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台《牧牛》剧本
人物 牧童、村姑
(上场，牧童和村姑)
牧童 (数板)日落西山黑圪黝黝，
黑娘养下个黑丫头，
黑爹一见发了个愁，
牛圈拿出个黑箩头，
想把她扔在村外头，
隔壁过来个二大娘，
左也留，右也留，
才把她留在家里头，
过了十几个黑年头，
黑女子长到十八九，
黑女子心想挑黑菜，
手拿郝篮黑铲头，
抖起了黑劲往前走，
来在黑家地里头，
她峥拉，崩拉，崩拉，峥拉，峥崩崩峥
挑的那黑根黑叶黑菜头，
从南来了个黑小子，
赶的一对扁担角角黑犍牛，
他也来在郝家地里头放黑牛，
黑小子就把个黑女子看，
黑女子就把黑小子瞅，
不用你看，不用我瞅，
咱俩就是个黑对头，
旁人说媒我不用，
我请倒坐南衙的包黑头，
黑小子择下个黑道日，
订下一班黑鼓手，
黑锣，黑钹，黑号头，
还有四个黑轿夫，
黑女子坐的一乘黑绫子轿，
黑小子骑的一头黑犍牛，
张飞赶车在前走，
尉迟恭押轿在后头，
走黑凹，过黑沟，
步步踏的是黑石头，
走了半夜没月亮，
走了一夜黑山沟，
说了个紧走来的快，
来到黑小子大门口，
栽的一对黑旗杆，
挂的一对黑灯笼，
当院摆的一个黑香斗，
黑弓黑箭黑供头，
黑女子这边下黑轿，
黑小子那边下黑牛，
下罢黑轿拜天地，
黑天地下磕黑头，
黑女子这边拜几拜，
黑小子那边不儿丢不儿丢磕几头，
拜罢天地入洞房，
洞房没灯黑圪黝黝，
黑房黑檩黑椽头，
黑锅黑灶黑炕头，
黑匙黑碗黑勺头，
黑铺黑盖黑枕头，
黑揣黑摸上黑炕，
黑小子挨住个黑肉肉，
不隔三年并二载，
养下三个黑大头，
大的叫个一锭墨，
二的叫个车脂油，
只有三的生的白，
起名就叫黑炭头，
明公问我说那段，
臭臊秃娶了个粪爬牛。
(白)二老爹娘在世，穷的要甚没甚，二老爹娘去世，家中还是个罄尽。是我七十二行，未曾学会，只学会牧牛为生。今日观见天气晴朗，待我将干粮揣在怀里，前去深山牧牛一回，(向内喊)村子里的牛主家，把你那大牛、小牛、二岁子牤牛，一齐放将出来吧!(后台)大牛小牛，一齐出去啦!(牧童走场)哈哈!大牛、小牛，一同出去，只留下这二岁牤牛，今天犯在三老子手中，骑马带嚼子，骑牛攀角梢!骑上你个王八旦，(作骑牛状走场跌下来)啊呀!撂远啦!山东骑上撂在山西啦!把三老子胯也裂了!嘿嘿!这个二岁子牤牛，三老子每天喂你二升荞麦皮子，两个锅刷圪堵子，喂的你膘大啦!肉把骨头渣子也顶出来啦?你还嵌嵌撂了三老子一跤，今天惹恼三老子这个圪料脾气，上了高山头上，长长钉个橛子，短短的拴个缰子，把你拴在青石盘上，饿得你动也不能动，挣也不能挣，牛角梢子也不能忽醒，若要忽醒，抽头打你两棍，(走圆场就走就骂)眼看来在山凹，不免将牛放开吃草，待我歇他一歇。(歇息)咳!往日来在深山牧牛，只听得那红雀、青雀、八哥、鹦鹉、白灵子、画眉，吱吱吱喳喳喳，红火得要紧。今日来在深山牧牛，那红雀、青雀、八哥、鹦鹉、白灵子、画眉，哑鸣静悄，叫人好不烦闷。啊，有了!待我登高一望，(上山)说了个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在山头上。
(唱)上得了山来用眼瞧，
那边厢走来一个女娇娘那么那呼依哟咳。
头戴一朵花，身穿绫罗纱，
杨柳细腰腰，真乃一卡卡，
身子不大大，走得俏潇洒
心里想着她，口里念着她，
这娇娘不来活活坑死咱那么那呼依哟咳。
啊呀!那边山下走来一个娇娘，口里不住的哼小曲，不免等她到来，摸着她的脾气，麻缠她给我唱上一段两段，对，就是这般主意，哎!娇娘走来!
村姑 (内声)来来来着!
(唱)三月里来桃花儿开，
桃花红来李子花白那么那呼依哟咳!
行至在山前，见一个牧童，
头戴着草帽——
牧童 (唱)没有顶儿，
村姑 (唱)身穿着草衣……
牧童 (唱)没有领儿，
村姑 (唱)腰紧着草带，
牧童 (唱)没有敞开衣襟，
村姑 (唱)脚穿着草鞋——
牧童 (唱)没有底儿，
村姑 (唱)手拿着皮鞭，
牧童 (唱)单打那二岁小牛犊儿。
村姑 (唱)那口儿不住地吹横笛那么那呼依哟咳!
姑娘上前问，牧童哥你是听，
你家住那县并那村那么那呼依哟咳。
牧童 (唱)牧童开言道，娇娘你是听，
你问我家住，用手儿一指，
上指下指，左指右指，
东指西指，南指北指，
杨柳树下挂的一面好大的招牌那么那呼依哟咳。
村姑 (唱)妹妹把你问，牧童哥你是听，
要吃好酒该去那里寻那么那呼依哟咳。
牧童 (唱)要吃好酒去那杏花村。
村姑 (白)牧童哥请来见礼。
牧童 还礼还礼!有礼相还，不落亏欠，不知娇娘施礼为何?
村姑 牧童哥!人家娃娃问你一句话!
牧童 你要买一张画?南纸铺卖的好画，有洞宾戏牡丹，刘海戏金蝉，张生戏莺莺，吕布戏貂蝉，三个钱买上一张，贴上好看，不贴它你就扯转!
村姑 牧童哥，人家娃娃是问名姓的!
牧童 噢!你是问明星的?东有启明星，西有长庚星，南斗六郎星，北斗七星，人的人心，狗的狗心，吃了个馍馍，还了个点心，也不知道你问的哪一个心?
村姑 哎哟，牧童哥，人家娃娃是问村庄的。
牧童 弄风箱的?
村姑 问村庄的!
牧童 炖松香的，
村姑 问——村——庄——的!
牧童 噢!原来你是问村庄的，你瞧你这女子，咯哒哒哒咯哒哒哒!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你说了些甚!你是问的哪村哪庄，有名的便知，无名的咱可不晓。
村姑 提起此村，大大有名。
牧童 安锅镇子，天盖村，还是那张、王、李、赵住的那独家村?
村姑 哟!人家娃娃问的是外爷外婆住的那地道村!
牧童 原来问的你那外爷外婆住的那地道村!
村姑 正是!
牧童 娇娘随我来也!
村姑 来来来了!(走圆场)
牧童 翻过个梁梁，掉过个凹凹，拐了个弯弯，还有个岔岔，那就是你那外爷外婆住的那地道村。
村姑 有劳了，牧童哥请在吧，人家娃娃过去了。
牧童 娇娘慢走，娇娘转来!
村姑 牧童哥还要言讲什么?
牧童 适才牧童哥听见你在那山下唱着小曲走来，唱得真好听，你给牧童哥也唱上一段两段。
村姑 哎哟，牧童哥，是你听错啦，人家娃娃一生一世也不会唱小曲。
牧童 你当真不会?
村姑 当真不会!
牧童 你要是会唱小曲，你就给我唱一个小曲，你要是不给我唱一个小曲，我就敢骂。
村姑 你就骂死人家娃娃也不会唱小曲。
牧童 嘿嘿!死了爷爷哭孙子哩!——这倒是个傲蹩蹩脾气!你再不给我唱，我就要骂啦。
牧童 (高声)哒咧呔!适才那边山下那个唱小曲的女子听着，你会唱小曲就给我唱一个小曲，你要是不给我唱一个小曲，我就敢把你妈………
村姑 (急问)呀呔!你敢把她妈怎么样，你敢把她妈怎么样?你敢……
牧童 (笑)怎么样也不敢怎么样，你妈是我老外母娘!搬将来送回去，跌倒还得扶起去，过年捏的枣山，一动也不敢动，挣也不敢挣，怎么样也不敢怎么样!
村姑 休要巧言骂人。
牧童 那么你不给牧童哥唱一个小曲?
村姑 牧童哥，人家娃娃来在深山，四顾无人，有心唱一个小曲，就是没有帮腔之人。
牧童 牧童哥给你帮腔!
村姑 你还会帮腔?
牧童 哎呀!牧童哥就是个会呀得儿不会!
村姑 你住住住了吧，你会帮腔就说你会帮腔，你不会帮腔就说你不会帮腔，怎样与妹妹讲下个会呀得儿不会!
牧童 (白)哈哈!这个女子生得伶俐、长得俏，鼻子周正、嘴儿小，说出话来惹人笑那个怪巧妙!咱不会帮腔姑娘到来气，牧童哥给你帮腔。
村姑 你倒会帮腔?
牧童 会帮腔!
村姑 如此请!
牧童 请!
村姑 请!
村姑 (唱)提起二郎本姓杨，
牧童 哥帮腔着!
牧童 不误事，帮腔着哩!
(唱)那依哟咳，那依哟咳，那么依哟咳!
村姑 (唱)身穿上一身鹅橙黄那么那呼依哟咳!
爱我把曲唱就该娶过我，
牧童 (唱)手中无有钱，干急无奈何，
村姑 (唱)你要是没有钱，对我爹爹说，
牧童 (唱)对你家爹爹说，把你许给我，
村姑 (唱)许你便许你，还得你打个锣，
牧童 (唱)我就不打锣，
村姑 (唱)你要是不打锣，我就走了他啰，
那呼依哟咳。(欲走)
牧童 (唱)唉咳哟!唉咳哟!
妹妹你回来嘿咳，
妹妹你回来嘿咳，
村姑 (唱)叫妹妹回来还得你打个锣。
牧童 (唱)我给你打个锣，
村姑 (唱)打个什么锣?
牧童 (唱)打个太平锣!
村姑 (唱)锣儿怎样响?
牧童 (唱)锣儿响叮当!
村姑 (白)牧童哥!唱得好呀不好?
牧童 唱得很好!
村姑 唱得很好了，就该放妹妹过去!
牧童 放你过去倒也不难，牧童哥有个五月散花要你对得上去。
村姑 要是对不上去呢?
牧童 死在深山，烂在水滩，野鹊子掏你，黑老鸦咬你，也不放你过去。
村姑 如此请来。
牧童 (唱)正月里来什么花花开呀开?
村姑 (唱)正月里来迎春花花开呀开!
牧童 (唱)什么花，
村姑 (唱)迎春花，
牧童 (唱)什么花花?
村姑 (唱)迎春花花花花开!
合唱 (唱)哎哩哎咳咳咳哟哟哟哟，
那七开八开花开有人爱!
牧童 (唱)七不隆冬哎哟哟!八不隆冬依儿哟!
合唱 (唱)一朵一朵莲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开!
七开八开花开有人爱。
牧童 (唱)二月里来什么花开又开?
村姑 (唱)二月里来水仙花开又开!(衬词同前)
牧童 (唱)三月里来什么花开又开?
村姑 (唱)三月里来桃杏花开又开!(衬词同前)
牧童 (唱)四月里来什么花开又开?
村姑 (唱)四月里来蔷薇花开又开!(衬词同前)
牧童 (唱)五月里来什么花开又开?
村姑 (唱)五月里来石榴花开又开!(衬词同前)
村姑 牧童哥，对得好呀不好?
牧童 对得倒也不错。
村姑 对得不错，就该放妹妹过去。
牧童 放你过去倒也不难，牧童哥还有个四大圆要你再对上去!
村姑 对不上去呢?
牧童 死在深山，烂在水滩，野鹊子掏你，黑老鸦啄你，也不放过你。
村姑 如此，二次请来!
牧童 (唱)天上圆来什么东西圆?
什么东西在两边?
什么东西掉下来打了一个滚?
什么东西闹喧天么依哟咳?
村姑 (唱)天上圆来月亮圆!
南斗北斗在两边!
雨点子掉下来打了一个滚!
雷声闪电闹喧天么依哟咳!
牧童 (唱)地下圆来什么东西圆?
什么东西在两边?
什么东西掉下去打了一个滚?
什么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村姑 (唱)地下圆来井口圆!
一对对水桶在两边!
水斗子掉下去打了一个滚!
担水的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牧童 (唱)场里圆来什么东西圆?
什么东西在两边?
什么东西过来打了一个滚?
什么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村姑 (唱)场面里圆来筛子圆!
杈耙扫帚在两边!
碌碡过来打了一个滚!
碾场的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牧童 (唱)家里边圆来什么东西圆?
什么东西在两边?
什么东西翻来翻去打了一个滚?
什么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村姑 (唱)家里边圆来锅口圆!
匙箸碗盏在两边!
勺子翻过来翻过去打了一个滚!
做饭的人儿闹喧天么依哟咳!
村姑 牧童哥，对得好呀不好?
牧童 对得很好!
村姑 对得很好，怎还不放妹妹过去?
牧童 啊!这次你要在对上，我双手作揖把你送过去。
村姑 一言为定?
牧童 绝不反悔。
村姑 如此请来!
牧童 (唱)你家门前有一座桥?
每天眊你我走三遭?
村姑 (唱)休要你走来休要你眊!
我家的男人怀揣钢刀!
三刀两刀将你的头砍了!
再问你敢眊不敢眊?
牧童 (唱)把哥的头砍了，那么也无妨，
哥变一个花蝴蝶门背后藏，
单等小妹妹你开门过，
花蝴蝶落在妹妹你身上。
村姑 (唱)落在我身上，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全都会耍网，
三网两网将你网，
把你送在大路旁。
牧童 (唱)送在大路旁，那么也无妨，
哥变成苗桑树长在路旁，
单等小妹妹你来采桑，
那桑枝儿挂烂你的花衣裳。
村姑 (唱)挂烂花衣裳，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是个木匠，
三斧两斧砍倒你，
把你送到大黄河，
牧童 (唱)送在大黄河，那么也无妨，
哥变成一条鲤鱼水里边藏，
单等小妹妹你来挑水，
鱼尾摆在你水中央。
村姑 (唱)摆在水中央，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是个打鱼郎，
三网两网将你网，
吃了你的肉来喝了你的汤。
牧童 (唱)吃肉又喝汤，那么也无妨，
哥变成根鱼刺碗底里藏，
单等小妹妹你来喝汤，
那鱼刺儿扎在你嗓子上。
村姑 (唱)扎在嗓子上，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手艺高强，
三八两下取出了你，
把你送在花园旁。
牧童 (唱)送在花园旁，那么也无妨，
哥变成个蜜蜂花里边藏，
单等小妹妹你来采花，
那蜜蜂爬在你脸蛋上。
村姑 (唱)爬在脸蛋上，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会耍水枪，
三枪两枪打死你，
把你送给五阎王。
牧童 (唱)只有阳间世，那有五阎王，
再不要捣鬼来撒谎，
你有心来我有意，
合心合意咱配成双。
村姑 牧童哥!对得好呀不好?
牧童 对得不错，
村姑 既然唱也唱得很好，对也对得不错，这回可该让你双手作揖把妹妹送过去了吧?
牧童 (拦住)慢走!慢走!送你过去，倒也可以，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村姑 什么事?
牧童 要你声音喊得高高的，嗓子放得亮亮的，清清脆脆叫上一声牧童哥，就放你过去!
村姑 怎么个叫法才算清清脆脆哩?你先叫来!
牧童 对!我教你，你好好看着，身子站得正正的，双手摆得顺顺的，叫出来要清清脆脆，“牧——童——哥”!
村姑 哎……!
牧童 我要你叫我，怎么你倒先答应起来啦?
村姑 噢!是叫我叫你?
牧童 是呀!
村姑 那么你把耳朵掏得净净的听着!那旁站的可是牧童?
牧童 哎!叫我牧童哥哥!
村姑 噢!叫错了重来，那旁站的可是牧童儿……
牧童 (急问)你叫的什么?
村姑 哥——哥——!
牧童 唉——!
村姑 (急忙跑过去)牧童哥，少陪了!
牧童 咦!偷跑啦!妹妹回来，姑娘慢走……!看她那个小嘴嘴叫得多么好听，待我也学一学：“牧童哥哥”哎哟!把腰也裂啦!今儿天气也不早啦，牛犊子也吃饱啦，我也该回家去吃饭去啦!
(唱)骑在牛背转回家。(赶牛)
出处：府谷二人台艺术/郭侯绪编著.— 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