谢子长 (唱) 拉起了队伍势力壮来，
刘志丹 (唱) 百姓爱，
谢子长 (唱) 建起了地盘日月重光，
刘志丹 (唱) 有了苏维埃。
谢子长 (唱) 全边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刘志丹 (唱) 生产生活多安泰，
谢子长 (唱) 斗倒了土豪恶霸分粮分地，
刘志丹 (唱) 又分浮财，
谢子长 (唱) 好日子刚起了步，
刘志丹 (唱) 又变坏，
谢子长 (唱) 常使英雄，
刘志丹 (唱) 泪满腮，
谢子长 (唱) 坚信革命，
刘志丹 (唱) 志不改，
谢子长 (唱) 总有一天，
刘志丹 (唱) 花盛开。
谢子长
(合唱)总有一天花盛开。
刘志丹
[何郎上，转告谢子长、刘志丹。
何 郎 猴头湾战斗失利，你们做好准备!
刘志丹 知道了!
何 郎 多加提防，小心为是! (下)
[王欣扶王世泰上。
谢子长 仗打的怎么样了?
王 欣 猴头湾民团未曾拿下。
王世泰 许多弟兄们英勇牺牲。
刘志丹 (无限痛恨地)瞎指挥!太不该!
[杜衡上。李银河亦随上。
杜 衡 王团长，王营长，你们不要泄气。
王世泰 杜政委，我们该好好总结这次攻打猴头湾的教训了!
杜 衡 是该好好总结，这里敌人强大，环境太差，没有给养基础，部队不能天天打游击，所以我主张部队南下渭华地区创建根据地，那里有渭华暴动的影响，党的工作基础好，群众觉悟高；人烟稠密，物产丰富，便于扩大红军，可以配合红四方面军和陕南二十九军，切断陇海铁路，直接威胁西安敌人老巢!同时，任命刘志丹同志为团参谋长。
刘志丹 杜政委，你这是盲目冒进，是拿部队弟兄们的生命在开玩笑?根据我们多年积累的经验，还是应坚持在陕甘边根据地开展斗争，以桥山中段的南梁为依托开展活动，发展和巩固根据地，不能南下!
杜 衡 你，你是一贯右倾!我以省委的名义宣布，红二团南下关中，创建渭华地区根据地!
李银河 杜政委，刘参谋长他们坚持在敌人三不管地带桥山一带进行游击战争的路子是对的，部队不应南下!
杜 衡 李银河，你还是上级派来的党代表?你怎么也唱起这种调子来了，是被他们同化啦?
李银河 我初到这里，也是按照中央的意见工作的，心里很急，恨不得一下子夺下陕北的州县城堡，直逼西安，实践教训了我，犯了“左倾”幼稚病，革命要靠长期积蓄力量，走正确的路子，否则会把刚刚积攒的革命力量断送掉，要走许多弯路!
杜 衡 不管怎么讲，已经决定的事，就照决定执行!
李银河 你这样做是要犯大错误的!
杜 衡 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众 这? (疑虑。
切 光
第四场
[前场不久。
[陕西关中道一带，事发地点为关中平原，渭河岸边，终南山下，深山老林。
[何郎摇拨浪鼓上。
何 郎 (唱) 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红二团离开了陕甘边，
眼看渭河浪花卷，
心中打碎了五味坛。
队伍进入大平原，
目标暴露在敌人面前，
饿虎扑食损失惨，
常使英雄泪不干!
(转动拨浪鼓。
红二团离开宜君到三原，我还是闲传少谝，赶快去把队伍撵。 (下)
[王欣、王世泰率红二团上，仍由二十四名战士列队前进，绕行，变换队形。
[刘志丹上。
刘志丹 (唱) 随队来到平川境，
违心我把令服从，
照金愈远愈被动，
越走越觉临火坑，
杜衡唯上太蛮横，
再走更难卜吉凶，
横下心来去劝阻，
拼死保护众弟兄。
(停留，王世泰近前。
王世泰 老刘，你怎么踌躇不前了?
刘志丹 世泰，我老觉得这样下去会把红二团给葬送掉，所以决定拼死再向杜政委进一言，扭转这个局面。
王世泰 老刘，这可能吗?你看杜衡那么厉害，不是自找不自在吗?反正你领导过渭华起义，对那一带你也熟悉，现在会上已经决定了，要改变恐怕不可能，我们只有服从。
刘志丹 可这，我们要对这经过生死考验的三百多个弟兄的性命负责啊!
王世泰 大伙儿也不是泥捏的，有的是久经沙场的战斗力，军事上靠你，我会百分之百地放心。
刘志丹 正因为这样，我肩上的担子才更重，无论如何我也要说!
王世泰 我估计你说了也是白说。
刘志丹 可这总比憋在心里要强。
[杜衡在一战士陪同下走上。
杜 衡 王团长、刘副主任，你们俩怎么不随队伍走了?
王世泰 杜政委，老刘有话要对你说。
杜 衡 什么事能大过军事行动?
刘志丹 杜政委，队伍越往前走，我心里越不踏实，越觉得我们从山里到这平川活动心里没底儿，一点儿取胜的把握也没有，按眼前我们的力量，到敌人鼻子底下去，只能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所以我建议重新开会研究部队的去向问题，请杜政委三思!
杜 衡 看怎么样，你那梢山主义，游击主义，逃跑路线的毛病又犯了吧?同志，现在全国的形势都变了，我们再不行动就要落后于全国了，何况我们的突然出现，即使打不赢，也会对敌人是一个很大的震慑!
刘志丹 可这是要拿三百多个弟兄的生命做代价的啊!
杜 衡 怕什么?那有当兵不打仗的，何况你看大家，一说打大仗就情绪高涨，没有一个退缩的，怎么能不打胜仗呢?
刘志丹 可这要有个一差二错，我们怎么向党和父老乡亲们交代，这些队伍不知损失了多少人，才留下这些精壮小伙子，实在不容易啊!要有个闪失就如同割我的肉啊!
杜 衡 革命那有怕牺牲的道理，你也感情太脆弱了!
王世泰 杜政委，我看参谋长提的有道理，能否考虑开会重新研究，改变一下行动计划?
杜 衡 军中无戏言，怎么能因个别人的担忧随便改来变去呢?会上已经决定的事就坚决执行，错了有我负责!
刘志丹 啊?
杜 衡 你们俩都在这儿，顺便告诉你们一下，你们先带部队按计划前行，我到省委去汇报一下工作。再来追赶你们。
王世泰 咹?
刘志丹 唉? (不解，疑惑)
杜 衡 我先走了，回头见! (下)
刘志丹 一个曾任过省委书记，一个军中党的领导人。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怎么能随便说走就走了呢?
(陷入沉思。
王世泰 哎，来头不小，脾气难摸，老刘，队伍已经走远了，咱们赶部队去吧!
刘志丹 唉!走! (二人下。
[转场，高陵渭河渡口，通往西安的主要渡口。高崖上修有一座炮楼，楼下的哨兵盘查着来往行人。
[红军先锋战士暗上，先缴了一个团丁的枪，逼着他叫开大门，战士冲上，缴敌十余条枪，押下团丁俘虏，夺下渡口。
[战士换上敌哨兵的服装，守卫在渡口。
[一条小船摆渡上，民团团总薛兆兰身着长袍，头戴礼帽，斜挎一把盒子枪，趾高气扬地站在船头，船靠岸。
战士甲 干什么的?
薛兆兰 我是团总薛兆兰!
[战士扑上，缴了薛兆兰的枪，随着一声枪响，薛兆兰倒毙。
[战士一边巡视河面，一面积极组织渡船摆渡战士，马匹等过河。
[部队进入人地生疏的蓝田地面，遭遇强敌伏击。枪声激烈。
[国军李团长、林团副带队压过来，并摆上榆木大炮。
[刘志丹、王世泰组织反击，并掩护突围。几冲几堵，战斗激烈，双方展开恶战。
[红军因地势不熟，又少不敌众，死伤众多，损失惨重。
[枪声渐稀，刘志丹、王世泰相互扶着，挂了彩到平安地带。
刘志丹 (察看战场，清点人数，数着尸体，心潮难平，情绪激荡，感慨万千)
(唱) 望眼前尸陈横野好悲痛，
心滴血刀割肠恨地捶胸!
眼睁睁弟兄们枉丧性命，
痛煞煞白流血好不伤情。
昔日里你们活蹦乱跳有血性，
一霎时倒在地再也无息无声。
王班长，你是一个好头雁，
小刘呀，你长着活泼泼一对大眼睛。
老赵呀，你家有老母待侍奉，
孙爽呀!你还有妻子儿女盼归程。
数着这个个尸首心潮涌，
骂一声杜衡你坏了心肠瞎了眼睛。
错误路线错误领导你太可憎，
白白地牺牲了众位弟兄，
全不顾敌强我弱重兵压境，
自逞能“左”倾盲动罪非轻，
众弟兄跟我闯荡数年整，
战火中结下了生死友情。
“左”倾来劈头盖脑撤职收权我太被动，
屡屡力争未保护好你们我泣无声，
我愧对组织愧对党，
愧对那陕甘老乡深情厚望义气浓。
几十次兵运未成险丧命，
才建立根据地拉起子弟兵。
可怜把一批精英武装力量来葬送，
数年的心血白白付西风。
三百个弟兄呀!哭你们哭的我脑涨头又痛，
昏天黑地再把你们叫不醒，
饶恕我没有尽职太无能，
把你们的尸骨掩埋净，
日后在英雄碑上留美名。
这血的教训太惨重，
教训我要加强文武斗争。
[何郎背包袱轻摇拨浪鼓，追至刘志丹身边。
何 郎 老刘啊，老刘! (安慰刘志丹)
刘志丹 你怎么敢到这儿来啊?
何 郎 我是省委的地下交通员，省委让我告诉你，那个杜衡实际上是个“左”倾盲动的机会主义分子。他离队说是给省委汇报，实际上到三原县后并未去省委，省委听说他让队伍南下关中，就急派人通知高陵县组织拦截你们，等通知到时你们早已过了渭河了，后来，杜衡被敌人抓住就叛变投敌了!
刘志丹 啊!这，这，这是真的吗?
何 郎 是真的!
刘志丹 啊! (踏三锤)
(喝场)哎，我莫说杜衡呀!你害得我们太惨太重，
太重太惨了啊!
(唱) 晴天霹雳雷轰顶，
刘志丹你的过错向谁能说清?
这真是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刘志丹落下大冤情。
战场上痛心斥“左”倾，
咬牙切齿骂杜衡。
你豺狼心肠把根据地也来葬送，
你让我含羞带愧怎对英灵，
你让人骂我，我背了冤枉名，
刘志丹你干了一件啥事情?
[远处传来枪声。
何 郎 老刘，快，可能是敌人大部队来了，陕北是暂时回不去了，快从这里往山上跑吧! (引刘绕场下。
[国军任团长等带士兵边打枪边追上。
任团长 追!一定要把这股残匪斩尽杀绝，把住各个关口要道，日夜盘查，首先就抓这个带头的刘志丹! (拿通缉图示众)逮住刘志丹，奖五千块大洋!林团副，要抓活的，把住山口，守他一个月，把这些残匪不冻死也要饿死!
团 副 是!
切 光
第五场
[半月后。阴天。
[保安县金汤镇楼子沟。山洞。
[何郎挑担上。
何 郎 (唱) 秦岭山一仗败的惨，
边区一时阴了天。
白军嚣张气焰不可拦，
烧杀掳掠难得安。
撵的鸡飞狗跳墙，
掘地三尺胡乱翻。
把红军家属整得惨，
没办法只得把山钻。
盼着好晴天。
(摇拨浪鼓，无可奈何地下。
[国军任团长，林团副率国军气势汹汹，颇为得意地上。林团副为任团长点烟。
任团长 (唱) 天赐我要行大运，
在秦岭一举灭红军。
回守陕北剿赤匪，
挖了刘家的祖坟。
红军家属个个过，
拉网搜查斩草除根。
林团副 任团长神机妙算，洪福齐天，所到之处，旗开得胜。
任团长 全赖总司令部的倾力支持和兄弟们的拼杀力搏，还有团副你的鼎力相助，紧密配合，不然哪来的打了陕甘打关中，仗仗都是开门赢，加了薪水又升级，你我为党国立大功!嗬，哈哈哈!
林团副 还是团长英明，指挥有功!
任团长 最近几天情况如何?
杜团副 按你的吩咐，打蛇先打头，集中目标是刘志丹，挖了他家祖坟，在楼子沟一带震动很大。现在又杀了他的妹夫和一个表弟，四处更是人心惶惶。只是刘志丹的父母、妻儿尚无下落，据说可能是钻了梢林、山洞。
任团长 继续顺藤摸瓜，拉网搜查，发动民团，一个不漏地斩首示众，让他们看看闹红的下场!
林团副 是! (任团长下，林及国军随下。
[红军家属等携子提包匆匆过场，绕场。刘培基、景桂母、同桂荣引贞娃子上，随人流逃跑。
刘培基 (唱) 白军他把天良丧，
红军家家遭祸殃。
杀了我亲戚人几个，
还把家烧了个净净光。
挖了祖坟我心痛伤，
怎有脸见列祖列宗和爹娘。
逼得人无处来躲藏，
还得不停换山冈。
一家人悲切切东逃西荡，
白军的血债要血偿。
景桂他妈、桂荣，把贞娃子带好，还有淑桂、梅娃，你们都走好。跟我来! (绕场下。
(红军家属绕场下时，黑衣民团团丁追上，团总马四冲上，举枪就射，红军家属两人当场倒地。咒骂着“马四你不得好死”!
(马四举枪又复射红军家属，家属惨叫，其他红军家属逃下。马四等追下。
[老百姓逃难过场。
[从土匪改造过来当红军的杨六喝得醉醺醮地举着枪在追赶一中一青两妇女，围追堵截，抢了妇女包袱，银元，又扒手镯。
妇女甲 呸!亏你还是个红军，你枉披了张人皮!
杨 六 现在谁还顾得了那许多，红二团到关中被打散了，长官不见了，连命都保不住了，谁还知道明天怎么过? (拉妇女乙)妹子，来让老哥先快活快活。
妇女乙 你，你是土匪! (反抗，打杨六耳光，杨六恼羞成怒。
杨 六 再不从，老子就枪毙了你! (妇女甲急中生智，抓起一把土给杨六撒去，杨六捂眼，妇女甲、乙顺势跑下。杨六气急败坏地追下。
[换景。山洞内。同桂荣给贞娃子喂着炒面糊。
同桂荣 (唱) 在山洞已躲藏了七天整，
听不到外面的丝毫风声，
一点儿干粮早吃尽，
喝泉水吃野果苦苦度生。
女儿靠炒面糊糊来养命，
唯恐二老受苦情。
忍饥受饿带受惊,
担忧他责怨景桂把气生，
听说是志丹随军到关中，
一仗败全团剩下几十丁，
白军手毒心又硬，
疯狂剿杀众百姓，
还不知志丹生与死?
在背后暗地哭几声，
若还人死已无望，
我一家怎样来求生?
女儿才只三岁整，
二老年迈难远行，
若还受伤人在世，
就该捎信到家中，
生死未卜难以定，
让人牵挂心不宁，
心里担忧表面镇静，
为给二老把精神支撑，
主心骨不乱志坚定，
要为志丹把气争，
挨过长夜盼五更，
要坚持到最后大天明。 (眺望。
[忽然从远处传来狗叫，鸟飞鸣声。
[刘培基、景桂母及亲戚、红军家属等涌向洞口，准备应变。
[何郎引习仲勋及两工作人员上。
干部甲 (喊) 喂，老乡们，快出来，我们接你们来了!
刘培基 别急，小心上了白军的当，这是故意诈骗!
干部乙 喂，乡亲们，我们是边区政府的人，是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习主席派我们接你们来了，快出来吧!
刘培基 看来不像是坏人，但万一白军让老乡带路，哄我们出去了，结果让白军逮了个正着，还是再等等，听听动静再说。
习仲勋 何郎，你打听清楚了没有?刘总指挥的父母和家属会不会在这个山洞里?
何 郎 据可靠情报，就是在这个最深的山洞藏着，已经七八天了，会不会把他们饿死饿昏在洞里? (忽然想起，从怀中取出拨浪鼓轻摇了几下)
同桂荣 (惊喜)货郎，是自己人来了! (忙将头伸出洞外)货郎!
何 郎 刘大嫂!
同桂荣 你们怎么能寻到这里?
何 郎 这是习仲勋同志，是专门来接你们到华池的南梁根据地去的。
习仲勋 刘大嫂，你们受苦了。
(刘培基等陆续走出山洞。
同桂荣 (介绍)老习啊!太感激你们了，我们已经有六七天没有吃饭了，多亏你们来解救。
习仲勋 刘大哥尚在，从南山回来后，已在南梁发展壮大了队伍，现在已是红四十二师的师长，过一阵就会回来的。
同桂荣 噢?活着就好，还是他命大，老习啊，这是景桂的父亲、母亲、亲戚、乡亲们。
习仲勋 刘伯父、伯母，我们来的晚了，让你们担惊受饿了。
何 郎 乡亲们，抓紧时间，随这两位同志绕山路西行到安全地带，这里还会常有国军和民团出没，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引众绕山路下。
[幕后传来狗叫，团丁呼喊声。
[几个黑衣民团团丁，两个国军歪歪扭扭上场搜索。
团 丁 快看，那边有人影，像是刚从山洞逃出来的!
国军等 对!快，追!抓活的!
(急追，枪响，枪声在幕后激烈起来。更多的国军、团丁拥上。
马 四 追，抓活的，抓一个赏洋五十元!抓两个一百大洋!追啊!
切 光
第六场
[前场数日后。
[猴头湾。峻峭的山势背景，阴森的山洞大厅，几个高处点亮着松明子。
[刘团副带着赭石色服的团丁们在巡山、练武、矫正着团丁们的拳势腿姿。
刘团副 (喊) 立正! (众整齐肃立，被称为山大王的郭三威风凛凛地走上。
刘团副 请郭团总训话。
郭 三 弟兄们，天下风云变幻，我们四周国军、民团、杂牌军群立，大家要加紧练武，加强防范，丝毫不能松懈!前不久谢子长、刘志丹的游击队背信弃义，一改成红军就先攻打我们猴头湾，虽然凭借山寨地势，弟兄们卖力拼杀，击溃了红军，他们又南下关中，被国军打的一塌糊涂， (幸灾乐祸地)嘿嘿!怎么样?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背弃我们的人绝没有好下场!打死了活该!但红军毕竟不是我们的主要敌手，国军才是我们的死对头，其他杂牌军，还有庙湾、鹞子砭、五里河等民团对我虎视眈眈，伺机要吃掉我们的，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所以我们要加强操练，日夜巡山，过往行人严加盘查，有贵重东西的统统留下，有不轨行为，形迹可疑者一律送上山，谁要不按规矩办事，就拉出去枪毙!
众团丁 是!
刘团副 撒下大网，加强巡山。
团 丁 是 (放下路边的绊马索，网人的白网。
刘团副 送总爷!
郭 三 走! (下，众随下，分散布哨。
刘志丹 (内唱)在秦岭打一仗败得好惨，
[刘志丹带着枪伤，在马夫、警卫、秘书兼一身的柳秘书扶持下走上。
(唱) 损失了三百弟兄心痛酸，
党的领导不可冒犯，
军人的服从天职不能偏，
一声令下我难改变，
三百弟兄死的冤!
红二团是我军精壮骨干，
多少年心血丧如挖心肝。
恨只恨杜衡推行的错误路线，
在高位瞎指挥难辨忠奸，
半路上他脱逃投敌叛变，
把全团推虎口难以返还。
这个账我该向谁算?
苦思冥想问苍天，
苍天不给我睁眼，
满腹委屈向谁言?
一月来钻山沟东躲四窜，
带枪伤食野果渴饮山泉。
跋山涉水苦受遍，
外伤内伤多磨难。
痛定思痛查根源，
全在中央决策关。
认识国情有偏见，
敌我对比太殊悬。
张口要打阵地战，
不顾自己势力单。
攻大城市屡败错误被证验，
工农的血染红河川。
毛泽东的主张是高见，
农村围城路才端，
虽然崎岖时辰慢，
星星之火总燎原。
想到此给我添力壮我胆。
再回陕甘起东山。
穿越小道避凶险，
急忙催马到桥山。
(马惊叫，团丁收起绊马索，将刘志丹掀翻在地，柳秘书亦被网住。
[刘团副喝令团丁冲上。
刘团副 噢，原是刘志丹刘总指挥，哼哼!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看你这副狼狈模样，是个叫花子?还是仗打败了?
刘志丹 刘团副，刘某落难，路经你的地盘，还望你念起往日交情，放我一行，日后当有厚报。
刘团副 我还等你厚报啊!你叫红军把我打的没端了老窝就算是好的，今日犯在我手，岂能饶你，就是我念起你我朋友一场，可这个枪不会认你呀!郭总爷不会饶过你呀!现在先委屈你一下! (团丁绑缚)押上走! (刘志丹无奈被团丁等押下。
[换山洞大厅景。
[郭三威坐在太师椅上，两边八大金刚站立，一片肃杀，威严的气氛。
郭 三 弟兄们!
众 有!
郭 三 哈哈，三年等它个闰腊月，今日逮住了刘志丹，正是你我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上次红军攻打山寨虽未成，但我们也损失了几个弟兄，今日仇人落在我手，这就叫冤家路窄，相见眼红! 你们看我的眼色行事，要为那几个死去的弟兄报仇!
金刚甲 总爷，就该将他大卸八块，枭首示众!
金刚乙 就该宰了他，血祭那几个死去的弟兄!
众 宰了他!宰了他! (一片喊杀声笼罩大厅。
[团丁上报。
团丁甲 总爷，刘志丹押到!
郭 三 带上来!
团丁乙 还有一个马夫。
郭 三 暂押一旁。
团 丁 是! (下。
[刘志丹被押上。冷场。
郭 三 刘志丹呀刘志丹，你不是都领大兵团南下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咹，嗨嗨! (幸灾乐祸地样子)说呀!
郭 三 哎，你当年的英气、锐气、勇气、大气哪里去了?哼哼!哼哼!山不转了水转，人算不如天算，嘿嘿，怎么样，想不到今日落到这一步吧?你们还有多大的本领往出使呀!使呀，怎么不使啦?哼!我就知道你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不是仁义之师么。当初你我定有盟约，互不侵犯，互通情报，你们困难时我给你们买过粮食，买过枪支弹药，送过衣服，物品，还代你们养护伤员，谁知你们昧着良心，背信弃义，撕毁盟约，偷袭攻打我们山寨，结果偷鸡不成反蚀米，你们死了几十人，我们伤了几个弟兄，我把你这些将恩不报反为仇的家伙，恨不得毙了你!
刘志丹 (冷不丁地)那你就开枪吧!
众金刚 宰了他!宰了他!
郭 三 没那么便宜，我还要慢慢摆治他，以泄我胸中的闷气、仇气、恨气!
刘志丹 横顺都是死，既然如此，那就先给我一碗水喝!
郭 三 好，给他舀一碗水!
(团丁下端一碗水上，因被捆绑不能饮。
郭 三 那就给他松绑!
(团丁松绑，刘志丹有点踉跄，抚摸腿疼处。
郭 三 念你有伤，端一把椅子来!
(团丁端椅子，刘志丹坐，喝水。
郭 三 好!刘志丹，我也不想叫你当个屈死鬼，有话我得问明白!
(唱) 你我喝酒情义重，
肝胆相照把誓盟。
为何反目成仇雠，
血洗山寨失前情。
人前说话当当响，
背后给朋友把刀子捅。
亏你还是个男子汉，
言行不一怎在世上行?
刘志丹 (唱) 并非是我说话不算数，
也不是私自毁了盟，
也不是言行不一致，
也不是背后给你把刀子捅，
情况复杂一言难尽，
风云突变有隐情。
郭 三 (唱) 明明是攻打山寨未得胜，
还想狡辩把我蒙。
背着牛头不认赃，
对人失信缺真诚。
刘志丹 (唱) 我说此话你不信，
我愿对天地把心明。
郭 三 (唱) 你再不要把人哄，
空话说来谁愿听!
金刚甲 总爷，事到如今，刘志丹还不说真话，可见已不是昔日的弟兄，我看时辰不早，就不要再费唾沫星子了。
众 宰了他!
金刚乙 人前一句话，马后一鞭子，男子汉应敢说敢当，跟这说话玩(揉)话的人还磨什么嘴皮子!
众 宰了他!宰了他!
郭 三 刘志丹，你不说实话弟兄们先不答应你!
刘志丹 本不想告诉你，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弟兄们既然信不过我，我就是把心掏出来让你看了也不顶用，不用弟兄们动手， (忽地从一团丁手里拔过一支手枪，对着郭三，众围上以为要枪战，拔枪对准了刘志丹)假如我做了对不起弟兄们的事情，我会结束自己的性命! (郭三夺枪，众一场虚惊。
郭 三 你到底是真是假，弟兄们得有个凭证。
刘志丹 你问过我的手下人就会一白二清!
郭 三 好!大金刚，你去问个究竟?
金刚甲 是! (下。
刘志丹 郭团总，山大王，大家都是穷苦弟兄，因缴不起租税，才拉起杆子进山做了绿林好汉，但这总非长久之计啊!共产党发动工农起事闹革命，就是要推翻这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这个反动统治。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人人有饭吃，个个有地种，人人平等的新社会，这也是大伙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不把你们当敌人看，当作患难的弟兄相扶相帮……
金刚乙 可你们说的一套，做的一套。如何解释?
[金刚甲上。
金刚甲 报告总爷，刚才审问过他的手下，是他们共产党内部出了事，一个叫杜衡的号称是中央特派员、省委书记，名义上成立红军，实际上他夺了刘志丹、谢子长的兵权，又瞎指挥攻打我们猴头湾山寨。刘志丹阐明他与我军有盟约，阻挡不让打，可他们不听，一意孤行，刘志丹又没有军队指挥权，结果酿成了一场弟兄误杀!
郭 三 哦?把他手下人带上来!
[团丁带柳秘书上。
郭 三 嗨，姓柳的，你说不是刘志丹指挥的攻打我们山寨，可是实情?
柳秘书 郭团总，你应该晓得刘总指挥的为人，是说一不二的，他不但反对攻打山寨，还为此给他戴下老右倾、机会主义等帽子，嫌他与你们界限不清，蒙下许多不白之冤!让队伍南下又惨遭失败，他身上的伤就是在秦岭山上被国军打的。
郭 三 嘿!原是这样，我还真的冤枉刘志丹兄弟了!嗨!
(唱) 怪我鲁莽又懵懂，
险些造下新冤情。
对你挖苦言语重，
还望你海涵宰相肚里把船撑。
[下跪，拜。
[刘志丹扶起。
郭 三 来!
团 丁 在!
郭 三 拿酒来，设席摆宴，来为志丹兄弟压惊!
众金刚 志丹兄，弟兄们无知，刚才多有得罪，请谅，请谅!
刘志丹 我应该感谢众兄弟不杀之恩!
众 惭愧，惭愧!
郭 三 话说明也就事澄清，今后如有用得着弟兄们的时候，一定效犬马之劳，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众 好!喝酒喝酒!
[众举杯。
切 光
第七场
[前场后数天。八月中秋，天将破晓。
[景同一场。阎家砭。
[何郎兴高釆烈地挑担上，摇动拨浪鼓，回声响亮。
何 郎 (唱) 鸡娃子叫来狗娃子咬，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
黑暗当尽夜破晓，
刘志丹带领红军回来了。
鸡娃子叫来狗娃子咬，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
月到中秋分外圆，
根据地人人喜眉梢。
老刘回来了，老刘回来了!
[在“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的曲调中，雄鸡高啼，狗叫声阵阵。
[窑洞中睡着的人惊觉。听见响动。
拴 柱 (喝问)谁?!
何 郎 货郎，哎，老刘回来了! (人们互相传唤，报信。
(浑响“老刘回来了，老刘回来了!”
[家家窑洞逐渐亮起灯火。坡头沟畔渐渐天色大亮。
[男的挑水，女的生火做饭。
[刘志丹、王世泰、柳秘书、红军战士一队队涌上。
拴 柱 哎呀?老刘，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啦，白狗子军、民团就把我们给害扎啦!
众 老刘呀!听说你也受苦啦!
[红军家属铁柱父、妻、儿子头上戴着孝布，拉住刘志丹的手，难过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志丹 大叔，我对不住你们，没有把铁柱兄弟给你们带回来。在秦岭山战斗中他表现得很勇敢，很顽强，也牺牲的很壮烈，他是三百个罹难的弟兄之一，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功德的，他们是我们革命成功的铺路石。革命胜利后要为他勒石刻名，永垂青史!
[从怀里取出铁柱的红军帽遗物，交给铁柱父。铁柱父凝望半天，将军帽戴在孙子头上。铁柱妻痛哭失声。奔下。一时场面肃穆冷清。
[习仲勋闻讯赶来，带伤走路。
习仲勋 老刘，刘大哥!
刘志丹 仲勋!
[二人大难后重逢，紧紧拥抱，激动地热泪盈眶。
刘志丹 仲勋同志，你的伤好了么?唉!这次我们又上了机会主义的大当，又吃了一次大亏!
习仲勋 你走后，杜衡叛变，省委在陈家坡召开了联席会议，清算了杜衡指挥红二团南下关中使全团几乎覆没的惨痛教训，又传达了中央对王明“左”倾路线的批判，他们使中央苏区损失殆尽，又使中央红军被迫长征，上级决定一面设法把陕甘边和陕北两块根据地连接起来，形成较大的规模，一面准备粉碎敌人的第二次围剿，迎接中央红军的到来!
刘志丹 这就好了。陈家坡联席会议总算清算了错误路线，回到正确路线上来了，现在需要把部队集中起来，统一领导，统一指挥，我们重新干起来，相信前途是光明的!
习仲勋 你一回来根据地就一下子活起来了，大家有了主心骨，形势会发展的更快更好!
刘志丹 根据上级精神，我们应重新开展二十六军的组建工作，恢复照金根据地，并以南梁为根据地开展新的工作，以打开敌人重兵盘踞的鹞子岭为契机，拉开解放安塞、甘泉、富县、安定、清涧、保安等六县的战场，将陕甘边与陕北根据地连成一片，就好与敌周旋，粉碎敌人第二次围剿!
习仲勋 老刘，你的看法与上级精神不谋而合。看来你是早有考虑。
刘志丹 这些都是我和谢子长老兄在一起议过的事情。
习仲勋 唉!只可惜谢子长在指挥红军粉碎敌人对陕北根据地第一次围剿中负了重伤，伤势非常重。
刘志丹 那我得赶快去看他一趟。
[何郎上。递一封信给习仲勋，习看后转刘志丹。
习仲勋 只可惜谢子长兄病逝了!
刘志丹 (仰天长啸，大嚎一声)子长兄!
[众战士闻讯列队脱帽致哀。
刘志丹 (唱) 闻噩耗我的肝胆碎，
犹如晴空起炸雷。
你与我同生共死如同手心与手背，
休戚与共展翅飞。
胜利时同饮庆功酒，
困苦时互勉动心扉。
宜君一别日夜思念常涌泪，
你怎能不辞而别驾鹤归。
子长兄啊子长兄，
苍天为你铺平道，
大地为你来助威。
他日若随平生愿，
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众挥泪哀告谢子长亡灵。
[同桂荣引贞娃子、刘培基夫妇等上。
贞娃子 爹爹，爹爹!
(众方从悲痛情绪中挣脱出来。
刘志丹 贞娃子，你又长高了!
贞娃子 爹爹，你哭啦!
刘志丹 那是你一个最好的谢伯伯在战斗中负了伤，没治好病逝了，你说爹爹能不难过吗?
同桂荣 贞娃他爹，咱能在这儿大难后重逢，全托了他习叔叔去接，要不然我们早就饿死在山洞里了，当时已经都有七八天没吃饭了。现在我来这儿在红军被服厂工作，一家子也都挺好的。
刘志丹 也让你们都受苦了。爹，妈，儿子不孝，让你们受惊了，你就饶恕你这个不孝的儿子吧!
(欲跪，刘培基忙扶起。
刘志丹 (唱) 儿在外做事少孝敬，
有时对父还不恭，
都因心急成秉性，
往往顶撞的父心疼。
让你们担怕又受惊，
家徒四壁一切空，
恕儿鲁莽常出动，
屡次带灾祸患生。
念你儿为的老百姓，
能过上好日子不停折腾。
翻来覆去难取胜，
把你们搅的不安宁。
千错万错儿的错，
你是大海把儿容。
刘培基 儿啊，你起来，我过去不了解共产党，怕你闹红不成功，后来我知道革命是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心里就亮堂了，国军、土匪把咱家虽然抄了，但我们人还在!
(唱) 古人云生子当如孙仲谋，
文韬武略盖世雄，
你为国为民闹革命，
家遭洗劫一场空。
虽无往昔日宁静，
到边区事事皆新风，
人与人之间都平等，
要让社会奔大同，
咱家处处受人敬，
都是你平日的为做成。
部队是个大学校，
废铜烂渣炼成铜，
你有成就爸高兴。
我也深感身倍荣。
你好好干你的事，不要为我们操心。
刘志丹 (感动地)谢谢爹、妈!
[红军战士押杨六、黑衣民团团总马四上。
王 欣 报告刘总指挥，杨六在国军围剿期间，为非作歹，不改以前匪性，拦路抢劫妇女银元、手镯、衣物!
刘志丹 按照红军纪律，拉出去枪毙!
杨 六 哎呀，老刘——
(幕后传来一声枪响。
[柳秘书带民团团总马四上。
柳秘书 老刘，民团马团总是你的老同学，这次国军“围剿”期间，借机行恶，枪杀了五名红军家属，还……
刘志丹 姑息养奸，遗患无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也不能对坏人抱有幻想，拉出去枪毙!
刘培基 景桂，他曾和你是结拜弟兄!
刘志丹 不管是谁，革命的法不能犯，犯了就要受法制裁，枪毙!
(将马四拉下，枪响。
[马文瑞被王欣引上。
马文瑞 老刘，你好!
刘志丹 你好，马文瑞同志，上次在米脂县举行陕北团代会时我们见过一面，又有几年不见了。现在请你来就是做陕甘边根据地军政干校的教师，这里无人教政治课，这是你的所长，你就来担此重任吧。今后我们要把边区的军事、文化、教育一起发展起来。
马文瑞 好，对，对!
习仲勋 老刘，你回来了，咱们再召开一次会议，研究反第二次围剿，商量成立陕甘边工农民主政权和军事委员会的事。
刘志丹 好!一切按计划进行!咱们要加快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的建设!
众 对!
[幕后传来吵嚷声。众回头看。盲老婆被一战士搀上。
战 士 老婆婆，你眼睛看不见，可怎样看老刘啊?
盲老婆 老刘在哪里?老刘在哪里?
刘志丹 老妈妈，我在这里。 (近前。
盲老婆 你就是刘志丹。 (从手上摸到身上，头上，齐摸了一遍。众目视，干群相依，军民相依，造型。
收 光
尾 声
[前场后数月。天气晴和。
[红军在解放安定、延长、延川、安塞、保定后，最后解放了靖边县城，在镶有“靖边”字样的城楼上，红军夺下城楼，插上红旗，换下国民党旗，押国民党军俘虏下场，群众欢欣鼓舞。打起腰鼓。庆祝胜利。
[何郎上。
何 郎 (唱) 正月里来是新年，
陕北出了个刘志丹。
刘志丹来是清官，
他带上队伍上了横山，
一心闹共产。
春风吹来百花绽，
红军战士真勇敢，
一下子解放六个县，
形势大发展。
陕北红了天。
陕甘红了天。
(刘志丹、习仲勋、王世泰等走上。
刘志丹 同志们，朋友们，万众一心闹红，革命势如破竹，我们一举解放了安定、延长、延川、安塞、保定、靖边等县，把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连接起来，为进一步开展对敌斗争，反对敌人的第二次围剿打下了坚实基础，希望大家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作出成绩，迎接中央红军的到来。
众 (高呼)迎接中央红军!迎接中央红军!
(众战士列队出迎。
(百姓、地方干部列队出迎。
[众鼓掌欢迎，唱“陕北红了天”。
[乐曲奏《陕北出了个刘志丹》。雄壮热烈、众欢腾鼓舞，扭起大秧歌，打起了腰鼓。欢乐至极。
[幕徐徐闭。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