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万花船》剧本
说 明
明时，江西南昌举子甘文正赴京应试，途与同乡举子蔡文炳结为异姓兄弟，相伴而行。
丞相王俊臣有二女，长名育英，次名瑞英。王告老辞朝，携眷返里，舟至林江渡口，因风浪而暂泊。甘、蔡二人当日亦宿于此。傍晚，甘闲游于江岸，见王育英独坐船头，甚慕之，遂与之攀谈。二人以扇坠、金钗互为聘礼，私订终身，并约三更在王家船上幽会。甘酒醉爽约，蔡代为之行，惊动王府家人，王船急开走。翌日甘醒，雇舟赶去，直至柳安沪州。在沪州，甘结识王茶婆。恰王府托茶婆买婢，遂将甘男扮女妆卖与王府，与育英作婢。后，终为王俊臣知，将甘鞭打致死，弃之荒郊。元帅张文义回朝途，遇文正之尸救之。文正复苏，因着女装，遂冒名王育英，被张收为义女。真育英在家，因不容于父，换男装逃走。途中，闲暂憩投于张文义之子张保保书馆，遂与保保共同赴京赶考。王育英中为状元、张保保中为榜眼，蔡文炳中为探花。张文义将“义女”甘文正许配蔡文炳。洞房之中，甘、蔡相认，真相大白。文正、育英夫妻团圆。经张文义为媒，王俊臣将次女瑞英许与蔡文炳为妻。
此剧又名《彩莲船》、《荷莲配》。
场 目
第一场 赴 考 第 九 场 入 府
第二场 结 拜 第 十 场 寇 败
第三场 返 乡 第十一场 谈 心
第四场 遇 姝 第十二场 被 害
第五场 讨 寇 第十三场 遇 救
第六场 赶 船 第十四场 收 留
第七场 改 装 第十五场 得 中
第八场 寇 乱 第十六场 洞 房
人 物 表
甘文正 小 生 刘仁杰 武 生
蔡文炳 小 丑 船 公 老 丑
王俊臣 老 生 小船家 小 丑
王夫人 老 旦 张保保 小 生
王育英 小 旦 院 子 杂
王瑞英 小 旦 卒 杂
张文义 须 生 番 卒 杂
王茶婆 丑 旦 中 军 杂
居摩尤 净 四庄丁 杂
第一场 赴 考
[甘文正上。
甘文正 (诗) 庭前每栽栖凤竹，
池塘常养化龙鱼。
男儿要知今古事，
必须谈尽五车书。
(念) 八月中秋白露，
路上行人凄凉。
小桥流水桂香，
昼夜时刻思想。
读书不能无宁静，
宁静才好看文章。
十年寒窗在书房，
何一日名登龙虎榜?
小生甘文正。江西南昌人氏，今是大比之年，皇王开科，我不免上京赶考便了。
(唱) 自幼读书常蹉跎，
忙把铁砚磨一磨。
天子开了文场考，
个个上京把魁夺。
举子倒有千百个，
人人都想连登科。
进得贡院门上锁，
唤来书童把墨磨。
做几篇文章如花朵，
老师一见笑呵呵。
龙虎榜上得中了，
轰轰烈烈在朝阁。
夸官一在大街过，
一街两行闹吵吵。
一个说学生文字好，
一个说祖上阴功多。
有人我处把状告，
有理无理现开消。 (下)
第二场 结 拜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唱) 皇王有道开科召，
上京赶考去一遭。
正行走来心高兴。
要把十字表—表。
一字好比河一道，
二字两平单排着，
三字好似个王字相，
四字把门紧封着，
五字盘膝曾打坐。
六字三点好风波，
七字无心不在家，
八字眉毛朝下着，
九字金钩佛前挂，
十字中间一道河。
顺念十字还罢了，
倒念十字高才学。
十字上边加一撇，
千江万水乃是河。
九字旁边加鸟字，
班鸠树上叫咯咯。
八字下边写刀字，
分天分地分山河。
七字上边写白字，
皂人皂马皂山河。
六字下边画X字，
交朋结义叫在着。
五字下边写口字，
梧桐树下笑哈哈。
四字下边写马字，
骂死王朗回朝阁。
三字中间竖—立，
王孙公子早登科。
二字旁边加人字，
仁义君子大得多。
一字中间添一立，
十年寒窗盼登科。
将身儿以在柳林坐，
热的我满身是汗没奈何! (坐)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唱) 在家中别亲朋来把京上，
一路上看不尽山高水长。
但愿得我中在龙虎榜上，
琼林宴插红花四海名扬。
正行中间，天气炎热，来此已是柳荫。那边厢坐着一人，好像我诗文中的窗友，待我上前交言。窗友请来见礼了。
蔡文炳 行路便行路，休息便休息，天气炎热不方便，热的我满头是大汗。你我素不相识，施礼着为何?
甘文正 岂不知鹦鹉访鹦鹉，虎啸访虎啸，你我今日见面，何言不相识?
蔡文炳 哎呀!听他讲话，好象我诗文中的窗友。我不免还得一礼，方好讲话。还礼了。
甘文正 请问兄台哪里人氏，今奔何往?
蔡文炳 小生蔡文炳，江西南昌人氏。今是大比之年，上京赶考。请问兄台哪里人氏，今奔何往?
甘文正 学生也是江西南昌人氏，名叫甘文正，也是上京应试。
蔡文炳 你看天气炎热，咱二人林荫休息休息，再好行走。
甘文正 侧也可通，咱们休息休息。请坐。请问兄台家中还有何人?
蔡文炳 二老早亡，家中只有我兄妹二人，再无别人。请问兄台家中还有何人?
甘文正 我的二老早亡，交针无线，我有—言讲出口来，兄台没要见恼。
蔡文炳 有何贵言?请讲吧!
廿文正 弟有心和兄八拜结交，—同上京，不知你意下如何?
蔡文炳 弟也有此心。论长幼吧。
廿文正 弟是二十了。
蔡文炳 为弟今春一十九岁。大哥转上，待弟拜过。
甘文正 为兄也有—礼。前无村庄，后无旅店，学昔日古人行事，撮土为香。
蔡文炳 倒也可通。
甘文正 蔡贤弟。
蔡文炳 甘大哥。
甘文正 请呀!
(唱) 我弟兄中途结为盟，
蔡文炳 兄南弟北一母生。
甘文正 要学伯桃羊角哀，
蔡文炳 没学庞涓孙伯灵。
甘文正 弟有难有兄来搭救，
蔡文炳 兄有难还有弟担承。
甘文正 弟兄拜罢周公礼，
蔡文炳 甘大哥转上弟拜你。
甘文正 你拜大来兄拜过小，
拜一拜大小礼上通。
转面来叫声蔡贤弟，
为兄把话说你听。
贤弟请。
蔡文炳 大哥请。 (同下)
第三场 返 乡
[院子引王俊臣上。
王俊臣 (念) 今离朝中不牵挂，
便是帘外一人家。
老夫王俊臣，大明台前为臣，年迈花甲，告老还家，今日便要起程。家院。
院 子 有。
王俊臣 有请你太婆。
院 子 是。有请太婆。
[王夫人上。
王夫人 (念) 院子连声请。
上前问分明。
王俊臣 夫人到了，请坐。
王夫人 为妻有座。老爷唤妻到来有得何事?
王俊臣 夫人有所不知，老夫辞朝还乡，今日就要起程。
王夫人 这洋说来，将我女儿唤来，说与她们早些准备。
王俊臣 倒也可通。家院，请你二位姑娘。
院 子 有请二位姑娘。
[王育英、王瑞英上。
王育英 (引) 以在绣阁描龙刺风。
王瑞英 (引) 常羡池中鸳鸯成双。
王育英 裙钗王育英。
王瑞英 裙钗王瑞英。
王育英 爹娘有唤，上前去看，爹娘万福!
王俊臣
我儿少礼!坐了。
王夫人
王育英
孩儿谢座。爹娘唤儿到来，有何大事?
王瑞英
王俊臣 为父告老辞朝还乡，今日就要起程了。正是：
辞王大驾回故乡。
王夫人 回上原郡乐安康。
王育英 千山万水何日到?
王瑞英 何况山高路远遥。 (同下)
[船家、王俊臣、王夫人、院子、王育英、王瑞英上。
船 家 船舟已齐。 (同上船)
王俊臣 鸣锣开舟。
(唱) 一别王驾离朝班，
王夫人 (唱) 回得故土乐安然。
王育英 (唱) 姐妹睁睛抬头看；
王瑞英 (唱) 山水风景真可观。
我姐妹坐船头用目观看，
五色鱼儿上下翻，
鲸鱼倒把鲤鱼赶，
对对鸳鸯水面玩。
王育英 (唱) 转面来我把妹妹叫，
姐姐有言听根苗。
何不抬头空中瞭，
高山风景真可瞧。
鸟儿枝头喳喳叫，
大小船舟水上飘。
王夫人 (唱) 稳坐船头用目观，
背过身儿心自参。
我二老发白似银线，
膝下无子好心酸。
王俊臣 (唱) 一家人坐船头要把景玩，
真乃是郊外的锦绣河山。
青是山绿是水风景—片，
好一个山连水山水相连。
耳边下忽听得风声浪险，
天色晚风声起怎行舟船?
船 家 禀大人，天色已晚，风狂浪大，船舟难行。
王俊臣 来在什么地方?
船 家 来在林江渡口了。
王俊臣 就在此地挽船了。
(唱) 林江渡口起风险，
王夫人 (唱) 艄公难以把艄扳。
今晚此处把船挽，
王育英 姐姐妹妹操心间。 (同下)
[甘文正、蔡文炳上。
甘文正 弟兄二人结为盟，
蔡文炳 好似一母同娘生。
甘文正 贤弟。天色下晚，随兄江边游玩。请。 (同下)
第四场 遇 妹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念) 低头出船舱，
抬头观端祥。 (坐)
裙钗王育英。我父告老辞朝，船行林江渡口，只因风狂浪人，在此挽船。一霎时风定浪息，天色下晚，待我出舱，船头观看。
(唱) 二八女梳油头菱花对面，
裙边下露出了三寸金莲。
将身儿坐船头用目观看，
我举家何一日才回家园。
[甘文正上。
甘文正：(唱) 孔子门徒有三千，
内出七十二大贤。
子路颜回寿命短，
公冶长能听百鸟言。
行来江边抬头看，
见一大姐坐船前。
好似西施采莲瓣，
又似嫦娥离广寒。
江边有景懒得看，
我要和她把话谈。
王育英 观见江边有一少年，生的眉清目秀；我有心和他交言，面不相识，怎样答话?有了。不免扇儿上边留诗一首。正是：
英明遇下巧英明，
插花宫中艳月行。
东风吹来西风西，
月到中秋照巧容。
[王育英目视甘文正，抛扇至甘文正足前，甘文正拾起扇子。
甘文正 观见大姐扇儿上边有诗，待我观看。
(念) 英明遇下巧英明，
插花宫中艳月行。
东风吹来西风西，
月到中秋照巧容。
我不免回诗一首，正是：
水面古舟一枝花，
月里嫦娥不如她。
虽然不是天仙女，
引的小生乱如麻。
王育英 相公将扇回来，待我观看。
[甘文正将扇抛至王育英足前，王育英拾起扇子。
(念) 水面古舟一枝花，
月里嫦娥不如她!
虽然不是天仙女，
引的小生乱如麻。
君子多才，裙钗出舱来了。请问君子哪里人氏，高名贵姓，今奔何往?
甘文正 小生甘文正。江西南昌人氏，今是大比之年，上京赶考。小姐哪里人氏，高名贵姓，因何在此挽船?
王育英 裙钗王育英。我父王俊臣，告老辞朝，回上柳安沪州。
甘文正 小姐，小生有言讲出口来，小姐没要见怪。
王育英 君子有言，但讲无妨。
甘文正 我有心和小姐结为百年之好，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王育英 倒也愿意，但是未曾禀明我二老。
甘文正 姻缘人事，只要本人愿意，后来禀明二老，倒也可通。
王育英 如此相公有什么婚定之物，留得一件可好？
甘文正 小姐接来。这是小生的扇坠，赠与小姐。
王育英 这是我头上金钗，全当回答之物。好好收藏。今晚三更到此，我有话说。正是：
甘文正 扇坠作表记。
王育英 金钗当回答。
甘文正 姻缘分两下。 (下)
王育英 心中乱如麻。 (下)
[甘文正，蔡文炳上。
蔡文炳 甘大哥，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待弟观看，
甘文正 为兄没拿什么。
蔡文炳 你还哄我呢。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手里拿了个东西。
甘文正 你既看见，实不相瞒，那是一枝金钗。
蔡文炳 待弟观看。哪里来的金钗呢?
甘文正 贤弟有所不知，这只古船上坐的是一位辞朝回乡的王大人，他的一位小姐名日王育英，此钗即她所赠，叫为兄今晚三更时候，船舱讲话。
蔡文炳 大哥，为弟与你贺喜。常言说的好，大富贵金榜题名，小富贵洞房花烛，你今有了我王氏嫂嫂，为弟我要吃你的喜酒。随为弟奔上酒馆，好好的喝上几杯。
甘文正 为兄我不去了。
蔡文炳 啥?早着哩，走吧。 (拉甘文正下)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大哥饮酒吃醉了，王姑娘今晚三更会他，要是不去，岂不将王姑娘好心亏了吗?待我替他前去。不成话了，人常说：宁穿朋友衣，不戏朋友的妻。这是个啥，我不去了。口说不去，心里要去，她又没过门，怕啥呢。(走到船边)
[院子上。
院 子 什么人?禀老爷，船边有了坏人。
王俊臣 吩咐船家连夜开船，回上原郡。 (同下)
第五场 讨 寇
[张文义上。
张文义 (引) 领旨出京城，
征贼莫消停。
本帅张文义，大明为臣，北地居摩龙造反，圣上道旨下来，命本帅带兵去征，今天起兵。正是：
领王旨意出京城，
铁甲纷纷甚英勇。
三声大炮震天地，
雀鸟不敢飞空中。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唱) 酒馆饮酒吃醉了，
醉卧一晚到今朝。
行来江边用目瞧，
叫声船家听根苗。
船家，怎么不见那只大船呢？
[内声：昨晚船边有了坏人，连夜回上柳安沪州去了。
甘文正 哎呀不好!
(唱) 听言把我魂吓散，
此事叫我好作难。
姻缘之事一刀斩，
不知何日才团圆。
低下头儿进店馆，
店主人进前听心间。
店家，怎么不见我贤弟呢?
[内声：游玩去了。
甘文正 将我二人的的店账算清。我贤弟回来就说我前边去了!
(唱) 我贤弟出店去游玩，
我不分昼夜赶花船。 (下)
第六场 赶 船
[船家上。
船 家 (唱) 船夫能来船夫能，
日每—在水上行。
有朝一日风浪大，
把蓬撑起快如风。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唱) 行来江边用目看。
前是大江，我是怎样过江?那边有一老人，我唤他将我渡过。老伯将我渡过江，我谢银五两。咳!啥是五两，我便是十两。
船 家 这个相公定见忙的，把他这十两银子挣了吧。将身站定，船过来了。相公，请来上船。
甘文正 (上船) 快开船。
船 家 这个冒失鬼，这是个小船，你乱跳，船若翻了怎么办呢?你将身站定，船开了。
[船绕场，靠岸。甘文正急下，船家挡住。
船 家 相公，船钱还没给呢，怎么你就走了呢?
甘文正 还要钱呢?我忙着呢。
船 家 你忙着是招女婿呀吗?也得给钱。
甘文正 真麻烦，江边也没戥秤，这是一蛋银子，就有十两，你拿去吧。 (下船)
船 家 这是个冒失鬼，船一靠岸就想跑了，是我把他拉住。他说，“你拉我为何呢”?我说，你没给钱。他说，你还要钱”。我说，不要钱我为啥来呢?我把他学一下吧：真麻烦，江边也没有戥秤，这是一蛋银子，就有十两你拿去吧。 (失手，将银子跌下水去)正是：
艄公能来真算能，
日每一在水上行。
十两银子没得见，
咕咚掉进水晶宫。 (下)
第七场 改 装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唱) 蔡文炳出外去游玩，
日色过午转回还。
低下头儿进店馆，
店主人近前昕心间。
店家，怎么不见我甘大哥呢?
[内声：前边走了，叫你后边赶他呢。
蔡文炳 店账呢?
[内声：开过了。
蔡文炳 好朋友!正是：
(念) 交人要交真君子，
栽树要栽古松柏。
交下君子常来往，
栽下松柏冬夏青。 (下)
[甘文正上。
甘文正 甘文正用目仔细看，现已来到柳安沪州，人说柳安风景很好，看来却是不错。那旁现有招牌，待我观看。
(念) 常有西阳高酒，
还有美味不差。
是王母降下云头，
蟠桃宴一些不差。
是洞宾留下宝剑，
是昭君留下琵琶。
少吃几杯眼前花，
倒在了西江月下。
原是一个酒茶馆，内边有人走出。
[王茶婆上。
王茶婆 (唱) 孤零丁、孤零丁，
我没儿子好伤情。
自从老公去了世，
丢下老身谁照应?
孤零丁，好伤情，
我把茶馆看的重。
我乃王茶婆，正在后边作饭，耳听门外人唤，开门一看是了。相公到此，所为何事。
甘文正 我特来喝酒。
王茶婆 请到内边。请。
甘文正 请。
王茶婆 相公用什么酒?
甘文正 将状元红拿来。
王茶婆 是。相公请用。
甘文正 妈妈请来同用，
王茶婆 我不用。
甘文正 妈妈为何不用?
王茶婆 我老婆不会用酒，相公请用，我在一旁看酒。相公自己用吧。
甘文正 妈妈，我向你打问一人，不知你可知晓否?
王茶婆 你问的谁?有名就知，无名的我就不晓。
甘文正 此人名头很大。
王茶婆 是谁呢?
甘文正 不是别的，就是那告老辞朝的王俊臣，你可知晓?
王茶婆 倒有此人。你问他为何?
甘文正 妈妈有所不卸，他有个大姑娘名叫王育英，和我以在林江渡口船上讲婚，不料那晚船上有了坏人，连夜开船，回上柳安沪州。我一时无奈，也就星夜赶到这里来了。
王茶婆 你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甘文正 妈妈，你若能设法叫我二人见得一面，我谢银十两，啥是十两，我就给你二十两吧。
王茶婆 你先没忙。这个相公好像是急坏了。不用说，我把他这二十两银子安安的挣了吧。
甘文正 可曾有计?
王茶婆 有计。昨天王大人对我说，叫我与他买一名丫环，不如把相公男扮女装，岂不见了小姐吗?
甘文正 男扮女装，叫我以后怎样上京考试呢嘛!
王茶婆 除此以外，诸蔼亮把羽扇丢了，没计了。
甘文正 事已至此，没法可想，但是哪里来的女衣呢？
王茶婆 相公莫愁，箱子里边，有我老婆年青时穿的衣衫，还不陈旧，我领你下边换衣去。 (同下)
第八场 寇 乱
[四卒引居摩龙上。
居摩龙 (唱) 可恨中华礼不端，
孤带人马要出关。
他说我国不进贡，
我说他国不和番。
孤家北国王子居摩龙。明室为上，三裁无宝进上，孤家带兵要占中原。小达子，校场点兵伺侯。
四 卒 呵! (同下)
第九场 入 府
[王茶婆上。
王茶婆 相公你出来吧。
[甘文正内答：我羞的很。
王茶婆 羞啥呢，出来吧。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妈妈，你看像不像?
王茶婆 像的很。你可会见礼吗?
甘文正 待我学来。
[王茶婆教，甘文正学。
王茶婆 相公，把你的名子改过吧。
甘文正 妈妈，那是一树什么花?
王茶婆 那是桃花。
甘文正 我就叫碧桃花。
王茶婆 好名子，随我来。 (同下)
[王俊臣、院子上。
王俊臣 (念) 今离朝中不牵挂，
便是帘外一人家。
老夫王俊臣，告老辞朝，回上原郡，今坐府下。院子，府门候事、
院 子 是。 (出门)
[王茶婆上，甘文正随身后上。
王茶婆 (念) 行行走走，
来在门首。
不见苍头，
往进就走。
院 子 王茶婆你干什么去呢?
王茶婆 哎，院公。请你禀明老大人，就说王茶婆要见。
院 子 (进门) 禀老爷，王茶婆要见。
王俊臣 命她来见。
院 子 王茶婆，命你来见。
王茶婆 前边带路。
院 子 随我来。上坐的老爷。
王茶婆 与老大人叩头。
王俊臣 王茶婆，今见老夫有得何事?
王茶婆 老爷，你命小人买—名丫环，今天买来了。
王俊臣 现在哪里呢?
王茶婆 我身后便是。
王俊臣 名叫什么?
王茶婆 名叫碧桃花。
王俊臣 碧桃花仰面。
甘文正 大人。
王俊臣 果然不错。
王茶婆 就是不错。
王俊臣 多少银子?
王茶婆 五……五十两。
院 子 看你难受的，五十两银子都不会说了，那是怎的?
王俊臣 看过五十两银子，交给王茶婆。
院 子 王茶婆，接银子。下去吧。
王茶婆 我先谢过老大人。 (下)
王俊臣 家院，将她领在下边你姑娘房中。
院 子 女子随我来。
王俊臣 回来。怎么脚大的要紧呢?
甘文正 哎呀!大人，我们江西南昌和你们这里不同，男子不种田，女子种田，女子梳头不缠足，因而足大。
院 子 相爷，老奴幼年的时候，我去过江西南昌，那里的女子，当真种田呢，都是大足。
王俊臣 这就是了。下去。
[院子引甘文正下。
王俊臣 (念) 女子容貌真罕稀，
只是足大不如意。 (下)
第十场 冠 败
[番兵引居摩龙上，卒引张文义对上。转园场交场位置后，列阵对站。
张文义 住兵者。好一居摩龙，吾主不曾亏负尔等，以下反上，是何理说?
居摩龙 张文义，老匹夫!来在战场，有什么理说!小达子，杀!
[开打，居摩龙与张文义交战，张文义下，居摩龙赶下。刘仁杰上。
刘仁杰 (念) 大炮三声响，
人马战疆场。
总兵刘仁杰。众兵呐喊，截杀一阵。
[居摩龙上，刘仁杰截打。居摩龙败下。
卒 元帅到。
刘仁杰 有请。
[张文义上，
张文义 (念) 蛮贼太无理，
敢把上邦欺。
兵败如山倒，
水紧好捉鱼。
刘仁杰 接见元帅。
张文义 可见居摩龙?
刘仁杰 吃一败仗，下阵去了!
张文义 (唱) 身为大将统貔貅，
要把番寇一扫平。
众将官，与我追。 (同下)
[居摩龙上，张文义、刘仁杰带兵追上。交战，居摩龙败。
居摩龙 我兵大败，收兵回国 (下)
张文义 打了红旗，搬师还朝! (同下)
第十一场 谈 心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念) 裙钗出绣房，
上下巧梳妆。
我王育英。我父买了一个丫环，名叫碧桃花，丫环来了。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念) 今天好比七月七，
天上牛郎配织女。
参见姑娘。
王育英 少礼。
甘文正 姑娘恩宽。唤我到来，讲说什么？
王育英 姑娘今日心慌不定，你随姑娘花园散心去了。
(唱) 王育英坐绣阁心神不定，
思在前想在后坐卧不宁。
那一日我在船头坐，
江边来了一相公。
二人同情都有意，
把他的家园问分明。
家住江西南昌地，
因为功名去上京。
我二人船头把亲订，
三更后坏人上船中。
连夜开船没久停，
意中夫君难再逢。
小丫环带径前边行，
我要到花园走一程。
低下头儿进花园，
举目抬头仔细观。
太湖石前水不断，
鸯鸳对对水上玩。
抬头观见空中雁，
又只见对对双双空中悬。
鸿雁与我把信带，
把我的苦愁对他言。
心中话儿说不尽，
但不知何日里才团圆?
甘文正 (唱) 甘文正花园用目看，
小姐的心事我了然。
转面我把姑娘唤，
小丫环有言听心间。
小姐默坐花园，为着何事？何不对我丫环说来。
王育英 各有心事在怀，对你说了，可能得到什么!
甘文正 姑娘的心事，我丫环晓得。
王育英 晓得什么?你且讲来，姑娘我听。
甘文正 也不用讲什么话，我这有—-物，请姑娘观看，
王育英 什么东西?待我观看。
甘文正 姑娘观看，这是什么东西?
王育英 哎!这金钗是我在林江渡口赠与他的，如何得到丫环手中?其间必有原因，我还要问过丫环。 (问甘文正) 你这金钗哪里来的?与我说来。
甘文正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上京一位举子，言说他叫甘文正，因为追赶一支花船，来在柳安沪州，路中没有盘费，我爹娘与我买下的。
王育英 罢了，我的……!
甘文正 姑娘，这是我的金钗，你的什么呢?
王育英 我的你哎!
(唱) 听言罢来泪满面，
甘相公赶奴到此间。
不料中途受困难，
无奈之间卖了钗。
将钗卖了也罢了，
咱夫妻怎样才团圆?
甘文正 她到哭将起来了。我还是与她实说吧。姑娘见我的金钗啼哭为何?
王育英 丫环有所不知，这支金钗，是姑娘我的。
甘文正 既是姑娘你的，如何得到那一君子之手?
王育英 这个……
甘文正 小姐莫要难过，我甘……
王育英 甘什么呢?
甘文正 甘文正到。
王育英 走!好一丑丫头，耍笑姑娘，对你爷爷讲说，定要处罚与你。
甘文正 小姐要是不信，裙边下观看，是男是女，便如端底。
王育英 既是相公，如何得到这般光景?
甘文正 小姐有所不知，那夜晚上，船上有了坏人，你们连夜回到柳安沪州，我也赶在这里。王茶婆将我男扮女装，才进你府。
王育英 今后常在我的房中，莫向别处去耍。去的时候、须要和我言语。正是：
王母她把天河画，
甘文正 雀鸟搭桥渡了咱。 (同下)
第十二场 被 害
[王瑞英上。
王瑞英 (唱) 母亲命我把姐姐请，
不知有的啥事情?
低头我把小房进，
碧桃花进前听分明。
姐姐，母亲叫你。哎!人向哪里去了? 碧桃花，你姑娘哪里去了？
[甘文正上。
甘文正 我姑娘方才出去，我也不知哪里去了。
王瑞英 (唱) 我家姐姐她不在，
要与母亲说明白。
甘文正 (唱) 甘文正抬头用目看，
二小姐生的象天仙，
手提裙子把她赶，
上前有话对她谈。
[甘文正赶上，调戏王瑞英。
王瑞英 (唱) 可恼丫环好大胆， (打甘文正，甘文正下)
爹爹快来，爹爹快来
[王俊臣上，院子随上。
王俊臣 儿呀!为何这样的惊慌呢?
王瑞英 爹爹，你与咱买的好丫环。
王俊臣 丫环不好，可怎么样?
王瑞英 爹爹附耳来。他是个男子。 (下)
王俊臣 院子，你将丫环这个奴才，给我扯上来。
院 子 是。碧桃花，老爷叫你呢?
[甘文正上。
王俊臣 碧桃花上来。
甘文正 是。
王俊臣 你是男还是女?
甘文正 这个!我是女子。
王俊臣 你仰面。
甘文正 相爷。
王俊臣 好奴才。 (打) 拿棍来，拿棍来。
(唱) 孺子无礼无礼真无礼，
男扮女装到府里。
外人若还知此事，
老夫有何脸面皮!
棍子往上这一举，
叫你孺子一命毕。 (打)
院 子 相爷，碧桃花没气了。
王俊臣 宁要他死，谁要他活呢。家院，唤庄丁走来。
院 子 庄丁，相爷唤你们呢。
[四庄丁上。
庄 丁 参见相爷。
王俊臣 庄丁们，将这付死尸抬在城外，要走远些，再把他撂了。抬下去吧。
[庄丁抬甘文正下。
王俊臣 家院。
院 子 是。
王俊臣 唤你太婆来。
院 子 有请太婆。
[王夫人上。
王夫人 (念) 家院一声唤，
上前问一番。
相爷唤妻为何?
王俊臣 我把你老娼妓。 (打王夫人一下)
王夫人 你打我为何?
王俊臣 你的好丫环，你的好丫环。
王夫人 丫环不丫环，那是你买的，与我何干呢?
王俊臣 哎呀，是的。丫环不丫环，那是我买下的，与她何干。家院。
院 子 是。
王俊臣 唤你大站娘来。
院 子 有请大姑娘。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念) 爹爹一声唤，
上前问根源。
爹爹万福。
王俊臣 我把你这个蠢才。 (打王育英，拿刀欲杀，王夫人挡)
王夫人 你疯了吗!为着何事?也要说明。
王俊臣 这是什么话!你叫我明说呢。我也不向你们说了，这是刀一把，绳一根，你蠢才与我死，与我死。好不气、气、气、气煞人了。
王夫人 儿呀!今天之事为着何来?还不对娘实说。
王育英 母亲莫要生气，听儿道来。
(唱) 叫母亲莫上气听儿告禀，
仔仔细细说分明。
那一日船行林江口，
风浪实大难起程，
儿在船头把心散，
遇见冤家甘相公。
儿把金钗与他赠，
我二人私自把亲盟。
那夜晚船上来坏人，
连夜晚上转回程。
相公后边将儿赶，
男扮女装进府中。
儿把实话对娘讲，
叫母亲搭救儿姓命。
王夫人 (唱) 女儿对我讲一遍，
老身背身自思参。
当日你把丫环买，
谁让你不仔细观!
事已到此把人恕，
我母女二人冤不冤。
儿呀，莫要哭了，站起来吧。
王育英 母亲恩宽，这却怎处呀?
王夫人 你看你父十分的生气，为娘难以讲话。依娘之见，不如我儿女扮男装，逃在外边，躲避几日。你父气消了，娘再对他讲说，好搬我儿回来。你看如何?
王育英 倒也可通。母亲与儿换衣了。
(唱) 母亲与儿把衣换，
浑身衣衫都改穿。
母女离别肝肠断，
但不知何日才团圆! (下)
王夫人 (唱) 见我儿出门望不见，
倒叫老身把心担。
老狗做事瞎了眼，
为何买男子作丫环! (下)
第十三场 遇 救
[四庄丁抬甘文正尸走场，四卒 引中军张文义上。
张文义 (唱) 马踩校场尘土扬，
帅旗招展遮日光。
枪刀好似寒霜降，
临阵回来血染枪。
中 军 禀大帅，前边路旁有一死尸。
张文义 此地扎营，中军去看男尸女尸卜，有救无救?
中 军 禀元帅，倒是女尸，口中还有微气。
张文义 中军，前边讨些温汤，与那死尸灌下，慢慢唤醒。
中 军 (唤甘文正) 女子醒得。
甘文正 (唱) 这—阵直觉得魂飞魄散，
不晓得在阳世还在阴间?
我猛然睁开眼四周观看，
何处的兵和将吵闹喧天?
将官老爷，唤我为何?
中 军 我家元帅唤你答话，小心着。
甘文正 民女与元帅叩头。
张文义 这一女子哪里人氏?怎样得死?如何得到路边?依实地说来。
甘文正 大人有所不知，奴乃山后王家之女王育英。家有继母不贤，将我一顿打死，我也不知如何到此?
张文义 这一女子你认不得本帅。我名张文义征剿北番而回。心想收你做个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甘文正 大人收留，如同重生的父母。恩父转上，受儿一拜。
张文义 中军，与你姑娘打轿，与本帅带马，侍侯了。
(唱) 众将官带马莫久站，
甘文正 (唱) 此事越董越麻烦。 (同下)
第十四场 收 留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唱) 将女子扮男装我好不惯。
一路上走的我腰疼腿酸。
我这里抬起头用目观看，
来在了谁家的书馆门前。
是谁家的一座书馆，实想进内休息休息。门内有人走出!
[张保保上。
张保保 (念) 遵父严命读五经，
日夜相继苦用功。
小生张保保。书馆看书，不知何人到此?待我出门观看。原是个位兄台，请到书馆讲话了。
(唱) 我把兄台前边让，
王育英 (唱) 甘文正后边紧跟上。
张保保 端一把椅儿你坐下。
王育英 (唱) 为弟实实不敢当。
张保保 请问兄台哪里人氏，高名贵姓?
王育英 为弟是江西南昌人氏，名日甘文正。今是大比之年，上京赶考。
张保保 如此请在下边。请。正是：
(念) 山在西来海在东，
人在何处不相逢。
王育英 (念) 五湖四海皆兄弟，
山水相逢到处通。 (同下)
[张文义上。
张文义 (念) 长枪大战崎岖场，
府门帅旗齐飘扬。
本帅张文义。
[张保保上。
张保保 (念) 急忙离书馆，
见父来问安。
爹爹万福。
张文义 儿呀!手拿何物？
张保保 这是上京—位举子作下的文章。儿拿来请父观看。
张文义 待父观看。
(念) 功名不成本属命，
游学访友把书攻。
怀藏珠宝无人问，
浮云遮月何日明?
好大的口气。文章倒好，只是笔法太乱。此人现在哪里?
张保保 现在儿书馆。
张文义 请来父见。
张保保 是。 (下)
[张保保引王育英上。
王育英 仁兄唤我为何?
张保保 我父请你，随着我来。
王育英 与大人叩头。
张文义 站起来。哈哈。
王育英 大人恩宽。
张文义 请问君子哪里人氏，因何到此?
王育英 小生甘文正，江西南昌人氏。今是大比之年，上京考试，因而到此。大人高名贵姓?
张文义 本帅张文义。
王育英 原是张大人，失敬了，失敬了。
张保保 爹爹，今是大比之年，儿也要上京赶考，不如和这一君子八拜结交，中途也好行走。爹爹你看如何？
张文义 倒也可通。你还是当面讲过。
张保保 兄台请来，为弟有礼。
王育英 施礼为何?
张保保 有心和你八拜结交，一同上京，你看如何?
王育英 慢着。兄台甚等之人，为弟怎能高攀。
张保保 为弟一言出口，好比水泼在地，怎能收回。
王育英 好。爹爹转上，待儿拜过。
张文义 受你们一拜。哈哈哈。几时起程?
王育英 一载不到，误了三载的功名。月刻就要起程。
张文义 下边收拾行李起程。
(唱) 今春吾主把科开。
王育英 (唱) 挑选天下众英才。
张保保 (唱) 但愿此去得高中，
张文义 (唱) 有官无官早回来。 (同下)
第十五场 得 中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唱) 皇王天子开科场，
挑选天下众才郎。
*(上放下鱼)鱼睁眼千层浪，
月中丹桂万里香。
三名探花蔡文炳。上京考试，得了三名探花，奉旨见张大元帅。人役们，打轿伺候。 (下)
[王育英、张保保同上。
王育英 首名状元甘文正。
张保保 二名榜眼张保保。
王育英 上京得中首名状元，回家拜见父母。人役催马。 (下)
[张文义上。
张文义 (念) 三齐王登台拜帅，
一卷书万里封侯。
[院子上。
院 子 禀大人，蔡贵人拜府。
张文义 有请。
院 子 有请。
蔡文炳 张大人。
张文义 蔡贵人请。贵人得中，可喜可贺!
蔡文炳 好说。元帅转上，待我拜过。
张文义 有何功德，敢劳贵人一拜。
蔡文炳 国家大臣，扫灭敌人，焉有不拜之理。
张文义 受你一拜。院子。
院 子 是。
张文义 撒了拜毡。
院 子 是。 (撒拜毡，蔡文炳拜)
[内声：二位少爷回府。
院 子 禀大人，我家二位少爷回府。
张文义 命他们进来。
院 子 请二位少爷进府。
[张保保、甘文正上。
张文义 儿呀!你们得中状元，保保莫要说了，甘大人，我先与你恭喜。
王育英 孩儿多蒙爹爹怜念，先受儿一拜。
张文义 不拜了。哈哈哈哈! (拜) 儿呀! 身这里来。
王育英 爹爹讲说什么呢?
张文义 为父心想，将你妹妹终身许与蔡贵人，令你上前讲过。
王育英 儿遵命。年弟请来，为兄有礼。
蔡文炳 年兄施礼为何?
王育英 张大人有女许你婚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蔡文炳 为弟焉敢高攀。
王育英 大人当面许亲，不要推脱，何不拜过。
蔡文炳 如此大人请上，受小婿一拜。
张文义 受你一拜。哈哈哈。家院，唤你姑娘。
院 子 有请姑娘。
[甘文正上。
甘文正 爹爹唤儿到来有何吩咐?
张文义 儿呀，爹爹为儿择定佳婿，今是吉日，你二人一拜花毡。
甘文正 孩儿遵命。
张文义 家院，两下动乐，拜堂。
[甘文正与蔡文炳拜堂、拜毕下。
张文义 儿呀，随着父来。 (同下)
第十六场 洞 房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好—张大人，这个事你也不问青红皂白，糊里糊涂将我许与蔡贵人。天呀!这却怎了。
(唱) 甘文正在洞房哈哈大笑，
张大人作此事太得有错。
我这里上前去吹灭灯火，
今夜晚逼的我要跳城河。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唱) 蔡文炳手提花喜笑心畅，
张大人他将我招为新郎。
行步儿来在了小房门上，
洞房里黑洞洞怎看新娘。
洞房怎么无灯?是是是，想是十里乡俗不同，这里是黑媳妇，待我点灯。
甘文正 贵人回来，点不得灯。
蔡文炳 怎么点不得灯?
甘文正 点了灯妨公公。
蔡文炳 没了我端个亮去。
甘文正 贵人回来，端不得亮。端了亮，死你娘。
蔡文炳 哎呀!这样讲究。好、好、好，就黑答话吧。
甘文正 请问贵人，哪里人氏，高名贵姓？
蔡文炳 学生是江西南昌人氏，各叫蔡文炳，难道令尊不与你说明吗?
甘文正 哎呀，这是我蔡贤弟。我和贤弟取笑了吧。
蔡文炳 娘子一不要灯，二不要亮，咱们二人上床安眠吧。
甘文正 他还想安眠，好好。贵人掺我—下。
蔡文炳 哎。这手怎么重重的?是了是了，张大人乃是武将家风，给他娃教下了两下也是有的。娘子待我掺你。这头大的很吧?
甘文正 贵人是你不知，我父许亲太急，为妻无有梳头，所以头大。
蔡文炳 真懒的很，这腰胖的很。
甘文正 贵人我穿的衣服多。
蔡文炳 今晚这事有岔，我还是点灯去。 (下)
甘文正 不得了。
蔡文炳 新娘子，新娘子，怎么不见人呢?娘子你在那里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呢?待我看来。
甘文正 这一下子不得了。 (互看)
蔡文炳 这、这、这是甘大哥?
甘文正 蔡贤弟。
蔡文炳 请坐。甘大哥，自从林江渡口作别，你怎么变得男不男女不女了呢?
甘文正 贤弟呀，说来话长。将座往前移，听兄与你讲说。自从我弟兄闲游江边，遇见王小姐，她和兄订下百年之好，约兄三更后船舱相会……
蔡文炳 喔噜。
甘文正 贤弟怎么样了？
蔡文炳 大哥你不知道，我心里难受的很。
甘文正 不料那夜晚间船上有坏人，那船连夜就回上柳安沪州去了，为兄我也连夜赶到柳安沪州。
蔡文炳 你这人连命都不要了。
甘文正 在那柳安沪州，有一王茶婆，将兄男扮女装，卖与王家作丫环，与你嫂嫂相会。没料想这事从二小姐身边出了破绽。王大人将兄唤在厅前，一顿将我打死。
蔡文炳 打鬼了!
甘文正 为兄是人。
蔡文炳 你哄我哩，我不放心。我叫你三声，你要应我三声，一声不应，你就是鬼。
甘文正 你先叫来。
蔡文炳 甘大哥吗?
甘文正 蔡贤弟。
蔡文炳 甘仁兄。
甘文正 正是。我和贤弟取笑了。
蔡文炳 丢下这一声了，甘……
甘文正 唔。
蔡文炳 我的妈呀!
甘文正 为兄和你取笑呢。
蔡文炳 把我吓死了。
甘文正 将尸丢在荒郊，遇见张大人将兄救活，收为女儿，没问我是男是女，将兄许与贤弟。将话说清道明，贵人请来上床安眠吧。
蔡文炳 哎，不能不能。请问仁兄，江西南昌有几个甘文正。
甘文止 就是为兄一人。
蔡文炳 和为弟一榜同进的还有—个甘文正，得中首名状元。
甘文正 你请来我会会吧。
蔡文炳 大哥请坐，我的娘子。
甘文正 哎!那是个什么话。
蔡文炳 我的嘴由不得叫。甘年兄走来。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唱) 耳听年弟一声唤，
我这里上前看一番。
蔡文炳 年兄，请到为弟洞房坐坐吧。
王育英 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不去。
蔡文炳 你不要客气，随我来。
王育英 (唱) 年弟领兄莫怠慢。
洞房之中看一番。
不言不语一边坐。
也问一声应一言。
蔡文炳 那是我娘子甘大哥，这是我甘年兄，你们请坐，待我看茶。我不管你们二人谁真谁假，由你们辨去吧， (下)
甘文正 请问贵人，哪里人氏，高名贵姓?
王育英 江西南昌人氏，甘文正。
甘文正 你是甘文正，睁眼看我是谁?
王育英 你是甘文正。罢了，我的夫呀!
(唱) 见奴夫把我的心疼烂，
珠泪滚滚洒胸前。
在洞房妻与你把衣换，
把一个大贵人变成天仙。
[蔡文炳上。
蔡文炳 (唱) 蔡文炳端杯茶又喜又乐，
张大人作此事十分有错。
进门来抬起头用目细瞭，
男不男女不女坐下两个。
那是甘……
甘文正 甘什么？
蔡文炳 甘大哥，那又是甘……
王育英 甘什么呢?
蔡文炳 甘年兄。哎呀!孙行者的门人，变化多端。我把我甘大哥叫来，问个明白。甘大哥这里来!
甘文正 蔡贤弟，讲说什么?
蔡文炳 甘大哥，那是谁呀?
甘文正 那就是林江渡口你那王氏嫂嫂。
蔡文炳 喔噜，喔噜。
甘文正 贤弟那怎么样了?
蔡文炳 大哥有所不知。我弟兄林江渡口游玩，遇见我王氏嫂嫂，他约你三更后船舱相会。你在酒馆吃醉了，为弟心想，若不去，亏了王姑娘的好心。为弟那时候便替你相会。
甘文正 贤弟，人常说；宁穿朋友衣，不戏朋友妻。，你是我的好朋友。
蔡文炳 好大哥呢，我还没说完呢。不知道是小便呢，还是什么东西，给我浇了一头，把我能脏死了。我吐的喔噜喔噜。闲话不说了，你对我王氏嫂嫂讲说，为弟有礼。
甘文正 娘子，贤弟与你见礼。；；
王育英 为妻礼到。
甘文正 贤弟，你嫂嫂礼到。
蔡文炳 好说。年兄嫂嫂，请来为弟有礼。
王育英 年兄就年兄，嫂嫂就嫂嫂，怎么个年兄嫂嫂呢?
蔡文炳 为弟与你说来。咱二人一榜同进，一榜同出，称得了个年兄?
王育英 称得年兄。
蔡文炳 如今你是我大哥的令正夫人，称得了个嫂嫂?
王育英 称得嫂嫂。
蔡文炳 如此年兄嫂嫂，请来为弟有礼。
王育英 我与你还礼。
蔡文炳 你们请坐；为弟告辞。如今我插这花为洋呢吗!披这红为长呢吗!今晚洞房花烛是给旁人的，把我单起来了。今天此事，怪谁呢？怪张大人，把他请来看看吧。有请张大人。
[张文义上。
张文义 (唱) 耳听门婿一声唤，
不知请我为哪端?
门婿请我为何呢？
蔡文炳 岳父请到洞房一看吧。
张文义 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岂能去得呢。
蔡文炳 哎，三天内不分大小。我说是岳父你来呀!
张文义 (唱) 门婿讲话好奇怪，
倒叫本帅解不开。
进得洞房用目看，
男的男女的女坐两边。
王育英
张大人有禀。
甘文正
[牌子乐。
张文义 原是王小姐，请到后边。
[王育英下。
蔡文炳 好一张大人，这就不是了。你马马虎虎将一个男子许我，叫学生我日后怎样见人呢？
张文义 状元，陪贵人下边吃酒。
甘文正 贤弟，随兄下边吃酒。
蔡文炳 我不去。
甘文正 说是你来吧。
张文义 家院。
[院子上。
院 子 有。
张文义 这是一贴，去请王大人。
院 子 是。 (下，又上) 王大人到。
张文义 有请。
院 子 有请王大人。
[王俊臣上。
王俊臣 张大人，请。
张文义 请问王大人有几个小姐?
王俊臣 两个姑娘。
张文义 大姑娘呢？
王俊臣 死了。
张文义 还生气呢，家院请你家王小姐。
院 子 有请王小姐。
[王育英上。
王育英 哎，爹爹呀。
(唱) 今日得见爹爹面，
这事经过随后谈。
先问老母身可健?
待儿拜过罪万千。
张文义 你门婿也到了。
王俊臣 我哪里有门婿?
张文义 家院，有请新贵人。
院 子 有请新贵人。
[甘文正上。
甘文正 参见张大人。
张文义 见过你岳父。
甘文正 岳父万福。
王俊臣 何不羞煞人也!
(唱) 悔当日作事太过，
儿女事就该商酌。
到如今不应再错，
认门婿这样来作。
张文义 王大人，你门婿和女儿在我府男扮女，女扮男，你说这事怎办。
王俊臣 张大人没要作难，我有一次女许与蔡贵人。
张文义 待我去说。 (下)
[张文义引蔡文炳上。
蔡文炳 好一张大人，你作出此事，叫我怎样见人呢?
张文义 新贵人去说吧。
甘文正 贤弟，王大人有个次小姐，许与贤弟为妻。
蔡文炳 你们不用哄我，再给我许个男子，把我更羞死了!
甘文正 贤弟，你没见过次小姐，比大小姐强十倍。
蔡文炳 你如何得知。
甘文正 为兄在他府亲眼见过。
蔡文炳 如此重来吧。岳父转上，待门婿拜过了。
张文义
今是吉日，一拜花堂，请到宴上。 (同下)
王俊臣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