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戏《照乘珠》剧本
说 明
春秋时，齐国即墨，有兄弟二人，兄冯年娶妻任氏；弟冯时在学读书。冯年讨账外出，家丢叔嫂二人。适其妗母吴氏要朝山进香，将表妹郑芳云寄托其家暂居。而任氏母忽患急症，被弟任杰接回娘家。冯时为避男女之嫌，夜宿书房，留芳云独宿家中。冯时把此情况告知同窗田成公子，田久垂涎芳云貌美，知芳云独宿，便借词回家，潜至冯家欲图非礼，却遇鄰妇贾氏盗物先至，黑夜中田误为芳云，遂在冯年房中行奸。冯年夜归闻声，疑妻与人通奸，忿杀二人随即逃走。芳云躲在床下尽悉其情，但冯时不忍芳云出面，送其回家，自愿承担命案罪责。
县官俱田府势大，刑逼冯时承招，定成死罪。芳云问讯，与母至监探望，并言将上告为冯明冤，冯时以照乘珠相赠，二人遂定终身。芳云至京鸣冤于太后，辩明冤屈，救出冯时。太后以芳云聪慧勇敢，收为义女，成为公主。此时、晋、鲁、卫、曹进攻齐国，冯时与其兄冯年、郑雄、任杰等奋勇杀敌、俱里大功，各获封赏，而冯时因芳云在宫亦招为郡马。
此剧又名“四国攻齐”“登台笑客”，故事略见“列国演义”第五十六回。
场 目
第一场 别 家 第 七 场 探 监
第二场 依 亲 第 八 场 喊 冤
第三场 接 姊 第 九 场 朝 审
第四场 宿 馆 第 十 场 御 侮
第五场 错 杀 第十一场 婚 配
第六场 逼 供
人 物 表
冯 时 小 生 贾 氏 丑 旦
冯 年 须 生 刘 敏 须 生
任 氏 正 旦 郑 雄 毛 净
郑芳云 小 旦 吕 远
吴 氏 正 旦 齐顷公 须 生
任 杰 武 生 太 后 老 旦
田 成 丑 陈须无 净
四朝官：高固、国佐、田显、邴夏。
四使臣：郤克、季孙行父、孙良夫、公子首
内 侍：校尉、宫女、四将、役、家人、狱卒以上均杂角乡约、地方
第一场 别 家
冯 时：(上引)
奋志寒窗，读书五车学业广；
满腹文章，一举成名桂子香。
(诗)少年功苦伴灯忙，铁砚磨穿笔生香；(坐)
但得名登龙虎榜，一朝事业万代扬。
小生即墨县人民，姓冯名时字光宗，年方一十八岁。椿萱去世，哥哥冯年，送我在学攻书。嫂嫂任氏，主持中馈，清早起来，净脸已毕，且看哥嫂吩咐。
(冯年与任氏同上)
冯 年：(唱)只因家中苦事忙。
任 氏：(唱)夫妇相随到草堂。
冯 时：兄嫂万福。
冯 年：兄弟少礼。
冯 时：兄嫂前来，早至草堂，有何话说?
冯 年：兄弟不知，只因父亲在时，留下许多账务未曾讨要，今欲去讨，特于你叔嫂说知。
任 氏：相公。
冯 年：娘子。
任 氏：这一出门讨要帐债，不必十分过勒，若遇贫穷之家，还须宽限些才好。
冯 年：言之是理。
冯 时：哥哥出门讨债，可能几时回来?
冯 年：这个难以预定，大约一半月方能回来。你也不必向书房去了，就在家中看书，以便看守门户；待兄回来，再去上学。
冯 时：遵命。
冯 年：娘子，你且收拾包裹，我就要起程。
任 氏：晓得。(下、取包裹上)
冯 年：(唱)因家事常在外执券讨账，故不得冒风尘去奔他乡。
多半月少十日大料不爽，你叔嫂谨门户暂度时光。
冯 时：送哥哥！
冯 年：免送。(下)
任 氏：叔叔。
冯 时：嫂嫂。
任 氏：(唱)你兄长出门去他乡讨账，倒叫我心儿里暗加愁肠；
怕的他性情刚语言不让，为微利恐与人争短论长。
冯 时：(唱)我哥哥素为人直正豪爽，必不肯为小利人前逞强；
愿嫂嫂放宽心且免悲伤，掩柴扉且待我兄长还乡。
(同下)
第二场 依 亲
郑芳云：(上念)
绣闺春暖月初晴，窗外海棠发嫩萌。
奴乃郑氏芳云。年方一十六岁，父亡母寡，哥哥郑雄，日夜入山采猎，母亲吴氏，要往泰山进香，清早起来，只得伺候。
吴 氏：(上念)
心想泰山去进香，但愁女儿无伴当。
郑芳云：母亲万福。
吴 氏：我儿少礼。儿呀！为娘要往泰山进香，留你在家不便，我想将儿送与你冯表兄家中，与你嫂嫂作伴，不知你意如何?
郑芳云：母亲，冯家虽是内亲，现有我二位表兄，男女有别，如何去得！
吴 氏：儿呀！是你不知，冯年出外未回；二相公在学攻书；只是你嫂嫂任氏在家，贤良第一，正好相依。不必多言，收拾包裹，随娘去吧！
郑芳云：晓得。
(唱)听母言低下头自己参想，只因我年纪幼无有伴当；
遵母命依亲眷只得前往，绣房中先包裹随身衣裳。
(下)
吴 氏：(唱)只因我泰山去进香为上，年幼女无侣伴牵挂心肠；
惟有我外甥家可托可往。小姑姑和嫂嫂同处何妨。
(下、又同郑芳云上)
(唱)母女们徒步行自觉不雅，
郑芳云：(唱)遇见人羞惨惨暗整罗裙。
吴 氏：来至已是，甥儿开门。
冯 时：(上唱)
猛听得双环响连拍数下，莫不是我哥哥讨账还家。
急忙忙启开门上前迎迓，原来是老妗母表妹来家。
请到家中。(进)妗母万福。(揖)
吴 氏：罢了。
冯 时：妹子却好?
郑芳云：哥哥万福。
冯 时：且问妗母和表妹到我家，有何事情?
吴 氏：无事不来，你嫂嫂在否?
冯 时：现在内室。
吴 氏：请你嫂嫂，我有话说。
冯 时：是。有请嫂嫂。
任 氏：(上念)
丈夫讨账去他乡，从未闲步到草堂。
原来妗母、妹子到了，妗母万福。
吴 氏：承问。
任 氏：妹子却好。
郑芳云：嫂嫂万福。
任 氏：请问妗母妹妹，今到我家，有何话说?
吴 氏：你们不知。只因老身要往泰山进香，留你妹子年幼不便，托在你家暂住几日，不知你叔嫂意下如何?
冯 时：妗母说那里话。
任 氏：你我至亲，正好相依，只是妹妹莫嫌慢待。
郑芳云：好说。
吴 氏：既然如此，我即告别。
冯 时：何必去速！
吴 氏：家内无人，我还要去寻郑雄，吩咐门户。
(念)只因朝山去进香，甥男寄女度时光。
冯 时：送妗母。
吴 氏：免送。(下)
任 氏：叔叔，谨慎门户，妹妹随着我来。
(念)妗母行善去朝山，
郑芳云：(念)今人心内暗凄惨。
冯 时：(念)表妹到家住几日，前庭读书须避嫌。(同下)
第三场 接 姊
任 杰：(上念)
不幸母亲得疾病，腹内疼痛眼朦胧。
在下任杰。只因母亲疾病沉重，想念姐姐，只得前往冯家去接姐姐。
(唱)心内急马加鞭双足踩镫，一霎时便到了梅花村东。
来到门首下了马，急忙用手拍双环。
连叫几声，二相公开门，二相公开门。
冯 时：(上唱)
何人叫门声音重，想必事忙不消停。(开门)
原是任大哥到了，请到家中。
任 杰：见礼了！
冯 时：还礼了。请问任大哥，天色将晚，来到寒舍，有何事情?
任 杰：二相公不知，家母病重，想念家姐，命我来接。
冯 时：如此待我先请。嫂嫂快来！
任 氏：(上唱)
昨夜做梦梦不祥，今日眼跳心又慌。
原是兄弟到了。
任 杰：姐姐可好；
任 氏：承问。且问兄弟，这般时候到来，有何事情?
任 杰：姐姐不知，母亲偶得疾病，腹内十分难过，命我接你。
任 氏：呵！
(唱)听一言吓的我三魂不在，不由人泪珠儿滚滚满腮。
是何病就这样如此奇怪，教孩儿如何能放下心怀。
叔叔！
冯 时：嫂嫂。
任 氏：(唱)你先同我兄弟去将马带，为母病我只得哭上马台。
(同任杰下)
冯 时：嫂嫂去了，单丢表妹在家，男女一室歇宿，难免众人之言，这该怎么处?有了。不免今夜去奔书房，着表妹关上门户，独自在家歇宿，有何不可。贤妹走来。
郑芳云：(上念)
兄嫂恩情重，不忘手足情。
二哥，嫂嫂何处去了。
冯 时：娘家去探母病。家中无人，我要往书房中歇卧，你可关了门户。
(唱)非是我今夜晚装呆弄巧，孤男女同一室于礼不通；
自古道男女别纲常为重，这一去要显出玉洁冰清。
(下)
郑芳云：(唱)见表兄吩咐罢扬长去了，真乃是读书人情义两高；
似这样真君子世上稀少，到后来必定是人中英豪。
(下)
第四场 宿 馆
田 成：(内)咦！
(上念)呵呵呵！妙妙妙！人前显俊俏。
身穿花花衣；头戴方方帽。
文章我不看，戏场咱须到。
若遇红颜女，偷看花容貌。
真个好热闹，莫误了青春年少。
我学生田成的便是。我父现为齐国上大夫。自幼生来怕读诗书，专好游荡，娶妻别氏，时常劝我，因那日夫妇反目，来在书房歇卧。这般时候，关了门户才是。
(唱)与贱人结了气书房歇卧，自觉得冷清清难进被窝；
怎能得如花女夜夜伴我，方遂咱心头愿一世快乐。
冯 时：(上唱)
嘱表妹独自宿随声应诺，好一个伶俐的女中姣娥。
行来在书房门门儿倒锁，想必是田公子梦游南柯。
田兄开门来！
田 成：(唱)猛听得双环响有人唤我，是谁家夜行娘鹊渡银河。
喜孜孜开了门当面问过。(开门)
原来是冯窗友到此为何?
且问窗友，令兄不在，命你看守门户，今晚到此何故?
冯 时：只因家嫂娘家探病，单丢舍表妹在家，弟若在家歇宿，恐外人疑议，因此来到书房，特避瓜李之嫌。
田 成：是理。且问令表妹，可是郑雄的妹子么?
冯 时：正是。
田 成：呀！(背唱)
听他言好叫我心神不定，把一个妙人儿独留家中；
那女子我曾见人才出众，怎能够和姣娘一处调情。
冯时言道，他表妹独自在家，我不免悄悄前去，将门拨开，她是女流，岂奈我何！便是这个主意。冯窗友！
冯 时：田兄说什么?
田 成：你今夜晚来得正好，我欲回家，只虑无人看守，窗友到来，我便回去。
冯 时：奉送。
田 成：岂敢。(下)
冯 时：咳！
(唱)只见他举动间轻薄狂妄，全不象大人家后代儿郎。
掩上门我且把诗书细读，伴青灯对黄卷春满书房。
(下)
第五场 错 杀
贾 氏：(上唱)
恨强盗出门去不见回还，丢奴家成年月少吃没穿；
把隔壁和邻含齐都借遍，没一家肯慷慨借给米面。
奴乃胡成之妻贾氏。男儿家不成器，丢奴在家百无一有，饥寒实实难忍。适才听说冯家大嫂，娘家探病，二相公书房宵宿，单丢郑家幼女在家。我不免掇条凳子，爬过墙去，到他家偷得几件东西，当卖糊口。
(念)非是妇人丧廉耻，只因饥寒两字逼。(下)
郑芳云：(上唱)
静悄悄无伴侣独自一个，两眼儿哪里有什么睡魔。
只因我女孩儿胆气怯懦，对银灯直等待日升月落。
(起更)
贾 氏：(上)来至已是大相公门首，待我拨门。且住！只见明灯亮亮，郑家女儿在内，她若喊叫，我急切怎得逃过墙去。哈，有了。我且将大门开了，待她熄灯睡熟之后，再去拨门，偷些衣物。(下，起三更)
郑芳云：半夜三更，有人拨门，必是贼盗，这该怎处！不免将灯熄灭，躲在床下，待他去了，再作区处。(下)
贾 氏：(拨门、揣)幸喜床上无人，待我收拾衣物。(在床边取物)
田 成：(上念)
心想会娇娃，半夜入人家。
来至正是冯家门首，明月如画，怎么门尚未关，我且轻轻入内。(下、又上)此间已是卧房，怎么门也半掩半开。(贾氏在房内听见人声)
贾 氏：门外有人，这该怎么处?且在床边装睡便了。
田 成：(进)听见床上有人睡熟，想必就是郑家女儿，待我上床去抱。(下)
冯 年：(上念)
数月讨债未全完，一轮明月照人还。
冯年。讨债已毕，乘月色赶到家中，来至门首，只见大门半开半闭，这是何意?想必是兄弟贪心读书，将门误了。来至卧房门前，怎么门也未关。
田 成：娘子，我是公子田成，特慕娘子颜色来的。
冯 年：咳呀！好贱人，我不在家，做出苟且之事，如何容得。幸喜这边有刀，将二人一刀杀坏，方除我心头之恨。(杀)(杀田成，贾氏将首级提至月下)。贱人，你做的好事。呀！怎么不是我妻。将人误杀，如何了得。呀！有了。我不免逃奔他乡，再作区处。
(念)鲤鱼脱去金钩钩，摇头摆尾再不来。(下)
第六场 逼 供
冯 时：(上念)
天色大亮出书房，表妹夜色受凄凉。
呀！从早门儿大开，这是何故?问过表妹便知。表妹那里?咳呀，不好！不知何人将人杀坏，不先禀知乡地，乡约地方快来。
乡 约：
地 方：(上)二相公何事这样慌张?
冯 时：二位不知，昨晚有人将人杀坏我家。
乡 约：
地 方：怎么说将人杀坏，现在那里?
冯 时：在我哥嫂房中。
乡 约：
地 方：领我们去看。(下、又上)原来是一男一妇，男子好象公子田成。
地 方：是是是，是公子田成。妇人好象胡成之妻贾氏。乡约兄，我明白了。
乡 约：明白什么?
地 方：想必寻死来了。
乡 约：再不用胡说，事大事小，见官就了。二相公，你且看守尸首，我们前去见官，走，走！(下)
冯 时：怎么不见表妹。(下、又上)呀！表妹苏醒，表妹苏醒！
郑芳云：吓煞人也！
(唱)吓的我昏沉沉如同做梦，自幼儿那曾受这般惊恐。
睁开眼见表兄救我苏醒，怎见他忍不住血泪盈盈。
冯 时：妹子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郑芳云：哥哥不知，三更时候，有人拨门，知是贼人，躲在床下。见一贼妇人在床上包衣，忽然又来了一个男子，二人倒在床上，许多丑声。不一时又来了一个汉子，实是猛勇。
冯 时：便怎么样?
郑芳云：杀了二人，飞跑去了。
冯 时：咳，不好了！
郑芳云：(唱)吓的我颤兢兢魂魄不定，整半夜藏床下不敢出声。
冯时：咳！
(唱)听她言来路事字字清醒，杀的人却叫我难解其情。
田公子为什么故来送命，邻妇人又何故到此丧生。
是何人到我家立杀二命，此事儿却叫我如何担承。妹妹！
郑芳云：哥哥！
冯 时：你收拾包裹，速快回去，恐官到了连累于你，人命事有为兄承当。
郑芳云：咳，叫一声冯表兄，我母朝山，将妹子托在你家，不料遭此人命大案，是我现在床下，目视耳闻，我若回去，官府到来，你拿何言应答！
冯 时：(滚白)叫叫叫一声不明白的妹子，糊涂的小姐姐！我岂不知人命事大，留你在家，好作招对，但因你是少年女流，当官出头露面，心实不忍。想来这事，也是我命所招，与你何干，你回回回去罢。
郑芳云：(唱)见表兄哭啼啼将我苦劝，忍不住泪汪汪两眼痛酸。
没奈何依从他暂且回转，
冯 时：你回去吧！
郑芳云：呀！
(唱)却叫我心儿里怎不挂牵。(下)
冯 时：(唱)见表妹临出门凄凄惨惨，我怎肯为人命将她牵连；
看县尹他到来怎样判断，大料想这桩事有口难言。
(役引刘敏上)冯时接见老爷。
役 ：住轿。
刘 敏：下官刘敏。现为即墨县尹，乡地报到冯时家中杀伤二命，亲来检验。唤冯时。
冯 时：伺候。
刘 敏：尸首在那里?
冯 时：在后边房中。
刘 敏：领我去看。(看尸)冯时，你可认得这两个尸首么?
冯 时：认得，这个男子是公子田成。
刘 敏：怎么说是公子田成！可是上大夫的儿子么?
冯 时：是。
刘 敏：咳呀！女尸呢?
冯 时：女尸是邻居胡成之妻贾氏。
刘 敏：胡成今在那里?
冯 时：出外无踪。
刘 敏：这是谁的房子?
冯 时：是我哥嫂卧房。
刘 敏：你哥哥嫂今那里?
冯 时：哥哥出外多日，嫂嫂昨日娘家接去。
刘 敏：家中还有何人?
冯 时：只有小生一人。
刘 敏：这人是那个杀的?
冯 时：小生不知。
刘 敏：人来，这是火笺一支，唤两家尸主领尸。
役 ：是。
刘 敏：将冯时带了，回衙听审。
役 ：是。
刘 敏：(念)人命关天非小事，回衙听审定虚实。(绕场)唤冯时。
冯 时：有。
刘 敏：你适才言道，家中只你一人，再无别人。
冯 时：是。
刘 敏：这人是谁杀的?
冯 时：小生不知。
刘 敏：田公子如何得到你家?
冯 时：小生不知。
刘 敏：这妇人怎么得到你家，与公子同宿?
冯 时：小生一字不知。
刘 敏：你在何处歇卧?
冯 时：在前边歇卧。
刘 敏：下去。
冯 时：是。(下、田府家人上)
役 ：禀老爷，田府家人要见。
刘 敏：进来。
家 人：(进)老爷请了。
刘 敏：到此何事?
家 人：我家老爷在朝，夫人听得公子被杀，现有呈状。
刘 敏：呈状来。掌家请回，禀上夫人说，下官审问明白，便与公子报仇。
家 人：仗庇，仗庇。请了。(下)
刘 敏：夫人有状，看过才是。“告状人命妇孙氏，年五十二岁，为诱奸骗财不遂，杀伤人命事”。咳呀！好大主语。“氏子田成，与冯时同窗读书，诱至他家，与胡成之妻奸宿，氏子曾予银两无数，忽于昨晚，索诈不遂，将氏子与胡成之妻一同杀死。人命事大，哀哀上告”。哎呀！好呈状。呀！我想二尸脱去衣衫，一处歇卧，奸情自然是真，只是胡成既不在家，公子与贾氏同奸，就该在胡成家中奸宿，来至冯时家中何意?呵！是了，想是冯时平日与此妇有奸，引诱公子入马，因在他家奸宿，这也有之；杀坏二命，莫非冯时与公子争风么?不象不象。我适才验过，那妇人十分丑恶，他二人必不为丑妇争风，况冯时懦弱书生，亦不能力杀二命。即是能杀，现在他家奸宿，也是万万不肯的。但是二人去衣同眠。被杀根源，明明因奸情起事。哼，还要审问冯时，唤冯时。
冯 时：有。
刘 敏：冯时，田公子与贾氏通奸，为何不在胡成家中，偏偏到你家中，想是你与贾氏平日有奸，公子与你同学读书，引到你家奸宿，这也有之。
冯 时：小生益无此事。
刘 敏：或者公子将贾氏诱至你家奸宿，你一时动怒，杀死二命，是也不是?
冯 时：小生不敢。
刘 敏：你与本县说了实话，本县不难为于你。
冯 时：小生实实不知。
刘 敏：你一口昧定不知，难道杀坏二人，罢了不成?这是田宅状子，你且看来。
冯 时：(看状)咳呀，胡说。大老爷呀！田成虽与小生同窗，同窗者不止田成一人，说我引诱，何人作证?说我图财亦无凭据。况邻妇十分丑恶，田成有妻，必不肯贪恋丑妇。既然小生以此骗财，何故又杀此妇?田成既与小生财物，又杀田成何故?再者小生年幼力弱，不能杀鸡，焉能杀人，况杀二命?
(唱)念小生读诗书颇知礼义，我岂肯做纤头诱人为非。
年幼儿气力弱举刀不起，又何能杀二命谋骗财资。
望老爷施鸿恩雪此冤恥，生啣环死结草不忘大恩。
刘 敏：咳呀呀！
(唱)听他言口角间清白详细，必不是杀人贼为歹作非；
但只是杀人的无有来历。田夫人在词状怎敢不依。
罢！
我只得下无情将他拷逼，人命事定要他招认不虚。冯时，
冯 时：有。
刘 敏：杀死二命，你招了吧！
冯 时：啊！老爷，小生一字不知，着我招什么?
刘 敏：量你不招，唤牢头。
狱 卒：有。
刘 敏：扯下去夹起来，(夹起)从实招来。
冯 时：有招，
刘 敏：松刑。招来。
冯 时：哎呦！
(唱)一声喊唬的我心胆俱碎，受不过重刑拷怎敢再推。
刘 敏：招来。
冯 时：(唱)是小生在书房贪财好赌，诱公子到我家黑夜妄为。
与邻妇同奸宿一时追悔，杀二命实是我焉敢诬谁。
刘 敏：这就是了，画押。(画)收监(冯时)我想冯时明明是屈，但是凶手现无下落，况田夫人又有呈状，若不难为冯时，就与下官前程不便！
(念)坐官不与民作主，只因关系宦门嗣。(下)
第七场 探 监
(高固、国佐、田显、邴夏同上)
高 固：(诗)待漏五更赴早朝，
国 佐：(诗)香烟缭绕滚龙袍。
田 显：(诗)旌旗日暖龙蛇动，
邴 夏：(诗)宫殿风微燕雀高。
高 固：下官齐世卿高固是也。
国 佐：下官齐世卿国佐是也。
田 显：下官上大夫田显是也，
邴 夏：下官下大夫邴夏是也。
众 ：众大人请了。
高 固：今日新主登极，大朝之日，大家伺候。(四官下)
(内侍引齐顷公上)
齐顷公：(引)初承父业新登极，寡人心中好惨凄。
朕乃齐顷公。父王驾崩，文武扶朕登极，今日大朝。侍臣！展放龙门，众文武朝见。
内 侍：领旨，旨下，众文武朝间。
(众官同上)
众 ：主公在上，臣、高固、臣、国佐，臣、田显，臣、邴夏，愿主公千岁千千岁。
齐顷公：众卿平身。
高 固：主公今日大朝，面带忧愁，却是为何?
齐顷公：卿等那知。只因先君去世，国母日夜啼哭，寡人劝解不止，是以愁闷。
田 显：主公勿忧。臣有一谋，能使国母反忧作笑。
齐顷公：卿有何策?
田 显：我主新登大宝，晋、卫、鲁、曹，四使臣来贺，相貌身体，俱皆五形不全，国母若见，必然发笑。
国 佐：主公不可。邻邦使臣是客，岂可以客取笑。
齐顷公：卿等下殿，寡人自有主张。
众 官：遵旨。(下)
齐顷公：侍臣，宣四国使臣来见。
内 侍：旨下。四国使臣上殿。
(郤克、季孙行父、孙良夫、公子首同上)
众使臣：明公在上，晋大夫郤克(跛)臣鲁大夫季孙行父、(秃)臣卫大夫公子孙良夫，(一只眼)臣曹大夫公子首，(驼背)愿明公千千岁。
齐顷公：卿等主公均好?
众使臣：俱请明公福安?
齐顷公：卿等且回馆驿，来日赐宴。
众使臣：遵旨。(同下)
(宫女引太后上)
太 后：(念)先君去世命归泉，
不由叫人心痛酸。
齐顷公：(上念)
来聘使臣个个贤。
可惜五形不周全。
国母万福。
太 后：罢了，我儿这般发笑，有何喜事?
齐顷公：母亲不知，今日大朝，有晋、卫、鲁、曹四国来贺，难得四家使臣跛、秃、瞎、驼，皆是五形不全之人，想人生五形不全者不少，皆聚一处，当真可笑。
太 后：我全不信，难道四国，偏偏都令五形不全之人来聘不成?
齐顷公：母亲若还不信，即日赐宴，着他们俱从后花园台下经过，母亲观看如何?
太 后：也罢，我就在台上观看。
齐顷公：侍臣，命吕远进宫。
吕 远：(上)臣吕远参见。
齐顷公：听朕吩咐，即日迎宾馆设宴，使臣俱要从后花园台下经过，他们是客，车马仆从，俱应我国备办，你附耳。
吕 远：遵旨。(同下)
(吴氏、郑芳云同上)
吴 氏：(上念)
女儿学说令人惊。
人命偏到冯家中。
郑芳云：表胸受刑不过，屈招人命，今坐狱牢。母亲！
吴 氏：我儿说什么?
郑芳云：我想冯家哥哥，当官应罪，皆因孩儿年幼，不忍叫孩儿出头露面，如今将哥哥问成死罪，儿心不安，情愿替他上台告状，搭救哥哥出狱，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吴 氏：儿呀！你若辩明此事，救得冯时不死，也算女中之杰。我母女先到监中与他送饭，再将你要辨冤之事，对他说明，有何不可。
郑芳云：尽在母亲。
吴 氏：随着娘来。(出门)
(唱)念甥儿读书人软弱不过。
人命事他何故将错就错；
郑芳云：(唱)推送饭到狱中暗里嘱托，
必定要去喊冤搭救哥哥。
(下，又上)
吴 氏：(唱)闹嚷嚷过大街人声附和，
难为了女孩儿莲步轻挪。
我儿快来。
郑芳云：(唱)喧哗处顾不得遮羞避躲，
低下头只落得两眼泪落。
吴 氏：我儿坐在这里，待为娘去唤牢头。牢头大哥请了。
狱 卒：(上念)听的有人唤，
急忙先来看。
原是一位老妈妈，到此为何?
吴 氏：狱中有个冯相公?
狱 卒：有个冯相公，问他为何?
吴 氏：那是我的外甥。
狱 卒：你的外甥与我何干！
吴 氏：我母女特来望他，烦大哥传一声罢。
狱 卒：你倒说的松泛①，你看明白，这是朝廷家的禁门，可当是你屋里的门，要叫谁就叫谁?况且我也是个在官之人，由你的使唤咖?满不得闲，今日不得闲，明日还不得闲，过上一两天，一半个月再见话，再做商议，说了个松泛！
吴 氏：这个！
狱 卒：倒是那个。这儿没有你干使的人。
吴 氏：大哥，这是一百文铜钱，只当茶汤。
狱 卒：噫！你老人家要见冯相公，我与你开门，还要钱咖?
吴 氏：莫非嫌少?
狱 卒：自己人，该要多少哩。
吴 氏：我儿快来
狱 卒：慢着，待我唤他来。冯相公，你妗母领一幼女，望你来了。
冯 时：(上)来了。
(唱)听妗母和表妹同来看我，
患难中遇亲人刀割心窝。
咳，妗母呀
(接唱)你母女再不必伤心太过，
命运低也只得听其发落。
吴 氏：甥儿用饭。
冯 时：多谢妗母。
郑芳云：哥哥再用些。
冯 时：不用了。有劳表妹，你们回去吧！
郑芳云：母亲坐在那旁，孩儿还要问话。
吴 氏：是。
郑芳云：且问哥哥，听得人说，你将人命招认了，可曾是实?
冯 时：咳！只因刑法难受，没法奈何，只得招承。
郑芳云：咳！哥哥，此事极有可辩。那日哥哥去奔书房，妹妹关门，见邻妇探头探脑，明知咱家无人，越墙盗物，是实无疑。
冯 时：邻妇且当盗物，田公子如何得到咱家?
郑芳云：那日你到书房，田公子可在么?
冯 时：书房中只有公子一人，再无别人。
郑芳云：他曾问你什么?
冯 时：他问“令兄着你在家看守门户，又来书房何干”?
郑芳云：你怎样对他?
冯 时：我就说家嫂探亲，家中只舍表妹一人，男女居室，与礼有碍。因避嫌疑，所以来此。
郑芳云：他再说什么?
冯 时：他还问你是郑雄的妹子么。我以实言告他，便告辞去了。
郑芳云：好奸人呀！
冯 时：这是何意?
郑芳云：哥哥你还做梦么?
(唱)你不该对他说真情实话，
那贼人听在心知我在家；
推事故辞别你尽是假话，
冯 时：呵！
郑芳云：(唱)暗入室存歹意窃玉偸花。
冯 时：是，是！
郑芳云：(唱)遇邻妇在床上指鹿为马，
黑暗中曾听见淫语喧哗。
冯 时：二人奸宿，还是小事。只杀人的凶犯，现无下落。
郑芳云：哥哥呀！大表兄出外，何故许久不归?
冯 时：原说一半月即回，也不知何故迟延。
郑芳云：哥哥！
(唱)听杀人好象是大哥举动，
想必是到家中半夜三更。
闻公子和淫妇一处戏弄，
疑嫂嫂与别人另有奸情。
冯 时：呵！
郑芳云：(唱)月光下见误杀情真罪重，
因此上逃在外不敢回程。
冯 时：哎呀！
(唱)听她言倒叫我如梦初醒，
怪不得我哥哥远方逃生！
你兄弟带牢狱吃苦受痛，
何一日才得把泾渭分明。
郑芳云：哥哥不必啼哭，我想大哥杀了二人，飞跑去了，也没什么大罪，禀知妗母，令我哥找寻，不日即可回家。妹子还要替你上台告状，伸明冤屈。
冯 时：咳，妹子呀！你是一片好意，只是田府势大，你即上台去告状，他们官官相为，那个肯凭公办理，岂不枉费心机?
郑芳云：咳！哥哥莫要管我！
(唱)慢说他田府里钱广势大，
夜晚间奸民妇就犯王法。
月光下杀奸宿情真非假，
我定要分皂白斩断葛瓜。
冯 时：咳！妹妹呀！
(唱)你本是闺阁女智广才大，
但不可舍性命触他爪牙！
怕的是连累你弄真成假，
前悔易后悔难不检瑜瑕。
妹妹，你的心事我亦明白，你与妗母回去吧！
郑芳云：(滚白)叫叫一声哥哥，你家人命，皆因哥哥避嫌，才中奸人之计，细想这祸本由我起，今日哥哥甘心受罪，又不忍妹子出头辨冤，哥哥倘有好歹，妹妹也不能独生了。
吴 氏：你兄妹在此不必啼哭了，老身另有话说。
冯 时：妗母请讲。
吴 氏：听你二人讲说一遍，明明是一椿冤枉。自古吉人必有天相，终有昭雪之日，若果天从人愿，将你妹子终身托你，不负二人患难相怜，恩义不舍之情。
冯 时：咳妗母，我已死在目前，何敢误了妹子终身，我有照乘珠一颗，夜晚之间，光照十乘②，乃是无价之宝，送与妹子，权当助你妆奁吧！
郑芳云：呵哥哥，妗母既有此命，照乘珠即是媒妁，君家若有不测，我岂能别抱琵琶，另上一弦了！
(唱)今世里若不能白首到老，愿来世兄和妹一母同胞。
吴 氏：我儿走了吧！
郑芳云：(唱)我定要舍性命上台去告，况又是许字夫怎敢惮劳。哎天呀！(同下)
第八场 喊 冤
郑 雄：(上念)一心急似火，两足快如飞。
俺郑雄。那日妹子从冯家回来，言道冯家杀坏人命，凶手逃走，闻得县尹不问虚实，将冯时屈打成招，定了死罪，是俺心中不平，就要杀了县尹，母亲苦劝。昨日母亲妹妹监中送饭回来，言道将俺妹子许与冯时，有什么照乘珠作聘，着俺去找表兄回来，好救二弟出苦。来至武夷山下。
(内)虎下来了。
郑 雄：畜生莫要走了。(赶虎下)
任 杰：(上念)奉了慈母命，去找姐丈回。
在下任杰。只因母病，接姐姐到家，不料那晚冯时家中，杀伤二命，将二相公钉肘收监。姐丈出外，并无音信，幸喜母病大愈，姐姐日夜啼哭，母亲命我去找姐丈，只得前去。来至武夷山下。呀！只见一汉子赶虎下山，在下助他一臂之力，孽畜休走。(虎上，任杰打下，郑雄打上，任杰赶上、打虎死)
郑 雄：原是任大哥。拜揖，有劳相助之力！
任 杰：贤弟之功，我何敢当。
郑 雄：请问任大哥，今到此为何?
任 杰：只因冯家杀坏二命，连累二相公收监。奉了母命，去找姐丈回家，另作区处。
郑 雄：好。我也是遵母命，去寻冯表兄的，待弟将此虎挟到乡镇，变卖几两银子，好作路途盘费。
任 杰：如此正好一同前去。
郑 雄：(念)为找亲眷过山岗，打死猛虎称豪强。
任大哥!
任 杰：(念)异日若有烽烟动，同建功业定家邦。
郑 雄：好一个同建功业定家邦。(同下)
郑芳云：(上念)放下泼天胆，要吐满腥冤。
田宅势力甚大，各衙不敢受理。闻得人说，太后娘娘常在后花园台上散心。不免潜身去到那里，遇个机会，喊冤便了。
(念)粉身碎骨全不怕，一心要作女中侠。(下)
(侍女引太后上、齐顷公随上)
太 后：(念)曲径幽闲眼光斜，湖山交映处处花。
侍 女：来在花园。
太 后：哎呀!你看临淄外城中，青山绿水，桑麻盖地，真乃太平气象。
齐顷公：全托母亲洪福。
郑芳云：(内喊声：冤枉!)
内 侍：启千岁，台下有一女子喊冤。
齐顷公：必是泼妇，扯下去砍了!
太 后：不可。女子喊冤，必有冤屈，可该问明。
齐顷公：遵命。侍官，吩咐校尉，将那喊冤女子带上台来。
内 侍：旨下，将那喊冤女子带上台来。(带郑芳云上，吓晕迷状)
齐顷公：唤醒。
内 侍：女子苏醒。
郑芳云：咳哟!吓煞人也!
(唱)忽听得校尉们一声呼喊，吓的我魂灵儿飞上九天。
内 侍：这一女子，上是太后，下是千岁，有什么冤枉，放大胆诉来!
郑芳云：呵，太后娘娘，主公千岁呀!
(唱)小女子郑芳云父亡母寡，母朝山将奴家嘱托冯家。
大嫂嫂因母病临夜乘马，二哥哥为避嫌书房下塌。
丢奴家独自宿担惊受怕，忽来了邻妇人拨门进家。
吓的我熄了灯躲在床下，她上床偷衣物正欲还家。
田公子进门来难辨真假，黑暗中把邻妇当成奴家。
刘顷公：呵!
郑芳云：(唱)大哥哥半夜回听见惊讶，疑嫂嫂有奸情执刀便杀。
到天明二表兄进门惊怕，在床下救醒奴细问根芽。
只为他读书人志气太大，不要我作质对怜香惜花。
县太爷不肯听真情实话，准田府捏诬状枉用刑法。
齐顷公：这还了得!
郑芳云：(唱)奴表兄受不过五刑拷打，应死罪坐死牢眼泪巴巴。
田大人为高官钱广势大，各衙门递冤状不敢准查。
没奈何喊禀在高台以下，望太后和千岁垂情救他。
太 后：呵，儿呀!这里一桩冤枉，必须问个明白。
齐顷公：是。
太 后：这一女子，那里人氏?
郑芳云：即墨人氏。
太 后：仰面，咳呀!好一干净女子，多大年纪。
郑芳云：一十六岁。
太 后：好呀!一十六岁就改喊冤，可称才貌双全。老身十分爱她，想收她为义女，朝夕作伴，不知她意下如何，从不从当面问过。这一女子，老身一生无女，见你伶俐可爱，愿收为义女，你意如何?
郑芳云：太后若能与奴伸冤，就与嫡生母一般，孩儿焉敢不从。
齐顷公：好一伶俐女子，宫娥，领公主台下更衣。(换衣)
郑芳云：孩儿拜见母亲。
齐顷公：母亲同我御妹台上游玩，孩儿告辞。
太 后：你去。(齐顷公下台阶介至台口)
齐顷公：侍臣，旨意传出，录了公主词状，金牌一面，即在即墨，限三日着县尹审明详报，不可违误。(下)
宫 女：启国母，外国使臣到。
太 后：台边悬挂竹帘，我与公主一同观看。
宫 女：遵旨。
吕 远：(上念)奉旨宴嘉宾，形容戏四邻。
吕远，主公叫我备办夫马，所用仆从俱要之照使臣形象一样，不知何故。只见使臣到来，礼应迎接。
(郤克、季孙行父、孙良夫、公子首同上、绕场)
太 后：儿呀，你看四国使臣，都是五形不全之人。
郑芳云：御车仆夫，何故都是一般形象。
太 后：当真可笑。(下)
公子首：呀!什么人喧哗?
卻 克：你看台上垂帘，妇女大笑，这是何意?
季孙行父：明明是耍笑我们。
孙良夫：列位，你看迎接我们仆夫，破、秃、眇、跎，故与我等相似，特取妇人一笑。
众使臣：若果如此，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公子首：依我之见，我等不用赴宴，也不必复去馆驿，各回本国，一同发兵，报今日之恨吧!
众使臣：大人之言是理。若不伐齐，誓不为人，各回本国。(同下)
第九场 朝 審
校 尉：(上引)金牌奉主命，飞马到即墨。
我们奉命去提即墨县令，带冯时一并朝审，不敢有误，须得前去。(下)
刘 敏：(上念)因承上官意。枉法定案情。
役 ：(上)禀老爷，圣旨下。
刘 敏：我去迎接。
校 尉：(上)即墨县令，主公敕发金牌一面，叫你速与冯时入朝听审。
刘 敏：小官遵旨。
校 慰：即刻速来。
刘 敏：是。(分下)
齐顷公：(上念)昨日使臣同赴宴，恐因耍笑起禍端。
内 待：(上)启主公，即墨县午门候旨。
齐顷公：宣上殿来。
刘 敏：(上)即墨县令刘敏，愿主公千岁驾安。
齐顷公：刘敏，冯时如何连杀二命?
刘 敏：臣已审明，冯时诱奸谋杀。
齐顷公：好一大胆县尹，这是一纸冤状，你且看来。
刘 敏：遵旨。(看状)“告状人郑芳云。”呵!这是个什么人?“年十六岁，即墨县民女。为趋势枉断，恳祈提究事”。咳呀!“缘民母朝山，寄托民女于冯表兄家中。表兄冯年出外，因与表嫂同宿。将晚嫂去娘家，表兄冯时避嫌，书房歇宿。上大夫田显之子田成，素行不仁。闻知民女在冯家独宿，即生奸谋，假推回家，潜入冯室。遇邻妇贾氏，先入冯室，上床盗物。误为民女，奸宿一处。表兄冯年夜归，闻而致疑其妻私通外人，忿将二人杀死，逃走无踪。民女躲藏床下，亲目所见。田显不究子恶，反诬人罪，贿赂县尹，将冯时屈打成招，看看置死。不得不匍匐上告”。陛下，臣审问冯时，他未提出郑氏在家。
齐顷公：哼!我把你狗，只知趋奉势利，那里还肯细辨民冤，宣武士上殿，扯下去开刀。(扯刘敏下)宣田显上殿。
田 显：(上)主公在上，田显见驾。
齐顷公：好一田显，怎么纵子骗奸，诬人至死。
田 显：主公，臣子被杀，臣妻投呈，臣原不知。
齐顷公：哼!你纵子为恶，又听妻诬告，本该斩首。念你子已死，着部臣从轻拟议，下殿去!
田 显：谢主鸿恩。(下)
齐顷公：侍臣，宣冯时上殿。
冯 时：犯人冯时，愿主公千岁，千千岁!
齐顷公：冯时仰面。(看)哎呀！好面善也，那里见过。呵，是了，与寡人面貌相似。我有道理。冯时，寡人有一对联，你可对来！
冯 时：遵旨。
齐顷公：口读诗书遭囚禁。
冯 时：对就。
齐顷公：对来。
冯 时：心存经济候弹冠。
齐顷公：好一个心存经济候弹冠。寡人不负你志，封你下大夫之职。下殿冠带。
冯 时：主公鸿恩。(下)
内 侍：启主公，国佐候见。
齐顷公：宣上殿来。(国佐上)卿有何本?
国 佐：适才小军报到，晋大夫郄克，会合鲁、卫、曹三国，发兵前来，要报一笑之仇。
齐顷公：再去令人打探。
国 佐：臣领旨。(下)
齐顷公：好一眇夫赴宴私归。寡人本欲征讨，今又会合四国，自来寻死。使臣！旨意传出，众将校场听点。(下)
第十场 御 侮
(高固、国佐、邴夏、陈须无同上)
高 固：(诗)齐国世卿我当先。
国 佐：(诗)独擎临淄半面天。
邴 夏：(诗)冲锋破险英烈汉，
陈须无：(诗)管教四国心胆寒。
众大人请了。主公坐帐，须当伺候。(下)
齐顷公：(上引)威风凛凛坐校场，旌旗闪闪遮日光。
寡人齐顷公。可恼晋、卫、鲁、曹发兵到来，亲身校场点兵。左右！传四将来见。
卒 ：四将进帐。
四 将：(上)主公在上，臣等打躬。
齐顷公：你们领兵千乘，前去靡笄③安营，候寡人到来调用。
四 将：遵旨。(下)
齐顷公：左右，传冯时。
卒 ：冯时进帐。
冯 时：(上)臣、冯时见驾。
齐顷公：寡人封你随军参谋，随寡人押粮运草。
冯 时：臣遵旨。
齐顷公：(唱)点众将一个个各乘战马，恨眇夫不由人咬碎银牙。
这一去定要他心惊胆怕，
若不杀四贼人必不还家。(下)
(兵引晋、鲁、卫、曹等国甲、乙、丙、丁四将上)
将 甲：列位请了。适才军人报到，齐兵据靡笄山安营，齐君在后押粮运草，我们前去截杀，拿住齐君，好报前仇。
众 ：大人用兵如神，一同前去。(同下)
(内呐喊)
齐顷公：(与冯时上)冯爱卿，列国之兵，围住寡人，这该怎处?
冯 时：主公面貌与臣相似，快将锦袍脱与为臣，主公扮作小军，速快逃命。
齐顷公：难为你了。
(齐顷公脱衣逃下、晋、鲁等国四将上围冯时下)
冯 年：(上)在下冯年。那日夜归，及因疑误杀二命，逃走在外，闻得人说，杀死者公子田成，邻妇贾氏，连累兄弟应罪收监。我只得回家，自己出首，搭救兄弟才是。(内喊)咳呀！那里百兵呐喊，待我登高一望。(众将围冯时绕场下)只见一群兵马，围着一人，身穿锦袍，莫非是我国齐君，待我杀上前去救驾便了。(下追杀、四将败下，救出冯时)
冯 时：那是哥哥！
冯 年：这是兄弟，你如何得到阵上，身上那里锦袍来?
冯 时：哥哥不知，弟随主公押粮运草，被兵围困，弟换主公锦袍，主公扮作小军逃走了。
冯 年：如此我们找寻主公。(下)
(齐国四将士，齐顷公又上相遇)
齐顷公：众大人前来。
四 将：主公受惊。不知冯大人存亡，晋兵到此，杀上前去。(下)
冯 时：(与冯年上)哥哥，前边喊声不绝，定是两家交兵。
冯 年：你且在此稍待，为兄前去助阵。
冯 时：哥哥务要小心。(下)
(任杰、郑雄同上)
郑 雄：(引)同心访亲眷，音信到处难。
任大哥。
任 杰：贤弟。你我寻找兵无下落。这该怎处?
郑 雄：留心找寻才是。(内喊)那里人喊马嘶。
任 杰：贤弟不知，闻人曾说，晋、鲁、卫、曹，统兵伐齐，想是交战。
郑 雄：我弟兄拔刀相助一回。(与晋兵相杀)
(赶下。冯年上)
任 杰：(上)那是姐丈。
冯 年：贤弟如何得到这里?前边赶杀者又是何人?
任 杰：那是令表弟郑雄，与弟同来找你回去，搭救令弟。
冯 年：舍弟我方才已军中救出，未问详细，你我同助郑雄，赶杀贼兵。(追杀下)
四国将：正与齐兵交战，看看拿住齐君，被一汉子救去，同来靡笄山交战，那汉子又来冲阵。正战中间，闪上二位杰士，杀的我兵七零八落，大料难以取胜。传下各国兵将，收回本国，再派兵来，另议伐齐。(同下)
(任杰、郑雄、冯年同上)
冯 年：表兄见礼了。
郑 雄：弟与任大哥找你，怎么却在这里。
冯 时：(上唱)站立高岗细观望，四国兵败各奔忙。
任大哥、郑表兄怎么得到这里?
冯 年：不必细问，主公现在军营，大家同去报捷，护驾回朝。
众 ：是理。(同下)
(内侍引齐顷公上)
齐顷公：(引)众杰士阵立大功，不由叫朕喜心中。
侍臣，宣众杰士上殿。
内 侍：众杰士上殿。
(冯年、任杰、郑雄、冯时同上)
众 ：臣冯年、臣任杰、臣郑雄、臣冯时，愿吾主千岁千千岁！
齐顷公：哈……！喜煞人也，卿等听封。冯年封为军中总帅，郑雄封为军中左帅，任杰封为军中右帅，冯时军阵换衣，舍命救朕，早晚不可离朕。平身。
众 ：主公鸿恩。
齐顷公：冯爱卿，朕有一妹许你为婚，你意如何?
冯 时：(跪)主公，臣在狱中，奉妗母之命，聘郑表兄之妹，万难从命。望主公赦臣违旨之罪。
齐顷公：朕不怪你，卿且平身。
冯 时：主公鸿恩。
齐顷公：冯将军。
冯 年：臣。
齐顷公：当日田成、贾氏，是你杀的?
冯 年：(跪)主公，原是臣三更回家，行至小房门首，听见男妇淫语，疑臣妻私通外人，所以误杀，因而逃走，望主公恕罪！
齐顷公：何有你罪，卿且平身。
冯 年：主公鸿恩。
齐顷公：卿等下殿，朕还要朝见国母。
众 ：遵旨。(分下)
第十一场 婚 配
(太后、郑芳云上)
太 后：(引)只因一笑动干戈，自惭登台做事错。
郑芳云：(引)安得架海金梁柱，早定太平享安乐。
母亲万福。
太 后：少礼。
齐顷公：(带内侍上引)
御妹婚配有成约，须叫牛女渡银河。
母亲驾安。
太 后：罢了！
郑芳云：哥哥万福。
齐顷公：御妹承问。
太 后：儿呀！闻得我兵不胜，多亏三个杰士，杀退四国人马，都叫什么名子?
齐顷公：母亲容禀！
(唱)运粮草遭围困冯时随我，
太 后：二位杰士又是何人?
齐顷公：一名任杰，是冯年的内弟。一名郑雄，就是我御妹的哥哥。
郑芳云：呵！
太 后：儿呀！他们各立朝班才是。
齐顷公：当殿俱已封过，又与我御妹定婚。
郑芳云：呵母亲，孩儿在家已许于人了。
齐顷公：受何人之聘?
郑芳云：那日随我母亲探监，我母与表兄冯时当面许婚。
齐顷公：妙妙！母亲。儿也与我御妹当殿许亲于冯时，原未说明，我朝见母亲，他就下殿去了。
太 后：真好异也！
齐顷公：侍臣，吩咐即日当殿结彩，将照乘珠悬挂起来，招冯时为郡马，再传冯年、郑雄两家主婚，任杰为媒，同饮喜酒。
内 侍：(向内请)众位将军上殿。
(冯时、冯年、郑雄、任杰同上)
众 ：国母驾安。
齐顷公：今日招冯时为郡马，太后旨意，即在御花园中，陈设洞房，待将郡马府造起，即搬冯元帅夫人与任将军之母，郑将军之母，俱在宫中，同享荣华。侍臣！引公主郡马成礼入洞房。(同下)
(剧终)
①松泛——关中方言：轻生，痛快。
②“光照十乘”古人把车叫乘，光照十乘就是珠子的光可照十辆车的远近。
③“靡笄”原抄本作“靡开”。
出 处：线戏(第二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