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镔铁剑》剧本
说 明
宋，秀才张继贤，带仆人新雄赴京赶考，途中结识打虎英雄曾钦，被邀至曾府，曾母令女桂娟与张“琴房送灯”，二人面许成亲。当地恶霸万全欲霸桂娟为妾，曾钦为救姐姐，男扮女装，暗带镔铁宝剑，万府成亲，趁机杀了万家全家，连夜逃奔金国。万的家人告官，桂娟与张继贤蒙冤入狱，起解途中，新雄杀官差，救下桂娟夫妻，投奔曾钦，全家团圆。“琴房送灯”即“送银灯”，常单折演出。
这戏自曾钦投金兀术作先锋，赚开宋河南城，杀了蓝田玉，张邦昌、秦桧等家属，又临阵擒宋将张温，实际已背叛祖国，而张继贤，曾氏母女，就连张温也对国民民族大义，置之不顾，反与曾钦共庆团圆，全剧便从此结束，这样敌我混淆，是非不清，如果演出，一定要把这些毒素消灭净尽。
场 目
第一场 赴 京 第十一场 收 留
第二场 生 祸 第十二场 捉 衙
第三场 打 虎 第十三场 公 堂
第四场 择 婿 第十四场 探 监
第五场 抬 亲 第十五场 起 解
第六场 巧 扮 第十六场 杀 船
第七场 锁 厢 第十七场 投 番
第八场 巧 合 第十八场 破 宋
第九场 回 京 第十九场 投 贴
第十场 杀 府 第二十场 团 圆
人 物 表
张 温 (老生) 宋武宁侯 梅 香 (花旦) 月娘侍女
张继贤 (文生) 张温子 丫 环 ( 旦 )
新 雄 (黑净) 张温家人 差 人 ( 杂 )
曾桂娟 (小旦) 曾钦姊 李生春 (须生) 知 县
曾太婆 (老旦) 曾钦母 船 夫 ( 杂 )
曾 钦 (武生) 草野英雄 金兀术 (金面红净)金四太子
万 全 (大丑) 恶 霸 甘不为 (二净) 金 将
万 英 (小丑) 万金刁仆 李没可 (二净) 金 将
秦月娘 (彩旦) 秦桧女万全妻 报 子 ( 杂 )
万北辰 (小旦) 万全妹 宋 兵 ( 杂 )
何 立 ( 外 ) 秦府管家 番 兵 ( 杂 )
芹 宋 (贴旦) 月娘侍女
第一场 赴 京
张继贤：(上引)进书馆银灯高照，
灯光下苦读文章。(坐)
(诗)细针细线，
钱砚磨穿。
胸中韬略胜白发，
何日显达障百川①?
生张继贤，父与宋台前为臣，官拜汉中武宁侯，清早与众将前往教场操练弓马，这几日府下未见新雄，不知到何处去了?
新 雄：(上诗)临安去进礼，
回禀大叔知。
俺新雄，领了太老爷言命，奔往临安前去进礼，现已返回，我要奔往书馆见大叔，前去问安。(入)见过大叔!
张断贤：不消，新雄。
新 雄：伺侯!
张继贤：这几日衙厢不曾见你，你向何处去了?
新 雄：大叔在上，我领了太老爷言命，奔往临安进礼去了。
张继贤：人言纷纷，临安好风景，果曾是实?
新 雄：提起临安，真乃好景也!
(唱慢板)
临安西湖景一片，
人杰地灵鸟语喧。
三竺六桥游不尽，
灵隐宝寺高耸天。(提)
张继贤：我有心奔往临安玩景，诚恐太老爷不令我前去，发用何计?
新 雄：大叔在上，你看大比之年到了，就说要前去应名赴试，太老爷岂有不准之理。
张继贤：此言有理。
(念)为得临安玩景，
新 雄：(念)还要金榜题名。(下)
院 子：(上)禀少爷，太老爷回府。
张继贤：有请!
(张温带役上)
张 温：(诗)赫赫威威镇西戎，
胜赛当年秦孟明。②
老夫张温，与宋台前为臣，官拜汉中武宁侯，清早下得教场，与众将操演弓马已毕，说说话话，
宋 兵：来在府门。
张 温：住轿!(贤跪迎入堂坐)
张继贤：爹爹清早下了教场，与众将操演弓马，多受风霜了。
张 温：为国尽忠，何言风霜。春光明媚，不在芸窗看书，所干何事?
张继贤：大比之年到了，儿要奔往临安前去考试，盼望功名。
张 温：儿呀，秦桧在朝专权，宋王这官，坐者何喜?失者何忧?听父道来!
(唱慢板)
宋王登极朝纲乱，
秦桧在朝乱朝班，
岳家父子把命断，
那有忠心保江山?(留)
张继贤：秦桧在朝专权，虽然害了岳家父子升天，但他父子忠心保国，落得美名留传了。
(唱二六板)
秦桧在朝乱朝班，
岳家父子命归天。
父子忠心保皇上，
凌烟阁上万古传。(提)
儿是去心已定，在爹爹上面请示。
张 温：既然去心已定，为父不能强留，临行走的时节，需要把新雄带上，中途路上，做一随行作伴之人。正是：
(诗)三年一考得大比，
张继贤：(诗)满腹文章把儿催。
张 温：(诗)诚恐浪荡不成器，(下)
张继贤：爹爹!
(诗)儿不中状元誓不回。
新 雄：(上)可曾哄过太老爷?
张继贤：倒也哄过你家太老爷，打点琴剑书箱，主仆明日登舟。请!
(诗)打点琴剑书箱，
新 雄：(诗)临安去玩风光。(同下)
第二场 生 祸
曾桂娟：(上引)父亡母寡务蚕桑，
勤劳织纺昼夜忙。(坐)
(诗) 扫地不把灰尘扬，
打水不能湿衣裳。
日求升合惹人笑，
不若当日女孟姜。
裙钗曾桂娟，自幼父亡母寡，但留姐弟二人，兄弟曾钦，每日深山打虎，日色过午，不见回家，待我出门望弟一回了。(开门看弟)曾桂娟出门来，春风习习，燕子啣泥。正是：
(诗)徐徐清风醒春梦，
万里高山低翠云。
一片的好风景呀!
(唱二六板)
曾桂娟出门来细观不尽，
桃花开杏花绽百鸟迎春。
将身儿打坐在大门以内，
喜鹊儿不住的来报好音。(留)
(万全带万英上)
万 全：(唱川板)
今本是二月天萌芽发草，
吹动了河湾树风摆柳梢。(提)
(诗)我大爷生来懞懂，
懒读四书五经。
家父见我难中，
金帛才买监生。
见官长不去下跪，
乡党间自夸聪明。
非怪我自夸自奖自定评，
这是我大爷一世的光荣。
我大爷姓万名全字百贤，乃当朝太师的乘龙佳婿，家豪世富，骡马成群，今日闲暇无事，带了万英闲游，说说话话，
万 英：请大爷观景。
万 全：内景么外景么?
万 英：门内打坐那一位女子，那不是一景。
万 全：待我观看。我有心上前交言，该用何计?
万 英：推说去问路径，岂不是就交言了。
万 全：女大姐，请来见礼了。
曾桂娟：呀唗!
(唱慢板)
一非亲二非故施礼因甚?
万 全：我是问路径的。
曾桂娟：(唱)把你的名和姓讲说原因。
万 全：我大爷姓万名全字百贤。
曾桂娟：(唱)你门首现有着朱红御棍。
万 全：那是大爷的势位么。
曾桂娟：(唱)金字牌也有着你家世勋。
万 全：那是大爷的威武呀。
曾桂娟：(唱)谁是你不在家安享富贵，
来至此大路处欺压庶民。
万 全：我大爷高兴呀!
曾桂娟：(唱)和这样混帐人难把理论，
惊鸿逝燕子飞双手关门。(留，下)
万 全：(唱)女大姐骂的我十分可恨，
心儿内想和她结为姻亲。(提)
哈哈哈!
万 英：大爷发笑为何?
万 全：适才门内打坐那位女子，生的容貌绝美，打动了大爷的心思，心想纳她作妾，但无计可施。
万 英：那是曾老婆的女儿，名唤曾桂娟，不但容貌很好，胸中才学也很过人。
万 全：大爷想纳她作妾，当用何计?
万 英：既然大爷有意，就说曾老太爷在世，曾许下这一门亲事，我们今日就送去聘金，明日便差人抬亲，你看如何?
万 全：好好好!此计很妙。差人不及，就命你去，今日下去聘金，明日既要抬亲，带马伺候。正是：
(诗)好一个窈窕淑女，
伴佳人方才趁心。(下)
万 英：(诗)挖好万丈深潭计，
要摘骊龙项下珠。(下)
第三场 打 虎
曾 钦：(上引)英雄气壮，
盖世无双。(坐)
(诗)力举千斤赛貔貅，
万里谈笑觅封侯。
功名未到愚下手，
反惹世人笑不休。
豪杰曾钦，前湖柳林川人氏，父亡母寡，单留我姐弟二人，豪杰每日深山搏虎，清早一起，四山清亮，转奔深山打虎。正是：
(诗)弯弓不亚李广，
举鼎胜过重瞳，
性情激烈赛大圣，
驾起筋斗腾空。
唉嗨呀!曾钦出得门来，青山历历，燕子御泥，春风吹来，一片的好景。(扎势)
张继贤：(上唱慢板)
今本是皇王开科场，
天下会子忙又忙。
但愿能中龙虎榜，
宫花斜插在帽旁。
正行走来用目望，
青山绿水好风光。(提)
新 雄：大叔在家好吗，还是出门好呀?
张继贤：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
新 雄：好一个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大叔前面去不得了。
张继贤：怎么去不得了?
新 雄：前面有陷阱当道。
张继贤：要那为何?
新 雄：旁人挖陷猎虎。
张继贤：想当年周太王挖陷缚虎，挖陷之事，真道危险呀!
内 ：老虎来了!
新 雄：你听狂风响亮，想必猛虎下山。
张继贤：我们登高一观。
(猛虎跑上，曾钦提剑追下，虎复上坠入阱中)
曾 钦：(上)唉嗨呀!一路赶来，眼看猛虎坠入陷阱之内，待我下阱斩虎。唉呀!且慢，下阱斩虎，犹如狱中捉囚一般，也非大丈夫所为。待我破阱，放虎归山去吧。正是：
打开玉笼飞彩凤，
扭断金锁走蛟龙。
孽障还不逃命去吧!(虎去)待我回家。
张继贤：杰士留步着!(由高下)杰士见礼了。
曾 钦：还礼了!
张继贤：杰士那里人氏?高名大姓?
曾 钦：前湖柳林川人氏，我名曾钦，邻居赠名飞天玉虎，不知相公那里人氏?高名大姓?
张继贤：学生乃汉中武宁侯之子，名叫张继贤。
曾 钦：原来是张少爷，失敬了!
张继贤：适才猛虎已入陷阱，你缘何不下阱斩虎?
曾 钦：下阱斩虎，犹如狱中斩囚，不是大丈夫所为。
张继贤：此陷阱可是你的?
曾 钦：非是的。
张继贤：旁人挖陷缚虎，你反破阱放虎归山，挖陷之人和你岂能善罢甘休?
曾 钦：怪我一时粗鲁了。
张继贤：新雄，呈来十两银子，坠落陷阱，以为陷阱之资。
曾 钦：少爷疏财仗义，请在我家前去容身。
张继贤：远近如何?
曾 钦：片刻就到。
张继贤：待我吩咐一句，新雄过来。
新 雄：伺侯大叔!
张继贤：杰士请我到他家容身，你到前边寻一店馆谨守琴剑书箱，宁要小心。
曾 钦：身后何人?
张继贤：小仆新雄。
曾 钦：观见新雄，非是久居人下之人。
新 雄：杰士所见甚高。(三人同扎势)
张继贤：(唱慢板)
山在西来海在南，
曾 钦：(唱)山水相通处处连。
张继贤：(唱)五湖四海为朋友，
曾 钦：(唱)人到何处不结缘。(留，下)
新 雄：好英雄了!
(唱)主仆们行走在深山，
遇见打虎一好汉，
他名叫做飞天虎，
英雄威武非等闲。(留，下)
第四场 择 婿
曾太婆：(上唱代板)
清早走来一柱香，
谢天谢地谢三光，
素珠珠搭在佛阁上，
保佑四季无祸殃。(提)
(张继贤、曾钦同上)
张继贤：(诗)弟兄深山结金兰，
曾 钦：(诗)亚赛一父一娘产。
张继贤：缘何不行?
曾 钦：来在我家门首，仁兄请进。(入)
张继贤：上坐者?
曾 钦：那是我母。
张继贤：受我一拜。
曾 钦：我也有一拜。(同叩参)
曾太婆：儿呀，这是那里的贵客?
曾 钦：那是汉中武宁侯之子，名唤张继贤，和儿一处八拜结交。
曾太婆：张少爷到了，将我家琴房打扫干净，就命少爷琴房容身。
同 白：请!
张继贤：(念)鹰鹞见了鹰鹞爱，
曾 钦：(念)虎豹见了虎豹亲。
曾太婆：好一个虎豹见了虎豹亲!(贤钦同下)观看张少爷相貌出人，奔往绣阁，说与女儿得知。正是：
喜上又加喜，
今晚自择婿。(下)
张继贤：(上唱慢板)
孔子门徒有三千，
内出七十二大贤。
曾子颜子与子贡，
大孝还数闵子骞，
子路颜回寿命短，
公冶长能听百鸟言。
(转二流)
我主仆行走深山内，
遇见打虎一好汉，
交罢言来问一遍，
我二人深山结金兰，
他把我请在他家内，
琴房一内把身安，
日落西山天色晚，
无有个灯亮把书观，
闷闷悠悠倒书案，
单等新雄转回还。(留)
(曾太婆带桂娟掌红灯上)
曾桂娟：(唱慢板)
双锁蛾眉懒放开，
二八闺女绣阁来，
明月高照梳妆台，
一股香风秀满怀，
遗金钗掉宝钗，
母亲儿不去了。
曾太婆：你怎么不去了?
曾桂娟：儿把头上宝钗遗去了，儿不去了。
曾太婆：趁住灯亮，待娘检起与你插插插。
曾桂娟：唉!
(唱)急忙忙足下拐绣鞋。
母亲，儿我又不去了。
曾太婆：怎么又不去了呢?
曾桂娟：儿把足下绣鞋拐掉了。
曾太婆：待娘来与你稳稳稳。
曾桂娟：(唱)行步来在琴房外，
羞答答怎见这秀才?(提)
母亲，儿我倒底不去了。
曾太婆：你附耳来，好的多着呢。(曾太婆急下)
曾桂娟：母亲转来，哎呀!
(唱二六板)
母亲一去难留挽，
不由桂娟心自参，
忙把银灯稳桌案，
他问我一声应一言。
张继贤：(唱二倒板)
琴房里闷煞张继贤，
(擦眼额碰灯上)唉呀!
一盞明灯眼前悬，
谁家闺女谁家眷?
有劳你送灯到此间。(提)
小姐请来见礼!
曾桂娟：有礼奉还。
张继贤：动问小姐，高名贵姓?
曾桂娟：裙钗姓曾草名桂娟。
张继贤：曾乃曾子之曾，桂乃丹桂之桂，娟乃婵娟这娟。(娟羞介)莫怪生说，小姐好美的名讳!我昨日行走深山，遇见一打虎杰士，他是你的何人?
曾桂娟：那晚我的小兄弟。
张继贤：他是你的兄弟，你是他的姐姐?
曾桂娟：相公说话真怪，他既是我的兄弟，我岂能不是他的姐姐。
张继贤：我一进家来，见一位老妈妈，他是小姐的什么人?
曾桂娟：那是我的母亲。
张继贤：他是你的母亲，你就是他的女儿呀。
曾桂娟：相公说话如此，实觉可笑，他既是我的母亲，我岂能不是他的女儿呀，请问相公，那里人氏?高名贵姓?
张继贤：麻城孝感人氏，父名张温，与宋台前为臣，官封汉中武宁侯，我是他子，名叫张继贤，现年一十九岁，身在黉门。
曾桂娟：哎，好呀!
(唱慢板)
好一个美名张继贤，
观他容貌赛潘安，
心想和他结亲眷，
羞答答怎好对他言。(留)
张继贤：(唱二六板)
好一个美貌的曾桂娟，
观她容貌赛貂蝉，
头上青丝如墨染，
裙边露出小金莲。
风魔了张继贤，
无奈了上前扯衣衫。(留)
曾桂娟：(唱)风狂浪子太大胆，
不遵王法扯衣衫，
但若我母晓此事，
他把你责罚送到官，
打你板子问你罪，
押在南牢坐禁监，
那时候废了你狂生命，
你悔容易悔后难。
张继贤：(唱)自古道色胆大如天，
吕洞宾当年也戏牡丹，
来来来咱两个成姻眷(贤拉娟踏娟足娟倒，强拜天地)
结就一对并头莲。(留)
哎走呀!
曾太婆：(上唱)满江撒下钩和线，
何愁鱼儿不上竿。(提)
这是个什么东西?给我这一下(进门碰在贤身栽倒)
张继贤：(看介羞)妈妈不必上气，是我。
曾太婆：我晓得是你。
曾桂娟：(娟起羞介)见过妈妈!
曾太婆：我把你好蠢才!
(唱二六板)
叫骂蠢才好大胆，
无有娘命踰防闲，
谁叫你送灯到书馆?
谁是你私意许姻缘?(提)
今天这事，我们是官罢不审私休?
张继贤：官罢怎讲?私休怎说?
曾太婆：官罢么，我扯你到官。私休么，我把我女许你成婚。
张继贤：妈妈，这我就私休了吧。
曾太婆：好，这般时候，当着老身，拜过天地。
曾桂娟：母亲，适才我们拜过天地了。
曾太婆：走!那不算。
张继贤：你再莫要拦当了。
(唱二六板)
可喜可喜真可喜，
得来曾氏桂娟妻。
曾桂娟：(唱)郎才女貌刚合体，
一对鸳鸯喜双飞。
曾太婆：(唱)今夜好比七月七，
牛郎渡河会织女。
我不图他千顷田来万顷地，
才貌双全好女婿。(提，同下)
第五场 抬 亲
(英上)
万 英：(唱)奉了大爷命，
怎敢慢消停。
奉了大爷言命，前来说亲，行来一时，已到他家门首，曾太婆，开门来!
曾太婆：(上)来了!昨晚灯花多结彩，清早喜鹊闹喈喈，耳听有人叫门，待我开门观看。
万 英：见过曾老太婆。
曾太婆：口称曾老太婆，却怎么我认不得与你?
万 英：曾老太婆，你认不得与我，我名万英，我家大叔名叫万百贤，我奉了大叔言命，前来下聘金来了。
曾太婆：下的什么聘金?
万 英：曾老太爷在世，许下我们大叔这一头婚姻，今日下来聘金，明日就要抬亲。
曾太婆：这一门婚姻，老身缘何不知呢?
万 英：问过你的女儿便知。
曾太婆：老身我都不知，她还知道什么?
万 英：这个事情我明白，你不明白。(将庚贴丢下，英下)
曾太婆：这就奇怪了!女儿走来。
曾桂娟：(上诗)眼跳心惊，
坐卧不宁。
见过母亲!
曾太婆：儿呀，不好了!
曾桂娟：怎么样了?
曾太婆：万全下来聘金，言说儿父在世，曾许下这门亲事，今日下来聘金，明日就要抬亲。
曾桂娟：哎呀不好!
(唱紧代板)
听一言就把人吓坏，
颗颗珍珠掉下来。
万全贼他把良心坏，
强霸奴家该不该。
母女抱头哭一处，
等一等兄弟再安排。(留)
曾 钦：(上唱)全家人啼哭好奇怪，
琴房作别张秀才。
走上前来倒身拜，
母亲啼哭为何来?(留)
曾太婆：(唱)我儿问来娘详解，
件件桩桩说上来，
万全贼他把良心坏，
强霸你姐姐用轿抬。(留)
曾 钦：(唱)听罢言来胆气坏，
阵阵恶火冒上来，
天理国法今何在?
欺压孤寡为何来?
手掌铁拳打进府，
曾太婆：儿呀，不是他家的敌对。
曾 钦：(唱)大报仇冤免祸灾。(提)
唉呀母亲，儿也知不是贼人的敌对，但母亲姐姐可曾有计?
曾太婆
：人忙无计。儿呀，你可曾有计?
曾桂娟
曾 钦：儿有一计，未知可曾使得?
曾太婆：什么计策?我儿讲出来。
曾 钦：你观孩儿也不是多么丑陋的男子，将你儿装扮我那姐姐容貌，进得贼府，看明出入道路，然后杀贼逃走。
曾太婆：儿呀，这怕通不得。
曾桂娟：兄弟，通得通得。(拉钦下场)
曾太婆：(唱二六)
定下打虎牢笼计，
要杀贼人方随心。
不怕你虎长三只眼，
单怕人起两样心。(留，下)
第六场 巧 扮
曾桂娟：(拉钦上唱)
手拉兄弟上绣楼，
姐姐与你扮女流，
急忙忙端来净脸水，
再擦梨油并白油。(留，起谱子，扮女装教钦学走路和身法)
曾 钦：姐姐，你把我的镔铁剑给我。
曾桂娟：你那情性不好，我不给你。
曾 钦：你不给我，我就不去了。
曾桂娟：待我与你讨来。(交剑藏包袱内)
曾 钦：姐姐，你取一个菱花，待我看得一看。(取镜观看)内边他是何人呀?
曾桂娟：那就是你。
曾 钦：那就是我，叫人好笑呀!
曾桂娟：笑不得呀。
曾 钦：(唱川板)
万全做事如禽兽，
逼得豪杰扮女流。
临行走带上剑一口，
入洞房要找贼人头。(留，同下)
张继贤：(上唱)琴房一内把书看，
昼夜不眠读圣贤。
耳旁忽听鼓乐显，
夺往上房观根源。(提，下)
(英带众上)
万 英：曾太婆开门来!(婆上开门)可有这一门婚姻?
曾太婆：倒有这门婚姻，是轿么是马?
万 英：轿马都有。
曾太婆：安排伺候。(鼓乐吹打，钦扮女装上轿，太婆递包袱)
万 英：*(左口右外)是什么?
曾太婆：那是衣包。
万 英：腻包?黄花幼女，那里有腻包?
曾太婆：旧衣鞋脚衣包。(众抬下)
万 英：今天这事，我明白你不明白。
曾太婆：今天这事，我明白你不明白。
万 英：我明白你不明白。
曾太婆：你明白你娘的狗臭屁!(英下)正是：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下)
第七场 锁 厢
秦月娘：(上唱二倒板)
清早日影照西墙，(走身法)
打打扮扮出兰房，
王孙公子多俊样，
官宦女儿巧梳妆，
行动好像西施女，
(转二流板)
论人品更比贵妃强。(提，坐)
(诗)青丝如酱染，
胭粉擦满脸，
八幅罗裙不嫌短，
奴家生的腰儿软，
只嫌金莲宽，
一脚踏断双楼板。
梅 香：好厉害的脚!
秦月娘：多嘴的丫头，奴乃秦月娘，我是秦太师之女，长舌夫人的一点骨血，生下地来，凹眉丑面，但我丑人多有福，就是襄阳一带的官家想娶我，我二老爹娘都是不肯的，清早梳妆已毕，奔往凉亭闲游。正是：
(念)荷花无语笑颜开，
反惹蜜蜂嗡嗡来。
万 英：(上念)安排巫山会神女，
准备刘阮入天台。(看月跑下)
秦月娘：丫环梅香，适才过去的可是万英那个狗头?
梅 香：正是万英。
秦月娘：把这个奴才给我唤回来。
梅 香：万英，主母叫你哩。
万 英：(上)参见主母!
秦月娘：你见了主母，你一个头都无有，扬长就去，是何情由?
万 英：我见了大爷有话说，见了主母无话说。
秦月娘：满口吞吐，芹采，梅香，叫人与我绑走来，重打四十皮鞭，敢实说来。
万 英：实不瞒哄大婶，我的大叔又另娶了一房，不要你*(左口右外)麻疙瘩了。
秦月娘：滚起来!我可没说这个强盗几时你另娶了一房?我连一些就不知道，我想主人不正，仆人就应该劝解主子，谁是你这小狗头整日给他设谋定计，速快去唤你家大叔那个狗禽兽来!
万 英：(英起)唤大叔狗禽兽哩!
(全上打英耳光)
万 全：好奴才!你就敢骂我狗禽兽哩!架上狮子吼，娘娘婆给登了殿了。
(唱七锤慢板)
小鹿儿不住胸前撞，
倒叫我万全无主张。
上房好比森罗殿，
秦家女好比母闫王。
小万英是个催命鬼，
万 英：唤大叔狗禽兽哩!
万 全：你悄着!
(唱)牛头马面是梅香，
走上前来深施礼，
娘子安康不安康!(提)
秦月娘：你有礼我无礼，你有礼我啊娘无礼。
万 全：娘子上气和谁来?
秦月娘：我上气就和你来，你说和谁来，你说和谁来!
万 全：就该讲来。
秦月娘：闲话休说，芹采梅香，把你家大叔衣服给我剥了，叫给我跪下。
万 全：芹采，梅香，抱凉枕子来。
芹 采
：抱凉枕子为何?
梅 香
万 全：你家大婶说来，叫我把衣服脱了，和她睡哩。
芹 采
：叫你跪了叫，谁叫你睡了呢?
梅 香
万 全：你们说话，我有些不相信，待我问问本人。娘子，(假笑)哈哈哈!你倒叫我睡了呢?还是叫我给你跪了呢?
秦月娘：叫你跪了呢!谁叫你睡了呢。你还没有做下睡的事哩。(拧万)
万 全：娘子不必上气，我跪了就是了，芹采，梅香，与大叔脱衣裳来。唉，我这衣裳硬，没穿烂，是给脱烂了。(跪下，万摸地)
芹 采
：你摸啥哩?
梅 香
万 全：我摸以前跪过的那个窝窝哩。
芹 采
：我们给填平了。
梅 香
万 全：胆大的丫环，每天十二时，不知啥时都给你大婶下跪哩，你为啥今天偏偏填了?简直是在要我好看，来作难我哩，快快给我挖开。
芹 采
：你自己挖去。
梅 香
万 全：把你这些蛮奴才，都给大了!好，没法子，我自己来挖。唉，娘子，本人给你跪下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秦月娘：我问你，因为可事，你在外面又另娶了一房?你敢实说来。
万 全：唉，娘子容禀了!
(唱二六板)
娘子在上容我讲，
本人有言听端祥：
她母爱我好模样，
才把她女许妾房。(留)
秦月娘：好气!
(唱)强盗休夸好模样，
移座来!(坐上场门)
(唱)假言巧语哄老娘。
狗爪子压在你胸前想，
谁家有女许妾房。(提)
你强盗身有滔天的三罪，你可知晓?
万 全：为人一罪也当他不起，何况三罪，先讲首一罪。
秦月娘：首一罪不是别的，我父寿诞之期，你父带领你这蠢郎，一在酒席筵前红面许亲，把我这样花容月貌的姑娘，许你这蠢郎，我心中就是个不爱的。
万 全：那你早一点说话，我们就不结这个亲了。
秦月娘：唗唗!
(唱)择婿三年昼夜忙，
胸前环佩响叮噹。
苍蝇倒把牡丹戏，
*(左氐右鸟)*(左号右鸟)大胆配凤凰。(提)
不过数月，到了成亲之日，啊，娘一下轿来，百客在席观看我两片大脚，你父万尚书就有些不爱，逗恼阿娘情性，手抓轿门，把他臭骂了一顿着可了。
(唱)吏部尚书太不良，
反被奴家骂一场。
不幸他的寿命短，
口合眼闭一命亡。(提)
你父身亡，你不能守灵办丧，是奴家料理掩埋了尸首，襄阳一带，谁不夸扬我是贤德孝道的媳妇，将话说到这里，可算你罪之一了。
(唱)你父一死葬北邙，
我也曾守灵来办丧，
襄阳一带人夸奖，
贤德孝道天下扬。(提)
今是农忙之期，五谷成熟之日，你带领万英，整日走鸡斗狗，踏坏了乡党间的田苗，乡亲们当面不好讲说，背地反说啊娘家法不严了。
(唱)四月之日养蚕忙，
农人盼的麦上场。(提)
这可算你的二罪，三罪我不讲不罢了。
万 全：你讲出口来，叫人不疑。
秦月娘：讲出口来，反说阿娘吃醋嚥(撚)酸哩。
芹 采
：咱们府下用的是浆水。
梅 香
秦月娘：多嘴的丫头!你既要停妻另娶，你说知与我，我差去官礼媒婆，一在襄阳市上我密密的查，细细的访，有谁家那可意的姑娘，给你办上一房，但你无有媒红，私意强霸旁人之女作妾，可算你罪之三了。
(唱)强盗做事太狂妄，
作事不和人商量，
今天犯在我的手，
棒槌下边命不长。(提)
我把你这个强盗，你停妻另娶，今天犯在阿娘之手，打你一百棒捶，连底子都②不丢。
万 全：娘子，今天这事，好比八十岁的老婆梳油头。
秦月娘：此话怎讲?
万 全：饶我一梳子③。
秦月娘：你做的这事，我连半梳子也不饶你。
万 全：唉呀，今天这事恐怕难搞，万英，向我处来。
万 英：(探探摸摸的走向全前)讲说什么?
万 全：你大婶今天恼怒的要紧，你给我定一个计，不然这一顿棒捶，大叔我挨不起。
万 英：三十六条计，偷跑最便宜。
万 全：你说跑得?跑得了你把后门开大等我，看我好偷跑哩。(英暗下)娘子，今天既不饶我，我要变。
秦月娘：有阿娘双眼瞅定，你跟我变牛变马?你给我变。
万 全：我便是一跑。(跑下)
芹 采
：大婶，我家大叔给跑了。
梅 香
秦月娘：谅他不敢。
芹 采
：说着说着，已经跑了。
梅 香
秦月娘：(站起)好气!
(唱川板)
强盗做事太无良，
圪登登④恶火往上扬。
叫芹采和梅香，(众应声)
大婶把话说端详：
前后府门齐上槓，(众喊)
谅他不敢越花墙。
清早走来我不上香，
不谢天地不谢光，
素珠珠摔在佛阁上，
我和他翻江倒海闹一场。(提)
(倒八锤，月换衣提棒锤赶下场，英前跑，全跟上，月后追上，芹采、梅香赶上拉住棒槌)
芹 采、梅 香：大婶不要打了!(月生气把丫环挣脱，每人打一棒槌，又赶下)(又齐上，把全打倒，拿住，月扎美人势，起咚隆牌连打三次，月娘羊羔疯病犯，双手撒棒槌栽倒)
芹 采
：大婶大婶!
梅 香
秦月娘：(醒)唉，你叫咋说哩，我婆娘这个病，真要命，每和这强盗吵一回，我这病就气犯了，好好好，打不成了，看过纸墨笔砚来。(写)
(念)夫弱妻刚，
败坏纲常，
男儿犯罪，
锁在厢房，
过了百日，
才准出房。
万英，领你家大叔进了厢房，我可莫说你这强盗呀，你见我这婆娘，还是吃素的婆娘，你遇那五葷婆娘，你连三天也活不出来。
芹 采
：请大婶上香。
梅 香
秦月娘：只顾跟强盗吵闹了，把我婆娘佛前的香也给忘掉了。正是：
(念)口呼万声佛，
晨昏一柱香。
那个叫骂我，
嘴上害疔疮。
阿弥陀佛!
(月娘双手合十，跑下)
万 英：大叔，我家大婶去后了。
万 全：万英，把我*(左口右外)棍杖找来。
万 英：要棍杖有何用?
万 全：我要打这个贱人。
万 英：你先为啥不打?
万 全：先她打我，我顾不得打她么。
万 英：我大婶给了个帖帖子，拿去观看。
万 全：谁请我吃酒哩?
万 英：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万 全：(看)夫弱妻刚，败坏纲常，男儿犯罪。先拜花堂。
万 英：*(左口右外)是锁在厢房。
万 全：明明是拜花堂，那里是锁厢房?
万 英：我犟你不过，我叫我大婶呀。
万 全：莫叫莫叫，就算是锁厢房。
万 英：走，跟我走，开监门，请犯人进监。
万 全：尖顽的奴才!你看我大爷的笑话哩。(全入房，英笑下)万全便说，那日行走大街以上，遇见了一个算命的法家，我上前算了一卦，他说我今天要犯烈狼星，我把此事不在意，谁知就应到了今天。大叫列位们，你们都莫要学我，你们再看我这个样子，在你们女人面前，小心你们也要犯烈狼星哩。
(唱)娘子做事太不良，
河东狮吼我心慌，
打我几下挨得起，
不该把我锁厢房。(留，下)
第八场 巧 合
(曾钦，万北辰带丫环同上)
万北辰：(唱花音慢板)
明朗朗一对银灯照，
(曾钦女装上)
曾 钦：(唱)软簌簌足下洒芭蕉。
万北辰：(唱)我观她好像瑶池女，
曾 钦：(唱)我观她容貌赛阿娇。
万北辰：(唱)新娘背身微微笑，
曾 钦：(唱)怎知我怀藏杀人刀。
万北辰：(唱)芹采梅香打了坐，
曾 钦：(唱)姑娘请坐不敢劳。(提，同坐)
万北辰：新嫂嫂，那里人氏?高名上姓，缘何被我兄强霸抬来?
曾 钦：前湖柳林川人氏，裙钗姓曾草字桂娟，年方二八，被我家大爷强霸抬来。(假哭)
万北辰：北辰背身自叹，观见我那嫂嫂，好一个美貌的女子呀!
(唱)眉清目秀生的好，
好一个闺中女阿娇!
慢说哥哥把她爱，
奴家一见魂魄消。(提，坐)
曾 钦：(起)曾钦便说，但见小姐坐在洞房，眉清目秀，叫人好喜呀!
(唱)但见她背身微微笑，
风流就在两眉梢，
红鸾喜星把我照，
姻缘到来怎脱逃。(提坐)
妹妹，今晚洞房，怎未见你兄那里去了?
万北辰：我兄犯了我嫂嫂的大法，锁在厢房，今天晚上，嫂嫂要宿空房了。
曾 钦：奴家好苦的命也!
万北辰：嫂嫂不必啼哭，现有我兄的衣帽头巾，待我穿戴起来，扮就我那哥哥来陪伴嫂嫂一夜，若到鸡鸣天白，就是一对假夫妻。
曾 钦：就是一对真夫妻。
万北辰：唗!你是女子，我是女子，怎算得真夫妻?
曾 钦：就是你的假夫妻。
万北辰：芹采，梅香，与姑娘换衣来。(换男装)丫环们，与我们喝礼上来。
芹 采
：我们不会喝礼。
梅 香
万北辰：喝礼一毕，每人尝你一套衣衫。
梅 香：一旁站的多姣美，
芹 采：一旁站的美多姣。
梅 香：拜拜拜!
芹 采：今晚你俩多作怪。(钦、北辰交拜天地，行礼差错)
梅 香：唉，新娘，你要拜哩，怎么作起揖来了?
芹 采：姑娘，你该作揖哩，怎么穿男装反拜将起来了?
曾 钦
：噢!(惊醒，急性改过行礼)
万北辰
梅 香
：与姑娘道喜!
芹 采
万北辰：赐你们双红双尝，不用你们伺候。(环下)嫂嫂请来上床安眠。
曾 钦：妹妹请来上床安眠。
万北辰：奴家我就占先了。(进帐，钦暗笑入帏起三更)
(芹采梅香引秦月娘上)
芹 采
：唉走呀!
梅 香
芹 采：(唱代板)
芹采忙把门儿叫，
梅 香：(唱)新娘姑娘睡着了。(提)
芹 采
：禀大婶，新人姑娘睡着了。
梅 香
秦月娘：既然睡熟，莫要惊醒他们了。
(唱二六板)
眼看雄鸡要唱叫，
喜雀喳喳闹树梢，
不必上前把门叫，
(挣板)
姑娘新娘睡熟了。(提，同下)
(起黑摸谱子)
万北辰：(帐内唱尖板)
北辰大叫不好了!(二人出帐万北辰拔帐上挂刀杀钦，钦夺刀)
曾 钦：(唱)姑娘缘何心内焦?
万北辰：(唱)叫梅香忙把门开了，
曾 钦：(唱)若开门尝你这一刀。(提)
住了着!你兄做事不仁，强霸我姐姐成亲，立逼豪杰男扮女装，来在你府，今晚不得唱出声来，但若唱出声来，将你满府人等杀坏，即就是铜墙铁壁，俺曾钦也能得出。(万北辰吓的打哆嗦)把你衣服给我脱下。
万北辰：我的岂能与你!
曾 钦：但若不给，尝你一刀。
万北辰：我给你脱，我给你脱。(脱衣)
曾 钦：给我提的一提。(穿衣)你我二人，今晚结就百年之好，来来来!你我拜过天地。
万北辰：适才我二人拜过天地的。
曾 钦：刚才的不算，再莫要搬当了。(拜天地)
(唱)夫妻双双拜月老，
五百年前到今朝。
万北辰：(唱)嫩花蕊怎当猛雨暴，
战兢兢口咬香罗绡。
(提，同下)
第九场 回 京
(何立、梅英上)
何 立：(诗)走尽千里路，
梅 英：(诗)来接相府亲。
何 立：我乃何立。
梅 英：我乃梅英。
何 立、梅 英：奉了太老爷言命，来搬姑娘回奔京地，行来府门，下了坐马，言还未罢，万英走来。
万 英：(上)何立梅英见礼了，做什么来了?
何 立：奉了太老爷言命，搬我家姑娘来了。
万 英：你们站了，待我请我家大婶。请大婶。
秦月娘：(上)夫君多浪荡，时时操心上。请我们为何?
万 英：何立梅英要见。
秦月娘：唤他们进二堂答话。
何 立
：姑娘在上，我二人拜过。
梅 英
秦月娘：你们是行路之人，不必参拜，万英，叫他们坐了叙话。
何 立
：姑娘恩宽!
梅 英
秦月娘：我父在朝可好?
何 立：唉姑娘呀!
(唱)太师父做事差又差，
大不该定计害岳家。
他也曾修下灵隐寺，
每日三次敬菩萨。(提)
秦月娘：梅英，我母她好么!
梅 英：唉，姑娘呀!
(唱)岳家父子神灵大，
晚晚夜夜缠障她。
到今日倒在病床下，
思想姑娘泪巴巴。(提)
何 立
：相爷夫人想见姑娘，故打发我们迎接姑娘进京。
梅 英
秦月娘：你二人起来。万英，领在下边款待，我要嘱咐家事，即日进京。万英过来，大婶去后，把你家大叔放出厢房，和新人一拜而成亲，这般时候，与我打轿伺侯了。
(唱软音二六)
爹爹作事差又差，
为什么定计害岳家?
从罗轿不敢高声哭，
泪珠儿擦透香罗帕。(留，同下)
第十场 杀 府
曾 钦：(上唱二六)
万全做事如禽兽，
逼的豪杰扮女流，
无奈小房且等候，
等小姐到来问根苗。(留)
(万北辰上)
万北辰：(唱)低头不语双眉皱，
这件事儿怎罢休?
走上前来泪簌簌，
曾郎缘何愁眉头?(提)
曾 钦：小姐进得小房，缘何暗里啼哭?
万北辰：非怪我啼哭，我那嫂嫂走后，将我哥哥放出厢房，你我绣闺弄丑之事，怎样隐瞒呀?
曾 钦：曾钦听得此言，暗谢天地，大豪杰出头之机到了。
万北辰：曾郎，你莫非给疯了?
曾 钦：说什么我疯了，这是我出头之期到了。
万北辰：你今走后，叫为妻怎样割舍于你?
曾 钦：少站一时，伸手来，这是我先父在世，留下的镔铁宝剑，你带一支我留一支，日后拿此剑相会。
万北辰：我就谨领了。
曾 钦：你不舍我，我岂能舍你，座儿往前一移，听我嘱托了!
(唱代板)
小生不学百里奚，
焉能撇下恩爱妻。
两泪哀哀作别你，
不知相会在何期?
万北辰：(唱)喜相逢来怕别离，
棒打鸳鸯两下里。
张弓弹打同林鸟，
猛浪吹散比目鱼。(留，同下)
万 全：(上唱)安排鼓乐请傧相，
琴棋古画挂两旁。
头儿剃的溜溜光，
打打扮扮作新郎。(提)
万 英：(上)新娘到!
万 全：有请。
曾 钦：(上)*(左口右尔)嗨!
(念)胸中藏虎豹，
怀抱杀人刀。
万 全：新娘到了。请进。(同坐)新娘到来，未曾远迎，是我不恭了。
曾 钦：好说了!
万 全：这几日把娘子孤寂了。
曾 钦：还怪奴家命该如此。
万 全：娘子怀抱的什么?
曾 钦：那是奴家的衣包。
万 全：你是黄花幼女，那来的腻包?
曾 钦：那是藏旧衣鞋脚的衣包。
万 全：我家有千贯，要这为何?
曾 钦：家有千贯，不如补纳一半。
万 全：会当家会当家，内边还有什么?
曾 钦：内有我家镔铁宝剑。
万 全：要那何益?
曾 钦：你我夫妻灯下玩将起来，犹如花朵一般。
万 全：该命我广见广见。
曾 钦：今夜晚后花园中可观，吩咐家院小子退了。
万 全：万英，不用你伺候。
万 英：大叔，叫小人也看一下。
万 全：新娘子情性不好，你端一把梯子，爬上墙头悄悄的看一下。
万 英：遵命!
曾 钦：(起)请了!
(唱)手拉大爷出兰房，
随我花园观端详。
我今舞剑你莫怕。
宝剑下来莫躲藏。
不怕你铜罗汉来铁金刚，
难免我曾钦剑下亡。
万 全：看你这个样子不是一个女子，好象一位男子。
曾 钦：哎呀!
(唱)我的机关他难猜破，
扭扭捏捏作新娘。(走女子身段)
万 全：还差不多“帮肩”⑤。
曾 钦：(唱)花园以内把衣换上，(脱女衣露男扮)
镔铁宝剑拿手旁。
宝剑下来叮噹响，(两过门杀万全)
鲜血染的冒红光，
大跨小步往内闯，
迈开老步到上房。
大叫芹采和梅香，
我是你家新二娘，
你家大爷得疾恙，
速快煎药来熬汤。
(芹采，梅香暗上，曾钦杀)
大跨小步往外闯，
迈开虎步到马房，
叫马伕和伴当，
我是你家新二娘，
你家大爷得疾恙，
速快煎药来熬汤。(提)
(马伕众上，被追杀下场)
万 英：(上)花园内舞剑哩，端上梯子我看一下。(立上首椅子上看)
曾 钦：(上)杀坏万全满门家眷，我该逃向那里?也罢，连夜晚上逃走北番。正是：
万全太不良，
把贼满门伤。
本郡难立站，
连夜逃番邦。(下)
万 英：站在高壁之处看了一下，看见出去了一个人，待我掌个灯亮看得一看，我的妈呀!芹采，梅香被人杀了，噢!还有马伕伴当，也给杀了，家院小子，也给杀了，唉大爷也被杀了，唉呀!曾桂娟呀，曾桂娟，你杀坏我们满府人等，待我上县禀官。正是：
(念)尸首忙掩下，
报与老爷知。
第十一场 收 留
万北辰：(上唱二六板)
那日做了差错事，
悔前容易后悔难。(提)
北辰便说，狠心的曾郎，将我瞒定，杀坏我满门家眷，但若老爷传问，奴家一人怎样上堂回话?趁此机会，待奴逃走了吧。
(唱二六板)
狠心曾郎赛禽兽，
杀坏我满门怎罢休?
端花梯越墙头，
趁住古柳往下溜。(过墙、留、下)
(张温带家院坐船上)
张 温：(唱代板)
人活一世草一秋，
雁怕弯弓鱼怕钩。
文武遭逢秦桧手，
风波亭前要人头。(提)
老夫张温，官拜武宁侯，复升河南统制侯，现奔往河南上任，从水径而行走，行来一时。
船 夫：天色已晚。
张 温：抛锚!
万北辰：(内哭)苦呀!
船 夫：禀大人，河岸上有一女子啼哭。
张 温：艄公唤上船舟，我要问话。
船 夫：这一女子，我家大人命你上船答话。
万北辰：(从下场门上)艄公给我搭了扶手，(上船)上者?
船 夫：那是张大人。
万北辰：与张大人叩头!
张 温：此女子上来，家住那里?高名上姓?缘何来在河岸啼哭?
万北辰：大人要问，听奴道来!
(唱慢二六)
未开言来泪交流，
张大人在上听原由：
我父在朝为魁首，
姓万名福字天禄，
不幸双亲曾亡后，
哥嫂和奴作对头，
朝日打来暮而怒，
待我不如一丫头，
立逼我家中日难度，
二八闺女往外游，
这本是我的冤枉苦，
望大人救命来收留。(留)
张 温：(唱)听她把家缘对我诉，
他父在朝为公侯，
叫女子来你莫尤愁，
老夫暂把你收留。(提)
此女子上来，听你讲说一遍，差令我的人役，把你送回家。
万北辰：大人在上，纵然把我送回家去，我二罪归一，弱女怎能逃得一个活命?
张 温：言之有理，你认不得与我，老夫张温，官拜汉中武宁侯，现升河南统制侯，心想收你为一个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万北辰：奴心情愿，爹爹转上，受我一拜。
张 温：站起来，随定为父，奔往河南上任。
万北辰：情愿前去。
张 温：艄公开舟。正是：
(念)风中秋叶雨中花，
万北辰：(念)古树旁边另发芽。
张 温：(念)莫嫌此地风光薄，
万北辰：(念)受人恩德怎报答?
张 温：开船了!(同下)
第十二场 捉 衙
张继贤：(上诗)姻缘惟一礼，
曾桂娟：(上诗)夫妻义合成。(对坐)
官人缘何起身太早?
张继贤：我要奔往临安，前去赴考。
曾桂娟：就该禀与我母得知。
张继贤：此言有理，你我同请。岳母在上，你儿有请!
曾太婆：(上引)人老如花谢，
白了少年头。
张继贤：见过岳母!
曾太婆：门婿不去看书，请我为何?
张继贤：我要奔往临安，前去赴考，故请来岳母商议。
曾太婆：为你功名，不敢屈留，待我与你打点盘费。(下)
甲 差：(上诗)在家看大堂，
乙 差：(上诗)出门赛霸王。
甲 差：张头。
乙 差：李头。
甲 差：伙计请了，曾桂娟杀坏万全满门家眷，领了老爷笺票，前来捉拿，说说话话，来在曾家门首，门上无人，待我自进。
张继贤：什么人冒冒失失来在我家?
乙 差：人认不得，帽子你也认不得?我问谁叫曾桂娟?
曾桂娟：我叫曾桂娟。
甲 差
：我们把她带了。
乙 差
张继贤：你缘何拿法绳带她?
甲 差：因为她杀坏万全的满门家眷，老爷有票，前来捉拿与她。
张继贤：他一个廋弱幼女，怎能拿刀杀人?
乙 差：你和她有亲?
张继贤：她是我妻，我是她夫。
甲 差：你们是奸夫奸妇?
张继贤：她母红面许亲，何言奸夫奸妇?
乙 差：闲话休说，上堂再辩。(绳带下)
曾太婆：(急上拉差)慢着慢着!有什么公事?站下商议。
甲 差
：商议的什么?丢手!(差下)
乙 差
曾太婆：你叫怎说!公衙来了两位差头，将女儿门婿拉去，我不免随后赶上，问个明白，这才是：
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急下)
第十三场 公 堂
(李生春带役上)
李生春：(引)天地君亲师深恩难报，
仁义礼智信答报当朝。(坐)
(诗)王法朝朝有，
私情日日休，
犯了箫何律，
焉不隔夜愁。
下官李生春，与宋台前为臣，领王旨意，襄阳治民，清早万英来报，曾桂娟杀坏万全满门家眷，已差人去拿，还未见到来，少坐一时。(甲、乙差上)
甲 差
：老爷交笺，曾桂娟带到。
乙 差
李生春：带上堂来。(张继贤曾桂娟同上、曾桂娟跪、张继贤站)下跪可是曾桂娟?
曾桂娟：正是。
李生春：因为何事?你杀坏万全满门家眷。
张继贤：父台在上，一怯弱妇女，焉能杀人!
李生春：堂口说话的你是何人?
张继贤：汉中武宁侯之子，姓张名继贤。
李生春：(立介)世兄到了，请来上坐。
张继贤：不敢，堂规要紧。
李生春：暂屈一时，你和她有亲?
张继贤：他母红面许亲，原来有亲?
李生春：唉嗨呀!一家是秦太师的女婿，势大当朝；一个是武宁侯之子，威权在握。这该叫我怎样来审问?有了!把他二人暂寄班房，衙役们，带下去。(张继贤、曾桂娟下)不免我与秦太师修去公文一角，将他们送奔临安，看他怎样处置?人来，启开文房。(三唢牌修书)照住此样，修一角公文。
人 役：公文己齐。
李生春：将张继贤，曾桂娟解奔临安。
人 役：遵令!
李生春：堂事已毕，打鼓退堂。(众下)
第十四场 探 监
(冷槌新雄曾太婆分上碰头)
曾太婆：那里的壮士慌慌张张将老身碰撞了一下。
新 雄：你认不得与我，我名新雄。
曾太婆：我门婿常常对我讲说，他有一小仆名叫新雄，可是杰士?
新 雄：正是在下。你可是曾太婆吗?
曾太婆：正是老身。
新 雄：你慌慌张张为何?
曾太婆：我那门婿女儿，不知身犯何罪，被差役拿奔公堂，我要前往观看。
新 雄：我们一同观看。(走圆场)公衙人请了!张继贤他在那个班房?
内 ：在东班房里。
新 雄：同奔东班房。(走圆场)大叔在那里?
张继贤
：(上)新雄在那里?
曾桂娟
大叔、新雄
(四人同呵板)唉呀 !
女儿、母亲
张继贤：(唱二六板)
从前不听太老爷说，
一心要赶中秋节，
主仆们行走深山内，
遇见打虎一豪杰，
他把我请在他家内，
他的母红面把亲结，
万全家眷谁杀过?
人命赖我所为何?(留)
新 雄：(唱)大叔不必泪悲切，
小人救你出魔劫。(提)
大叔受屈了!
张继贤：还怪我命该如此。
新 雄：怎样未见我家大婶?
张继贤：旁侧就是。
新 雄：见过大婶!
人 役：(上)什么人在班房内里认亲戚?
新 雄：不是王法压定，我要儿这一颗人头。(张继贤、曾桂娟、人役下)
新 雄：(唱尖板)
恨不得刀劈襄阳府，
王法律条压住人。(与曾太婆同下)
第十五场 起 解
差 人：(上念)当堂领公文，
起解犯法人。
张继贤曾桂娟犯罪，奉了老爷笺票，起解临安秦太师那里验审，禁子头开监门。
(禁头上开门)
禁 头：见过当家的。
差 人：把张继贤、曾桂娟带出来。
张继贤：(上唱代板)
铁打孤舟水面飘，
曾桂娟：(上唱)病汉骑驴过朽桥。
张继贤：(唱) 张弓弹打同林鸟，
曾桂娟：(唱) 死罪囚犯盼赦条，
张继贤：(唱) 低头出了狱神庙，
曾桂娟：(唱) 禁子头唤我为那条?(提)
张继贤
：唤我们为何?
曾桂娟
差 人：这里有一公文，你们拿去观看。
张继贤：待我观看，上写：张继贤、曾桂娟，二人犯罪，解奔临安秦太师相府验审，天呀，哎呀苍天!万全是秦太师的门婿，我们奔往临安之地，好比羊肉包子打犬，有去的路，没有回来的了。好不气杀人也!(打摩槌调呵板)哎呀不好了!
(唱)观罢公文魂吓掉，
冷汗淋淋似水浇，
张睁双眼望外瞭，
哎呀我的妻呀!
(唱)悔不该你家把亲招。(留)
曾桂娟：(唱)我家招亲也为好，
愿学织女渡鹊桥。
万全想的心不好，
强霸奴家配鸾交，
我兄弟把事错做了，
杀坏贼家他脱逃。(留)
张继贤：(唱)事到头怎能埋怨你，
还怪丈夫时运低，
叫解差押我出监禁，(差人、张继贤、曾桂娟禁头同下)
内 ：张继贤曾桂娟犯罪，解送秦太师相府验审，即日起解。押下去!
(贤娟差同上)
张继贤：(唱尖板)
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返回?(提、同下)
(新雄、曾太婆分上碰头)
新 雄：曾太婆，你向何地而去?
曾太婆：奔往监下，看望我门婿女儿。
新 雄：去不得了。
曾太婆：怎样去不得了?
新 雄：我家大叔大婶，已押解临安秦太师那里验审去了。
曾太婆：罢了!难见的门婿女儿呀!
新 雄：今朝起解，从水道而行，我有心前去杀……(搜门)
曾太婆：杀什么?
新 雄：有心今夜晚上，前去杀船，搭救他们逃走。但是一件……
曾太婆：那一件?
新 雄：离不了麻酒一瓶，银子十两。
曾太婆：麻酒一面有我。
新 雄：银子一面有我。请!
曾太婆：(念)为人要到底，
杀羊要见血。
新 雄：(念)匣中藏利刃，
要把贼头切。(下)
第十六场 杀 船
张继贤：(内唱尖板)
对对鸳鸯水面飞，(提)
(张继贤、曾桂娟、解差三人同上)
差 人：你放下路不走，你看什么?
张继贤：我看见水面一对鸳鸯，飞来飞去，无处休歇，犹如我夫妻受罪的一般。
差 人：放着云南罪不受，你看那鸭鸭浮水哩，走路!
张继贤：走呀!
(唱)飞来飞去无处栖，
夫妻今朝有一比，
好比那羊肉包子打狗一样的。(留)
曾桂娟：(唱)可恨天宽路太窄，
找不见东南和西北。
双足疼痛步难移，
坐到地下哭啼啼。(提)
差 人：缘何不走?
曾桂娟：双足疼痛，难以行走。
差 人：走不动，你不该杀人了。
曾桂娟：我杀人谁见来?我杀人谁见来?
张继贤：禁公大哥，你二人莫要争吵，你也未曾杀人，她也未曾杀人，我张继贤不懂世务，我这样一刀，把人杀了的呀。
差 人：不要说了，走吧，走吧。
张继贤：唉!
(唱)双足疼痛难行走，
打坐路旁不起身。(提)
差 人：又缘何不走?
张继贤
：我们实然走不动了。
曾桂娟
差 人：走不动了就不走了，现离江边不远，我们从水道而走。唉，船家来一个。
船 夫：(上)做什么的?
差 人：差事来了，老爷现有笺票，起解犯人，你们要支差哩。
船 夫：唉，我前几天才支过了的。
差 人：管你支过不支过，起解犯人要紧，搭了跳板，我们上船，(上船坐)艄公，去对那张继贤、曾桂娟说，现要起解他们，老爷的盘缠太少，看他们有银子没有?快快拿出来，当家人好与他端汤支水哩。
船 夫：张继贤、曾桂娟，当家人言道，你们有银子快拿出来，当家的好给你端汤支水呢。
张继贤：我们乃蒙难之人，那里还有金银呢?
船 夫：有都嫑给坏*(左骨右泉)当家的，旁人没的银子。
差 人：不中用，滚开!待我自问。喂，张继贤、曾桂娟，老爷笺票起解你二人，当家的盘费太少，你们快把银子拿出来，我与你们端汤支水呢，唉，你你心里放明白点。
张继贤：禁公哥，我们实在没有银子。
差 人：那你也得另想一个主意才好。
张继贤：禁公大哥站了，这是衣服一件，暂且拿去。
差 人：你这东西烂了么。
张继贤：那是家父老大人所缝，见官长赴官亲只穿了一回，没穿着就穿烂了。
差 人：要这有何用?丢他妈的。
船 夫：唉，你不要丢，送给我。
差 人：把底舱给我打扫干净。
船 夫：你又要害人呀?
差 人：张继贤、曾桂娟给你们打了一个好地方，你们先来受用一下。
张继贤
：哎呀!(二人被刑)
曾桂娟
(曾太婆上)
曾太婆：*(左口右尔)嗨!艄公请给我搭了扶手。
船 夫：你是谁?
曾太婆：我看望我门婿女儿来了。
船 夫：当家的，曾老太婆看望他门婿女儿来了。
差 人：难得见，不准他见，老爷还没有吃饭。
船 夫：不准你见。
曾太婆：莫要上气，我给你们送来温酒一瓶，银子十两。
船 夫：当家的，我家说送的有银子哩。
差 人：有银子哩，老太婆个好人，快请上船。
曾太婆：(上船)禁公大哥，这是银子十两，温酒一瓶，请你受用不要难为他们。
差 人：好好好，老太婆真懂事?对对对，我没有难为他们，你去见他们，我们且在此喝酒。(差艄公二人争酒)对喝一杯，把这寒气逼逼。好酒!
船 夫：我也喝一杯。(二人被酒麻倒)
(冷槌曾太婆拍手。新雄上船，将张继贤曾桂娟救下，新雄拔刀杀差人同下船)
张继贤：现虽救下，但我们该逃向那里?
新 雄：保定大叔大婶，暂且逃走，离了此地。正是：
海阔纵鱼跃，
天空任鸟飞。
(同下)
第十七场 投 番
(豹子头镙鼓甘不为上)
甘不为：(念)家住在南番，
李没可：(上念)吃粮不种田。
甘不为：(念)领兵百十万，
李没可：(念)杀红半面天。
甘不为：甘不为。
李没可：李没可。
李没可
：狼主升帐，提班伺候。
甘不为
(鼓乐吹打龙套上)
(金兀术上坐)
金兀术：(诗)尧舜禹汤留根芽，
言差语差字不差。
要把南北分上下，
扫灭南宋坐中华。
孤，四太子金兀术。带兵前来马踏中原，遇见岳飞娃娃，打回了败仗，孤家回国与秦桧修去了小书，令他将岳家父子害死，听说他已在风波亭前害死了岳家父子，去了我心腹大害，孤家带兵前来攻打河南，但路径不熟。小番儿，抓一个土民来见。
番 兵：抓住一个南蛮。
金兀术：押进来。
曾 钦：(上)见过大王!
金兀术：你可是此间土民?
曾 钦：正是土生土长。
金兀术：孤家带兵前来，但路径不熟，你可愿做一向导?
曾 钦：情愿做一向导。
金兀术：你可通武势?
曾 钦：还懂一二。
金兀术：空中来的是什么?
曾 钦：那是一群大雁。
金兀术：大雁你可能射吗?
曾 钦：唉，能射能射呀。
(唱紧板代)
未曾搭箭暗告天，
过往神灵在上边，
我若射的大雁死，
白马乌牛谢苍天，
照住空中射一箭，
但见大雁落帐前。(提)
金兀术：有此等武势，即封你为前战先行，前边开道。
曾 钦：得令!(下)
金兀术：小番儿，筑起台来!
(诗)点将台忙把令传，
小番儿细听我言：
黑夜漆漆要行走，
铁甲兵暗开河南。
进城去先杀太守，
推倒民房万间。
一道大令把营安，
南宋府改为北番。
众将官，兵往前行了!(众同下)
第十八场 破 宋
(飞云上拉架子)
飞 云：(诗)戴月披星，
掣电追风，
大好中原。
已属番兵。
报子飞云，金兀术领兵前来攻打河南，大人不知，抓马早报。(四牌子下)
(张温带兵上，万北辰坐轿上)
张 温：(唱川板)
上掌着帅子旗威风四扫，
众儿郎一个个虎背熊腰。
行走在河南地探字来报，(提)
飞 云：(上)报!
宋 兵：往上报!
飞 云：报!
张 温：压定虎旗缓报。
飞 云：(念)旌旂招展遮日，
皂旂朵朵如云，
爬山越岭贼横行，
四下里尽是番兵，
口吹牛角悲鸣，
手拿着桦皮雕弓，
个个头上系红樱，
河南城外安营。
张 温：他国先行将是谁?
飞 云：听报!
先行将名唤曾钦，
在马上能开双弓，
手提白闪闪宝剑，
杀人犹如斩钉。
蓝田玉已作刀头鬼，
众儿郎弃甲曳兵，
狗番兵来势骁勇，
望侯爷早把计生。
张 温：赏儿银牌一面，再探再报!
飞 云：得令!(下)
张 温：金兵来势骁勇，我儿分兵一半，去到河南任中容身。
万北辰：爹爹此一出阵，把我家镔铁宝剑带上。
张 温：要那者为何?
万北辰：做一个防而不露，露而不防了。
(唱紧二六)
当道以上分了兵，
奔往河南任上行。(下)
张 温：(唱)大队人马往前湧，
护守河南一座城。(众下)
万北辰：(上唱)战鼓不住叮咚打，
金兀术领兵夺中华。
罗轿来在南城下，
守城军进前听根芽!(提)
宋 兵：开放城门。
宋守兵：做什么的?
宋 兵：张老爷的家眷到了。
宋守兵：张老爷的家眷到了，开城。(进城下)
(曾钦带番兵上)
番 兵：来在城下。
曾 钦：闪开，守城军开城。
宋守兵：做什么的?
曾 钦：张老爷的家眷。
宋守兵：张老爷的家眷，适才进了城了。
曾 钦：张老爷的救兵到了。
宋守兵：救兵到了，开城。
曾 钦：(曾钦带众入城)哄进城来，杀!(杀散守众)这是什么人的府司?
宋 兵：蓝田玉的府司。
曾 钦：开刀杀!这是何人的府司?
宋 兵：张邦昌的府司。
曾 钦：开刀杀!这是谁的府司?
宋 兵：秦桧的府司。
曾 钦：杀!这是何人的府司?
宋 兵：张老爷的府司。
曾 钦：唤一个苍头来!
苍 头：(上)见过大人!
曾 钦：怎样未见你家少爷?
苍 头：我家少爷，前去临安赴考去了。
曾 钦：赐你将令一支，插在府门，有人搔扰，找头来见。
苍 头：谢令!
曾 钦：唉，仁兄呀!
(唱川板)
听说仁兄奔临安，
想起仁兄好心酸!
从前做了差错事，
悔前容易悔后难。(留，众下)
(金兀术带众上)
金兀术：(唱)啊哩番来啊哩番，
金毛狮子玉毛犬，
不怕他国来催贡，
但怕吾国犯中原，(提)
报 子：(上)报!
番 兵：往上报!
报 子：报子告进。报!
金兀术：缓缓的报来。
报 子：听报者!
(念)宋国兵多将广，
怎知我邦人能，
三军猛烈称英雄，
大教场中观兵，
一个个精神饱满，
军阵上拼命相争，
他国虽有百万兵。
谅他不能全胜。
金兀术：先行将武势如何?
报 子：(念)先行将果称好汉，
人称他智谋双全，
黑夜漆漆到那边，
铁甲兵暗克河南，
进城去先杀太守，
推倒民房万间，
一支将令把营安，
南宋府更为北番。
金兀术：再探再报!
报 子：得令!(下)
金兀术：三军们，兵往前行了!
(唱)休扯旂来没放砲，
个个低言莫声高，
马上的鸾铃忙摘掉，
攻打河南走一遭。(留，下)
张 温：(上唱)桃花开杏花绽天色发蓝，
有本帅行人马三月之天。
真可恼金兀术太得大胆，
你就敢领人马二伐中原。(提)
飞 云：(上)报!
宋 兵：往上报!
飞 云：报!
张 温：缓报。
飞 云：(念)蛮兵倒有百万，
啊哩啊拉语言。
头戴海叭怪帽，
身披牛皮战衫，
说话似空中雷响，
喘一声神鬼皆寒，
鞍上斜吊打将鞭，
小番儿豹头环眼。
张 温：众百姓如何?
飞 云：(念)众百姓急似丧家之犬，
快似漏网之鱼，
担心担恐担饥，
谁敢束手在家立；
宁作太平犬，
不作乱世民。
张 温：再探再报!
飞 云：得令!
张 温：金兵来势甚猛，本帅亲抵一阵。来人!与本帅换衣，兵往前进。(下)
(两军对阵左右上，金兀术张温对敌，金兀术败，张温追，曾钦带众上埋伏，金兀术败，张温追上，曾钦截杀，张温败，曾钦追下)
(张温败上)
张 温：打回了败仗，临行走的时节，我那女儿给我镔铁宝剑，待我用剑杀敌。
(曾钦上张用剑，被曾钦收去，趁势将张擒住)
番 兵：拿住张温。
曾 钦：绑下去!(兵押张温下)
(金兀术上)
曾 钦：见狼言交令。
金兀术：收令。
曾 钦：拿住张温。
金兀术：砍下头来!
曾 钦：慢着!军阵以上张温使用镔铁宝剑，才被我拿住，我要追问此剑的来历。
金兀术：此言有理，将军听封!我封你为兴北灭南大司马飞天虎，孤家回国，与你练兵，站东列西，听令者!
(唱)阵前打鼓声如雷，
曾 钦：(唱)杀的宋兵如风吹。
金兀术：(唱)喜孜孜鞭敲金镫响，(带众下)
曾 钦：(唱)众三军齐唱凯歌回。(带众下)
第十九场 投 帖
(张继贤、曾桂娟、曾太婆、新雄同上)
张继贤：(唱二六板)
可恨贤弟无来由，
杀害万全把祸留，
耳内里忽听号砲吼，
新雄上前观从头。(留)
新 雄：(唱)观旂号好象曾老爷，
主仆双双去投帖。
但若不是曾老爷，
我一人要把他万将灭。(留，下)
张继贤：(唱)新雄果算一豪杰，
一人要把万将灭。
新 雄：(上唱尖板)
小人打探明白了，
果然是我家曾老爷。(提)
张继贤：既然是你家曾老爷，我主仆二人，可曾去投帖，但家眷将在那里容身?
新 雄：李家庄前容身。请!
曾太婆：(诗)李家庄前把身容，(曾桂娟坐)
曾桂娟：(诗)好汉兄弟信难通。
张继贤：(诗)一叶浮萍归大海，
新 雄：(诗)人到何处不相逢。(同下)
(曾钦带兵上坐)
曾 钦：(诗)杀的鲜血染河南，
到今日撇宋投番，
威风凛凛杀气寒，
带人马威镇边关。
三军们，可知老爷的官衔?
番 兵：不知。
曾 钦：抬旂上来。(抬旂)上写兴北灭南大司马飞天虎曾，悬挂营门。
张继贤：(上诗)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豹子头锣鼓，新雄上)
新 雄：(诗)旌旂遮日月，
人马赛虎狼。
张继贤：来在营门。
新 雄：来在营门，大叔上前投帖。
张继贤：我心中胆怕。
新 雄：投帖有何怕处?既然心中胆怕，闪在身后，待小人上前投帖。(张继贤下)
(新雄将入营，被番兵上绑)
番 兵：禀爷，有人擅闯辕门。
曾 钦：什么人擅闯辕门?推下杀!
新 雄：小子我是个投帖的。
番 兵：他是役帖的。
曾 钦：慢说你是一个投帖的，就是金兀术四太子到来，也不敢擅闯辕门。推下杀!
新 雄：小人我投的张继贤的帖。
番 兵：他投的是张继贤的帖。
曾 钦：绑回来!(新雄跪)照你这个张继贤往下回来。
新 雄：唉老爷!
(唱尖板)
战战兢兢跪帐前，吓的我有话不敢言。
家住楚地麻城县，
(转二流)
我老爷张温坐大官，坐大官来称乡宦，
他有一子张继贤，大比之年开科选，
主仆双双去求官，和大叔行走深山内，
遇见打虎一好汉，他名儿就叫飞天虎，
他把我大叔请家园，曾太婆来恩义宽，
大叔大婶结良缘。襄阳城有个万百贤，
强纳大婶作家眷，差来了万英把书下，
曾老爷才把女子扮，黑夜漆漆到他府，
你在他府杀家眷，万全满门你杀坏，
黑夜漆漆逃北番。第二日万英去报案，
三班衙役拿家眷，拿我家大婶是正案，
拿我家大叔是牵连，襄阳知府不敢断，
连人带案解临安，放下路径他不走，
偏偏他要坐舟船，新雄船上杀解犯，
才救我大叔大婶活命还。现知老爷身荣贵，
一来投帖二问安，但若我说你不信，
大老爷，唉，嗨大老爷!
(唱)营门外有一个张继贤。(留)
曾 钦：(唱)听说仁兄来河南，
松绑!
(唱)叫人听见好心酸，从前作了差错事，
悔前容易悔后难。(提)
新雄!
新 雄：伺候!
曾 钦：可想见你家太老爷么?
新 雄：倒也想见，但不得见。
曾 钦：新府去见。
新 雄：恐怕门下人阻挡。
曾 钦：我赐你令旂令箭，无人敢挡。请!
(诗)昼夜思想泪悲酸，
那料相逢在此间。
新 雄：(诗)不得一树来结果，
岂能异乡把身安。(下)
曾 钦：众将带马回府。(众下)
第二十场 团 圆
(张温上万北辰随上)
张 温：(诗)得胜猫儿欢似虎，
凤凰下架不如鸡。
新 雄：(上)来在新府，有人无人?
番 兵：(上)做什么的?
新 雄：传禀太老爷得知，就说新雄来见。
番 兵：难得见，不得见，有令旂令箭才得。
新 雄：瞎眼的狗头!这不是令旂令箭，拿去!
番 兵：验箭，放入。(新雄入)
新 雄：哎呀太老爷!(三唢牌子)
张 温：哎呀新雄!
新 雄：太老爷受屈了!
张 温：还怪我命该如此，却怎么未见你家少爷?
新 雄：我家少爷，现在府门以外。
张 温：令他进府来。
新 雄：有请少爷!
张继贤：(上)罢了父亲呀!(三唢牌子)父亲受屈了!
张 温：为父命该如此。
张继贤：身后他是何人?
张 温：那是为父收了个螟蛉女儿。女儿，见过你那哥哥。
万北辰 妹妹
： 见礼了。
张继贤 哥哥
番 兵：(上)曾老爷到!
张 温：那一个曾老爷?
张继贤：就是我那曾钦贤弟。
张 温：哎呀，我不得活了!
张继贤：父亲，儿我也要见他。
万北辰：儿我正要会他。
张 温：儿要见他，女要会他，为父何必惮怕，女儿退了。(万北辰下)有请!
曾 钦：(上)(曾钦见张继贤)罢了仁兄!(三唢子)仁兄到了，换衣来。(张继贤穿官衣)仁兄受弟一拜。
张继贤：我也有一拜，你我同拜。(同拜)
曾 钦：(唱)从前做事少检点，
连带仁兄受屈冤。
张继贤：(唱)事到临头怎怨你，
还怪为兄时运低。
曾 钦：仁兄请来上坐。
张继贤：为兄不敢。
曾 钦：怎见不敢?
张继贤：我父在此，因而不敢上坐。
曾 钦：原来伯父到了，速快把衣换过。(温换蟒分坐)新雄，家眷一在那里?
新 雄：一在李家庄容身。
曾 钦：大令一道，速接家眷。
新 雄：接令!(下)
曾 钦：伯父，你这镔铁宝剑，是家内旧有的，还是那里得来的?
张 温：是你不知，那日船行河湾，收来一个义女赠给我的。
曾 钦：伯父，可令我见得一面?
张 温：那有不与你相见之礼，人来!请你家姑娘。
曾 钦：(出位)小姐在那里?(二人碰头，万北辰打曾钦耳光)
万北辰：好强盗呀!
(唱慢板)
一见强盗黑双眼，圪登登恶火往上翻。
我哥哥百万贤，强霸你姐姐结良缘，
我有个嫂嫂是大贤，才令我姑嫂一处眠，
入罗帏才把你机关绽，红绫被才知你是男，
恨强盗你吃了豹子胆，强霸裙钗结良缘，
满门人等你杀坏，黑夜漆漆逃北番，
到今日新府曾见面，无义的贼人偿命还!(留)
曾 钦：(唱)小姐休把我埋怨，
埋怨我来是枉然，
从前不为杀家眷，
焉有乌纱紫罗兰?(提)
新 雄：(上)家眷到。
曾 钦：有请!
(曾太婆、曾桂娟同上)
曾太婆：(曾太婆打曾钦)走!(曾钦跪)
张 温：缘何你命曾老爷下跪?
曾太婆：他从前杀坏万全满门家眷，害的我门婿女娃好不可怜!
张 温：无有从前，焉有今日，请开恩，让他起来。
曾太婆：念起亲翁讲情，奴才站起去!(曾钦起立)
曾 钦：谢过!
张 温：你身后那是何人?
曾太婆：我的女儿，你的儿媳呀。你的旁侧是谁?
张 温：我的女儿，你的儿媳。
张 温
：儿呀，上前拜见!(娟、辰上拜)
曾太婆
张 温：全家团圆，下边摆宴。请!
(鼓乐声中，众同下)(剧终)
①唐韩愈文：障百川而东之，挽狂澜于既倒。匡时济世的意思。
②原计：清代使用制钱每一百扣二三文叫丢底子。
③饶恕一回的意思。
④土语，生气咬牙的声音。
⑤土语，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出 处：汉调恍恍（第四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