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贪花镜》剧本
说 明
清，胡忠丞欲谋越海道尹，花费许多银两未见消息。一日忽闻李廉洪得授越海道尹，并已到任，胡大失所望。胡之友人王子守，为人奸诈，为胡策划，诬陷李廉洪私通盗匪，李廉洪被陷入狱，其家被抄。
胡忠丞乘机得了越海道尹之职，大发财源。王子守不时来索要银钱，又引诱胡的儿子胡敬堂寻花问柳，致使敬堂身染梅毒一死。胡得知其情，痛恨王子守，但又无可奈何。
李廉洪之子李芝灵，与母、妹中途失散，无奈工厂佣工，得厂方资助，狱中探父，回厂途中，路遇沿街乞讨的母亲、妹妹，亲人相遇，悲喜交集，李芝灵拟将此情告知父亲，不料李廉洪已病死狱中。
胡忠丞因失子之痛，良心受到遣责，写信送奔李家，将前后之事说明，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李芝灵，以赎前愆。适逢王子守追至李家，胡痛恨至报，开枪打死王子守，自己也以枪自毙。
总督刘岳昭，查知李廉洪屈死狱中，遂奏恩准，李芝灵继任越海道尹，以胡小姐配李芝灵，李小姐为子媳，各自成婚。
场 目
第 一 场 训 子 第 十五 场 行 刺
第 二 场 寻 旧 第 十六 场 逃 难
第 三 场 上 任 第 十七 场 枪 杀
第 四 场 偷 情 第 十八 场 冶 游
第 五 场 拜 寿 第 十九 场 寻 母
第 六 场 献 计 第 二十 场 患 病
第 七 场 浪 游 第 十一 场 发 愁
第 八 场 拜 奉 第二十二场 探 监
第 九 场 计 害 第二十三场 闹 家
第 十 场 诬 告 第二十四场 丧 子
第 十一 场 搜 府 第二十五场 同 聚
第 十二 场 收 监 第二十六场 死 监
第 十三 场 用 计 第二十七场 噩 耗
第 十四 场 抄 家 第二十八场 自 杀
人 物 表
刘岳昭 须 生 李 福 杂
刘毓英 小 生 胡小姐 小旦
成丑豹 小 丑 秋 玲 丫 环
何借水 小 丑 福 喜 杂
李廉洪 正 生 家 院 杂
李夫人 正 旦 人 役 杂
李芝灵 小 生 卒 杂
李小姐 小 旦 侦 探 杂
王子守 大 丑 佟林其 老 丑
华兰英 花 旦 老 鸨 丑 旦
胡敬堂 小 生 窑姐甲 小 旦
胡忠丞 末 窑姐乙 小 旦
知 府 老 生 窑姐丙 小 旦
知 县 须 生 窑姐丁 小 旦
胡夫人 贴 旦 禁 卒 杂
第一场 训 子
[福喜引刘岳昭上。
刘岳昭 (引) 坐镇广东英无比，
八面威风扫敌时。 (坐)
(诗) 慷慨誓师待奋戈，
臣心未已耻言和;
可怜林公捐躯后，
空使英雄涕泪多。
本大臣刘岳昭。清文宗驾前为臣，奉旨升任广东总督之职。此地百姓倒也无涉，只因此处有一闲臣胡忠丞，和吾相厚，他请俺与他运动这海关道尹，俺也不好意思。明天是他寿诞之日，不免命吾儿与他前去拜寿。福喜!唤你家少爷。
福 喜 是。有请少爷。
[刘毓英上。
刘毓英 (念) 习文又演武，
提笔待上督。
学生刘毓英。爹爹有唤，只得去见，参见爹爹。
刘岳昭 少礼坐了。
刘毓英 孩儿谢座。唤儿到来，何事教训?
刘岳昭 我儿哪知，只因本地胡忠丞，明天生寿之日，我儿带礼前去拜寿，若问道尹之事，只言不知，免得生事。
刘毓英 孩儿记下了。
刘岳昭 还有，他的少爷闻名不贤，我儿此去，莫要和他一般胡言乱语了!
(唱) 年少人求学问名誉为重，
莫学那浪荡子任意胡行。
你的母去了世留儿孤影，
只盼望开皇恩夺取功名。
刘毓英 (唱) 领命请安连声应，
金玉之言记心中。
拜寿他府不留停，
速去速回父心平。
刘岳昭 (唱) 如此我儿去赴命，
持礼他府问安宁。 (同下)
第二场 寻 旧
[成丑豹上。
成丑豹 (唱) 一更一点月普照，
偷情的人儿手段高。 (坐)
(诗) 自幼儿爱赌爱嫖，
人人称咱资格高。
通省呼咱睁眼豹，
广东城内乐逍遥。
愚下成丑豹。二老去世，每日务赌为生，在这广东省就落下光棍二字。只因统制王老爷的太太华兰英，和俺有些私情，我二人也算是可生可死。只恨的是露水夫妻，总嫌夜短。今天无事，不免大胆去他家谈叙谈叙了!
(唱) 咱也将太太怀中抱，
把统制没在眼中瞧。
兰英爱我很周到，
我爱兰英美色娇。(下)
第三场 上 任
[何借水上。
何借水 (唱) 贼头贼脑性生就，
因为犯案走九州。
自幼习就贼生活，
挨打受刑算什么。
只因倒霉犯案多，
才想改行当骗窝。
何借水。广东人氏。自幼偷盗为生，只因犯的案太多，无法改了旧业，李大人公馆当差，只因广东犯案，被统制王子守将我拿住，是我窥隙而逃。来在京城，以在李大人门下当差，不料李大人又升广东越海关道，有心不去，是我的时运来了；有心去，恐王子守将我拿住，就是不得了!哎，说啥里，去了不见他的面为是。大人命我备办行装，一切齐备，待我先请老爷。有请老爷。
[李廉洪上。
李廉洪 (念) 友谊方断绝，
蒙恩去补缺。(坐)
下官李廉洪。咸丰驾前为臣。以在京中效用数载，蒙圣恩赐，命我去补广东越海道尹。这是借水，行装可曾齐备?
何借水 倒也齐备，候大人吩咐。
李廉洪 有请夫人、公子、小姐。
何借水 有请夫人、公子、小姐。
[李夫人、李小姐、李芝灵同上。
李夫人 (念) 恭候老爷言，
李芝灵
(念) 随母到庭前。
李小姐
李夫人 老爷见礼了。
李芝灵
爹爹万福。
李小姐
李廉洪 少礼，一同坐了。
李夫人 为妻谢座。老爷，借水言道，行装俱齐，不知老爷何日起程?
李廉洪 今是吉日良辰，就可上任。这是芝灵。
李芝灵 儿在。
李廉洪 广东地方坏人多，好人少，此去任上，为父公事顾他不来，可莫要私自浪游，免生余事了!
(唱) 此去到任莫浪游，
常读诗书保圣都。
广东地面坏名久，
莫要招祸父耽忧。
李夫人 (唱) 老爷上任一家随，
儿女个个有孝格。
李芝灵 (唱) 金玉之言不敢忘，
儿岂做一般游街郎。
李小姐 (唱) 人生孝字最为上，
言言语语敬爹娘。
李廉洪 (唱) 上任吉日不轻放，
众 (唱) 迅速下边整行装。 (同下)
第四场 偷 情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千里坐官都为财，
只恨官小运不来。 (坐)
(诗) 统制统制，
如同小吏，
若要满意，
群娇如意。
我老爷统制王子守。虽然官小，交了几个富豪朋友，因此个个闻名，哪个不知我统制王老爷。此地连坐了几任大官的胡忠丞，和我是八拜兄弟。我见他坐闲，与他想了一计，叫他运动这个越海关道。我与他想法者为什么呢?只因这道尹一日有数万的赚厘，若还这肥缺到手，岂没有我使用的钱吗?因而我替他忙碌办事。我想今日是他的生寿之日，不免前去与他拜寿，看他运动之事怎样?待我与我的太太说知了!
(唱) 人生世最乐多娇女，
个个打扮赛蝴蝶。
微风动枝将香借，
光前欲后显名杰。
可恨我官小财少难施野，
只娶一个娇滴滴。
胡大哥若得道尹缺，
非达到目的才收邪。(向内)
秋玲，有请你太太。
秋 玲 (内) 有请太太。
[秋玲引华兰英旗装上。
华兰英 (唱) 强盗唤声好聒耳，
事事无用奴心灰。
颠鸾倒凤真不配，
可巧丑豹将奴得。
奴乃华兰英。配夫王子守。论起潇洒，倒也不错，只是有些隐事，不随奴愿。可巧交了一个情郎，名叫成丑豹，人材不强，隐事倒也随心。奴正思念那个情人，忽听秋玲来唤，不知何事，待奴去看。(进)
王子守 太太到了，快快坐下。
华兰英 唤我何事?
王子守 只因胡大哥今日生寿，我想前去拜寿，请问太太你去不去?
华兰英 他的生日，我作什么去?
王子守 怎么你不去?可莫怪我没与你通知。
华兰英 哪个怪你。
王子守 如此你在府下少等，待我前去一回。
华兰英 你去住一宿怕什么?
王子守 我恐太太你孤单。
华兰英 好没意思!
王子守 莫恼、莫恼，我就住一宿，你看如何?
华兰英 你去、你去!
王子守 我去后你莫在门前站。
华兰英 你什么时候见我门前站来?门前站来?
王子守 莫恼、莫恼，我恐你倚门望我，劳动太太的贵体。
华兰英 不要和我瞎闲扯，快与人家拜寿去。
王子守 谨当遵命，遵命了!
(唱) 我去太太莫烦恼，
秋玲!
秋 玲 在。
王子守 (唱) 紧闭门户莫胡跑。(出门、下)
华兰英 (唱) 言语讨厌实难告，
秋玲引路望知交。(出门)
[成丑豹上。
成丑豹 (唱) 一路之上来回瞭，
偷情事儿多辛劳。
太太。
华兰英 你来了，快快请进。秋玲将门关了。
[秋玲关门，下。
华兰英 哎呀，奴正想你哩，你就来了。
成丑豹 唉，昨天没来，我想你的了不得了。
华兰英 再莫要说了，吃了喝了没有?
成丑豹 对对对，叫我吃喝了咱们安眠呀!
(唱) 想太太诸事都忘了，
饮用之后解心焦。
华兰英 (唱) 奴望痴郎喉渴燥，
挨到夜晚乐逍遥。
成丑豹 不得到晚上，不得到晚上。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只怕兰英来捣鬼，
寿礼之事竟忘了。
唉，与人家拜寿去，竟将礼物忘了。又没带分文钱，我就没敢进去，我就回来问太太要些钱。开门来，开门来。
成丑豹 (惊) 王老爷回来了，快把我藏在哪里?
华兰英 这这这……， (四下看)
王子守 哎，可说呢，我的太太真不错，先不在门外站。
华兰英 你立在门脑上首，两只脚这么一站，将他遮掩一时。
成丑豹 看把我跌下来了着。
华兰英 不要紧、不要紧。
[丑豹立门上，兰英开门。
王子守 唉，这就是什么人有什么心，我只许坏别人名誉，不许别人到我家来。我的太太总能与我拾面子。
华兰英 回来做什么来了?
王子守 我与人没有拿礼，请太太与我些钱，与人家买礼去。
华兰英 接，这是二十元速去。
王子守 太太真乃慷慨(欲走)
[成丑豹吓的撒尿，尿滴在王子守头上。
王子守 这是什么东西?
华兰英 这是你养的雀儿尿呢。
王子守 呵、雀儿尿呢?
华兰英 快去! (排王出，关门)
王子守 哎呀，今天怎么不对，这雀儿就不尿么。 (看)眼看日光西下，拜寿要紧，哎，走走走。 (下)
华兰英 下来下来， (扶丑豹下)你怎么与人家撒尿呢?
成丑豹 唉!好太太呢，那是把我怕的来，这一下少活十年!
华兰英 才是个小胆子，随我下边用膳。秋玲!
[秋玲上。
华兰英 这是秋玲，你老爷回来，不许你与他说，若还多嘴，小心我打死你!
[秋玲点头下。
华兰英 (唱) 下边用膳再取乐，
成丑豹 (唱) 吓的我心跳战索索(同下)
第五场 拜 寿
[知府、知县带人役上。
知 府 (唱) 因为官小钱财少，
知 县 (唱) 只得殷勤奉上司。(同坐)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今日叫人多心事，
哪里来的这人役。
待我看这是做什么?
知 县 大人，今是胡忠丞的生辰，他运动越海关道，若是到手，岂不是我们要接交的?还是去一下为是。
知 府 如此一同前去。(出门见王子守)
知 县 王统制，你做什么去?
王子守 我与胡大人拜寿去呀。二位大人哪里去?
知 府 你我同是一事。来，与王老爷带马一同前去!正是：
同是臣子不分界， (下)
知 县 恐因小事起风雪。 (下)
王子守 知府知县都奉谒，
叫我怎能不把结! (下)
第六场 献计
[家院引胡忠丞上。
胡忠丞 (念) 清庭隐才子，
财帛得大员。 (坐)
(诗) 越海关道心中挂，
金银财帛达皇家；
四十万两跑坏马，
运动消息不到家。
下官胡忠丞。坐了几任道尹，不幸罢职，在家闲住，我那王贤弟命我运动这海关道候补，现已花费四十多万，还未知消息如何。今是下官寿日，候贤弟到来，问他消息如何。家院。
家 院 在。
胡忠丞 有请夫人、小姐。
家 院 老爷请太太小姐出堂。
[胡夫人、胡小姐上。
胡夫人 (念) 老爷今生寿，
胡小姐 (念) 艳装候叩头。
胡忠丞 夫人到了，请坐。
胡夫人 为妻有座。
胡小姐 爹爹万福。
胡忠丞 少礼坐了。
胡小姐 孩儿谢座。
胡夫人 老爷，今是你寿诞之日，诸事齐备，可该请在寿堂，好叫孩儿们拜寿。
胡忠丞 那是自然。怎么还不见我儿敬堂下学呢?
胡夫人 也是回来的时候了。
[胡敬堂上。
胡敬堂 (念) 少小须勤学，
父寿早归家。 (进门)
爹爹，可该请在寿堂，命儿拜寿。
胡忠丞 如此一同请在寿堂(同下)
[胡忠丞、胡夫人、胡敬堂、胡小姐上，起牌子、拜寿，同坐。
[家院上。
家 院 禀老爷，总督大少爷与老爷拜寿来了，
胡忠丞 如此你们同到下边饮酒。有请。
[夫人、小姐、敬堂下。
家 院 有请。
[刘毓英上。
刘毓英 (念) 在衙领父命，
备礼到胡宅。
胡忠丞 大少爷请进。
刘毓英 大人请上，待小侄拜寿。
胡忠丞 大少爷来我家走这一回，就知担待不起。不敢劳拜。
刘毓英 礼当一拜。
胡忠丞 下官陪拜。 (同拜)大少爷，你今前来，可知尊公与下官办道尹之事，怎么样了?
刘毓英 咦这，学生日夜用功，未暇闻之。
胡忠丞 大少爷苦心用功，日后必不在令尊之下。
刘毓英 好说。
家 院 禀老爷，知府、知县、王大人与老爷拜寿来了。
刘毓英 大人请在，小侄告辞。
胡忠丞 为何去速?
刘毓英 功课在身。
胡忠丞 如此不敢屈留。归家代下官与令尊请安。
刘毓英 好说。 (下)
胡忠承 有请知府、知县与王老爷。
家 院 有请知府、知县、王老爷。
[知府、知县、王子守上。
知 府
大人转上，待卑职拜寿。
知 县
胡忠丞 不敢当。
王子守 不必过谦，待我等拜过。
胡忠丞 我这里陪拜。 (同拜，坐)众位今日贵驾到此，无物相敬，只是一杯水酒。
王子守 那是当然。今日吃大哥的寿酒，不日要吃大哥喜酒。
胡忠丞 若是随意而来，礼当奉请。
知 府 莫问大人道尹之事如何?
胡忠丞 现在六部已经通知，还未见消息。想必委下人了。
王子守 不能不能。我与大哥说一句抓虎儿戏的话呢，王子守与人办事，没有空折赔本的。现在咱们花了四十万了，六部内哪个不知，如若不然，再花他二十万，拿上六十万银子，买也买他一个越海关道呢。莫说咱们还有多少人情面子，难道我子守这个面子就不值个越海关道吗?
众 取笑了。
王子守 莫要笑，这是实在的话。你看我的官小，就是进了那六部的衙门，他们众大员哪一个不叫声统制王大人吗?
众 哎呀，我等失敬了，失敬了!
王子守 别人不知，我大哥莫有不晓的。
胡忠丞 不错，我贤弟也算一名干员。
家 院 禀老爷，京地有书。
胡忠承 待我一观。 (接书看)
王子守 大哥什么事?
胡忠丞 就是方才说的那事。
王子守 待弟瞧瞧。
胡忠丞 瞧什么呢，这是张大人的信，言说这一任不日就满，命咱们补缺。
王子守 可是张荣光吗?
胡忠丞 正是正是。
王子守 你运动他老人家，提为弟来没有?
胡忠丞 忘了。
王子守 哎，那就是为弟的老师，你要提弟，越海关道是早已坐了。如今你放心，有他老人家，漫说这个道尹，就是军机大臣都容易。
胡忠丞 唉，错了，错了!
王子守 (背) 其实我认不得。
胡忠丞 来，唤你少爷出厅，见见二位大人。
家 院 有请少爷。(下)
[胡敬堂上。
胡敬堂 见过爹爹。
胡忠丞 见过二位大人。
胡敬堂 与你二位大人请安。
知 府
少礼。
知 县
胡忠丞 与王叔父见礼。
胡敬堂 与王叔父请安。
王子守 坐了坐了。
知 府 大少爷贵庚?
胡敬堂 一十八岁。
知 府 不错。
知 县 学堂读书，府下读书?
胡敬堂 家下读书，太得荒废。
知 府 请位名师指导指导。
王子守 这是贤侄，听叔父今天与你说，这个书不可不读，不可多读，怎么样呢?读的多了，就成了书呆子了，而且还费脑筋；这个麻将呢，不可不打，不可多打，只打四圈，那是怎样呢?书看闷了解解愁闷；这个窑姐呢，不可不逛，不可多逛，那是怎样呢，逛的多了，有伤身体；这个大烟，也不可不吸，不可多吸，只吸个三两多，那是怎么样呢?玩罢妓女，提提精神……。
知 府
哎、哎、哎!不成话了，不成话了!
知 县
王子守 那是实言，一点不马虎。
胡忠丞 敬堂，陪二位大人同你叔父下边饮酒，为父应罢客就来。
王子守 二位大人，请请请。不久还要吃我大哥的喜酒。(同知府、知县下)
胡忠丞 唉，我那王贤弟真真叫人讨厌! (坐)
[家院上。
家 院 禀老爷，北京有报，老爷请看。
胡忠丞 呈上来(接报看)我想这就是张荣光的不是，他的前信言说下缺我补，此报怎么又是姓李的补缺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又看)怎么又言上任数日了。这、这、这是什么道理?来!
家 院 在。
胡忠丞 你去外厢打探，看越海关道上任者无有。速去!
家 院 是。 (下)
胡忠丞 来!
[人役上。
人 役 伺侯。
胡忠丞 有请你家王老爷。
人 役 有请王老爷。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念) 烟酒嫖赌俱精通，
那样若遇破死命!
大哥，人正饮到有趣处，唤我何事?
胡忠丞 这这这是北京来报，拿去观看!
王子守 待我看来?(接报看)
内 知府、知县告辞。
胡忠丞 奉送。 (下又上，闷坐)
王子守 唉大哥，莫怪为弟怨你，你在张先生跟前运动，为什么不提为弟呢?
胡忠丞 谁就晓得你和他有旧!
[家院上。
家 院 禀老爷，越海关道上任三日了。
王子守 呵!
胡忠丞 贤弟，你听，你听!
王子守 他上任我怎么不知道呢?
胡忠丞 为兄也是未闻。
王子守 他上任怎么未见我呢?
家 院 小人不知。
王子守 真乃岂有此理!
胡忠丞 贤弟，现已骑虎，是怎沾尘呢?
王子守 你先甭忙，你先甭忙。 (想) 哼，此事这样办……对对对，这样办对的很。仁兄，此事非这样办不可。
胡忠丞 怎样办?
王子守 你先附耳来!(耳语)
胡忠丞 贤弟，此事恐其办不得吧?
王子守 怎么办不得呢?
胡忠丞 良心要紧呀。
王子守 哎、哎!你这个大哥，如今这世事，还说什么良心，这良心还是能吃、还是能喝?你如今花了四十万，良心抵得住四文钱?你要是讲良心咱们就莫要办，等人家三年任满，咱们再后补罢!
胡忠丞 (想) 贤弟呀，你看现在花了四十万，咱们只有二十万，又借人家二十万，若等这三年缺满，岂不是还得借钱吗?
王子守 唉，三年缺满还得四十万!
胡忠丞 贤弟还得另想办法。
王子守 我说这样办，你又说良心。
胡忠丞 就是的，叫人怎能昧得下去。
王子守 昧不下去，叫你等人家三年缺满，咱们再补，你又说什么没有钱花了。
胡忠丞 就是吗，别人不知，贤弟你还不晓吗?
王子守 我晓我晓，我怎么不晓。如今就是这两样，看你花吗，看你候三年缺满。你随便!
胡忠丞 贤弟你说怎么办?
王子守 我说照我这样办对。
胡忠丞 噫这……
王子守 如若不然，还得四十万花!
胡忠丞 呵这……
王子守 看你怎么办!
胡忠丞 么了就就就照贤弟那样办。
王子守 着呀!这不对了。如今你交与我，什么事都不用你管，我办对了，你光候坐道尹。再别讲良心了!
胡忠丞 如此贤弟请在下边。
王子守 请。
胡忠丞 (念) 天涯万事由人作，
此计若行必有错。
王子守 (念) 只为酒色不沉我，
所以办事献计多。(同下)
第七场 浪 游
[胡敬堂上。
胡敬堂 (念) 人在青春正由性，
辞父游荡喜心中。
学生胡敬堂。昨日听我王叔父之言，言说花天酒地，非常快乐，我也未曾经过，今日失学，偷游妓院，看他到底怎样的快乐潇洒了!
(唱) 今日失学游妓院，
学一个快活公子会众仙。 (下)
第八场 拜 奉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我借官衔将财赚，
把结奉承礼为先。
我想胡忠丞依了我的法子，我今天先到新道尹那里奉承一回。他若与我派一个赚钱的差使，我就把胡忠丞蹬一脚，滚他娘的滚!李大人若是慢待于我，我便看个机会行我的法子，便是这个主意。正是：
只图财路哪管友，
口甜心苦礼不究。 (看)
行来已是李公馆，门上哪位在?
[李福上。
李 福 作什么的?
王子守 禀知道尹大人，就说统制王子守求见。
李 福 可有名片?
王子守 倒有。 (递名片)
李 福 少站。 有请老爷。
[李廉洪上。
李廉洪 (念) 凡事成功出远图，
效用数年离京都。 (坐)
何事?
李 福 统制官求见，现有名片。
李廉洪 呈来!
李 福 是。 (递名片)
李廉洪 统制王子守? (想)我并不认识他，我在京时，也未闻此人，他见我者为何?况且我新到此地，虽然上任，家眷未曾移居衙门，会客也是不方便，不用见他才是。 (想)哎，如今坏人多，好人少，为这一点小事，莫要得罪下人。来，传出有请。
李 福 有请。
王子守 (进) 不知大人上任之日，卑职未曾前来恭喜，卑职之罪。
李廉洪 哪有老兄之罪，坐了叙话。
王子守 卑职不敢。
李廉洪 你我不论大礼，坐了。
王子守 我先在大人上边谢座。
李廉洪 兄弟新到此地，不识老兄，请勿怪!
王子守 卑职不敢。
李廉洪 不知兄台今日见弟何事?
王子守 也无什么事情，卑职今日前来吗……只在大人上边求个差使。
李廉洪 (看) 你看为弟新到此地，虽然上任，家眷也未住衙门，就等我将衙理请，若有什么差使，即便请兄就是。
王子守 我先谢过大人重恩。大人新到此地，不知这里风俗，下午无事，以在大街散散步，景致还在不少，而且还有日本妓女哩。
李廉洪 哎! (不喜)
内 请大人下边会客。
李廉洪 如此请你少爷前来陪客，老兄少坐片时。
王子守 大人请便。
李廉洪 (出门)唉，这样的人，真叫人讨厌! (下)
李 福 请少爷陪客。
[李芝灵上。
李芝灵 (念) 正乃吟诗闷，
陪客散散心。 (进)
王子守 少爷到了，快快请坐。
李芝灵 一同请坐。
王子守 请问大少爷，你是初到此地吗?
李芝灵 初到此地。
王子守 我这个地方你没有来过，热闹的很。日本窑子咧、麻将场咧、戏耍场咧、大烟咧、酒馆咧，多的非常。大少爷没事了可以随卑职闲游闲游，开开眼界。
李芝灵 吾父家法甚严，不要引诱。李福!
李 福 在。
李芝灵 看茶。
李 福 是，禀少爷，老爷请少爷有事。
李芝灵 与客看茶，我去就来(下)
李 福 借水，看茶。 (下)
王子守 哎，怎么就是这样的待客呀!这非想法子不解。 (想)
[何借水掇茶上。见王子守惊，低头。
王子守 (吃茶)这可是何借水!
何借水 (怕) 正是得。
王子守 哼!好东西。你在道尹衙门得了差使了，你不记得偷人家的东西被我将你拿住，你又偷跑了。如今见了大老爷你也拿起架子来了吗?
何借水 小人不敢。
王子守 不敢了好。你下午一点钟上我那里，有事和你相商。
何借水 遵命遵命。 (背) 该倒霉呢!
[李廉洪上。
李廉洪 借水，客走了没有?
何借水 王老爷还没走呢。
王子守 大人到了，请坐请坐，请问大人，方才会的是哪一位?
李廉洪 (不悦)来，看茶。
王子守 不用不用。大人请在，卑职告辞。
李廉洪 不远送。
[王子守下。
李廉洪 此人真少见也!
(唱) 小小统制人前显，
风言浪语太不堪。 (下)
第九场 计 害
[华兰英上。
华兰英 (唱) 统制外表人亲仰，
提起内容暗悲伤。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李道尹把我不重用，
怎知我心怀多不良。(进门)
太太孤思什么?
华兰英 望夫早归。
王子守 太太费心了。唉!
华兰英 老爷何事忧闷?
王子守 太太不知，真太令人可恨也!
(唱) 李道尹作事太无理，
拜望他反用恶言欺。
华兰英 (唱) 已有恶意早准备，
[何借水上。
何借水 (唱)唤我只得答应的。
来在门首，待我进去。 (进)与王老爷请安。也与太太请安。
华兰英 他是何人?
王子守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
何借水 王老爷，唤我何事?
王子守 我有个事情，你若办了，我也不加你罪，再与你百两银子。
何借水 王老爷有事，尽管效力，不敢要银子。
王子守 那是一定的，你办了就来，我与你将银子放下了。
何借水 王老爷，你先说办什么事?
王子守 不要紧的事，我这里有手枪书信，你拿上放在你家老爷公房卧床下边，就是这个事。
何借水 我当什么事，才是那个事情，能办能办、我可不要银子。
王子守 银子我都放好了，你搁下就来。
何借水 对，拿东西来。
王子守 这是书信、手枪，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何借水 那是自然。我搁下就不来了。
王子守 你取银子来，怎么不来了?
何借水 对，我就来。 (下)
华兰英 好东西，把手枪与人，还给一百银子，那是什么道理呢?
王子守 你不要多言，附耳来!(耳语)
华兰英 好，你又害人呀?
王子守 哎呀我的太太，小声些!(想)哎呀不对，这东西把手枪拿去，再来骗我的银子，反将事与我不做，叫我快看去。太太请在。(急下)
华兰英 真是呆小子，待奴下边等候情人。正是：
我二人隐事是天造，
他又心热奴性高。 (下)
第十场 诬 告
[何借水上，王子守暗跟上。何将书信手枪放李廉洪房内，下。
王子守 这一下对了。待我先去总督衙门报告去。 (圆场)来在门首，哪位在?
[卒上。
卒 作什么的?
王子守 王子守报告匪党，求见大人。
卒 少站，请大人。
[刘岳昭上。
刘岳昭 (引) 圣主弃时运斗枢，
不劳心力讲阴骘。
何事?
卒 王子守报告匪党求见。
刘岳昭 命他来见。
卒 小心去见。
王子守 王子守与大人叩头。
刘岳昭 你报告的何人?
王子守 不是别的，就是新上任的越海关道结连土匪。
刘岳昭 什么为凭?
王子守 他家现有匪信手枪为证。
刘岳昭 有这样事?来。
卒 有。
刘岳昭 先将王子守押起来!
卒 走!
王子守 唉! (被卒押下)
刘岳昭 来，侦探进来。
卒 侦探进来。
[侦探上。
侦 探 与大人叩头。
刘岳昭 你们去越海关道公馆，去搜匪信、手枪，若有连人带来。速去了!
[侦探下。
刘岳昭 (唱) 大员竟敢结匪徒，
若实叫尔一命休。(下)
第十一场 搜 府
[李廉洪、李夫人、李芝灵、李小姐同上，李福随上。
李廉洪 (唱) 近日心神慌不定，
莫非有甚大事情?
李夫人 (唱) 老爷平时心幽静，
今日如何坐不宁?
李芝灵 (唱) 到任未曾出游境，
李小姐 (唱) 女孩日每来习红。 (同坐)
[侦探带人役上。
侦 探 来在门首，一同进去。 (进)
李廉洪 做什么的，如何这样放肆?
侦 探 我们奉了总督命令，来在大人公馆，来搜匪信、手枪。
李廉洪 匪信、手枪怎能到我这里来?
侦 探 有人报告。我们还是遵命搜寻为是。
李廉洪 本道不敢阻挡，你们搜吧。
侦 探 两厢搜吧。 (搜出信、枪)你说无有，这是什么?
李廉洪 (惊) 本道实然不知，这是哪里来的?
侦 探 你既不知，随我们去见总督大人。
李廉洪 如此本道随你们前去。
李夫人 哎呀老爷，不如叫儿子前去。
李廉洪 莫要多言，咱们走!
侦 探 走。 (同李廉洪下)
李夫人 李福，你快到总督衙门打探，速回禀我知道了!
李 福 是。 (下)
李夫人 (唱) 莫怪老爷心慌乱，
原来凶事应今天!
李芝灵 (唱) 手枪书信从未见，
李小姐 (唱) 我父定是大屈冤! (同下)
第十二场 收监
[四卒引刘岳昭上。
刘岳昭 (引) 新任道尹真凶悍，
竟敢结匪乱治安。
急差快探去搜检，
到案再问事根源。 (坐)
[侦探押李廉洪上。
侦 探 禀大人，书信、手枪是实，将人带到。
刘岳昭 呈来。 (接书信手枪)带李道尹上堂。
[李福暗上，偷听。
李廉洪 见过总督大人。
刘岳昭 这是李道尹，你也是朝廷命官，为何私连土匪，该当何罪?
李廉洪 哎呀大人，卑职攻读数春，在京效用数载，也未见土匪是甚等之人。恩蒙我皇赐了这个顶服，上任未过十日，就出下这样的奇事，卑职真乃不幸也!
(唱) 卑职苦读数十春，
未闻土匪甚等人。
大人在上将心问，
斯文怎起强盗心!
刘岳昭 既然不知土匪，这手枪、书信从何而来?
李廉洪 噫这个，卑职不晓，看是公馆旧有之物，也未可知。
刘岳昭 真是谎语罢了!我将你暂寄监中，我与京中奏折，回文到来，再好提判。来!
卒 伺候。
刘岳昭 除去冠服上刑。
卒 是。 (脱李衣，给李带枷)
李 福 哎呀，这一下不好! (下)
李廉洪 好不气，气杀人也! (下)
刘岳昭 来!
卒 伺候。
刘岳昭 去抄他的公馆，其物归公，上下人等赶去，封门回令。
卒 是。 (下)
刘岳昭 来!
卒 伺候。
刘岳昭 带王子守。
卒 是。 (下)
[王子守随卒上。
王子守 与大人叩头。
刘岳昭 你报告是实，本大臣将物充公，赏你文银百两，去吧。
王子守 谢过大人。 (下)
刘岳昭 来，唤你家少爷。
卒 有请少爷。
[刘毓英上。
刘毓英 见过爹爹。
刘岳昭 儿呀，你去胡忠丞那里，命他速去越海关道衙门理事。为父去上奏折，不日军机就有奏旨。速去了!
刘毓英 是。 (下)
刘岳昭 (唱) 结匪重罪难以除，
忠心耿耿报皇都。(同下)
第十三场 用 计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一支手枪贴赔了，
这银子还算色足高。
哎，我想失去了一支手枪，可得了一百两银子，也算是个合算。 (想)哎呀不对，我还与借水许了一百银子，他若再来要这银子，我岂不是白费一支手枪吗?(想)这事这么一办?(又想)不对不对，这么一办。对，这么一办能成呀!
(唱) 这事就要这么办。
看他怎将手掌翻?(下)
第十四场 抄 家
[李夫人、李芝灵、李小姐同上。
李夫人 (唱) 无故祸从天上降，
不知老爷可吉祥。
李芝灵 (唱) 上任未有十日上，
李小姐 (唱) 思想此事暗悲伤。
[李福急上。
李 福 太太、少爷不好了!总督将大人下在监中了。
众 哎呀，这倒怎了?
[众卒上。
卒 将人一齐赶出，见大人回令。
[卒赶李夫人、李芝灵、李小姐下，众卒下。
[王子守上。
王子守 来在门首，丑豹在家么?
[成丑豹上。
成丑豹 哪个? (出门)王老爷，什么事?
王子守 你到我家有事相商。
成丑豹 (背) 想必案犯了。管他呢，走也。 (随王下)
李夫人 (内唱)一家不幸遭天祸，
[李夫人、李小姐上。
李小姐 (唱) 不由低头泪暗落。
李夫人 (唱) 老天杀人人难躲，
李小姐 (唱) 可喜母女曾逃脱。
李夫人 女儿，事到如今，也不知你哥哥和李福以在何地，你还是随娘讨要，找寻你哥哥了!
(唱) 只说得官身荣显，
李小姐 (唱) 人生世上两作难。 (同下)
第十五场 行 刺
[王子守、成丑豹上。
王子守 (唱) 丑豹英雄真稀罕，
快快随我到家园。
来在门首，开门来!
[华兰英上。
华兰英 哪个唤门? (开门出看，惊)老爷回来了?请进。(同进)老爷你将他引在咱家何事?
王子守 我有件事，叫他与我办办。 (看)你坐下。
成丑豹 王老爷有什么事?你说待我与你办去。
王子守 只因本统制有个仇人，
成丑豹 却是哪个?
王子守 不是别的，就是新上任李道台公馆那个差使何借水。
成丑豹 如今越海关道不是胡忠丞，听说李道尹遇害下监，不知那借水在哪里呢。
王子守 他现在十条胡同门牌五号，妓女青花家住。
成丑豹 怎样的除法?
王子守 我与你手枪一支，你将他叫在无人之处，将他打死，回来我送你银子一百。
成丑豹 只要王老爷说一句话，要银子何用，你在，我去了。
王子守 你没拿枪?
成丑豹 我有哩。(下)
王子守 (想)这样办，对，就这样办!
华兰英 你可害人呀?
王子守 你不知晓，叫我跟在后边去看。 (下)
华兰英 哎呀，这一下好了，我老爷将那人引在家中了，何愁我二人不结盟了!
(唱) 若有花运你作难，
自然的蜂蝶在花间。
奴在下边备美膳，
优待情郎和夫男。 (下)
第十六场 逃 难
[李福、李芝灵上。
李芝灵 (唱) 一家老小曾失散，
好似滚油泼胸前。
母亲妹妹未曾见，
父亲受罪在禁监。
李 福 (唱) 少爷不必心伤惨，
暂度燃眉把身安。
李芝灵 李福，你说这这这倒怎了?
李 福 以奴才心中思想，不如与少爷寻一个手工去学，权为暂且糊口。我哥太太小姐，若是我找着他们，再来报与少爷，你看如何?
李芝灵 还说什么如何，你我找寻手工了!
(唱) 这是坐官好模范，
一家大小不团圆! (下)
李 福 (唱) 少爷不住来埋怨，
叫我李福泪不干。 (下)
第十七场 枪 杀
[成丑豹上。
成丑豹 这一下对了，王子守叫我与他报仇呢，我将这事办了，我的那事也就不怕他了。(看)来在门首，借水在不在?
[何借水上。
何借水 王老爷说给我一百银子呢，我去了几次，也没见过他的面，(开门)什么事?
成丑豹 你可是何借水吗?
何借水 正是，你是何人?问我作甚?
成丑豹 你不必问我，你与统制王子守王老爷可有个什么事无有?
何借水 有，有。
成丑豹 他叫我请你来，咱们一同走吧。
何借水 对，咱们走，(出门，转场)
[丑豹见四下无人，突然上前绑何借水。
何借水 哎呀，这是什么事?你既不要我走，何不与我叫个车，将我背绑上作甚?
成丑豹 如今莫要言语，(将借水绑树上)
何借水 绑我何事吗?
成丑豹 如今听我与你说，你今死后，莫要怪我，你只怨王子守，他叫我来拿枪打你。 (取枪)
何借水 哎呀，原来王子守要我的命呢!
成丑豹 就是的，你立好看枪。(以枪打，何借水被打死)
[王子守暗上，又用枪将成丑豹打死，王子守大笑。
王子守 哈哈哈!诸位你看，我这事情作的妙不妙，好不好，干净不干净? (拾丑豹枪)噫，还得了一只手枪，这我才够本。叫我快离开此地，有人看见就是不得了。 (下)
[人役引佟林其上。
佟林其 本县佟林其。胡道尹请我公馆闲谈，下午回衙。来，打道!
人 役 禀老爷，有两付死尸，一在树上绑着，一人倒地。
佟林其 闪开!(看)来!将这两付死尸暂置庙中，待下官禀明上司，捕捉贼人，再好掩埋。
人 役 是。 (抬尸下，又上)
佟林其 开道回衙了!
(唱) 这些贼人真大胆，
城内就敢行强权。 (同下)
第十八场 冶 游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心中事儿消停办，
再想法子弄银钱。
老鸨在没在?
老 鸨 (念) 烟花烟花，只图吃穿。
若遇富客，掇茶敬烟。
王老爷到了，请进请进。
王子守 不必不必，我有个事和你商议。
老 鸨 王老爷，你说何事?
王子守 叫你发财之事。
老 鸨 那就好的很。
王子守 听我说，我与你荐个客，咱们可要四六分账。
老 鸨 王老爷还能看上我们这钱吗?
王子守 那当然，我这是凭本领赚钱，你若不允，我就另寻。
龙 鸨 莫忙莫忙。王老爷，你看我们要摊多少本钱呢，这大烟咧、香茶、烟卷、把式咧，这都不是钱吗?咱们还是三七分，十文钱，我的七个，你的三个。你一个本钱不摊，也就对住你了。
王子守 对对对，咱们就这样办。你叫你那些姐妹候着，我与你领客去。 (下)
老 鸨 女儿们你都出来。
[四窑姐上。
窑姐甲 (念) 身落火坑怎脱逃?
窑姐乙 (念) 害人贼子当年高。
窑姐丙 (念) 若遇知心用情报，
窑姐丁 (念) 客官都是爱窈窕。
众 何事呼唤?
老 鸨 王老爷与咱们引一个大富客去了，你们候一时。
[王子守引胡敬堂上。
胡敬堂 王叔父，我没去过?怎样的礼?你与我说。
王子守 这不用学，你到那里有叔父呢。
胡敬堂 我还没带多的钱。
王子守 (惊) 哟，你带了多少钱?
胡敬堂 带了二百银子。
王子守 不要紧，不够了叔父有账呢，与他欠上，改日本利送上。
胡敬堂 那就好了，咱们走。
王子守 这就走到了。权老板，客来了。
老 鸨 (出门)哟哟，原是胡大少爷，永不见你到这里来，多亏王老爷介绍，我们都等贵客呢。
王子守 莫说莫说，咱们先进。(同进)
老 鸨 众女儿，这就是越海关道尹的大少爷，快快都见礼。
王子守 (暗) 这些东西怎么瞧不起我呀?
胡敬堂 叔父我引一个下边玩耍，随后再与钱吧。
王子守 好吧。
老 鸨 大少爷你检。
窑姐丁 大少爷，咱们两个走吧。
胡敬堂 哎哎哎! (领窑姐甲下)
窑姐丁 真没眼睛，连我都看不上!
王子守 我没说你这些人真不识提拔，不知好歹，太得混账!
老 鸨 王老爷，怎么又生了气了?
王子守 你认得那是越海关道的大少爷?
老 鸨 就是得呀!
王子守 连我统制老爷都瞧不起了吗?
老 鸨 哎呀呀，原是没与王老爷见礼，咱们能三七家分账，还能见怪吗?咱们都是自家人。
王子守 哎，分账是分账，我老爷和你都成了自已人了?混账东西!走。 (领窑姐乙)
窑姐丁 王老爷把奴也引上。
王子守 去去! (拉窑姐乙下)
窑姐丁 真乃无兴也! (下)
老 鸨 (唱) 王子守来真无理，
居然成了大窑皮。
三七分账还有弊，
反来我前要脾气。 (下)
第十九场 寻 母
[李芝灵上。
李芝灵 (唱) 印刷学徒数月整，
不知母亲妹妹踪。
小生李芝灵。自从被抄，李福将我送在印刷厂当学徒数月。是我说明来历，掌柜的怜念与我，给我二两银子，叫我监中探父，二来还要找寻母亲、妹妹的下落了!
(唱) 当学徒数月未长远，
先去探父走一番。(下)
第二十场 患 病
[胡敬堂上。
胡敬堂 (唱) 浑身上下疮出满，
疼来心中似油煎。
唉!王子守引我妓院聚乐，这几日也不见他了，不知怎么出了一身疮症。院中众姐儿只说叫我归家养病，也不说留我二字。哎，待我回去了!
(唱) 城内妓院我去遍，
那个不让我为先。
有几个妓女芙蓉面，
真是那鱼水到巫山。
第二十一场 发 愁
[胡忠丞官服上。
胡忠丞 (唱) 坐这道尹才得便，
要候补缺得三年。
我花白银四十万，
债银还清心平安。
到任未有一年满，
收来税银积如山。
本道胡忠丞。这个越海关道，多亏了王贤弟之功。是我上任数月，债务还清，还积余银两无数。俗语常说：不愁无钱，只愁无衔。这话一点不错，可见坐官之污浊不洁。我若有上进之日，定然扫除这贪官污吏，留个芳名于后世。今日无事，请出太太闲谈闲谈。来!
[人役上。
人 役 伺候老爷!
胡忠丞 有请你家太太、小姐!
人 役 是。有请太太、小姐!
[胡夫人、胡小姐上。
胡夫人 老爷回来了?
胡小姐 爹爹万福。
胡忠丞 坐了坐了。这才是爽快人心意，时到财自来。哈哈哈哈!
胡夫人 老爷发笑为何?
胡忠丞 太太你看，本道上任数月，不但还去债银二十多万，现存利银五百多万。我将这越海关道，再坐二三年，岂不是成了广东地面出头的财主了吗?怎么叫人不喜，怎得叫人不笑?哈哈哈哈!
胡夫人 还是老爷财命洪福。
胡忠丞 太太过奖!
胡小姐 呵爹爹，人常说朋多伤金，财多伤心，如今还是辞职不做为是。
胡忠丞
哎，小孩子人家晓得甚么!
胡夫人
胡忠丞 (看) 怎么不见敬堂儿呢?
胡夫人 唉! (气)
胡忠丞 怎么样?我想咱们只有一个儿子，随他的性儿。现在咱们这个家财，儿子坐吃一世，也用他不了。千万莫可虐待与他。
胡小姐 他呀，现在都病了!
胡忠丞 (惊) 呵!得的什么病?
胡夫人 我也不认识此病，浑身上下疮伤，都和猫儿眼相似。
胡忠丞 快快掺出来，待我瞧瞧。
胡夫人 快去掺他去!
胡小姐 是。 (下，掺胡敬堂上)
胡敬堂 (唱) 这几日病疮越加重，
疼的我阵阵头发昏。
忽然间姐姐言父命，
只得忍痛到前庭。
那是爸爸!
胡忠丞 (看) 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胡敬堂 快叫照像馆把我的像照下。
胡忠丞 这这这满面都是什么?
胡夫人 通身上下都是一样。
胡忠丞 (看) 这是杨梅疮么?这这这!
胡敬堂 爸爸不是得。
胡忠丞 唉!他还说不是，你看你看!
胡敬堂 母亲你来!
胡夫人 什么事?
胡敬堂 附耳来(耳语)
胡夫人 哎哎哎!这孩子，怎么还要找妓女去?去去!
胡敬堂 哎! (挣扎地下)
胡小姐 (掇茶)爹爹用茶。
胡忠丞 (发愁)不用。
胡夫人 老爷!
胡忠丞 多言! (愁，看天，手摸胸。)唉! (下)
胡夫人 唉，难怪老爷发愁，只有一个儿子。哎，这孩子太得疯狂了!
(唱) 方才老爷喜洋洋，
忽然见儿发愁肠。
也怪孩子太疯狂，
病势沉重想娇娘。
胡小姐 (唱) 不思名誉胡游荡，
百药用过不见强。 (同下)
第二十二场 探 监
[禁卒引李廉洪上。
李廉洪 (唱) 恶祸起好以似天塌地崩，
无故的遭祸事押进监中。
自幼儿读诗书苦把功用，
每夜间不安眠独伴残灯。
盼只盼皇王爷开科选进，
千里路奔京地前来争功。
幸喜得上了榜军机效用，
才搬那妻和子去到京中。
效用满幸喜我授缺得幸，
这才得带家眷后补广东。
自上任并无有十日之整，
老天爷你杀人真真无情。
进监后数月余心未安定，
但不知妻和子哪里逃生?
整日里坐狱中烦闷不定，
但不知哪个贼害我愁城?(坐)
[李芝灵提笼上。
李芝灵 (唱) 掌柜的来有明鉴，
命我探父来禁监。
禁公大哥赐方便，
容生见父把德添。
禁 卒 哎，你且莫忙呀!
(唱) 谁是你父我未辨，
李芝灵 (唱) 我是道尹他儿男。
禁 卒 (唱) 听说少爷且少站，
待我与你速去传。
李芝灵 (唱) 禁公大哥赐恩典，
禁 卒 (唱) 李老爷少爷来探监。
李老爷，少爷探望你来了!
李廉洪 (唱) 听说我儿监门站，
禁公大哥将我怜。
禁 卒 哎!
(唱) 少爷少候莫怠慢，
这里门小将头颔。
李芝灵 (唱) 禁公大哥恩非浅，(进门)
快快先将禁门关。
回头来见父肝肠断!
我的爹爹呀!
(唱) 恕儿不孝少问安。
李廉洪 我的儿呀!
(唱) 父子那日曾分散，
无故受屈押禁监。
日日苦楚少茶膳，
满肠忧愁对谁言。
日间内边多黑暗，
好似阴城在九泉。
今日见儿这一面，
如同拔云见青天。
你母子何处将身站，
家中度用定为难。
我儿前来把父见，
你母和妹身可安?
我儿仔细讲一遍，
好叫为父我心宽。
李芝灵 哎，爹爹呀!
(唱) 爹爹请坐且奈烦，
听儿与你说根源。
那日被抄曾失散，
不知母妹在哪边?
李福送儿印刷馆，
学徒度日顾目前。
细情对主讲一遍，
蒙他赐银好周旋。
命儿监中将父探，
再找母妹何处安。
李廉洪 (唱) 听说他们无踪影!
我的苍天爷呀!
好似乱箭来穿胸。
只说出任将天顶，
谁料今日地流平。
可见贫富要有命，
升官发财祸不轻。
不知何人将计定?
害我受刑在监中，
你在这里莫久停，
快去找你母妹踪。
若是见了她们面，
速来与父禀一声。
李芝灵 (唱) 如此食物与父留，
内 老爷查监来了!
禁 卒 老爷前来查监，少爷快出监门。
李廉洪 不好!
(唱) 监卒声称衙役搜。
我儿速去莫站久，
父子们作别如数秋。
李芝灵 (唱) 听父吩咐只得走， (出门)
大街小巷找女流。 (下)
李廉洪 (唱) 见得我儿他去后，
痛泪如血报阴都。
将我冤魂速勾走，
也免痛史在世留。 (同下)
第二十三场 闹 家
[王子守、华兰英上。
王子守 (唱) 悔不该出言太轻薄，
泄露秘密有差错。
华兰英 (唱) 害人之事做太过，
一事三命不能活!
我把你这狠心的人，为了一个越海道尹，将人家李道尹害在监中，就该罢了，你又用枪害了二命。丑豹人家犯的何罪呢?从今以后，你再不许我自由出外，我非报告你不可!
王子守 哎呀我的太太，从今以后，你随便自由出外，千万莫要胡言乱语!你就是将无论何人引在家中，我都不再干涉。哎，今天可没钱了，待我找胡忠丞要钱去，咱们一同出外散心，你看如何?
华兰英 那不能，你向那胡忠丞多要些钱就回来，在家看门，我再出去。咱们将人害了，给他开了一个道尹，他再不给钱，你就言语。
王子守 对，我先遵命了!
(唱) 王子守来太无见，
太太将我胡弹嫌。
这才是为朋友把事办， (出门)
恐怕妖妇露真言。 (下)
华兰英 (唱) 这一下将他才拿软，
任性自由走外边。
可惜丑豹把命断，
另找个男子解心烦。(下)
第二十四场 丧 子
[胡忠丞上。
胡忠丞 (唱) 那天见儿得恶疮，
不由人整日思天良。
[人役上。
人 役 禀大人!
胡忠丞 何事?
人 役 少爷病重，妓院恐有妨碍，命我将少爷抬回，现在门外。
胡忠丞 呵，快请你家太太。
人 役 是。有请太太!
[胡夫人、胡小姐同上。
胡夫人 老爷何事?
胡忠丞 儿子病重了!
胡夫人 怎么，儿子病故了?
胡小姐 母亲，病重了。
胡夫人 呵，如今在哪里?
人 役 门外。
胡夫人 快将他抬进来。
人 役 是。 (下)
[二人役抬胡敬堂上。
胡忠丞 哎呀儿呀!这这这……
胡夫人 哎哟，怎么成了这眉眼了?
胡敬堂 爸爸，我我我……
胡忠丞 哎哎，唉!
胡敬堂 母亲，我我我……呃! (倒死)
胡夫人 儿
哎呀我的 呀!
胡小姐 小兄弟
胡忠丞 唉，哭有什么用，人役，埋了去，埋了去。
[人役抬胡敬堂尸下。
[王子守上。
王子守 哎哎哎!难言，难言!(进)大哥，你和我嫂子，侄女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胡忠丞 唉!贤弟你来了?
王子守 小弟才到。
胡夫人 你叔父，你先坐下。把你侄儿死了!
王子守 哟! (背)八成是梅毒害死了侄儿。 (转)得的什么病?
胡忠丞 贤弟呀，难言难言!
王子守 不要紧，大哥，儿子死了，是他命尽了。先与为弟些钱，叫我好零花。
胡忠丞 啊，你前天拿了二十万，怎么又无有了?你是怎样的花法?
王子守 (怒) 呵，你怎么起了别心了?前天拿了二十万花完了，花完了就得要拿，我王子守这个用钱法你是知道的。用你几个钱，你还不痛快吗?我子守拿你几个钱该值吧?
胡忠丞 好好，得多少?
王子守 得两千。
胡忠丞 账房里有三十万，你随便用去!
王子守 我多了不要，只要两千。 (下)
胡忠丞 (想) 来!
[人役上。
人 役 伺候老爷。
胡忠丞 你可认得前任李道尹的太太、少爷、小姐吗?
人 役 奴才本不认得，那日街上人说有一讨膳妇人引一女子，那就是李道尹的太太小姐，也不知可是实否。
胡忠丞 你去拿老爷名片，就说老爷请她，有些事情和她商量商量。
胡夫人 叫人家这妇道人家有啥事哩?儿子都死了，你还起邪心呢!
胡忠丞 噢，对!你就说你太太请她呢。
胡夫人 我又认她不得，请她干什么?不去。
胡忠丞 去!
胡夫人 不去!
胡忠丞 (怒) 去去去! (愁思慢下)
人 役 是。 (下)
胡夫人 女儿!
胡小姐 母亲!
胡夫人 也不知你爹爹什么心事，你兄弟死了，他都不在意。真真叫人伤痛也!
(唱) 小儿病死他不在意，
又要去请别人妻。
胡小姐 (唱) 我父必有异心事，
不然怎能不言思。 (同下)
第二十五场 同 聚
[李夫人、李小姐同上。
李夫人 (唱) 随老爷上任颇精爽，
受尽霜露过长江。
身荣未满十日上，
天大的祸事落平阳。
物有定数祸无样，
哪里来书信和手枪?
老爷被锁公堂上，
如今狱中受凄凉。
那日被抄言未讲，
一家失散在外乡。
儿子不知去何向，
我和女儿乞讨在街坊。
夜晚宵宿无法想，
借住人的一间烂草房。
这才是坐官人的好榜样!
不如百姓乐安康。
有吃有穿多安爽，
朝暮无事不惊慌。
如今母女这形像，
痛的痛来伤的伤。
乞讨大街和小巷，
要些剩饭充饥肠。
女儿慢用莫要忙，
坐在草榻想儿郎。
李小姐 孩儿怎能用他得下了!
(唱) 母亲请坐莫劳性，
你儿也非懵懂精。
大祸难道儿不懂，
这食物怎能和母争。
还望母亲你请用，
伤坏身体儿不宁。
儿也知忠孝礼为重，
学那娥皇并女英。
虽然间孝言这样奉，
背过身儿泪洒胸。
腹中饥慌难立定，
还要忍耐不应声。
母亲消去花面容。
父亲哥哥无影踪。
且坐就地在草棚，
子时盼过望晓明。
李夫人 (唱) 我女儿聪明多孝敬，
难道说你母不知情。
母女们坐地细细等，
好善的施舍老长兄。 (同坐)
[刘毓英上。
刘毓英 (唱) 奉父之命作察探，
散步来在大街前。
见一幼女泪满面，
李小姐 (唱) 还望君子发悲怜。
李夫人 哎，军爷呀!
(唱) 那位长官行方便，
将你美名后世传。
爷爷婆婆降恩典，
雪里送炭能升官。
遭难也是无主见，
才来乞讨大街前。
过路的仁义将爷多怜念，
一家相会报恩官。
李小姐 我的军爷!
(唱) 讲话中间心慌乱，
乞讨之声力不全。
李夫人 哎!
刘毓英 (唱) 那一妇人面慈善，
是非乞讨度时艰，
少女一旁泪不断，
何妨上前问根源。
毓英太得礼缺欠，
男和女言礼不端。
转过上前拿礼见，
李夫人 (唱) 长官何事快发言。
刘毓英 (唱) 生观妈妈非贫贱，
怎落乞讨受苦寒?
李夫人 (唱) 奴本非是常讨膳，
夫君也曾坐大员。
被贼暗害离家院，
老爷被拿在禁监。
一家被抄曾冲散，
家人儿子逃外边。
我和女儿乞讨膳。
暂度燃眉顾目前。
只候皇玉发慈念，
放出老爷好团圆。
刘毓英 哎，好呀!
(唱) 原来是道尹他家眷，
不由叫人发慈怜。
这是银子二两半，
莫要嫌少来过谦。
李夫人 哎，恩官呀!
(唱) 贵官且将名姓传，
到后报恩来门前。
刘毓英 (唱) 不必问名后必见，
生要归家见椿萱。 (下)
李夫人 (唱) 那位公子行方便，
李小姐 (唱) 愚的愚来贤的贤，
[李福扮花子上。
李 福 (唱) 道尹的总管成乞汉，
这也是遭在无奈间。
我送少爷印刷馆，
何日与主才团圆。(看)
那是太太、小姐?哎呀太太小姐呀!
(唱) 我找你们未得见，
李夫人 (唱) 怎么不见我儿男?
李 福 (唱) 我送少爷印书馆，
李小姐 (唱) 叫他来见心也安。
李夫人 既然送他当了学徒，也该命他来见，不知你老爷在监如何呀?
李 福 我今见太太，再好与我少爷说知，我去奔监中探望老爷，人家见我这个样儿，恐怕不命我相见呀!
李夫人 唉，老天爷太得不睁眼了!
[李芝灵上。
李芝灵 (唱) 探罢尊父找高堂，
不知妹妹在何方?
慢步来在街市上，
只见母亲好惨伤。
那是母亲、妹妹!
李夫人 那是孩儿!哎，儿呀!
(唱) 我儿学徒怎出外，
李小姐 (唱) 将情由细细说端祥。
李夫人 我们一家相聚，不知你父在狱如何?
李芝灵 掌柜的与儿二两银子，儿前到狱探望我父，我父也没有用，叫儿将银带上找寻母亲、妹妹!
李夫人 这便好了，方才有一位贵公子舍给娘的二两五钱银子，你一并带去与你爹爹买些用物，叫他也心宽心宽。
李芝灵 孩儿遵命。
李小姐 哥哥回来!
李芝灵 何事?
李小姐 妹妹要下两片馍馍，你也与父带上。
李芝灵 (接馍)哎，天呀!
李 福 少爷回来!少爷回来。
李芝灵 什么事?
李 福 我乞讨了二百钱，还有一个包谷面馍，你也与老爷带去吧!
李芝灵 谢李福好意了!
(唱) 李福忠义叫人敬，(下)
李夫人 老爹
(唱) 只盼 出愁城。
李小姐 爹爹
李 福 (唱) 一家相会多有幸!
[人役上。
人 役 (唱) 一路问来在街东。
这不是前任李道尹的太太吗?
李 福 正是得。问者何事?
人 役 我是后补胡道尹的差役，奉了我家太太之命，来请太太去到公馆有事相商。
李夫人 哎，你看我成了这个样儿，衣服又多褴褛，还是不去者方好。
李 福 太太，还是去者方好。或者胡老爷是官官相为，或许能救老爷出狱也未可知。
李夫人 咱们这个样儿，怎好见人呢?
李 福
不要紧，这是事出无奈。他能请，还能耻笑吗。
人 役
李夫人 如此李福。
李 福 太太有何吩咐?
李夫人 你和小姐就在一处，我去去就来了!
(唱) 这样难免人耻笑，
人 役 (唱) 我家太太贤德高。 (与李夫人同下)
李小姐 (唱) 你我下边候吉兆，
李 福 (唱) 就在此地将罪逃。(同下)
第二十六场 死 监
[李芝灵上，禁卒倒上坐下场门。
李芝灵 哎，走呀!
(唱) 奉母言命将父探，
坐官人遭难实可怜。
行来监门低声唤，
禁公大哥多周旋。
禁 卒 原是李少爷来了。好好好，我看大人病势沉重，你先进来，待我掺大人去。
李芝灵 老兄好意。
禁 卒 应该。(下)
[禁卒掺李廉洪上。
李廉洪 哎!
(唱) 近日得下失血症，
想逃活命万不能。
只图得官人奉敬，
落在监中受五刑。
贤妻离散不知影，
心中忧闷多不宁。
现时得下不治病，
大料我命归阴城。
李芝灵 爹爹，孩儿望你来了!
李廉洪 儿呀，你来了?为父大料不久于人世了!
(唱) 儿呀读书莫中学，
你失业设法度生活。
想得官你看为父我，
学一个痴呆怕什么。
在你母面前要奉敬，
就说为父了今生。
讲话中间身不宁，
父子诀别永无踪。
呃! (倒死)
李芝灵 爹爹呀，我的爹爹呀!
(唱) 见得爹爹已气绝，
好似冰山加上雪。
禁公大哥施恩爱，
回禀我母葬爹爹。
禁公大哥，你我暂将我父尸首掩下，待我禀知我母，再好领尸葬埋。哎!
禁 卒 不要紧，先将尸首掩下。(抬尸下，又同上)
李芝灵 禁公大哥少候，我去就来。
禁 卒 你去，你去。 (下)
李芝灵 哎，好难也!
(唱) 爹爹今死无棺板，
坐官之人难上难。 (下)
第二十七场 噩 耗
胡忠丞 (内唱)
天有鉴察事有应。
[胡忠丞上。
(唱) 人害人来总是空。
子守诡诈多不正，
以计害我不安宁。(坐)
[人役上。
人 役 禀老爷，
胡忠丞 何事?
人 役 李太太到。
胡忠丞 快请你家太太。
人 役 有请太太。
[胡夫人、胡小姐上。
胡夫人 何事?
人 役 老爷请你呢。
胡夫人 这是老爷，请妻出堂何事吩咐?
胡忠丞 前任李道尹的太太到了，你快去迎吧!
胡夫人 我平日并不认识她，迎她作甚?
胡忠丞 你去呀!
胡夫人 我不去。
胡忠丞 哎，你去呀!
胡夫人 噢，去去去!有请。
人 役 有请李太太。
[李夫人上。
李夫人 就是这家吗?
人 役 正是。这就是我家太太。
李夫人 太太见礼了!
胡夫人 少礼，快快请进。 (同进)这就是我家老爷。
李夫人 噢，见过老爷。
胡忠丞 太太少礼，坐了坐了。
李夫人 请问老爷、太太，唤民妇到来，何言教训?
胡忠丞 这是李太太，你哪知晓，你们老爷是前任道尹，我是后任，我听说你家老爷遇了事情，我心中有些不忍，你看我们可是官官相为，我心想将尊嫂请在我的公馆居住，我再好想法救我那年兄出狱，你看如何?
李夫人 老爷有这样好心，民妇感恩不尽。若能将我丈夫救出狱来，我答报不尽!若是叫住公馆，那却不能。而且我家丈夫与老爷面生，那是不敢担待的。
[忠丞拉胡夫人衣襟。
胡夫人 尊嫂还是住下吧。来!
人 役 伺候。
胡夫人 去，搬李太太的东西去。
李夫人 不可不可，那是通不得的。
胡夫人 你就住下吧!
李夫人 太太老爷好意，不敢从命。
胡小姐 这位妈妈，我父母命你住在这里，你就住下，怕什么呢?
李夫人 小姐不知，我家乃是被罪之人，岂能连累别人!
胡忠丞 唉，尊嫂不住了也不要紧。人来!
人 役 伺候老爷。
胡忠丞 看纹银二百两。
人 役 是。 (取银)银两到。
胡忠丞 这是银子二百两，你拿回家去暂且度日。若是不够，尊嫂尽管讲说。我这里再想法子救我那年兄出狱，尊嫂请收。
李夫人 老爷不要费心，银子越发不能要的，将银收下，恐其为害，实在是不能要的。
胡忠丞 尊嫂太得刚直，请你住在这里，你也不住，银子你也不要，这这这……
[李芝灵急上。
李芝灵 就是这家，待我进去，(进) 母亲，你在这里，我父已经死在监中了!
胡忠丞 (惊) 哎呀!
李夫人 哎，不好了!
(唱) 听言把人魂吓掉，
满身如同冰水浇。
不顾施礼监中跑，
儿呀，随上些! (与李公子下)
胡忠丞 (唱) 叫我忠丞越心焦。
(见人役)去去去，下去!
[人役下。
胡忠丞 (见夫人小姐)快去，快去!
[夫人、小姐下。夫人又上。
胡夫人 我家老爷莫非疯了吗，待我看去。
胡忠丞 到这里做什么来了，快去，快去!
[夫人愁下，胡小姐上。
胡小姐 哎，我爹爹有什么事呢?待奴去看。(进)
[胡忠丞见女，忽有所思，想，暗下决心。
胡忠丞 立在这里做什么?去，取笔砚去!
胡小姐 是。
胡忠丞 去呀!
胡小姐 是是是! (取笔砚)
[胡忠丞写信，取手枪带身上，急下。
[胡夫人上。
胡夫人 观见老爷不言而去，必有甚事，来!
[人役上。
人 役 伺候。
胡夫人 你去王子守家中，看你家老爷都干的是什么事。速去速回!
人 役 是。 (下)
胡夫人 (唱) 老爷今日真奇怪，
胡小姐 (唱) 叫我女孩怎猜来?(同下)
第二十八场 自 杀
李夫人 (内唱)
听说老爷升了天!
[李夫人、李公子、李小姐、李福同上。
李芝灵 爹爹
李小姐 哎呀，我的 呀!
李夫人 老爷
李夫人 (唱) 一家大小心不安。
李芝灵 (唱) 行来监门且立站，
李小姐 (唱) 不知爹爹停哪边?
李芝灵 来在监门，母亲少站。禁公大哥走来!
[禁卒上。
禁 卒 原是李少爷来了。我与上司也说知了，候你们领尸呢。
李芝灵 如此待我去领。
禁 卒 莫忙，你们立在后边，待我与你往出推。
李芝灵 叫我将尸背出方好。
禁 卒 不然，这是人家的成规旧例，死了要从水道推出去，前门走不得的，你们从后边招呼着。
李芝灵 哎，爹爹呀!
禁 卒 招呼着，出来了!(推尸)
李小姐 爹爹
李芝灵 哎呀，我的 呀!
李夫人 老爷
李夫人 (唱) 见尸首叫人心惆怅，
李芝灵 (唱) 坐官落下这下场!
李小姐 (唱) 母亲再莫把泪淌，
李 福 (唱) 速买棺板和衣裳。
李夫人 李福，将那四两五钱银子，拿在大街市上，与你老爷快买棺材衣服，拿在草棚那里。速去!
李 福 是。 (下)
李夫人 儿呀、你背你父尸首，我母女抬足速回了!
[李芝灵背尸，李夫人与李小姐抬足。
李夫人 (唱) 离乡背井真道难，
千里坐官死外边。
李芝灵 (唱) 将我背的通身汗，
李夫人 (唱) 不觉来在棚外边，
来在草棚，我儿将尸放下，等候李福回来，再好盛殓。
[李福上。
李 福 禀夫人，衣服棺材到。
李夫人 这是儿呀，将你父尸首盛殓，再好商量葬埋事了!
(唱) 老爷今死多不便，
李夫人 老爷
李芝灵 哎我的 呀!
李小姐 爹爹
[胡忠丞上，窃听。
李夫人 (唱) 一家大小何人怜?
老爷阴魂莫游远，
我和你相见鬼门关!
李芝灵 (唱) 母亲今日寻短见，
留下你儿心怎安?
老娘且将儿来盼，
得时定报父亲冤。
李 福 (唱) 访明贼子定杀斩，
活不相逢死团圆。
胡忠丞 (唱) 他一家哭的实伤惨，
我的李年兄呀!李年兄!
子守一计害两贤。
害的年兄魂飘散，
害的为弟实难安。
你今一死美名显，
为弟臭名扬世间。
我为做官事错办，
一念之差后悔难。
世人论我无知汉，
作事莽撞亏了天。
李公子开门你我见，
这才是自悔无奈间。
开门来，开门来!
李芝灵 (开门看)这位大人到此为何?
胡忠丞 唉!不必细问，这是书信，拿去观看。 (递书信，仍站门外)
李芝灵 (接书)咦! (关门)母亲，有一位官员与咱送来书信，母亲请看。
李夫人 我儿念来待娘一听。
李芝灵 噢是。“上写李公子英鉴，启者：兹因本道有得一女，年已及笈，尚未字人，本道诚心许与公子足下为妻，以结晚年。母亲，这是怎样一回事情?
李夫人 我也不知，你且往下念来。
李芝灵 待儿念来。你父今死，俱是本道之过。我有一谊友，名叫王子守，与吾运筹越海道一职，曾费四十万白银，军机来电不日理当赴任。谁料差役报告你父上任数日矣!吾之处心，候三载补缺。子守千言万语劝某重托与他，恶贼曾作丧良昧心之事，与尊府安置手枪匪信，他前去报告总督，害的你父入狱，一家失散。哪料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本道上任数日，我的儿子竟然身得恶疮而亡，吾就知天理不容，急差人役去请你一家到敝舍享荣，谁知你母执意不允，我又请人求救令尊，事已不及。本道自觉问心不安，特写书将女儿配与公子，一可以雪令尊之仇，二可以不绝招顾胡氏之香烟。望公子宽宏应允，吾死之后，也是甘心。切记切记，胡忠丞拜。哎，好气也!
(唱) 观书信气的我心如刀搅，
原来是作官的设下笼牢。
我这里怒冲冲出门去找，
杀此贼与我父要把冤消。 (急开门，李夫人拉)
李夫人 哎儿呀!
(唱) 我儿不必太莽撞，
为娘把话说心上。
你父已死魂飘荡，
何必与他结不良。
书信能以实情讲，
必是义气不昧肠。
我儿手捂胸膛想，
何必气猛将他伤。
胡忠丞 (唱) 听罢言俱是义高上，
我的苍天爷呀，呀哎，苍天爷呀!
(唱) 羞杀忠丞男堂堂。
又羞又悔气满腔，
[家院引王子守上。
王子守 (唱) 寻来寻去在这厢。
大哥，你半夜里跑到这里做什么来了?，我都睡了，又来寻你，这里又无妓女，快回快回。
胡忠丞 (气恨，拉王子守)王子守，你你你……
王子守 我怎么呢?我不在妓院里。走，咱们回。
胡忠丞 王子守!想当初运动这道尹之时，我说良心难昧，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是你言道：世上那管良心黑白，报应尽是虚言。如今你看，害的李大人死在监中，他的一家分散，我只守一个儿子，如今身死，这不是报应吗?你今一死，休得怪兄，是你自作之罪也! (取枪打死王子守)
家 院 哎呀，老爷打死人了，待我与太太说知，还要报告去呢。 (下)
李夫人 儿呀，怎么枪声震耳?待我去看。
李芝灵 母亲不可，门隙一望。 (从门缝看)
胡忠丞 哎呀，忠丞自思，世事茫茫，人烟密密，愚贤难分，我胡忠丞今生交了王子守这个谊友，丧尽天良，臭名万世，怎能活于人世矣!不如早登阴路，以雪亡者之恨。 (自以枪击死)
胡夫人 (内唱)
家人言将人的胆吓散，
[胡夫人、胡小姐、华兰英、家院同上。
将他人唤出问一番。
快唤姓李的人出来。
家 院 快出来，太太到了。
[李福开门。
李夫人 什么事?
胡夫人 你将我老爷害死，还来佯装不知?
李夫人 哪个害你家老爷，你家老爷将我一家家害的好苦，我不寻你，你反来寻我，这是书信拿去观看。
胡夫人 (拾书看)儿呀，你看。
胡小姐 (接书看)哎，太太你看。
华兰英 (看)看什么呢，你父将你配与李公子了，只是奴家只身孤影，到该怎处了?
内 总督，知县到。
[四青衣引刘毓英、知县，刘岳昭上。
刘岳昭 什么人放枪伤人?
李芝灵 大人请看，这是他留下的书信。
刘岳昭 (接信看)原来如此。
知 县 大人，前天枪伤二命，不知何人暗害?
华兰英 大人，小妇人倒晓得这事。
刘岳昭 你且回来!
华兰英 哎，大人呀!(牌子)
刘岳昭 原来如此，俱是王子守之罪。胡忠丞这样行事，也算一义士!贵县、本大臣看这书信，一一明了，心想将李道尹的小姐配予我儿为妻，先与他家结亲，你看如何?
李夫人
还不上前拜你那翁父。
知 县
李小姐 受儿一拜。
刘岳昭 这是李公子，这信上言的明白，你就招赘胡府，以后生子，准开两门。待本大臣折奏军机，等电信回来，再去越海关道衙门上任。将忠丞尸首殡殓，你们一同祭奠一场。将子守之尸抛与郊野，以作兽食，择吉日命你夫妻一拜成堂。
华兰英 将小妇人如何安置?
刘岳昭 好了，就将你配予李福。你们一同祭奠，待俺回去启奏(下，四青衣随下)
[李福、家院抬尸下。
众 换衣来。 (同换衣，起牌子，众祭奠)
内 总督到。
众 有请。
[四青衣引总督上。
刘岳昭 这是贵县，老佛爷俱依俺言。今是吉日，命他夫妻成婚，然后再命贤侄上任。贵县唱礼。
知 县 是。拜天地。
[李小姐与刘毓英，胡小姐与李芝灵同拜花堂。
刘岳昭 同请宴上。正是：
无理昭彰真不爽，
善恶二字俱分张。
众 恶人自有恶结果，
见了今日恶改良。(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