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越剧《卖青炭》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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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卖青炭》 剧本唱词卖青炭 金香红口述 选自:《落地唱书》/张继舜搜集整理,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3月

(表)清朝光绪年间,绍兴府平安镇的杂货铺里,发生过一桩轰动一时的新闻。欲知此事如何,且听—— (唱)日出东方红泛泛, 里厢走出倪小环; 伊手脚勤快待人好, 眉清目秀像潘安。 只因生来是苦命, 好比黄连拌苦胆。 那年乱兵来造反, 跟着大人去逃难;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伊爹娘双双中流弹。 上街哭来下街喊, 流落街坊做讨饭。 朝奉先生王老三, 见伊生得勿推扳, 反正勿要花工钱, 把伊留归店堂间。 叫伊烧茶又煮饭, 又将茶壶、酒壶、夜壶端, 有空还要做买卖, 害伊整天忙到晚。 生活苦点倒不怕, 只恨朝奉忒刁蛮, 起早落夜手勿歇, 还要骂伊在偷懒。 稍不如意就要打, 真好比,鸟入樊笼展翅难。 格歇里,伊一一卸脱排门板, 回头再将朝奉喊。 (白)“朝奉先生,请起来吃早饭啦!” (唱)朝奉今年五十三, 老鼠胡须嘴边衔, 为人势利又刁钻, 嫖嫖赌赌人又懒。 昨夜麻将歇得晏, 铜钿输脱交交关—— “哼!又勿是火烧店堂间, 要侬哇啦哇啦死命喊!” (白)“哎,面汤水呢?” (白)“喏,早摆好了。” (白)“去,早饭捧出来!” (白)“是!” (唱)“抬起头来一眼看, 今朝小菜倒还崭, 第一碗,乌背鲫鱼精肉嵌, 第二碗,金华火腿薄薄摊, 第三碗,湖羊尾巴太油蘸 第四碗,剖开两只灰鸭蛋, 第五碗,青壳螺蛳笃屁眼, 铜罐煮的晚米饭, 绍兴老酒连壶攀, 旁摆金边小酒盏。 开口叫声倪小环, 侬双眼睛勿要馋, 赶快去扫店堂间, 买主来了省得烦。 喔唷唷,饭里为何黄沙掺, 差点把我金牙也磕翻, 侬过来,巴掌给侬当早饭, 省得下次侬再犯。” (白)“喔唷!喔唷!” (白)“哪会有介痛?侬给我财神菩萨前面去跪咚!” (唱)“骂声侬格小讨饭, 今朝故意来捣蛋, 侬一双眼睛肉里嵌, 做出事体介刁奸, 勿是我留到店堂来, 侬尸骨早已抛荒山, 勿打勿转贱骨头, 狗肚肠好好弯一弯。” (白)“好!买主勿来,侬勿准起来。唉!麻将搓得吃力煞啦,我困早觉去哉。侬店堂管牢!” (唱)太阳出来红灿灿, 里旁走出白牡丹, 伊家住白果树下吊桥弯, 阿爸名叫张大南, 姆妈名叫蔡花苑, 生下兄妹一大班; 大阿哥,天然舞台敲鼓板, 二阿哥,跑东过西做小贩, 三阿哥,街头摆摊补凉伞, 四阿哥,替人跑堂落客栈, 小阿哥,扭扭捏捏演花旦, 伊排行第六是小囡。 今朝家里喊来裁缝一大班, 翻棉袄来做长衫, 布料等辈都到齐, 还少茶叶与青炭, 手拎一只杭州篮, 特地叫伊来采办。 杂货铺去转一转, 顺便也看看倪小环。 小环他,为人诚实心肠好, 与伊心有灵犀一线攀。 可恨朝奉真荒诞, 专门虐待将他难, 还缠七缠八勿正经, 心想调戏白牡丹。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除非太阳出西山, 行来已到杂货铺, 伊开口就把伙计喊。 (白)“喂,买东西啦!哟,小环,侬跪咚做啥?” (白)“嘘!轻一点。喏——” (唱)“刚才朝奉吃早饭, 一颗黄沙把牙嵌, 脱出一双田螺眼, 骂我故意来捣蛋, 两个巴掌还不够, 罚我跪在店堂间, 脚窠头跪得红火火。 买主勿来勿能站。 这种苦头多心酸, 我真好比落牢监。” (白)“哦……” (唱)“朝奉做事实刁奸, 像前世与侬有啥冤, 哥哥请你放宽心, 蛟龙何愁困沙滩? 我娘舅也很同情侬, 要帮你跳出鬼门关。” (白)“真咯!倷大安娘舅真好!’” (白)“那还有假,他还想帮你——成家呢!” (唱)“难得倷俩好心肝, 不过此事难上难, 我孤单一人空双手, 何处能去把身安?” (白)“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勤劳,何愁肚不饱!喏,不是在唱《三番十二郎》吗,只要你像十二郎,成家立业总会有希望。” (白)“唔,有道理。” (白)小环哥,《三番十二郎》你会唱吗?” (白)“我不大会唱,只能接接腔。” (白)“趁店里无人,侬帮我接腔,伢唱一吗?” (白)“不,我怕。” (白)“怕啥?” (白)“朝奉在里面困觉,惊醒了不但要骂我,恐来戏弄你。” (白)“那要他自讨苦吃。” (白)“那格话?” (白)“喏!附耳过来。(作耳语)这样,侬看如何 (白)“唔,好!” [两人唱《三番十二郎》。白主唱,倪接唱,有时合唱。 (唱)“有户人家本姓王, 一共生下十二郎, (小喂唧唧,小喂咯咯) (小小三喂三番十二郎) (郎当喂格郎当喂) 大郎哥哥是个种田郎, 春种秋收喜洋洋, 窸哩哩簌,定令令蓬, 窸簌定蓬割稻忙。 (小喂唧唧,小喂咯咯) (小小三喂三番十二郎) (郎当喂格郎当喂) 二郎哥哥是个好木匠, 手拿斧头在工场, 劈哩哩啪,啪哩哩劈, 劈哩啪啦造新房。 (小喂唧唧,小喂咯咯) (小小三喂三番十二郎) (郎当喂格郎当喂) 括号内衬字各段相同。下略。 三郎哥哥裁缝有名望, 手捏剪刀整天忙, 嘁哩哩嚓,嚓哩哩嘁, 嘁哩嚓啦裁衣裳。 四郎哥哥簟匠本事强, 手拿蔑刀劈蔑忙, 窸哩哩吱,吱哩哩窸, 窸哩扑落编箩筐。 五郎哥哥是个巧石匠, 手捏鎯头敲石忙, 丁令令笃,笃令令丁, 凿出狮子和白象。 六郎哥哥烧莱在厨房, 手拿菜刀整天忙, 笃笃笃笃,爽爽爽爽, 烧出小菜喷鼻香。 七郎哥哥是个补鞋匠, 手捏钻头补鞋忙, 吱哩哩咋,咋哩哩吱, 补起鞋来蛮漂亮。 八郎哥哥剃头最灵光, 手拿剃刀整天忙, 窸哩哩簌,簌哩哩窸, 剃出头来真时样。 九郎哥哥是个油漆匠, 手拿漆帚整天忙, 吱哩哩沙,沙哩哩吱。 耐耐心心漆嫁妆。 十郎哥哥会做泥水匠, 手拿砖刀能打墙, 扑哩哩白,白哩哩扑, 给人造起新瓦房。 十一郎哥哥是个打铁匠, 手捏鎯头打铁忙, 丁令令当,当令令丁, 打出铁器亮堂堂。 十二郎哥哥做帐房, 手捏算盘算帐忙, 的哩哩笃,笃哩哩的, 帐目算得蛮清爽。” (表)二人《三番十二郎》一唱,困在里面的王老三哪格呢?喏—— (唱)早觉困得真安耽, 好像肉猪在打鼾, 忽听有人唱起歌, 口音却像白牡丹。 可比狗见肉包子, 伊连忙起床到店间。 (白)“呵罕!倷唱得真好!” (白)“呃,先生!” (白)“哼!倷倒有趣,给我马上到五里铺收帐去!” (白)“小环哥,这——” (白)“做啥?倷来咚打俏眼呀?快去!再勿去,我又要给侬吃五香豆腐干哉。——唷,牡丹姑娘呀!” (唱)“说起侬个白牡丹, 名气实头勿推扳! 过路人碰着侬白牡丹, 绊着石头跟头掼; 烧饼师傅看见侬白牡丹, 一炉烧饼烧成炭—— (白)“哼,乱讲!” (白)“勿讲虚话,还有啦。侬再听咚——” (唱)“喏,剃头师傅看见侬白牡舟, 眼睛盯牢勿转弯, 一个买主来剃头, 鼻尖割得鲜血溅。” (白)“啐!” (唱)“裁缝师傅看见侬白牡丹, 长衫勿裁裁短衫, 裤裆弄里钉钮襻, 害伊生意回话还。” (白)“呸!” (唱)“簟匠师傅看见侬白牡丹, 白篮上面也上环, 好比一只大饭篮, 侬话犯关勿犯关?” (白)“瞎扯!” (唱)“豆腐店倌看见侬白牡丹, 做做事体会昏还, 三个铜钱笃豆腐, 一作豆腐剩块板。” (白)“胡说!” (唱)“肉店老板看见侬白牡丹, 拎起提刀乱来斩, 啪啦嗒,五个手指都斩落, 光剩一块手底板。” (白)“乱话!” (唱)“铁匠师傅看见侬白牡丹, 擎起鎯头乱来掼, (把)徒弟脑浆敲记出, 害得伊去坐牢监。” (白)“好啦,勿要再嚼舌根了。” (白)“嘿,讲讲笑笑,一世勿老。喏,今朝机会难得,待我关上排门……” (白)“慢!今日又勿盘点,我要买青炭咧!” (唱)“姑娘呀!自从见侬白牡丹, 我日也想来夜也盼, 三魂六魄都走散, 一日到夜呆病犯, 去打牌九牌配错, 成局麻将自拆散, 坐勿稳来立勿安, 三餐茶饭味道淡。 今日侬来到店堂间, 真像菩萨救苦难, 只要侬肯依从我, 青炭随侬挑几担, 再送茶叶三斤三, 外加五十灰鸭蛋。 来来来,只要今日遂我愿, 就是做鬼也心甘。” (表)白牡丹见朝奉欲行非礼,气得浑身发抖,来个左右开弓,向朝奉脸上啪啪打了两个巴掌。谁知色鬼王老三,仍是嬉皮笑脸。 (白)“嘿嘿!侬越是打我,我越加欢喜侬啦!” (白)“哼!侬再动手动脚,我要喊救命了!” (白)“嘿!侬就是喉咙喊破,谁肯前来招怪?今朝我可比水蛇拖田鸡,侬逃勿出我手心去哉!” (表)正在一发千钧之际,白牡丹猛然想起,倪小环和娘舅已快到了,忙尖声大喊:“娘舅!快来呀!”紧接着,外面果然响起了“开门,快开门”的喊声。 (白)“哈,真的是我娘舅来了!” (白)“遭末犯关哉!” (白)“再勿开,我敲进来了!” (白)“来哉,来哉!” (唱)牡丹娘舅钱大安, 五大三粗种田汉, 一把抓住王老三, 真假猛虎把羊衔: “骂一声,朝奉侬真好大胆, 大白天,竟敢调戏我外甥囡, 今朝岂能侥过你, 要死要活侬自拣。” (白)“倪小环,拿绳把伊捆起来再话!” (白)“喂,绳索货架上有咚。” (白)“好话咯,倷绑末勿要绑,唉!” (唱)“钱大安呀钱大安, 侬火平平来气散散, 千错万错是我错, 青天白日排门关, 不该野猫想拖鸡, 不该调戏白牡丹, 任何条件都好讲, 求求侬,哇啦哇啪勿要喊。” (白)“哼!侬还要脸皮呀?” (唱)“侬脸孔已经尿布包, 皮儿剥掉就是胆, 今朝一定不罢休, 定要送官去严办。” (白)“今朝饶饶我,我……” (唱)“眼前只有两条路, 侬要官办办还是私办办?” (唱)“这——侬娘舅总要开开恩, 但不知,哪格叫做官办办?” (唱)“喏,官办办,蛮简单, 把侬绑到县堂站, 今朝罪行一把摊, 县官一定会严办, 脱落裤子打屁眼, 起码要打四十板。 打得侬,皮破血流还要烂, 打得侬,昏天黑地两眼翻, 然后将侬来判刑, 一脚踢落坐牢监。” (唱)“喔唷唷,官办办我是做人难, 请问哪格叫做私办办?” (唱)“喏,私办办,勿犯难, 罚侬银子三十三, 把我外甥女婿寻一个, 再加两篓好青炭。” (唱)“唷,银子青炭都好办, 可外甥女婿难上难, 这要问侬外甥囡, 勿知啥人伊看上眼?” (唱)“哈,外甥女婿更好办, 就是侬伙计倪小环, 伊到我家来入赘, 我老汉勿再受孤单。 外甥囡由我来作主, 从此我养老有靠山。” (唱)“哎,我偷鸡勿着蚀把米, 像木匠做枷自家扮, 交运反交倪小环, 想想真是心勿甘!” (唱)“哼,若是勿肯应下来, 我看还是去官办。” (白)“慢点慢点。唔……嗳!” (唱)“我真是,肉骨头敲鼓荤(昏)冬冬, 看起来,倻机关已经早安排! 今日我像老鼠落了, 再勿应承登天难。” (白)“一截两开,快点话来——侬有勿有想好哉? (白)“想好哉,想好哉。我答应,我答应!” (白)“口说无凭,立据为证——” (白)“喔,我写,我写!咳!” (唱)“牙齿打落肚里咽, 只好低头写伏辩, 银子拆蚀勿用讲, 连得小环也走散, 求倷勿可讲出去, 大恩大德记心间, 条件讲落统兑现, 此案我定勿再翻。” (白)“拿来!这张凭据我就收下了。” (白)“好,格样子倷总好饶我哉!” (白)“饶侬就饶侬。小环,牡丹,伢挑起青炭,拿好银子、茶叶,走!” (白)“唉!真是自讨苦吃!” (唱)为人行为须检点, 岂能调戏女婵娟? 一本小书已唱完, 该死朝奉王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