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香毛带》剧本
说 明
宋，狄秀与狄忠别父母分途求名，兄赴边廷投効，秀赴京应试，临行时父赐秀香毛带一条，以作纪念。秀行至安脂，宿于张序之店中，张以女月季妻之，秀以带为信物赠月季，别之去京。场后，途遇二子斗，幼子死，秀扶幼子，被认为凶犯，易女装逃，遇宰相金城收为义女。
狄忠至边廷投効于宗升帐下，与番战，不能平灭。宗回朝搬兵，将兵符交忠执掌。
番将掠白济等处，秀父携家逃难，被乱兵冲散，秀嫂尹氏与侄春哥均单独行。
时逢清明，月季随母游春，遇土豪晏齐，齐逼其父欲强娶之，兄弟哑子有谋，令父携月季易装逃，己代姊往，饱打晏齐一顿而逃。序之在途中亦被乱兵所冲散，失月季。宿于一空宅中，不期狄老夫妇来，继而哑子携春哥亦来。盖哑子与春哥中途相遇，结为弟兄，夜宿黑虎庙，梦神治其哑病，并各传授武艺，赐以宝物，嘱令边廷报効，因而携来也。
月季失父母后与尹氏相遇，相携冒名赴京应试，夜宿青云庵，梦中魁星赠文，醒来月季产一子，托与庵主抚养，并以香毛带为记。遂去京中，当殿点元，适值宗升还朝，王即赐尹氏为宗义子，金相以女配之，洞房花烛，叔嫂相会。
王命月季赴边廷说番王，被番王掳去，迨哑子、春哥到后，杀番王救月季回，于是姐弟父子相会。
最后一场举家团园，庵主亦送子来。
这是一个曲折离合的故事剧，有些地方是虚构。西路秦腔亦有此剧。
场 目
第一场 辞家饯行 第五场 歇庄遇父
第二场 宿店招亲 第六场 收女中元
第三场 踏青抢亲 第七场 平寇洞房
第四场 逃难得宝 第八场 举家团园
人物表
狄 秀 小 生 四 朶 云 副 净 番 将
狄 忠 须 生 狄秀兄 魁 星 副 净
狄大天 老 生 狄秀父 青 云 老 旦 尼 姑
狄王氏 老 旦 狄秀母 黑虎财神 花 净
尹 氏 正 旦 狄秀嫂 乡 地 杂 甲乙二人
春 哥 幼 生 狄忠子 店 妈 老 旦
张序之 老 丑 狄秀岳父 金 城 老 生 宰 相
张刘氏 老媒旦 狄秀岳母 宋 王 须 生 皇 帝
张月季 小 旦 狄秀妻 王 玉 须 生 考 官
晏 齐 小丑 土 豪 内 侍 杂
家 郎 杂 四 人 家 院 杂
张哑子 幼 生 张序之子 卒 杂
宗 升 老 生 王 爷 丫 环 杂
朶落蛟 花 净 番 王
第一场 辞家饯行
狄 秀：(上引)十年寒窗下，
九载伴灯花。(坐)
(诗) 进书馆银灯明亮，
灯光下苦看文章。
五经诗书腹内藏，
何一日名登金榜。
小生狄秀，荥阳白济县人氏。自幼读书，早已入泮，尚未高中。今是大比年到来，心想上京赴考。请出兄长，嘱托家务之事。大兄长在上，为弟有请。
狄 忠：(上诗)习练武势人人夸，
胸中韬略贯天涯。
在下狄忠，正在下边操演武势，耳听兄弟有请，上前去看。(进门)
狄 秀：兄长到了，请坐。
狄 忠：有座。请兄到来，有何话说?
狄 秀：今是大比科年，为弟心想上京应试。请兄长到来，嘱托家务之事。
狄 忠：边廷大乱，为兄心想前去投军，为国杀贼。
狄 秀：既然兄长意欲投军杀贼，各为功名，我们请出二老，再为商议。
狄 忠：如此我们同请。二老在上，你儿有请。
(狄大天、狄王氏同上)
狄大天：(诗) 一年老罢一年老，
枯树临岩怕风摇。
狄王氏： 虽然纱罗绸锻好，
不如粗布麻线牢。
(同进坐介)
狄 秀
：二老在上，孩儿拜见。(同拜)
狄 忠
狄大天
：我儿少礼，两旁坐了。
狄王氏
狄大天：清光明媚，你们不能奋志芸窗，操练武势，请出我二老，所为何事?
狄 忠：今因边廷大乱，你儿心想前去投军，为国杀贼。
狄 秀：今是宋王开科取士之期，你儿心想上京赴考，作别二老。
狄大天：你弟兄二人皆为功名，我二老也不能阻挡于你们。长子过来，小房作别你妻去吧。
狄 忠：儿遵父命。(下)
狄 秀：父亲在上，儿我不去了。
狄大天：我儿为何又不去了呢?
狄 秀：你儿此一前去，三年不知，五载不晓，想见爹娘如何见得?
狄大天：我儿大放宽心。有为父一世常用下的香毛带一条，赐与我儿，带在身旁，倘若想见二老，观见此带，犹如相见我们一般。
狄 秀：儿我就谨领了。
狄大天：安人请来教子。
狄王氏：员外请来训子。
狄大天：我二老一同嘱托了：
(唱慢板)
读书人盼科场如龙得水，
狄王氏：(接唱)莫学那浪荡子一去不回。
狄大天：(唱) 只盼你插宫花道锣御棍，
狄王氏：(唱) 我二老终身后也有光辉。(留板)
狄 秀：(唱) 十年遭困在书帷，
对坐窗台日影西。
爹娘转上儿拜你，
不中状元儿不回。(拜，王氏付包袱，下)
狄大天：(唱) 我儿起身笑微微，
狄王氏：(唱) 儿行千里母躭虑。
狄大天：(唱) 但愿宫花来报喜，
狄王氏：(唱) 希望我儿中第一。(留，仝下)
(狄忠，尹氏，春哥仝上)
狄 忠：(唱慢七棰)
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
失掉寸金容易找，
失掉光阴无处寻。
尹 氏：(唱) 将身打坐小房内，
问官人然何心儿急。
官人然何起身太早?
狄 忠：娘子不知，今日边廷大乱，我要前去投军杀贼，作别娘子。
尹 氏：功名事大，为妻不敢阻挡。春哥过来。
春 哥：有。
尹 氏：看上酒来，与你父饯行。(调慢板)
为妻饯行嘱托你，
莫当闲话耳不提。
二老年大七十岁，
身荣莫忘糟糠妻。
狄 忠：(唱) 丈夫马前投军去，
奋勇保国要杀敌。
家务之事全靠你，
二爹娘上边问渴饥。
临行走施一分别礼，
春哥小你还要操心里。(留，尹氏付包袱，春哥哭下)
尹 氏：(唱) 见官人出家去，
行动英武又扬威。
但愿此去边廷地，
马到成功荣耀回。(留，同下)
第二场 宿店招亲
狄 秀：(上唱)只为功名往前去，
抛别二老是忤逆。
香花异草观不尽，
百鸟齐喧闹不已。
晚晚晚来日坠西，
乌鸦不住满林飞。
及早不寻安身地，
日落西山歇那里。
狄秀便说，眼观日落西山，玉兔东升，找一招商旅店，好来安宿。待我上前叩门。店东人开门来。
张序之：(上诗)
搬的乾坤转，
磨的白水流。
百样我不会，
拐着卖豆腐。
我老汗张序之的便是。正在下边和我老伴算豆芽子账哩，耳听门外有人唱叫。出溜拐歹，将门儿开开。开开门儿，露出个人儿，原来是个相公。请来见礼了。
狄 秀：见礼了。
张序之：吃饭的吗?赶站的?喝酒的吗?就走的?走了从这过去，喝了从这进去。宽铺大稿荐①，屙屎有牛圈。
狄 秀：嗯!想必有方便，
张序之：啊!对对，有方便。
狄 秀：我是个投宿的。
张序之：住了着。昨日我把鸭娃没了，今天又来偷我的鸡来了。
狄 秀：投宿犹如歇店。
张序之：吃包子犹如吃面，赶这说请进。
狄 秀：请。
张序之：请坐。
狄 秀：有座。
张序之：相公那里人氏，高名贵姓、今欲何住?
狄 秀：荥阳白济县人氏，姓狄名秀，我父狄大天，我兄狄忠，我有一侄名叫狄春哥。今是宋王开科取士之期，是我奉命上京赴考。
张序之：啊!原来如此，相公可喜吃用什么?
狄 秀：不吃什么，倒喜安眠。
张序之：待我与你取了灯亮。(付灯与狄秀，狄秀下)哎呀!我老汗便说，我有一儿一女，男名张哑子。女名月季，现已年方二八，尚未许人。适才那位相公言道，他是贫寒人家，心想将我女儿许配与他，大料想他不能择嫌。这个事情该好啊，该妙啊，我一人喜欢的很，喜的很。(狂笑介)哎呀!
这是个半喜欢，我倒喜欢，但不知我老婆她喜欢不喜欢。我想女娃子是我老婆子生下的，老婆子要是不喜欢，这还是个弄不成，不免唤出老婆子一同商议，老婆子走来。
张刘氏：(上诗)
窝里窝梭，
两片大脚。
有人问我，
我是张序之他婆。
张序之：你是谁的婆?
张刘氏：我是你的老婆。
张序之：啊!这不是了。来，怀里坐，怀里坐。
张刘氏；啥怀里坐?
张序之：椅子怀里坐。
张刘氏：你把我取出来做啥呀?
张序之：咳!把你叫出来，可是取出来，你又不是个啥东西吗。
张刘氏：叫我为何?
张序之：老婆子是你不知，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张刘氏：什么事?
张序之：你还不知道吗?月季女娃子身长岁大，尚未择婿。今日店馆以内歇了一位相公，是荣阳白济县人氏，名叫狄秀，生的眉清目秀，红光满面。我心想把咱女娃子许与那人，你愿意不愿意?
张刘氏：就是*(左口,右外)事，莫忙，叫我先看一看。(看介)唉!老汗，你说的就是他吗?(指狄秀)
张序之：正是的。
张刘氏：我看那人眉清目秀，红光满面，我愿意呢。
张序之：你愿意呢?
张刘氏：我愿意呢。
张序之
：喜的很，喜的很，哈哈哈!(二人狂笑一圈)半喜欢、半喜欢。
张氏刘
张刘氏：怎样可是个半喜欢呢?
张序之：你也愿意，我也愿意，但不知咱们女娃子愿意不愿意，岂不是个半喜欢吗?
张刘氏：呵!老实话哩，把女娃子叫出来与他说明。
张序之
：女娃子走来!
张氏刘
张月季：(上念)
耳听爹娘唤，
急忙走上前。
奴乃张月季，爹娘有唤，上前去见。见过二老，唤儿为何?
张序之：来!爸爸老子给你说话呀!女娃子，是你有所不知，咱家店中今晚歇了一位相公，乃是荣阳白济县人氏，名叫狄秀。为父心想，把你终身许与他，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张月季：领儿去看。(走园场看介，暗喜笑)儿的婚姻大事，自有二老作主，你儿有说的什么呢?
(羞笑跑下)
张序之：还是个半喜欢。
张刘氏：怎么又是个半喜欢哩?
张序之：你愿意，我愿意，咱们女娃子不愿意，这不是个半喜欢吗。
张刘氏：我把你个瞎老虎吃的，我俩老在此，她咋好明言。你莫见她含笑而去，那就是她心里已经愿意了。
张序之：赶这说起，你愿意我愿意，女娃子也愿意。喜的很，喜的很。哈哈哈!(二人狂笑一圈)还是个半喜欢，半喜欢。
张刘氏：怎么又是个半喜欢呢?
张序之：你愿意，我愿意，女娃子也愿意，但不知人家相公愿意不愿意这岂不是个半，喜欢吗?
张刘氏：怎么闹了半天，你还没有给人家说哩?
张序之：唉!咱们的事要先商量好了，才好给人家去说呢!
张刘氏：我去给女娃子梳头挽髻，你去给人家说去。
张序之：好!待我转奔上房。相公开门来。刘下
狄 秀：(上诗)夜静更深未安眠，
只为功名操心间。(开门)
老伯到了。请进!(张序之进坐)
这是老伯，夜半更深，不去安眠，来在小房为何?
张序之：非怪我不能安眠，你认不得于我，我乃安脂县人氏，名叫张序之，老伴刘氏，膝下所生一男一女，男叫张哑子，女名月季，现已年方二八，尚未许人。我心想……
狄 秀：老伯心想什么?
张序之：我……(旁白)我的女娃子，这咋好说的出口呢。唉!这!唉!你看往天隔壁子他王家母母，张家妈妈，前来我家闲游，可以替我拉扯拉扯，偏偏今日她们一个都不见来。这、这、这、这到咋说呀?唉!怕啥呢，女儿亲生的，是我养大的，还要谁来帮腔哩。我不免学一个小娃娃吃烧饼，圆圆吃了，中间给他个“哈猛”一口吞。这是相公，我有心把我女挂子……
狄 秀：怎么样?
张序之：许与你足下为婚。
狄 秀：好便虽好，我只纳彩不便。
张序之：只要你应允，谁要你的彩礼。
狄 秀：转上受我一拜。
张序之：受你一拜。丙寅丁卯，今天就好，错过今天，西天的佛老。
狄 秀：佛爷为何得老?
张序之：佛爷倒不得老，把我女娃子等老了。掺上来拜天地。
(张刘氏掺张月季上拜介，狄秀、张月季同下)
张刘氏：这是老汗，今天是咱女娃子新婚之禧，隔壁邻舍若来贺喜，该给人家吃啥呀?
张序之：有吃的。
张刘氏：你给人家吃啥呀?
张序之：给他们吃个父子相会。
张刘氏：啥叫父子相会?
张序之：炒豆腐、熬豆腐、燉豆腐、煮豆腐，中间再上一个豆腐干子，这就叫父子相会。
张刘氏：呵!这就叫父子相会，好，好。请：
(念) 一枝花推出墙外。
张序之： 男才女貌配合偕。(同下)
第三场 踏青抢亲
晏 齐：(上诗)咱本是个公子家，
冬穿绫罗夏穿纱。
喜的窈窕淑女，
比那君子求她。(家郎暗)
说我富来我真富，
家有二十四个倒金铺。
牧牛的孩童骑大马，
烧水的丫头穿绸裤。
我大爷晏齐，安脂县人氏。家豪富有，骡马成群，一眼观不尽的田圆产业。今是三月清明佳节，不免带了家郎小子，前去踏青游玩一回。小子们，带过骅骝马。
家 郎：上搭什么鞍?
晏 齐：上搭沉香鞍。
家 郎：手提什么鞭?
晏 齐：手提藤条鞭呀!
(唱慢板)
不在学堂不在家，
每日大街看娇娃。
行动骑的骅骝马，
藤条鞭子手内拿。
带领小子把青踏，
谁不夸咱富豪家。(留，下)
(狄秀、张月季同上)
狄 秀：(唱) 有心栽花花不发，
无心插柳柳成林。
张月季：(唱) 结就百年鸾娇凤，
亚赛秦晋意和成。
夫君然何起早?
狄 秀：只因科场临近，我要作别你家，上京应试。
张月季：请出二老再作商议，有请爹娘。
(张序之、张刘氏同上)
张序之：(念) 人逢喜事精神爽，
张刘氏：(念) 月到中秋乌点黑。
张序之：我把你个老乞婆，月到中秋分外光。怎么可是个“乌点黑”。
张刘氏：呵呵呵!分外光，分外光。
狄 秀：见过岳父、岳母。
张序之
：不消坐了，坐了。请我二老，所为何事?
张刘氏
狄 秀：今是大比之年，考期临近，婿要上京应试，禀明二位就要起程。
张序之：这是功名大事，我们也不能屈留于你。好!老婆子咱们到下边给咱女婿娃预备盘费行李去。走! (同下)
张月季：相公此一前去，三年不知，五载不晓，有什么思念之物，留下一件，作为日后相会之物。
狄 秀：小姐请坐。(取带)娘子伸手来，这是我家“香毛带”赐与娘子，权当思念之物，娘子好好收存，我就此告别了。
(张序之、张刘氏同上)
狄 秀：(唱) 一心上京折丹桂，
中途和你结婚配。
岳父岳母儿拜你，(拜，张序之付包袱)
张序之：(唱) 相送门婿赴春闱。
张刘氏：(唱) 望你此去早得贵，
张月季：(唱) 万勿留恋即早回。
狄 秀：(唱) 夫妻施一个分别礼。(下)
张序之：(唱) 再叫老伴听明白。(齐)
老婆子，你看女婿娃走了，你在家中把女娃子经管的好好的，我要奔往大街去卖豆腐。(担筐出门，么呼)谁割豆腐来!(下)
张刘氏：门婿走后，女儿面带愁容，今是三月清明，随定为娘!前去踏青散心，我儿意下如何?
张月季：儿情愿前去。
张刘氏：一同前去了。
(唱) 三月清明桃花放，
母女踏青解愁肠。
张刘氏：(唱) 女儿且把宽心放，
门婿得贵转回乡。(留，同下)
(晏齐带四家郎上)
晏 齐：(唱) 自幼儿在学下懒把书念，
手提者画眉儿哨子连天。
学生们放风筝十分好看，
那壁厢转来了美貌天仙。
(张刘氏，张月季同上)
张月季：(唱) 桃花开杏花绽美景一片，
蝴蝶儿在空中上下飞翻。
张刘氏：(唱) 又怎见菜子花金黄一片，
只惹得蜜蜂儿结成一团。
(晏齐和张月季抢面，张刘氏在中推开)
张月季：(唱) 见了些富贵人太得讨厌，
叫母亲带径来回转家缘。
张刘氏：(唱) 我老汗豆腐匠谁不常见，
惹老娘我便是椎子来挖。
(恨晏齐介同下)
晏 齐：(唱) 我这里抬起头用目观看，
适才间过去了美貌天仙。
哈哈哈……
家 郎：大爷缘何发笑?
晏 齐：适才过去了一位美貌天仙，不由我发笑。带马来，回府再议。
家 郎：大爷现在马上，还要的什么马?
晏 齐：啊啊啊!这一下把大爷提醒了。
家 郎：提醒了。
晏 齐：催马呀!
(唱) 骑的马还要马，
心儿里想的那娇娃。
她的手拉住我，
我的手拉住她，
红罗帐内叙几句知心话，
倒把大爷活喜煞，活喜煞(下马进坐)
小子们，今日前去踏青，遇见那一位娇娃，不知是谁家之女?
家 郎：大爷你认不得那人，那是豆腐匠张序之的女儿，不但人才美貌，而且腹中的才学还过人哩。
晏 齐：我大爷有心纳她作妻，怎奈无计可施!
家 郎：这有何难哉。大爷差人把那豆腐匠张序之请过府来，摆下八大八小，绿红綵绸，一折二的礼物。他是贫寒人家，见了绿红綵礼，婚姻必能应允。讲话当中，大爷你说叩便叩，纳头便拜。允也叫他允，不允也叫他允。
晏 齐：招招招!差人不及，就命你去。(分下)
张序之：(上唱)只因家贫无道路，
每日开店卖豆腐。
正在举步往前走，
家 郎：(上唱)走上前来礼相投。(齐)
张序之请来见礼了。
张序之：想必要买豆腐吗?
家 郎：我家大爷正要买豆腐，走走走，随着我来。
(拉同下)
晏 齐：(上引)头儿剃的光光亮，不久就要装新郎。
家 郎：(上)禀大爷!张序之请到。
晏 齐：有请!(张进)小子们，掺定我的岳父，待我拜见。(拜张序之)小子们，快快摆上八大八小，绿红綵绸，再看上酒来岳父请来上坐。(众拥张序之上坐)
张序之：大爷，你把我请进家来，摆下绿红綵绸，纳头便拜，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 齐：岳父你有所不知，今日踏青，遇见你那女儿，生的很是俊俏，打动我的一片心事，心想纳你的女儿作妻。因此请你到来，将这八大八小一折二的礼物收下，明日便要抬亲。
张序之：唉!大爷，想必你给酒用醉了。
晏 齐：酒无半点，尽是实言。
张序之：唉!啥话乎?你纵有此心，就该早日差人去到我家，提说婚姻，岂能这样冒冒失失，糊里糊涂，将我拉进你家，当面说的事，况旦我那女儿已经许给人家了。
晏 齐：啥啥啥?你女儿已经许配人家了，你给谁了?
张序之：许配与狄秀了。
晏 齐：狄秀，他是那里人?
张序之：他是荣阳白济县人氏。
晏 齐：咱们这里，本乡本土的人，难道都叫虫吃了吗?你把你女娃子，许配与远方之人，这明明是推故哩，没问是谁的红媒?
张序了：就是我老汉的红媒?
晏 齐：唉、唉、唉!你们大家都听，那有女儿许人，他亲老子给当红媒之理。这是八大八小绿红綵绸一折二的礼物，当面交给你，限三天，我就要抬亲。小子们，与我掀出去。
(众小礼子将物与张序之装在筐内把张序之推出门外，同下)
张序之：(推门介)大爷开门来些!开门来些!咱们商量哩吗。唉!
不好了!
(唱) 小老儿接了闫王的状，
木鳖子吃了照天红②。
大睁两眼死不下，
活着活着咋处呀。(下)
(张刘氏、张月季同上)
张月季：(唱) 悔不该玩会去踏青，
遇见游花浪子人。
刘张氏：(唱) 母女们急忙回家下，
等你父回来说分明。
张序之：(上唱)晏齐做事太可恨，
强霸我女要配婚。
低下头来进家去，
见她母子怒生嗔。(齐)。
刘张氏：老佬回来了。
张序之：回来了。
刘张氏：豆腐可曾卖完?
张序之：卖完了。*(左口，右家)，拿去。(付綵礼介)
刘张氏：你今前去卖豆腐，回得家来，见我母女生气者为何?又那里来的这些綵礼呢?
张序之：别言我也不问，我且问你，你母女今日在家吗?还到什么地方去来?
张刘氏：唉!老佬，你还不知道哩，你到街上卖豆腐去了，我和女娃子以在家中心慌意乱。今又是清明佳节，我和女儿去到郊外，踏青散心去咧。
张序之：你们可遇见何人?
张刘氏：遇见了一人，乘的高头大马，他把女儿半眼半眼看，满眼满眼看，是我呕气不过，我说你不要找事，我家老汉还是个匠。
张序之：是个啥匠?
张刘氏：我说我老汉是个豆腐匠，那人一惊扬鞭就走，我们也回来了。
张序之：我把你个“渣渣科子”③，我临走给你咋样说来，咱们女儿现在是有了主户的人了，你要好好管教，不可在外闲游。谁似你个老乞婆，不听我的话，私带女儿郊外踏青，偏偏遇见晏齐晏大爷，他今要纳女儿作妻。今天把我拉进他府，纳头便拜，又与我八大八小，绿红綵绸一折二的礼物，限定三天，就要来抬亲。
张月季：什么话?
(唱摩槌尖板)
听罢一言胆吓坏，
忍不住双眼泪下来。
猛然睁眼用目睬，
抬起头来观开怀。
晏齐做事心肠歹，
强霸裙钗配合偕。
举家人抱头哭一处，
张哑子：(上唱)哈吧哈吧哈吧吧。(张哑子幼童滑稽装，进门高兴做手势，表示豆腐卖完了)
张序之：豆腐卖完了吗?
张哑之：(做手势表示卖完了)哇哇哇……
张序之：卖了多少钱?
张哑之：(做手势卖了二百钱)哇哇哇……
张序之：才卖了二百钱?钱来。
张哑之：(付钱介)哇哇哇……
张序之：(数钱介)这不够吗?
张哑之：(做手势买了馍吃了)哇哇哇……
张序之：你光知道吃，去吃饭去!
张月季：(哭)啊!(张哑子见张月季哭向张序之问情形)
张哑子：(做手势指张月季为啥哭呢)哇哇哇……
张序之：(气介)唉!我心上有事，懒得跟你哑叭说话，跟你妈说去。
张哑之：(恨介，以拳欲打张序之介，转向刘前，又以手指张月季为啥哭等情)哇哇哇……
张刘氏：哑吧娃子，你问你姐为啥哭哩，是不是?
张哑之：(点头)哇哇哇……
张刘氏：是你不知，听妈给你说。今是三月清明，你爸爸没在房里，我和你姐姐在家心慌瞀乱，前去郊外踏青……
张序之：咳!人心上有事哩，她可倒跟哑叭闲谈去了。
张哑之：(以手指张序之恨介)哈吧!
张刘氏：偏偏遇见了晏齐晏大爷，他见你姐姐生得美貌，要纳你姐姐作妻。今天把你爸爸拉进他府，纳头便拜，临行走又赐给了绿红綵绸，八大八小一折二的礼物，限三天要抬你姐姐过门成亲哩。
张哑子：哈吧!(愤怒，想介，给张刘氏做手势，叫张刘氏给他自己脸擦粉，穿花衣，替张月季前去上轿拜天地，入恫房，叫张序之、刘张氏、张月季同跑，再将晏齐打一顿，还向晏齐要二百遮羞钱，后边来赶等情形，急急做作，指天恨地介)哇哇哇……
张刘氏：娃子；你别急，你不会说话，你等着的，*(左口，右外)我明白了。你说叫你姐姐莫去，给你头上带些花，脸上擦些粉，身上穿些花花衣服，再搭个盖头，你替你姐姐去上轿拜天地入洞房，叫我和你姐姐爸爸一同前边跑。你把晏齐饱打一顿，再向他要二百遮羞钱，然后来赶我们一同逃走，是不是?
张哑子：(点头高兴介)哇哇哇……
张序之：我才给明白了，看不出我瓜娃还有这一碟子酱哩。对!女娃子快快下边去给你兄弟打扮去。(张月季拉张哑子下)老婆子，咱们也收拾收拾旧衣服鞋脚好来偷跑走!(同下)
(张月季张哑子同上)
张月季：(唱) 手拖兄弟前庭走，
姐姐与你扮女流。
急慌忙端来洗脸水，
再拿香粉和柏油。(与张哑子擦粉带花穿衣裙搭盖头等)
打躬忙把二老请，
爹娘前来观分明。
(张刘、同上)
张序之：(唱) 逃走的包裹安排就，
刘张氏：(唱) 母女三人向外走。(齐板，张月季改男装同张刘氏下，张哑子拉住张序之衣不愿介)
张哑子：(拉住张序之衣、做手势、嫌羞不愿去介)哇哇哇……
张序之：(急)咳!你不去了!叫人家抬我呀!去你妈的。(推开张哑子手跑下)
(张哑子无奈何，忽看有人来，急入，学女子低头坐椅上)
(晏齐带众上)
晏 齐：咳，走啊!
(唱) 头儿剃的溜溜光，
打打扮扮当新郎。
家 郎：来在门首。
晏 齐：上前叩门。
家 郎：是!张序之，开门来，开门来!大爷，怎么没见人答应?
晏 齐：将门踢开，进门观看。(众打门入见张哑子端坐不理)
家 郎：禀大爷。张序之不见人，单留他女儿在家。
晏 齐：啊!这是怕难得招待新郎。好，好!先将新娘掺进轿内抬上走。
家 郎：禀大爷，没的轿吗?
晏 齐：咳!来抬亲哩，怎么不抬轿子，拿啥抬人呢?
家 郎：就将她坐的这个椅子，把新娘子抬上走，来，来来抬。(众抬，走园场，进府掺拜堂，入洞房)给大爷恭喜。
晏 齐：好、好!大家有喜。赐你们双红欢赏，下边各自坐席。(众下)这般时侯，都走了，待我把新娘先温存温存。(揭盖头，张哑子大叫一声，脱衣卸花，抓住晏齐，饱打后，做手势要二百遮羞钱)哎哟；啊!你还要二百遮羞钱哩。好、好!*(左口，右家)，给你二百钱，你一下给我走。
张哑子：(手指骂，唾介下)哇哇哇……
晏 齐：这才是：
(念) 羊肉莫得吃，
反落一身“臊”。(下)
第四场 逃难得宝
狄 忠：(起霸上)
(念) 营门帅旗飘，男儿志气高。
末将狄忠，大帅升帐，排班伺候。
(宗升升帐，点绛唇牌子)
宗 升：(诗) 年老发须银，
腹内藏史经。
虽然年老会用兵，
上阵去百战百胜。
老夫宗升，与宋王驾前为臣。可恨黑水国王朶落蛟，生心造反。宋王当殿挂我军中为帅，领兵前来征剿。蛮贼约定今日开战。人来，传先行官进帐。
狄 忠：告进。元帅在上，先行有礼
宗 升：免礼。
狄 忠：王爷虎位可安?
宗 升：怎劳先行动问，先行可好?
狄 忠：怎劳王爷动问，宣末将进帐，有何差遣?
宗 升；蛮贼约下今日开战。先行将听令，攻打头阵。
狄 忠：得令。马来。(下)
宗 升：众将随后打探。(同下)
(四卒引朵落蛟上)
朶落蛟：(诗) 头带金盔赛铁塔，
凤尾翎毛脑后插。
今日孤家兴人马，
要把中国一马踏。
孤家黑水国王朶落蛟，打去连环战表，宋室统兵前来，约定今日开战，尾图鲁，兵出客门，(走原场)
(狄忠带卒上，两军对阵)
狄 忠：蛮贼听了，我国曾未亏负你国，缘何以下而反上?
朶落蛟：住了着，你国为上，我邦为下，年年进贡，每岁去朝。可恨你主人无有一定回答，早知孤家统兵前来，就该把你主人的江山，一笔写落马下。
狄 忠：满口胡道!你是偏僻的小国，怎敢觊视天朝?来呀!杀!(开打，狄忠先败下，又上，以鞭打败，朵落蛟逃下，狄忠追下，朶落蛟带卒上)
朶落蛟：打回败仗!当道扎营。(同下)
(狄忠带卒上)
兵 士：吾军得胜。
狄 忠：吾军得胜。虎急回头能以伤人，莫可穷追，回营交令。
(带众倒下)
宗 升：(上引)
放得鹰鹞去，
必拿燕雀回。(坐)
狄 忠：(上)参见元帅，交令。
宗 升：收令。带兵前去胜败如何?
狄 忠：带兵前去，全获得胜，蛮贼未灭。
宗 升：蛮贼未灭，终是后患，我要回朝请兵，将边关大事，托你执掌。
狄 忠：才疏学浅，执掌不了。
宗 升：明知大才，何必推辞，拜过兵符。(起牌子，拜印)
狄 忠：王爷几时回朝?
宗 升：即刻就要回朝，辕门带马(上马介)
狄 忠：送王爷。
宗 升：免送!(下)
狄 忠：三军们，白昼看营!夜晚看火，牢守营寨，宁要小心。(同下)
(四朶云带卒上)
四朶云：孤家四朶云，营下无粮，领了狼王言命，前去抢粮。来呀!混抢荣阳白济县，随带安脂县，站东列西，听令着。
(唱) 阿里番来阿里番，
金毛狮子玉毛犬。
不怕他国千员将，
我国领兵夺中原。(同下)
尹 氏：(上唱)我老爷奔边关未见回转，
倒叫我昼夜晚操在心间。
二爹娘年纪大要我照管，
又只见狄春哥多传一言。
春 哥：(吵槌子上)母亲不好了!蛮贼混抢白济县，众街邻都在逃难，你还呆坐着为何?
尹 氏：怎么说!
(唱) 听罢言来魂魄散，
冷汗淋淋湿衣衫。
猛然睁眼用目看，
春哥一旁泪不乾。
蛮贼无故来造反，
混抢良民理不端。
丈夫未曾在家间，
我一家四口何人躭。
叫春哥随娘来莫迟慢，
请出来二老说一番。(留)
儿请爹娘。
(狄大天、狄王氏同上)
狄大天：(唱) 狄忠儿投军未回转，
狄王氏：(唱) 狄秀儿应试去夺元。
狄大天：(唱) 行步儿来在草堂站，
狄王氏：(唱) 你母子啼哭为那般?
尹 氏：(唱) 蛮贼混抢白济县，
眼看大祸在目前。
狄大天：(唱) 儿妻实言对我谈，(搭调喝场)
哎呀!
狄王氏：(唱) 吓得老身心胆寒。
狄大天：(唱) 媳妇孤身谁怜念，
狄王氏：(唱) 孙儿年小怎样管。
狄大天：(唱) 打点包裹莫迟慢，(尹氏改装，狄大天，狄王氏，狄春哥均换行装，背包袱介)
众 ：(唱) 举家四口逃外边。(同下)
(四朶云带卒上)
四朶云：(唱) 阵前打鼓阵后雷，
只杀他兵如风吹。
喜的是鞭敲金鐙响，
不久就要夺社稷。(留，下)
(狄大天、狄王氏、尹氏、春哥四人同上，串花走)
尹 氏：(唱) 把家产和房屋一齐撇下，
急慌忙走中途忙把步加。
我好比丧家犬失落天下，
逃出外但不知身落那嗒!(留、同下)
(张序之、张刘氏、张月季同上，串花走)
张序之：(唱) 我老汗有个怪脾气，
越走越走越有力。
昨日走了九十里，
今日要走一百一。(留下)
(张哑子追上，尹氏、狄王氏、狄大、狄春哥、四串花跑至中场，贼兵众上，从中将四人冲散，狄王氏、狄大天二人冲一边下，尹氏一人下，春哥一人后下，张序之、张刘氏、张月季三人同上，跑三串花，贼兵又上，冲散，张刘氏，张序之同冲下，张月季一人下)
春 哥：(内唱嘹子)
狄春哥大叫不好了。(上倒地，张哑子跑上，见春哥昏迷，急背春哥跑下)
尹 氏：(上) (左右搜门)老爹!母亲!狄春哥：(摩槌)
(唱尖板)连叫数声不答应。(内喊)
(贼众喊威、四朶云带众上，一条枪)
卒 ：粮草到手。
四朶云：收兵回营。(同下)
尹 氏：(喝场)啊呀!
(接唱阴司板)
贼人冲散分两宗。
荷花落地恨东风。
一片来西一片东，
大料想二老齐丧命，
小冤家春哥在那宗。
越思越想心不静，
身扑沟渠命归阴。(拖音云里)
尹氏便说，二老爹娘和小冤家，三人的生死存亡不知，丢我一人，有心身扑沟渠一死，倘若日后丈夫回家，不知举家的下落，这该怎处?啊，有了!我想我自幼读书，深通文字，不免女扮男装，冒顶本丈夫的名讳，逃奔京地，混入科场，若得功名，再好找寻丈夫了。
(唱) 一人行走在荒郊，
顶冒夫名向外逃。
鞋又弓来足又小，
行走艰难我怎熬。
将身儿打坐在当道，
忍不住两眼珠泪抛。
张月季：(上唱)行走中途失散了，
孤身一人向外逃。
哭了声兄弟未见到，
撇不下二老年纪高。
行来当道用目瞭，
见一相公坐荒郊。(齐)
张月季便说，一家四口逃出外边，中途失散，单丢我一人，该逃那里?观见那旁坐了一位相公，待我上前施礼。兄台请来见礼了。
尹 氏：还礼了，没问相公高名贵性，因何到此?
张月季：认不得于我，我乃荥阳白济县人氏。我父狄大天，我名狄秀，今是大此年间，奉命上京应名赴试。
尹 氏：(暗笑介)嗯!狄秀，那是我的兄弟，我是他尹氏嫂嫂，难道我都认不得于他，你快快说你的实话。
张月季：啊!(惊介，旁白)她原来也是个女扮男装。(对尹氏)实不瞒哄于你，我是安脂县人氏，父名张序之，弟名张哑子，我名月季。狄秀那日上京应试，夜宿我家，我爹爹当面许亲。狄秀走后，蛮贼混抢安脂县举家逃外，中途失散，因而改装冒名，上京赴考。没问你高名贵姓，怎么孤身一人到此?
尹 氏：弟妹有所不知，只因蛮贼混抢白济县，举家四口逃走在外，中途遇贼冲散，二老爹娘和小冤家不知失落何方，生死不知。因而改装冒名，心想混入科场若得功名，再找丈夫。
张月季：赶这说起，你我一同上京了。
尹 氏：(唱) 适才南北陌路人。
张月季：(唱) 原来才是一家亲。
尹 氏：(唱) 兄弟上京无信音，
张月季：(唱) 大兄长边廷未回程。
尹 氏：(唱) 女扮男装上京地，
张月季：(唱) 心想鲤鱼跳龙门。
尹 氏：(唱) 晚晚晚来日坠西，
张月季：(唱) 乌鸦不住林中飞。
尹 氏：(唱) 趁早不寻安身地，
张月季：(唱) 日落西山那里宿。
张月季：嫂嫂，我双足疼痛，实难行走。
尹 氏：此地并无招商旅店，观见前面有一古庙，你何不挣扎，再行的几步，我们借庙休宿了。(掺张月季走介)来在庙门，待我叫门，师傅开门来。
青 云：(上引)山门不用锁，
自有白云封。(开门)
原是二位相公，没非错行路径。
尹 氏：非是错行路径，整行一天，错过宿头店心想借庵休宿，师傅可能慈悲收留我们。
青 云：庵观寺院，来者有分，请进院内(二人进)看座。
尹 氏：有座。
青 云：可喜吃用什么?
尹 氏：不用什么，正喜安眠。以在那里容身?
青 云：魁星楼下，甚是清静，请在那里安歇。(走园场，开门，同进)小心灯火。
尹 氏：各讨方便。(青下)正是：
张月季：(念) 梦来梦来真梦来，
昏昏沉沉倒阳台。(同入帐)(起更)
魁 星：(上诗)
青脸红发面貌恶，
满腹文章无紫罗。
尧王天子不中我，
逼我碰死在鹿角。
念吾七斗文魁文君义，心血一潮，就知狄秀该得首名状元，因他身遭不白之冤，躭误了科场，如何是好?不免叫他妻子占了首名状元，吾当前去与她赠文一会了。(走园场，至帐前，将张月季梦魂引出，教写文章后，带纱帽，中状元等情，仍将张月季魂送入帐内)赠文已毕，待吾回宫。正是：
(诗) 七斗文魁下天堂，
笔尖一扎桂花香。
青云喜渡青云客，
状元复生状元郎。(下)
张月季：(唱) 适才间我梦见文魁星照，(出帐)
梦醒来吓的我身似水浇。
尹 氏：(出帐)弟妹缘何早起，
张月季：适才打盹一时，我梦见魁星应照了。
尹 氏：低声些，天机不可泄露。
张月季：哎哟，哎哟!(手扪腹坐地，产子，婴儿啼哭)
青 云：(上) 哎呀!我这庵内是清静所在，那里来的婴儿啼哭之声呢?(双听又哭)咦!听这声音，好象在魁星楼下，待我转奔魁星楼下，看个明白。(走园场)开门来，开门来，(尹氏开门，青云见有婴儿哭声，惊怒)唉!你们这是咋回事，进庵的时候，你们都是男子，缘何又生下娃来了?赶快对我说实话，若被会首知晓，此事与我大为不便。
尹 氏：哎呀!师傅低声些，奴乃尹氏，她乃弟妻月季，只因蛮贼放抢，将我们两家中途冲散。我们女扮男装，各顶各丈夫的名讳，意欲上京应试，错过宿店，借歇宝庵，不料我那弟妻分娩，师傅就该大发慈悲，快快搭救。
青 云：好、好，我乃出家之人，慈悲为主，幸喜此地，我有一俗家姐姐，住在这里，不免将这孩子抱往她家抚养，你们上京应试，留下思念之物，日后你母子好来相认。
张月季：师傅伸手来，这是我家“香毛带”，交与师傅，日后我母子以此物相认。
青 云：此子降生在我的庵中，我名青云，你们姓狄，我替他起名狄青，日后你母子好来相认。
张月季：师傅上边谢名，师傅待我们多恩多义，受我们一拜了。
(拜介)
青 云：不拜了，你们快走吧!正是：
(念) 贫道自幼拜菩萨，
走过海角与天涯，
见了多少奇怪事，
未见过你们相公生娃娃。(抱子下)
尹 氏：这般时候，我们慢慢行走了。
(唱) 幸喜师傅多恩典，
收养侄子得成全。
张月季：(唱) 日后母子若相见，
结草衔环报恩还。(同下)
张哑子：(上)哇哇哇……(将春哥背进庙内，放下，做手式，表示累介)
狄春哥：啊!怎么你才是个哑吧?
张哑子：(点头)哇哇哇……
春 哥：(上看神象，心想与张哑子结盟，即与张哑子做手式，上指神象，伸出大拇指，又理胡须，再指自身，又指哑，作结拜磕头等情形，)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弟，你愿意吗?
张哑子：(点头很喜，即跪倒同拜介)哇哇哇……
狄春哥：(拜毕，春哥指天，指神帐，并时睡觉介)你看天色已晚，你我就在神供桌下，睡觉叭!
张哑子：(点头示很好)哇哇哇……
(神卒将引黑虎财神上)
黑虎财神：(诗) 家住四川皂林川，
手执铁锁把虎拴。
南天门上吾打坐，
如意财神赵灵官。
吾如意财神赵昴④。张哑子狄春哥二人，今晚歇在吾的宫下，他二人日后要与宋王安邦定国，只因他们的武艺不佳，大叫红面力士，速与他二人教练武术上来。
(二力士将二人的魂魄引出帐外，教习武艺毕，仍入帐)教武已毕，再与张哑子取了哑骨虫，呀哑!吾再赐他二人隐身牌，分土剑，(放剑牌在供桌下)大叫张哑子，狄春哥，你们二人快速拿定二宝，前去边廷投军立功，不失你封侯挂印之位。这般时候，待吾转奔回宫。正是：
(念) 打得乾坤这一转，且免人在难中逃。(下)
张哑子：(唱) 适才间我梦见黑虎应照，
吓的我汗淋淋身似水浇。(齐)
狄春哥苏醒!
狄春哥：(惊) 咦!哑子哥，你怎么会说话了呢?
张哑子：春哥弟弟，是你不知，适才咱二人一在神供桌底下打盹，一时我梦见黑虎财神，与我教导兵法武势，又与我取了哑骨虫，一梦惊醒，我就能说话了。
狄春哥：我也做了一梦，言说神供桌底下，有分土剑，隐身牌，待我摸揣摸揣。(摸介)果有兵刀两个。我们拜别神恩，前去投军了。(同拜介)
(唱) 我二人急忙忙双膝跪倒，
叫爷爷在空中细听根苗。
张哑子：(唱) 到阵前去杀贼将功立了，
转回来与爷爷改换金袍。(同下)
第五场 歇庄遇父
(张序之，张刘氏同上)
张序之：(唱) 一家人逃出门遇贼冲散，
但不知我女儿失落那边。
张刘氏：(唱) 张哑子到如今还未见面，
腹内饥坐中途有口难言。(齐)
张序之：老婆子缘何不走?
张刘氏：腹中饥饿，双足疼痛，实难行走。
张序之：走不动了，起来跑吗!
张刘氏：走都走不动了，还跑的什么?
张序之：啊!老实话，观见前面高高大大，有一所庄院，我们到那里去休息休息了。(走园场)好了，好了，别走了。老婆子，你坐在这里，待我上前叫门。咳!屋里有人吧?出来一块。咳!有人吧?咦!这咋没人答应?待我进去观看。(进门)掌柜的!掌柜的!咳!(四看无人)啊!这也是逃了荒的，家中没有人。咳!这屋里任啥都有，不免把老婆子叫进来，就住在这里，与他看家。主人若回来，我还要与他要看管的工钱哩。主人要是不回来，这便成了我的家了。便是这个主意。老婆子走进来，到了咱们屋里了。
张刘氏：背他妈的时，这不知逃到什么地方了，可是到了咱们屋里了?
张序之：老婆子，是你不知，你看这屋里任啥都有。米面肉油俱全，主人家也逃荒去了，我们就住在这里，主人不回还则罢了，主人若回，我们向他要看门的工钱，你看这好不好?
张刘氏：咳!老实话，好好好!你去把门闩了，我去给你先煮肉做饭去。(下)
(张序之背坐台角，狄大天，狄王氏同上)
狄大天：(唱) 真可惜我一家冰消雪散，
把儿媳和孙孙失掉那边。
狄王氏：(唱) 年纪老只觉得逃荒不便，
双足痛实难走倒在路边。
狄大天：(唱) 是谁家这一座高楼大院，
我只得走上前细问一番。(齐)
开门来!
张序之：咳!朋友，朋友，搭买卖到别处去，我们是逃荒的。
狄大天：我们不是歹人，也是逃荒的。
张序之：咦!听声音柔柔的，不象歹人。待我先从门缝里看看。唉!原来也是老两口子。我把门开开，他若是个强人，我也能打得过他。好，好，待我给你开门。(开门见介)老兄请来见礼了。没问你是那里人氏，高名贵姓?
狄大天：我们是荥阳白济县人氏。小老狄大天，老伴王氏。长子狄忠，边廷投军。次子狄秀，上京应试，孙孙春哥。只因蛮贼混抢良民，我一家四口逃外，中途冲散。儿媳，孙孙不知失落何方，我和老伴逃至此地，望祈老兄多为方便、方便。
张序之：说来说去，原是亲家到了。
狄大天：你我素未会面，缘何亲家相称?
张序之：不必多问，请到内边再说，请进，请进。(同进介)请坐。
(同坐介)
狄大天：缘何亲公相称?
张序之：你认不得于我，我乃安脂县人氏 我名张序之，老伴刘氏，所生一儿一女，男名张哑子，女名月季，我和老伴开店为生。自那日狄秀上京应试，夜宿我家，我老两口当面许亲。自门婿走后，不料蛮贼混抢安脂县，举家四口逃外。中途又遇贼兵冲散，把女儿不知失何方，我老两口在此暂住避荒，因此以上，咱们就是亲家相称。
狄大天：呵!如此，亲家请来见礼了。
张序之：这是亲公，没问身后……?
狄大天：那是我的老伴。
张序之：呵!原是亲家母到了，请来也得见一礼。(对礼)好，好，你且少坐。(向内)老婆子快来。
张刘氏：(上)什么事，大声唱叫的?
张序之：咱们亲家到了。
张刘氏：你胡说啥哩，咱们逃荒到此，那里来的亲家呢?
张序之：咳!老实，咱们亲家来了，你不信，随我去看。(指狄大天)拜一下，你们两亲母也拜一下。(对拜)好好好，你们两个下边做饭去。我和亲家在外边看门。(张刘氏，狄王氏同下，狄大天坐中坐，张序之仍背坐台角)
(张哑子，春哥同上)
张哑子：(唱) 黑虎庙我得来两样贵宝，
春 哥：(唱) 一心想奔边廷要立功劳。
张哑子：(唱) 我这里抬起头用目细瞭，
春 哥：(唱) 但不知是谁家墙头门高。(齐)
张哑子：整行一天，腹中饥饿，待我上前叩门。开门来!开门来!
张序之：唉、唉、唉!朋友，望财望喜，往别处去。我们是逃荒的，连盘费都没有，别处发财去!别处发财去!
张哑子：开门来!开门来!
张序之：唉，唉!光棍怕交结，空子怕日嚼⑤。你那么不听招呼哩?你再不走，我老汉还是一家将呢!还会用刀哩!
张哑子：什么将?
张序之：豆腐匠。
张哑子：咦!我爸爸是个豆腐匠，听这声音很熟，好象是我爸爸。是不是待我叫得一声，爸爸是我。
张序之：咳!这个贼王八日的，人常说贼生千条计。我不开门，他把我叫起爸爸来了。你把我叫活先人，我都不开门。
张哑子：我是你儿子张哑子。
张序之：唉、唉!你们大家都听听，我的儿子，他是个哑叭，还能说话吗?
张哑子：爸爸，咱们是安脂县人氏，我姐姐名叫月季，自那日三月清明，我妈和我姐姐前去踏青玩景，遇见晏齐晏大爷，要纳我姐姐成亲，我姐姐不愿前去，你们三人前边逃走，是我扮就了女子模样，替我姐姐前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将晏齐饱饱打了一顿，又向他要了二百遮羞钱。随后追赶你们。行走中途遇见狄春哥，我二人夜宿黑虎宝庙，在梦中，多蒙黑虎爷，取了哑骨，一梦惊醒，儿就会讲话了。
张序之：咦!这话说的字字相投，别忙，待我先从门缝里看一下。(看介)呀!老实话，是我儿张哑子到了，待我给你开门，(开门)罢了儿呀!(张哑子拜)儿呀!那是何人。
张哑子：他名狄春哥，和儿同路到此。
张序之：呵!你就叫狄春哥，你有个爷爷，名叫戳破天。
春 哥：狄大天。
张序之：呵!你且少站，(二人进向狄大天)亲家，你的孙孙春哥到了。
狄大天：以在那里?
张序之：现在门外，(向春哥)春哥快快进来，拜见你爷爷。(春哥进拜狄大天)
狄大天：罢了，孙儿!
张序之：儿呀!你母亲也在此，春哥你婆婆在也此，待我给你们叫去。亲家母，老婆子快来，咱们哑叭娃子来了。
张刘氏 我儿在那里? 儿呀!
：(上) 罢了(哭)
狄王氏 孙孙在那里? 孙孙呀!
张哑子 母亲呀!
：(哭)罢了，
春 哥 婆婆呀!
张序之：这是儿呀!现在我们该逃往那里?
张哑子、春 哥：二位大人，就暂住此地，我们奔往边廷投军杀贼，若得功名，再来迎接二位大人。
张序之：我儿不会兵法武势，怎能投军作战?
张哑子：爹爹有所不知，我们那晚夜宿黑虎宝庙。黑虎爷爷，教会儿的兵法武势，又赐我们的隐身牌、分土剑，两样贵宝，能迎贼鏖战。
张序之：赶这说起，一同请到下面用膳，明日再好起程。正是：
(念) 水吹安脂县，
众 ：(念) 相逢紫金城。(同下)
第六场 收女中元
狄 秀：(上诗)考罢三场未观榜，
不知谁是状元郎。
小生狄秀，以上京来，考罢了三场，未曾观榜，奔往大街闲游。(上二小子打架，又打下)观见两个小孩子逞凶打架，待我上前做一解劝。(二孩子又打上，大孩子将小孩子一拳打死在地，大孩子跑下，狄秀猛扑进前，拉小孩介)小孩子，站起来!站起来!(内喊声)
内 ：乡地快来!这个相公把人打死了。
狄 秀：呀!不好。(乡地甲乙上撒手跑下)
乡 约
：列位，是谁把人打死了?(内应声)
地 方
内 ：就是*(左口，右外)相公，跑了，跑了。
乡 约、地 方：咳!*(左口，右外)相公，站住，你把人打死了，咳!站住!站住。伙计，咱们追走。(追下)
狄 秀：(上)(惊慌战怕叩门)店妈妈，开门来!开门来!
店 妈：(上引)急急忙忙，
离了厨房，(开门介)
呀!相公回来了。
狄 秀：哎呀，妈妈!快快救命呀!
店 妈：相公缘何惊慌?
狄 秀：妈妈有所不知，适才奔往大街闲游，观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逞凶打架，我只说上前做一劝解之人，赶上前去，不料那一大孩，已将那个小孩打死在地，众街坊不明究竟，大声喊叫，说我把人打死了。乡约地方后边追赶，捉拿于我来了。妈妈，快快设法搭救啊!
店 妈：不要紧!不要紧!我的女儿才死不久，所留衣裙现在，你何不改扮成女子，逃走远方。你看如何?
狄 秀：只得如此了。
店 妈：快快随我，下面改装去吧!(同下)
(卒引金城上)
金 城：(诗) 堂堂相府化吉昌，
老夫行走雨露香。
夫子门下三千客，
对坐锦衣十二行。
本相金城，与宋台前为臣，丹心耿耿，忠心不改，保主江山。奉王旨意，郊外阅秋，三载阅秋已毕，回朝交旨。人来，趱轿伺候了。
(唱) 宋王爷登了极宏福齐天，
发齐地手过膝两耳垂肩。
轻避重少避老耕种让畔，
众百姓称吾主尧日舜天。(同下)
狄 秀：(内唱)一足跳出天罗网，
内 ：(女装上，内喊声)
哎哟，好大的脚哟!
狄 秀：(唱) 羞的小生脸皮黄。
任他们说来任他讲，
个人心中有主张。
耳内里忽听道锣响，
无奈桥下暂躲藏。(下)
(牵引金城上)
金 城：(唱) 领王旨奔郊外私查暗访，
拿贪官和污吏由咱主张。
四方朝八方贡齐贺圣上，
我朝上尽都是盖国忠良。
摆道子叫三军直往前闯，
耳听得哭声放软了心肠。(齐)
卒 ：禀相爷，桥下有一女子啼哭。
金 城：爷住轿与(坐中场)将那女子，唤上桥来，我要问话。
卒 ：这一女子上桥，我家相爷要问你话。
狄 秀：众位，这是那家大人?
卒 ：金相爷到此，何不上前跪了。
狄 秀：与相爷叩头。(跪见)
金 城：此一女子，名叫什么?那里人氏?因何在桥下啼哭?
狄 秀：相爷容禀了。
(唱) 未开言来泪涟涟，
尊声相爷听心间。
提起家来家不远，
狄家庄前有家缘。
天不辛二老把命短，
家丢兄嫂多不贤。
每日无事打三遍，
使唤奴不如那丫环。
自卖本身街头站，
相爷的道锣响连天。
奴本是黄花幼女多羞惭，
暂躲桥下把身安。
这本是我的寃枉苦，
相爷你看我可怜不可怜。
金 城：(唱) 听罢言来问一遍，
原是哥嫂多不贤。
又无亲来又无眷，
自卖本身到此间。(齐)
你认不得于我，我乃金城，以在宋王爷驾前，官拜左班丞相之职。奉命郊外阅秋，三载已毕，回朝交旨。只因我年老无子，有心收你以为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狄 秀：如此，爹爹转上受我一拜。(跪拜)
金 城：受你一拜。名叫什么?
狄 秀：名叫秋云。
金 城：那有父女不能同姓之理?听爹爹与你改名了。
(唱) 狄秋云改名金秋云，
狄 秀：(唱) 金秋云上前谢父名。
金 城：(唱) 不少欠不为儿和女，
狄 秀：(唱) 孝道才算父女们。
金 城：人来!与你家姑娘打轿，与爷带马伺候。(同下)
(内待引宋王上)
宋 王：(引) 珍珠帘金钩倒挂，
黄罗伞罩定王家。
金 城：(上)参见万岁。当今龙体可安
宋 王：天地保养，日月复载，何以不安。口旨传出，爱卿可好?
金 城：与臣赐福，怎劳当今动问。
宋 王：郊外阅秋事体如何?
金 城：郊外阅秋，麦出双穗，谷挑二旂(歧)，羊下双羔，牛产麒麟，百姓齐颂吾主为尧天舜日者可。(三唢排子)
宋 王：阅秋有功，官大难以加封，免你三日不朝。(金城下)
王 玉：(上)当今在上，为臣魁星楼前把卷，院中狄忠，狄秀，做下三篇文章，七章锦绣，捧上殿来，吾主一观。
宋 王：呈上龙书案，待孤一观。(三唢)观见贵人做下文章，方者似印，团着似花，撇撇赛刀，点点赛珠，见了他的内才，未见他的貌才，宣上殿来，当殿面验。宫人，传孤口诏，贵人冠带上殿。
内 侍：万岁口诏下，贵人冠带上殿。(起牌子)
(尹氏、张月季同上)
尹 氏
：与吾主叩头。
张月季
宋 王：下跪是贵人?
尹 氏
：是臣。
张月季
宋 王：见孤缘何不能扬面?
尹 氏
：有罪不敢。
张月季
宋 王：恕你无罪。(尹氏、张月季扬面介)观见二位贵人，内有内才，貌有貌才，为王御笔亲封，一个封为首名状元，一个封为孝义状元，金殿坐了。(钟响)宫人，何人击钟。
内 侍：何人击钟。(内应声)
内 ：宗王爷回朝，
宋 王：随旨上殿。
内 侍：宗王爷随旨上殿，
宗 升：(上) 当今龙体驾安?
宋 王：人安心未安，皇兄身旁可好?
宗 升：托君过日，怎劳当今动问。
宋 王：皇兄带兵前去，事体如何?
宗 升：为臣带兵前去，打了两合胜仗，蛮贼未灭，回朝请兵再剿。
宋 王：我朝少兵无将，就命孝义贵人前去顺说。王爱卿，领贵人兵部挂号，即日出朝，前往边廷。(王玉、张月季同下)
宗 升：当今在上，殿角坐了一位锦衣花帽，那是那位官员?
宋 王：那是今科首名状元狄贵人。
宗 升：唉!苦呀!(哭介)
宋 王：皇兄缘何悲伤?
宗 升：为臣在朝奉君，年活半百，膝前无子，叫为臣怎得不哭?
宋 王：皇兄不必悲伤，叫贵人拜在你的膝下为子，与你二老送终，也就是了，贵人何不上前拜过。
尹 氏：这个……，爹爹转上受儿一拜。(跪拜)
宗 升：受你一拜。
宋 王：若到明日，晓于文武两班，前来与皇兄贺喜，领旨下殿。(宋王下)(金城上)
金 城：王爷请来见礼了。
宗 升：朝房坐了。
金 城：没问王爷几时回朝?
宗 升：昨日抓马临京。
金 城：未曾接足洗尘。
宗 升：好说。
金 城：没问身后，是什么人?
宗 升：那是我子，上前见过你那伯父。
尹 氏：见过伯父。
金 城：免礼了。
宗 升：没问相爷，在朝奉君，膝前有几位令郎公子。
金 城：老夫在朝奉君，但不知在那里亏天损民，膝前无子，所生一花，年方二八，尚未许人。
宗 升：这便好了，你有一女，尚未许人，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你看如何?
金 城：王爷若不嫌弃，你我结为秦晋之好，施得一礼，便为亲眷。(二人对礼)
宗 升：我儿上前拜过你那岳父。
尹 氏：这个……，拜过岳父。
金 城：少礼了，若到改日，我送亲过门，一同请到下边。
宗 升：请。(三人同下)
第七场 平寇洞房
狄 忠：(卒引狄忠上)
(引) 一杆帅旗插营门，
马蹄足下火焰生。
卒 ：(上) 报，新贵人到。
狄 忠：传出有请。(起牌子，张月季上)贵人到来，未曾远迎，就是不恭了。
张月季：那有远迎之礼，冒闯营下，就是不恭。
狄 忠：好说。没问贵人到来，有何公干?
张月季：奉王旨意，前来顺说蛮贼。命你保驾，可愿前去。
狄 忠：情愿前去。
张月季：顺马伺候。(同上马，带卒走园场，朵落蛟带卒倒上，对面)蛮贼请了。
朵落蛟：请了，问话的何人，前来做什么来了?
张月季：新科贵人，奉王旨意，前来顺说于你。
朵落蛟：哎，嗨呀!观见新贵人，貌下有人，不免将他抢回我营，招为大大的乌鸦。巴图鲁，附耳来。(众一拥上前，将张月季掳卷而下)
狄 忠：哎嗨呀!蛮贼掳去了贵人，不必追赶，带马回营。(走园场)狄忠便说，蛮贼兵众，掳去了贵人，当今降罪，如何是好?我不免插旗招军，若得能人，再好前去搭救贵人。三军们，将虎旗悬挂营门。(张哑子，春哥同上)
张哑子：(念) 行步来路急，
春 哥：(念) 上挂招军旗。
张哑子：(念) 上前落旗号，
卒 ：(念) 想是吃粮的。
张哑子
：正是的。
春 哥
卒 ：少站，待我禀报。禀大人，两个孩子投军。
狄 忠：随旗进帐。
卒 ：随旗进帐去参。
(二人同进)
张哑子
：参见大人。
春 哥
狄 忠：这位汉子，那里人氏，姓甚名谁?
张哑子：唉!大人呀!
(唱) 战战竞竞跪营前，
听我与你表家缘。
自幼家住安脂县，
张哑子吃粮到边关。
狄 忠：这一小孩子，那里人氏，姓甚名谁?
春 哥：唉，大人呀!
(唱) 家住荥阳白济县，
我爷爷名叫狄大天。
要知我的名和姓，
狄春哥投军到营盘。
狄 忠：(唱) 查罢名来问一遍，
原是我儿到边关。
兵法武艺全不会，
是怎样迎贼去阵前。
春 哥：(唱) 那晚夜宿黑虎殿，
梦中与我把武传。
又赐儿隐身牌来分土剑，
军阵杀贼宝当先。
狄 忠：(唱) 敢这说你们下边把衣换。
(张哑子、春哥下)
再叫三军听我言，
营门外紧捆马走战，
单等你二位少爷换衣衫。
张哑子：(上唱)头带金盔光明闪，
春 哥：(上唱)身穿铠甲扣连环。
张哑子：(唱) 雄赳赳且在营前站，
春 哥：(唱) 请父帅忙把军令传。
狄 忠：(唱) 这一枝大令随身扞，
搭救贵人活命还。
张哑子：(唱) 深施一礼上走战，
春 哥：(唱) 杀儿个凤凰夺窝转回还。(同下)
狄 忠：(唱) 见得二将上鞍鞯，
弩弓齐发雕翎弦。
若要我把愁眉展，
除非是贵人转回还。(下)
(张哑子、春哥同上)
张哑子：(唱) 奉命杀贼莫迟慢，
大跨小步出营盘。
春 哥：(唱) 猛然抬头用目看，
蛮贼营盘在面前。(齐)
张哑子：来在贼营，我二人使起隐身牌，分土剑，进营先搭救贵人出营。(二人下，由下场门背张月季上)明人不做暗事，将名姓与他留下，呜呀呔!大叫蛮贼听着，张哑子，狄春哥救去贵人。(蛮王速上，对阵，张哑子，春哥败下，朵落蛟追下，张哑子，春哥二人上)蛮贼甚是骁勇，等他到来，各用法宝，一战而成功。(朵落蛟追上，又战，张哑子、春哥即用二宝，杀死朵落蛟下)
春 哥：灭了蛮贼，回营交令。(同下)
狄 忠：(上引)青龙背上屯人马，
白虎当头休扎营。
(张哑子，春哥同上)
张哑子：见元帅交令。
狄 忠：收令，军阵胜败如何?
张哑子
：灭了蛮贼，救回贵人。
春 哥
狄 忠：传出，有请贵人。(张月季上)把贵人躭惊了。
张月季：此惊非小。
狄 忠：没问贵人，那里人氏，高名贵姓?
张月季：我乃荥阳白济县人氏，我父狄大天，我名狄秀。
狄 忠：(惊疑)嗯!贵人话讲那里去了，想那狄秀，乃是本帅的胞弟，(张月季惊)我岂能认不得于他。你必是冒名顶替，假充贵人，趁早说了实话。还则罢了，如其不然，我就要请过王命。(指上方宝剑)
张月季：大帅要问，听我道来了。
(唱) 一文一武坐营盘，
听我与你表家缘。
家住荥阳安脂县，
我二老在家开店馆。
我父名叫张序之，
我母刘氏是大贤。
所生姐弟人两个，
月季哑子在堂前。
大比年间王开选，
狄秀上京去求官。
那晚夜宿我家店，
我父许亲结良缘。
蛮贼混抢安脂县，
举家四口逃外边。
中途遇贼又冲散，
父弟不知在那边。
无奈改装把衣换，
顶夫名上京来求官。
喜幸皇榜得高中，
领旨顺说到边关。
蛮贼无礼来掳卷。
多蒙大帅救命还。
张哑子：(唱) 军营听罢来路言，
原来是姐姐到此间。(齐)
那是姐姐。
张月季：嗯!我那兄弟原是一个哑人，你缘何把我姐姐相称?
张哑子：姐姐有所不知，是我那晚夜宿黑虎宝殿，多蒙黑虎爷爷与我取了哑骨虫，因此以上我会说话了。
张月季：罢了，兄弟呀!
狄 忠：不料想举家边廷相会，撤寨回朝。(同下)
宗 升：(上念)府门外结彩挂红，
送亲到出府去迎。(家院上)
家 院：金相爷送亲过门。
宗 升：命你家少爷去迎，传出有请。
(尹氏上迎亲，宗府丫环掺拜花堂，后下)
家 院：有请相爷进府。
(金城上，宗升迎接，二人对笑，拉下)
狄 秀：(上唱)府门上停住了花花罗轿，
耳听得两旁内鼓乐齐敲。
一霎时新贵人但若来到，
他那里有一枪我有一刀。
尹 氏：(上唱)我好比大将军稳坐雕鞍，
鼓咚咚大炮响出了营盘。
我手内无刀枪怎样鏖战，
倒叫我站帘内左难右难。(齐)
尹氏便说，来此洞房，待我先在帘外听探，听探。
狄 秀：狄秀便说，来此洞房，待我先作诗一首：
(诗) 低头不语天地空，
怎知帘内是学生。
鸳鸯枕上鸾交凤，
才郎怎能配相公。
不能呀!不能。
尹 氏：耳听新娘房内题诗，我不免奉陪一首。
(诗) 低头不语天地间，
怎知帘外不是男。
鸳鸯枕上鸾交凤，
我好比穷花儿卖酒没本钱。
作难呀!作难。开门来。
狄 秀：门外何人叩门?
尹 氏：贵人宿房来了。
狄 秀：今夜日子不好，明晚再来宿房。
尹 氏：我父看下的日子，怎能不好?但若不开，我便要踢开房门。
狄 秀：慢着!慢着，踏烂门扇，大家都不好看。站了，奴家与你开门来了。(开门介，二人对面互相惊疑，分想、暗示嫂弟等情，宗金两府丫环暗上，分立两角偷听)
尹 氏：唉!我尹氏好苦的命呀；
狄 秀：咦!尹氏是我那嫂嫂(偷看)唉!我狄秀好苦的命呀!
尹 氏：咦!狄秀是我那兄弟，待我上前去问。
狄 秀：尹氏是我的嫂嫂，待我上前去问。
(二人同见面相认介)
尹 氏 兄弟!
：(哭)罢了!
狄 秀 嫂嫂!
众丫环：哼!(尹氏，狄秀二人惊羞，跑下)
宗丫环 相公 女子，
：哎呀! 才是个 待我先与爷爷报信去。(分下)
金丫环 姑娘 男子，
宗 升：(上诗)幸喜的郎才女貌，
但愿他鸾凤和鸣。
丫 环：(上)禀爷爷，我家新娘是个男子。
宗 升：啊!怎么说，新娘是个男子?你且退后。好一亲公，这就不是，你女是一男子，前来耍笑于我，待我转奔大庭，立问他几句。(怒下)
金 城：(上诗)蓝田不种白玉，
梁鸿怎配孟光。
丫 环：(上)禀爷爷，新贵人是一个女子。
金 城：这个……，你且退后。好一王爷，这就不是，你儿是个女子，前来耍笑于我，我要前去立问他几句。(走园场，二人分上对面、互怒视分立)
宗 升：那是亲公?
金 城：那个和你是亲公?
宗 升：我们坐了再叙。
金 城：坐了就坐了。(分坐两边)
宗 升：这是亲公，没问你那女儿，是亲生的还是螟蛉女儿呢?
金 城：那是我亲生的。
宗 升：既然是你亲生，他是一个男子，难道你就不知?
金 城：这个……，我就不信。
宗 升：这个什么?何不叫来当面问过。
金 城：女儿走来。
狄 秀：(上)见过爹爹。
金 城：见过你那公父。
狄 秀：公父在上，学生给你拜哩。
宗 升：说你男子的话，再不要说你奴家的话了。
狄 秀：(唱) 二老在上儿禀见，
听儿与你诉根源。
家住荥阳白济县，
我父名叫狄大天。
大比之年王开选，
奉慈命上京去求官。
考罢三场大街转，
二孩子逞凶动野蛮。
好意上前做解劝，
谁料想人命把我攀。
无奈我把女子扮，
金相爷收我到府前。
这是实言对你谈，
狄秀本是一生员。
宗 升：下边把衣服换过，不失你首名状元。
狄 秀：谢过王爷。(下)
金 城：没问王爷你那儿子，是亲生的，还是收来的义子。
宗 升：我那儿子是我亲生的。
金 城：亲生的什么，既是亲生的，他是一个女子，你怎么不知道呢。
宗 升：这个……，我就不信。
金 城：这个什么?何不叫出当面问过。
宗 升：人来，唤你家少爷。
尹 氏：(上)见过爹爹。
宗 升：上前见过你那岳父。
尹 氏：岳父在上奴家给你作揖呢?
金 城：你说你奴家的话，不要说你学生的话了。
尹 氏：(唱) 两老休得气满面，
奴家与你说实言。
家住张阳白济县，
奴公父名叫狄大天。
奴丈夫狄忠是好汉，
投军杀贼在边关。
蛮贼混抢白济县，
举家四口逃外边。
不幸中途又失散，
顶夫之名来求官。
幸喜鳌头来独占，
宋王爷当殿收螟男。
洞房叔嫂曾会面，
尹氏是女不是男。
金 城：怪道来，下边把衣换过。
尹 氏：谢过相爷。(下)
金 城：这是王爷，状元是一女子，当今降罪，如何是好。
宗 升：相爷莫忧，当今若不降罪还则罢了，倘若降罪，我们给他个懞里懞懂奏君，请：
(念) 只说是义子能送终，
金 城： 那料想收女反落空。(同下)
第八场 举家团圆
(狄大天、狄王氏同上)
狄大天：(念) 只说是朽柴无火，
狄王氏： 那料想寒灰生烟，
家 院：(上)张老夫妇到。
狄大天：传出有请。
(张序之、张刘氏同上)
张序之：(念) 举家曾失散，
张刘氏：(念) 破镜又重园。
狄大天：亲公到了，请坐。
家 院：大少爷，二少爷回府。
狄大天：大不迎小，命他们进府来见。
(狄忠、狄秀同上)
狄 忠：(念) 边廷扫狼烟，
狄 秀：(念) 金榜我占先。
我儿!
众 ：罢了， (唢呐)
二老!
狄大天：我儿成名，可敬可喜。
家 院：二位少将回府。
狄大天：命他们进府来见。
(张哑子、春哥同上)
张哑子：(念) 鞭敲金镫响，
春 哥：(念) 齐唱凯歌还。
二老!
众 ：罢了， (唢呐牌子)
爷爷!
张序之：我儿你成了名了?
狄大天：孙孙你也成了名了?
家 院：二位王爷到。
狄大天：传出有请。
(宗升、金城同上)
宗 升：(念) 南北曾征战，
金 城： 忠心保江山。
狄大天：二大人到了，受我举家一拜。(众拜，唢呐)
家 院：青云庵住持求见。
狄大天：命他进府答话。
家 院：进府答话。
(青云带狄青上)
青 云：(念) 累路来问信，
送子到府前。(进门)
参见众位大人。
宗 升：没问你做什么来了?
青 云：那家夫人，前者过路庵下，产生一子，寄养庵中，现已长大成人，送来京地，她母子相认。
宗 升：有请你家二位夫人出堂。
家 院：请二位夫人出堂。
(尹氏、张月季同上)
尹 氏：(念) 云山阻隔三千里，
张月季：(念) 昼夜想子十二时。
尹 氏
：见过众位大人。唤我们出堂。所为何事?
张月季
宗 升：你们那位夫人，以在青云庵中分娩，住持送子到来，上前去认。
张月季：可有什么恁证?
青 云：现有香毛带为证。
张月季：罢了，儿呀!(狄青跪拜)
狄 秀：这是怎么的话头?
张月季：自你去后，中途失散，行走青云庵中，产生一子，留下香毛带寄养，庵中住持前来送子相认。
狄 秀：可曾更下名讳?
青 云：赶我的法名起名狄青。
狄 秀：我今与儿更名为狄独羡。
狄大人：养我孙孙有功，赐你黄金五百两，翻修庙宇，重贴金身。
青 云：谢过大人了。
宗 升：(唱川板)
为武将我只晓南北征战，
未见过女扮男替夫夺元。
金 城：(唱) 自幼儿在南学广把书看，
尘世上男扮女我今少观。
狄大天：(唱) 我只说朽木柴无有火焰，
那料想寒灰里又生青烟。
狄王氏：(唱) 口儿里我常把观音诵念，
真可喜我举家今日团园。
张序之：(唱) 我得时就把那容颜大变，
再不能卖豆腐大街市前。
张刘氏：(唱) 儿女们齐得贵今朝荣显，
我二老到后来不缺吃穿。
狄 忠：(唱) 白龙马银杆枪赛过雨点，
只杀得那蛮贼片甲不还。
尹 氏：(唱) 我只说扮男子无人瞧见，
那料想宗府里叔嫂团圆。
狄 秀：(唱) 进贡院我不该大街闲转，
做解劝又遇见人命相连。
张月季：(唱) 青云庵产姣儿母子分散，
到今日长成人京地团园。
张哑子：(唱) 多蒙那黑虎爷暗里指点，
他取了哑骨虫我会人言。
春 哥：(唱) 我二人在庙内休宿一晚，
得二宝救贵人除灭贼番。
青 云：(唱) 把金盆打了个纷纷碎烂，
有能工和巧匠又来造全。(齐)
宗 升：举家相见，摆开香毛带的筵宴，一同请在下面。请!(齐下)
(全剧终)
①稿荐：草垫子。
②木鳖子是多年生蔓草，有毒。为重要药品。照殿红是山茶花的一种。这里的意思是象吃木鳖子瞪着两眼没办法。
③“渣渣科子”是说人很泼辣不好惹的意思。这里的意思是太执拗不听说的意思。
④据“封神演义”第九十九回、姜子牙封神、赵公明勅封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之神，也就是戏曲中所谓如意财神，黑虎玄坛。
⑤日嚼：陕西方言，骂的意思。
出 处：汉调恍恍（第七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