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海棠计》剧本
说 明
唐太宗时，摩勒王兴兵犯界，姬纯挂帅去征，败于番兵。其时，湖广义城县有一生员张得彦，不容于继母乔氏。乔氏与先夫子周来，设下海棠抹蜜之计，诬得彦调戏。其父张冲不明真象，立将得彦杖毙。其妻赵凤英闻讯赶到花园，呼夫不醒，遂越矮墙逃出。至京，到相府鸣冤，被丞相窦容收为义女。张得彦缓醒后，不见凤英，亦越墙逃走。赵凤英之兄赵福，因仇失手打死薛得元，逃至边疆投军。捕役访拿杀得元之凶手，误捕得彦。县官徐文举，反复审问，终释得彦并带至京城，使其考中武状元。恰值姬纯兵败求援，徐文举与张得彦奉旨助战，打败番王，回朝受封。得彦、赵福在相府与凤英聚会。窦容惩办了乔氏、周来。
此剧又名《蜂蜜计》。
场 目
第 一 场 登 殿 第 七 场 被 捕
第 二 场 定 计 第 九 场 逼 供
第 三 场 遭 害 第 九 场 收 女
第 四 场 交 兵 第 十 场 开 脱
第 五 场 仇 杀 第十一场 却 敌
第 六 场 验 尸 第十二场 团 圆
人 物 表
庸太宗 正生 皇 帝 张 三 杂 乡 约
窦 容 须生 丞 相 李 四 杂 地 方
姬 纯 红生 元 帅 勾 八 杂 快 差
周幼青 武生 先 锋 牛 九 杂 快 差
马幼芳 生 先 锋 家 院 杂
薛 献 老生 退休兵部 窦夫人 老旦 窦容夫人
薛得元 丑 公 子 窦秀英 花旦 窦容女儿
摩勒王 净 番 王 人 役 杂
张 冲 老生 员 外 门 官 杂
乔 氏 丑 张冲继室 四内侍 杂
张得彦 小生 生 员 四校尉 杂
赵凤英 小旦 张得彦妻 四 兵 杂
周 来 丑 乔氏子 四番卒 杂
赵 福 武净 豪 杰 报 子 杂
徐文举 正生 县 官 丫 环 小旦 相府丫环
第 一 场 登 殿
〔四内侍引唐太宗上。
唐太宗 (引)殿前珊瑚树，
殿后翠花宫。
(念)寡人头上九条龙，
太阳一出照各州。
兰田玉带钻北斗，
龙眉一皱百官愁。
寡人贞观天子在位。自朕登极以来，风调雨顺，物阜民安。今是太平乐年，宣文武上殿，同饮太平筵宴。常随 !
内 侍 奴婢。
唐太宗 展放龙门，召宣文武大臣上殿。
内 侍 遵旨。(转身)展放龙门，召宣文武大臣上殿。
〔众文武内声：上朝。
〔唢呐牌子。窦容、周幼青、马幼芳、姬纯上。
众文武 万岁龙体驾安否?
唐太宗 寡人何以不安，承问。众卿，你们同好?
众文武 与臣赐福。万岁宣臣等上殿，有何军国大事议论?
唐太宗 众卿哪知，今是太平乐年，宣众卿上殿，同饮太平筵宴。
众文武 为臣有何德能，敢劳吾主当殿设宴!
唐太宗 既不能饮宴。哪家有本奏上，无本卷帘散朝。
窦 容 臣下有本。?
唐太宗 老爱卿你且奏来。
窦 容 万岁，为臣清早起来，打坐班房，接来边报。言说西地摩勒国王有表，为臣不敢私拆，捧上殿来，我主龙目一 观。
唐太宗 常随，捧上龙桌。
内 侍 遵旨。(接表捧表)万岁过目。
唐太宗 老爱卿平身。
窦 容 万岁恩宠。
唐太宗 摩勒国有表到来，待寡人拆表观看可。(唢呐牌子)众爱卿，大事不好了!
众文武 何事不好了?
唐太宗 摩勒王打来连环战表，要夺寡人十万里江山。该命哪家前去征剿?
窦 容 万岁，西地摩勒王造反，挂姬纯军中为帅，周幼青、马幼芳马前作先。此以前去，一战而功成。
唐太宗 此本可通。老爱卿平身。
窦 容 万岁恩宽。
唐太宗 我想爱卿出师剿贼，这是苦差一桩，当殿有酒，与爱卿饯行。常随，摆宴上来。
内 侍 遵旨。
唐太宗 (唱)和爱卿打坐金銮殿，
众卿请。
众文武 万岁请。
唐太宗 (唱)寡人旨意听心间。
西地蛮贼竟造反，
打来战表要江山。
姬纯军中为元帅，
周、马二卿先行官。
若还得胜回朝转，
寡人迎接你五凤楼前。
窦 容 (唱)万岁当殿撂酒宴，
庆贺文武共两班。
当殿施礼莫久站，
十里长亭饯阳关。(下)
姬 纯 (唱)摩勒国王贼造反，
打来战表要江山。
当殿施礼莫久站，
奔上校场点将官。(下)
周幼青 (唱)数十年间广乐好，
天下举子逞英豪。
太平时期文官好，
慌乱年惟有武将高。(下)
马幼芳 (唱)君有道尽出的忠臣良将，
民有道尽出的孝子贤孙。
当殿上施一礼莫可久停，
急忙忙奔校场去走一程。(下)
唐太宗 (唱)见得众卿下金殿，
倒叫寡人把心耽。
常随趱车莫怠慢，
帘挂金钩王退金銮。(下)
第 二 场 定 计
〔乔氏上。
乔 氏 走着!(板歌)
我、我、我，先说个板歌：
勤当家、懒当家，
提起当家乱如麻。
一日管了几件事，
油、盐、酱、醋、米、面、茶、米、面、茶。
(念)世上三恶：
蝎子、老虎，姚婆。
把人家娃娃恨死，
把自己娃肩上掮着、头上顶着。
奴家乔氏。前男人死去，后跷了一步，出嫁张门员外，倒也见爱。只是大相公夫妇和我言气不和，不免将我儿 子唤近前来，与我定得一计，要害大相公夫妇以死，方取我心头之恨。周来，我娃走来。
〔周来上。
周 来 我、我、我，先说个道歌：
(念)高高山上一村庄，
一母所生十个郎。
大郎北京作御史，
二郎南京作都堂。
三郎宛平为县令，
四郎在房里当外厢。
五郎本是拳捧手，
六郎他是外科家。
七郎打着卖烧饼，
八郎担水熬米汤。
九郎阴阳看坟地，
十郎庙里当和尚。
假若还有人惹下我，
背上个包袱告一状。
告在北京有御史，
告在南京有都堂，
告在宛平有县令，
批在房里有外厢。
打架叫给拳捧手，
打烂了再叫外科家。
打的饥了吃烧饼，
打的渴了喝米汤。
打死叫阴阳看坟地，
超度寺里有和尚，有和尚。
哎，哈哈!
(念)周来生的乖，
眉毛朝前栽。
耳听我妈唤，
赶紧溜出来。
〔内声：走出来。
周 来 走也要出来，溜也要出来。
〔内声：走出来好听。
周 来 走出来好听咧，咱就给走出来。正在**(左口右外)看鸭鸭踏蛋呢，耳听我妈可唤呢，上前把老人家一钻呢。
〔内声：一见呢。
周 来 *(左口右外)见是个见之乎，钻是个钻之乎。咬文嚼字乎，你可晓得什么乎!
〔内声：好多的乎!
周 来 我妈有唤，只得去见。母亲妈，你起来的早，还没有睡呢?将身站定，莫要胡动，待娃先与你撂一个这。
乔 氏 唗!施礼何尝撂起这咧。
周 来 好我的妈呢，娃以在大街市上，遇见三朋四友，四友三朋，娃与他作上一揖，他要深深还娃一礼呢。妈今在客 厅坐着呢，娃给你作上一揖，妈不能还礼，端棱棱扎着呢，岂不是个撂这乎。
乔 氏 这是周来，妈妈为大，我儿为小，大对小，还不得礼。
周 来 妈呀，你大得过箱主*(左口右外)钩锣。
乔 氏 唗!
周 来 猫倒好，可是个狗。闲话说的多咧，顺口溜把老人家先比了个圆货。再响钩锣，乃要行着妖云呢。把娃唤出来 干些何事?
乔 氏 原是勾当。
周 来 我、我、我!我先说个勾当不勾当，我和秃女子闹了两日三后晌。
乔 氏 你二人闹着为何?
周 来 她擀面，娃烧火，放个屁光赖我。
乔 氏 乃是一件小事。
周 来 小事本是大事根，不说坏了娃的心。哼哼一哼哼。
乔 氏 这是周来，我娃再不要玩耍了。
周 来 妈，我不言语，你说你的话。
乔 氏 周来我娃，是你不知，大相公夫妇每日和娘斗气，因而将我儿唤近前来，与为娘定得一计，将他夫妇害死，这 一份家产，岂不是我娃的吗?
周 来 这才把它加的，我当我妈唤我做啥咖，才问我要计呢。我小着尻蛋子上有个痣呢，我妈抱我辄看呢，这时我长 的高了，我妈可要看呢。我也犟不过他老人家，把这裤子往下一脱。你看这痣怎么样呢?
乔 氏 唗!要计谋之计，谁看你尻蛋子上那个青痣呢?
周 来 你看，给娃不说要害人的计呢，娃辄说妈想看娃尻蛋子上那个青痣呢。要害人的计不难，吃不棱登鬼打砖，定 计就在眼面前。(左耳朵一摸)哈哈!有了计了，有了计咧!母亲妈，如今咱花园里海棠花开的枝叶茂盛，你给娃 几个钱，娃提一个罐罐子，在*(左口右外)大街市上把*(左口右外)蜂蜜买些，把咱花园里海棠花都抹一下。我 后爸在外边讨账去咧，他天天回来，吃酒带醉，今天再回得家来，你问他在外得是带了醉咧，我那后爸他必然 说饮了酒了。是你言道：待为妻与你打杯茶去。我后爸必然说不用。是你言道：不用了，不用了罢。咳吁几声 。我后爸他一定要问呢，安人为何长吁短叹?是你言道：员外哪知，为妻这几日心慌瞀乱，心想奔上花园散心 ，不知员外同我前去否?我那后爸必说，安人花园散心，小老一定奉陪。
乔 氏 好娃呢，奉陪能怎么样?
周 来 妈呀，一到花园，站在花亭楼，我那后爸他必然要问：安人你爱哪枝鲜花?小老下得楼去，与你摘得几枝。那时 你就说：员外莫可，待为妻下楼去折，我夫妻好玩赏。我后爸必然说：有劳安人了。这时你到花丛中，花上必 有蜜蜂咸集，你喊大相公前来与你打蜂。打蜂中间大叫大相公调戏于你。我那后爸远远望见，岂不认以为真。
乔 氏 好计，好计!如此速快备办。
周 来 是。(下)
〔张冲上。
张 冲 (唱)讨债回在大街沽酒几盏，
自觉得精神爽迈步门前。(进)
乔 氏 员外回来了?
张 冲 回来了。
乔 氏 观见员外，面红耳赤，想是饮了酒了。
张 冲 带了醉了。
乔 氏 待为妻与你打杯茶来。
张 冲 不用。
乔 氏 不用了，不用了罢。咳吁!
张 冲 安人为何长吁短叹?
乔 氏 员外哪知。为妻这几日心慌瞀乱，心想奔上花园散心，不知员外同我前去否?
张 冲 安人花园散心，小老一定奉陪。
乔 氏 如此，有劳员外了!
(唱)未曾开言笑满面，
再叫员外听心间。
家缘之事妻照管，
外边事儿员外担。(同下)
第 三 场 遭 害
〔姬纯带兵上。
姬 纯 (唱)奉王旨意莫怠慢。
周幼青 俺周幼青。
马幼芳 俺马幼芳。
姬 纯 本帅姬纯。只因西地摩勒王造反，奉王旨意，挂帅去征，来至大校场中。先锋将!
周幼青
在。
马幼芳
姬 纯 将兵可曾点齐?
周幼青
点齐多时，静候元帅传令。
马幼芳
姬 纯 你们站东列西，听本帅一令了!
(唱)未曾行兵先传令，
再叫众将你们听。
一路公买要公正，
莫要骚扰好百姓。
哪个大胆犯将令，
插箭游营不容情。
鞭梢一绕人马动，
不灭番蛮不收兵。(同下)
〔张冲与乔氏上。
张 冲 安人请。
乔 氏 员外请。
张 冲 (唱)夫妻双双进花园，
乔 氏 (唱)抬起头来四下观。
红花开放胭脂染，
白花开放赛粉团。
向日葵开的冰盘大，
川草盆里套鸡冠。
行步儿来在渔池岸，
五色鱼儿水面玩。
鱼吃虾儿真好看，
虾吃鱼儿上下翻。
太湖石前水不断，?
流来流去年复年。
手提衣来上楼板，
夫妻二人站楼边。
张 冲 安人爱那枝鲜花，小老下得楼去摘得几枝，插在中间，你我夫妻好来赏玩。
乔 氏 员外莫可!
张 冲 何言莫可?
乔 氏 员外爱那枝鲜花，待为妻下得楼去，摘得几枝，插在中间，你我夫妻好来赏玩。
张 冲 如此有劳安人。
乔 氏 哎，何出此言了!
(唱)员外中了我的计，
低下头儿笑微微。
手提衣儿下楼去，
手攀花股蜂乱飞。
大相公，快快与娘打蜂来!
〔张得彦内声：来了!
〔张得彦上。
张得彦 (唱)耳听继母连声唤，
吓的我胆战心又寒。
走上前来拿礼见，
先施礼来后问安。
母亲万福。
乔 氏 还万福什么呢，你看群蜂绕绕，还不与娘打蜂来。好不蛰杀娘了。
张得彦 母亲将身站定，孩儿与你打蜂来了!
(唱)张得彦来用目举，
花枝摆动蜂乱飞。
忙用衣袖打蜂去。
乔 氏 住了!好一大相公，打蜂中间，敢来迎戏为娘。
张 冲 (唱)小老楼口用目观，
奴才做事欺了天。
转面我把周来唤，(下楼)
周来走来!
〔周来上。
周 来 伺候爸爸着呢。
张 冲 周来，讨麻绳上来。
周 来 麦棱绳、纤子绳都有，叫我给咱取去。(下又上)爸爸，绳到。
张 冲 退下。
周 来 是。
张 冲 哈哈，嘿嘿，好奴才!
〔张冲打张得彦。张得彦死。
周 来 走、走、走，你看我大哥这个样子么，你和老人家为两句话，老人家把你打了几下，你睡着*(左口右外)还耍死 狗呢?你睡着算睡着，叫我先把老人家劝一劝，不知道把老人家气成啥样子了。爸爸，你不要着气，如今秋后 天凉了，看气裹住食了，还得两副打药吃，再嫑着气了。你二位老人家下边吃茶去，叫娃把我大哥再劝一下。 (转身叫张得彦)哎，当家起来些，起来把身上的土摔一下走了不零干咧。(踢)把这头一踢，那头动弹呢?叫我 先试揣一揣。(揣)咦!怎么还不动弹。叫我把嘴上摸一下。(摸)哎，我的舅呀，嘴里像没气咧。哎，叫我把尻 子也揣一下。(揣)哎,我的舅呀，嘴里没气咧，尻子没屁咧。叫我报知他那一口子得知。大嫂子快来，我大哥 不出气咧。
〔赵凤英上。
赵凤英 (唱)周来与我一声禀，
言说奴夫丧残生。
走上前来用目奉，
观见奴夫卧地平。
走上前来忙抱定，
妻叫十声九不应。
(滚)我叫叫一声张秀才、奴的夫!为妻每日相劝于你，叫你南学看书，谁叫你来到花园，姚妇将你活活害死。 哎呀!将你活活害死!我有心在此啼哭，诚恐姚妇听见，必然加害于我。说是这却怎处?(想)有了有了!我观见 花园围墙甚低，傍有杨柳大树，我不免越墙逃走外边，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自幼儿生在闺阁里，
何曾经见这是非。
公公误信姚妇语，
杖毙奴夫一命毕。
我有心花园痛哭啼，
诚恐姚妇起是非。
无奈忙离花园地，
越墙逃走将祸息。
张郎夫、张秀才!哎呀，我的夫呀!(下)
张得彦 (唱)一阵昏来一阵迷，
昏昏迷迷不知情。
猛然睁睛用目奉，
不见我妻赵凤英。
哎，是我适才昏昏迷迷之际，听得我妻唤我，猛然醒来，怎么不见。啊，是了，观见花园后墙甚低，莫非越过 花园后墙逃走，这也是有之。哎，我可莫说妻呀妻呀，慢跑、慢跑，为丈夫也赶你来了!
(唱)背地里我把姚妇怨，
我把你姚妇呀，姚妇呀!
害的我夫妻不团圆。
花园以内莫久站，
越过花墙逃外边。(下)
第 四 场 交 锋
〔番卒引摩勒王上。
摩勒王 (唱)在我国练就了雄兵百万，
孤家摩勒王。只因姬纯起兵前来，出马迎敌。来呀，杀!(下)
〔周幼青、马幼芳上，摩勒王带番卒对上。开打，周幼青、马幼芳败下。姬纯上，接杀，又败。
番 卒 禀王爷，姬纯败走。
摩勒王 绕营叫骂了!
(唱)把儿好比天边雁，
我好比大鹏离西天。
一爪把儿骨打散，
连骨带髓一口餐。(下)
〔姬纯带兵上。
姬 纯 (唱)打回败仗好无兴。
天哪，哎呀老天!番犬杀法骁勇，我军不能得胜。老天，这却怎处?有了，我不免修得小书一封，命人下奔京地 ，向主上求兵。人来!
卒 在。
姬 纯 启开文房。
卒 是。(取文房上)文房到。
姬 纯 抓笔在手可。(唢呐牌子)唤马上人!
卒 马上人!
〔报子上。
报 子 伺候帅爷。
姬 纯 这是马上人。
报 子 有。
姬 纯 这是小书一封，下奔京地勿误。速去!
报 子 得令。(下)
姬 纯 摩勒王，蛮贼!有一日大兵到来，老爷不杀儿誓不为人了!
(唱)想当年我也曾百战百胜，
却怎么到今日老而无能。
千千思万万想无计可用，
我等待万岁爷发来大兵。(下)
第 五 场 仇 杀
〔赵福上。
赵 福 (唱)自幼儿咱生来膀宽力大。
咱家赵福。湖广义城县人氏。二老爹娘去世，丢我兄妹二人。妹妹嫁与鲁家庄张得彦为妻?好有几载未曾见面 ，叫人时刻悬心。这话莫讲。只因那日行至大街市上，遇见薛得元挟势欺人，无故将我毁骂一场，只说这口恶 气，如何咽它得下?(想)有了，我不免手提钢刀，今夜晚上奔上他府，将这贼饱打一顿，方去我心头之恨了!
(唱)怒气冲天只为仇，
每日怀恨在心头。
若要此事丢过手，
饱打奴才方罢休。(下)
〔薛得元上。
薛得元 (引)天子重英豪，
一树酸葡萄。
万般皆下品，
饿老子飞的比天高。
〔赵福上。
赵 福 开门来，(打门)开门来!
薛得元 哎，哪个狗娘养的，把我大爷书馆门打的叮叮当当的，真是不想活咧。待我开门把这小子打两下。(开门)哎呀 ，原是赵福，狗娘养的!
赵 福 我非赵福，我是五阎君取儿的狗头来咧!
薛得元 你先敢。
赵 福 丑贼休走，看刀。(杀死薛得元)噢，一时失手，将这贼杀坏，若到天明如何得了?我不免奔上边庭，投军吃粮， 料这人命之事不至深究。正是：
可恨丑贼太凶恶，
立逼豪杰走山壑。?
好不气，气煞人也!(下)
〔家院上。
家 院 大叔也，哎大叔，大叔!这个冷棒棒子，追人去咧，不见回来，叫我先到门外喊叫。(绊倒)那是什么东西把我绊 了一跤。大叔也，哎，大叔!你看我大叔这个冷捧棒子，贼走咧，就算咧，一股劲追呢，我嫌黑，我回咖，哎 ，啥又把我绊了一下?待我摸一下，怎么毛毛的，叫我再摸一下，咦，怎么黏黏，尝这味道咸咸的，这是啥?这 多半是黄鼠狼把隔壁子我二婶那肥母鸡垃到这咧。才是黄鼠狼拉鸡呢，我大叔当贼娃子跑着撵去咧。到明天我 买些白菜，来个死鸡炖白菜。我可莫说肚肚，你可吃肉咖。叫我照个灯亮看一下。哎呀我的舅，谁把我大叔的 活做了，叫我爷去。(下)
〔家院引薛献上。
家 院 老爷快走，谁把我大叔杀在书馆门上。
薛 献 (唱)家院对我一声禀，
吓的老夫魂魄落。
血淋淋抱起头一颗，
但不知得罪哪家恶?
哎，儿呀!
家 院 爷，你该做个料理，你一个劲哭顶啥呢。
薛 献 家院，好好看守尸灵，待爷报官得知。
(念)我儿读书在书房，
哪料一命丧无常。
临危尸首分两断，
老夫只落没下场。
薛公子，薛德元!呀，儿呀!(下)?
家 院 我大叔在世把我心疼扎咧，我辄想大叔。方才我爷在这里，我哭不出来，我爷现在走咧，叫我把我大叔哭上几 声。
(唱)大叔一死实可伤，
再不得吃你的油麻糖。
大叔一死实可怜，
再没人给娃买火镰。(狗叫)
把这一夥猫巴下的，你在旁边汪汪着，还想吃我大叔那九斤一十四两。待我取一个半截子砖打一下。(打，狗叫)砖头打下，把狗打的叫呢。娃子带了彩了，汪汪呢。待我拉一页席片子，把我大叔的尸首盖了。(下)
第 六 场 验 尸
〔张三、李四上。
张 三 (引)乡约地方。
李 四 (引)年年遭殃。
张 三 (引)乡约吃肉。
李 四 (引)地方喝汤。
张 三 地方娃，老爷今日前来验尸。你我伺候了。
李 四 伺候着呢。
〔人役引徐文举上。
徐文举 (引)报有刀杀案，
前来验尸腔。
张 三
乡地接见老爷。
李 四
徐文举 前去安置。
张 三
是。(下)
李 四
徐文举 唤乡地。
张 三
伺候老爷。
李 四
徐文举 这是乡地，尸首今在哪里?
张 三
书馆门首。
李 四
徐文举 前去点香，(唢呐牌子绕场验尸)哎呀，是我验了一遍，原是刀伤人命。来。
人 役 有。
徐文举 这是一帖，有请你家薛老爷。
人 役 有请薛老爷。
薛 献 父台在上，生员搭躬。
徐文举 老先生少礼，坐了再叙。
薛 献 父台上边谢座。
徐文举 老先生，你有几位令郎?
薛 献 只有这一个儿子。
徐文举 可有凶器无有?
薛 献 无有凶器。
徐文举 可曾失去什么东西?
薛 献 不曾失去什么东西。
徐文举 哎，一来无有凶器，二来不曾失去什么东西，依本县眼光看来，定是公子在世，依势行凶，得罪恶徒，结仇而 被杀者有之。
薛 献 父台明鉴。
徐文举 说什么明鉴!你将尸首暂寄寺院，我命人捕捉凶犯。
(唱)实可恨这命案无有凶犯，
你这里将尸首暂寄寺院。
回衙后命人役捕捉凶犯，
拿凶手与你家再报仇冤。
薛 献 送父台。
徐文举 免。(带人役下)
薛 献 家院，将你大叔尸首盛殓，寄往大佛寺。
家 院 是。
薛 献 儿呀。(同下)
第 七 场 被 捕
〔张得彦上。
张得彦 (唱)越过花墙逃性命，
思想我妻赵凤英。
两腿酸痛难扎挣，
将身打坐地流平。
〔勾八、牛九上。
勾 八 (唱)急急走来莫久停，
牛 九 好似身旁带贼风。
勾 八 (唱)猛然睁睛用目奉，
牛 九 不见凶手害头疼。
勾 八 我乃勾八。
牛 九 我乃牛九。伙计呀，你把我叫伙计，我也把你叫伙计。
勾 八 伙计呀，薛兵部府里发生刀伤命案，老爷给咱两个签票，叫咱们捕捉凶犯。
牛 九 去些，去些!捕捉凶犯，不捉着跑出来做啥来咧。
勾 八 噢，我明白了，原是捕捉凶犯。出门四十五天，个半月没见凶犯的面，把我一下浪的囊中空虚。
牛 九 伙呀，囊中空虚是个啥?
勾 八 无有钱钞。
牛 九 勾八，尽言的没钱使用，可是囊中空虚。勾八，我和你不一样。
勾 八 牛九，怎不一样呢?
牛 九 把我内销咧。
勾 八 牛九，怎可内销咧?
牛 九 老鸦把我肠子吃咧。
勾 八 怎可把你肠子吃咧?
牛 九 勾八你听，大帽子底下小帽子，大衫子底下小衫子，袜子里边脚布子，眼镜盒子里头的眼镜，都叫我卖咧，买 着吃咧饭咧，这就叫内销咧。
勾 八 牛九，嫑胡栽摆。今天出门不比往常，把灯笼要挂高呢!
牛 九 勾八，你等一下，叫我给咱取灯笼去。
勾 八 *(左口右外)是出门人言词，把眼窝叫灯笼呢，这时你在哪答儿取灯笼咖。
牛 九 勾八，你把眼睛叫灯笼，那把蜡插在哪答?
勾 八 把蜡插在鼻窟窿子。
牛 九 把蜡插在鼻窟窿子，刮风再把蜡刮累咧，把鼻窟窿迷咧。
勾 八 把火筷子烧红烫呢，一烫就利了。
牛 九 勾八，*(左口右外)人就招得住?你硬白呢。把他的，这样怎么在衙门里走?
勾 八 牛九，嫑胡栽摆咧。我在头里走，你跟着后边，我说啥，你说啥，我再不言语，你就嫑言语。哎呀，啊，哎呀 ，啊!
牛 九 哎呀啊。
勾 八 头里个小伙。
牛 九 头里个小伙。
勾 八 面黄肌瘦。
牛 九 面黄肌瘦。
勾 八 变颜失色。
牛 九 变颜失色。
勾 八 浑身血点点子。
牛 九 浑身血点点子。
勾 八 杀人凶犯恐怕是他。
牛 九 恐怕是他。
勾 八 哎，你听着。
牛 九 哎，你听着。
勾 八 越说越来咧。
牛 九 越说越来咧。
勾 八 住了。
牛 九 住了。
勾 八 你咋只管跟着来咧?
牛 九 你咋只管跟着来咧。
勾 八 牛九，不要你跟着说咧!
牛 九 勾八，你说来咧，你说啥，我说啥，你可怪我的啥呢?
勾 八 牛九，咱在这嫑喊叫咧。*(左口右外)小伙子看着就象是杀人的凶犯，胸膛上看着有血呢。咱今天想一个计把他 拿了。
牛 九 勾八，有屁就放，免得肚胀。
勾 八 你再嫑挣咧，有计就上，可是有屁就放。
牛 九 勾八，咱用个啥计咖。
勾 八 阿婆的樗蒲。我说二骨碌，你说照碰。
牛 九 对。
勾 八 牛九往头哩走，脚步踏轻些，脚步踏的重了，把凶手惊醒来再跑了，就不得了。碰。
牛 九 二骨碌还没下来呢，你往那管碰呢。再嫑碰咧，看碰着车辕把上，把眼睛碰瞎了。耳朵放亮，二骨碌下来了。
勾 八 照碰，掏铁索拴了。
牛 九 是。(取铁索锁张得彦)
张得彦 你们拴我是怎得?
勾 八 你是杀人的凶犯。
张得彦 怎见我是杀人的凶犯?
牛 九 你胸膛上有血点点子。
张得彦 哎，天哪!
勾 八 山在南岸子，拉着见老爷走。(向下)
第 八 场 逼 供
〔人役引徐文举上。
徐文举 (引)一事刻心头，
叫人昼夜愁。
(念)纳了皇粮孝双亲，
习学礼义辖人民。
为人不把王法犯，
哪个作官不爱民。
下官徐文举。
人 役 嘁。
徐文举 只因薛兵部府下发生刀伤命案，我命公差捕捉凶犯，怎么还未见到来?
〔勾八、牛九押张得彦上。
勾 八
走。禀爷，将凶犯拿回。
牛 九
徐文举 带上堂来。
人 役 是。
张得彦 与老爷叩头。
徐文举 凶犯何名?
张得彦 我名张得彦。
徐文举 怎么，你叫张得彦?
张得彦 正是。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你和薛公子有什么仇恨，执刀杀坏薛公子，赶实回来!
张得彦 老爷容禀了!
(唱)自幼儿在学看文章，
不行匪事乱纲常。
未结淫朋与狗党，
焉敢执刀将人伤?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好好招出，免得你皮肉受苦。
张得彦 老爷，我不曾杀人，你叫我该招什么?
徐文举 哎，我想执棍叫狗狗不到，抄手问贼贼不招。我不动大刑，料你不肯实招。来呀!
人 役 有。
徐文举 抬夹杆上来，与我将张得彦夹起来。
人 役 是，背起来上刑。(与张得彦上刑)
张得彦 我无有此事，该招什么?
人 役 禀爷，无有口供。
徐文举 再背一绳。
人 役 是，再背一绳，(上刑)招、招、招!
〔张得彦昏倒。
人 役 老爷，绝气了。
徐文举 哎呀，天哪!天哪，老天!未曾审下口供单子，将人拷死公堂，圣上降罪如何是好?过来，将张得彦松刑，用水喷 醒。
人 役 是。哎，口喷口喷。张得彦醒得!张得彦醒得!
张得彦 哎嗨嗨，哎嗨嗨!
人 役 禀爷，缓上气了。
徐文举 大家唤来。
人 役 啊是。张得彦醒得!张得彦醒得!
徐文举 哎呀家家。
张得彦 (唱)一夹杆夹的我三魂不在，
把三魂和七魄飞上九天。
猛然间睁双晴用目观看，
哎呀!
原是老爷坐上边。
急紧往上跪几步，
青天老爷自详情。
你说我将人杀坏，
屈打成招用五刑。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好好招出，我这里上得殿去，求你个活命。
张得彦 (背语)我想招了也是一死，不招也是一死，不若暂且应揽身旁，免得我皮肉受苦。老爷说我杀人，我就杀人。
徐文举 怎么说，本县说你杀人，你就杀人。这杀人可要画供。
张得彦 老爷叫我画供，我就画供。
徐文举 真来随机应变。人来。
人 役 有。
徐文举 命张得彦画供。
人 役 是。(取纸笔给张得彦)张得彦画供!
张得彦 (接笔画供，画毕)苦啊!
人 役 苦是咬了黄瓜把把。(从张得彦手中夺过供单)老爷验单。
徐文举 哎呀，快头!将张得彦背下去，好好看待。
人 役 是。张得彦，把我扽住，叫我把你背下去。(背)
张得彦 啊，天哪!
人 役 叫天做啥呢?天没叫你杀人。走，叫我把你背着没风处去。(背张得彦下)
徐文举 哎呀!我观见张得彦五官良善，他未必就是杀人凶犯，此事我还要细细查，秘秘访。快头!
人 役 有。
徐文举 有事无事?
人 役 无事?
徐文举 传，掩门了!
(唱)张得彦既杀人就该逃命，
他为何在家中等待苦刑。(同下)?
第 九 场 收 女
〔赵凤英上。
赵凤英 (唱)背地里我把姚妇怨。
奴家赵凤英，只因姚妇不仁，将奴夫害死花园，是我逃出门来，闻人曾说，大国长安有一窦相爷，作官清廉直 正，是我奔上那里，鸣冤一回了!
(唱)背地里把姚妇一声埋怨，
婆媳们结下了山海深冤。
赵凤英在中途不敢久站，
长安城鸣冤走一番。(下)
〔窦容与夫人上。丫环、院子随上。
窦 容 (引)女儿身染病，
窦夫人 叫人担心中。
窦 容 丫环，将你姑娘扶下病床。
丫 环 是。(下，又扶窦秀英上)
窦秀英 (唱)脸似黄花骨似柴，
四肢无力头懒抬。
二老爹娘年纪迈，
叫人精神哪里来。
爹娘万福。
窦 容
女儿少礼，那旁有座，坐了再叙。
窦夫人
窦秀英 爹娘上边告坐。
窦 容 我女儿这几日病体如何??
窦秀英 越加沉重了。
窦 容 好好将养，不怕什么?
窦秀英 将养不好也是枉然。
窦 容 女儿展放宽心，为父奔上外边，延请名医与我儿疗疾。
窦秀英 我叫叫一声爹娘，爹娘!孩儿疾病凶多吉少了!
(唱)有名医难治儿的病，
儿的命只在八九中。
讲话中间身体倦，
昏昏迷迷到梦中。(咽气，死)
窦 容
窦秀英，我的女儿!哎呀!
窦夫人
窦 容 (唱)我见得女儿把命断，
(喝场)窦秀英，我女儿，哎呀!
珠泪滚滚拭不干。
丫环院子一声唤，
相爷有言听心间。
丫环、院子!
丫 环
有。
院 子
窦 容
将你姑娘尸首抬下，棺木盛殓。(下)
窦夫人
院 子 呵是。(抬尸下)
〔赵凤英上。
赵凤英 (唱)正行走来莫留停，
好似耳傍带着风。
猛然睁睛用目奉，
相府不远面相逢。
来此已是相爷府门，待我上前喊冤。冤屈，冤枉!
〔门官上。
门 官 干什么的?
赵凤英 喊冤的。
门 官 州有州官，县有县衙，为何相府喊冤?
赵凤英 贫妇人冤屈甚大，州府衙门管他不下。
门 官 你且少待。(转身)有请相爷。
〔窦容上。
窦 容 讲说什么?
门 官 有一贫妇前来喊冤。
窦 容 你对那贫妇讲说，叫她州县衙门去告。
门 官 小人给她讲过，那贫妇言说她的冤屈甚大，州县衙门管他不下。
窦 容 唤那妇人来见。
门 官 那一妇人进见。
赵凤英 与相爷叩头。
窦 容 这一妇人哪里人氏，姓甚名谁，有何冤屈，来在相府喊冤?
赵凤英 相爷容禀了!
(唱)我未曾开言泪满面，
再叫相爷听心间。
家住湖广义城县，
赵家庄上有家园。
我的父名叫赵全义，
我母康氏是大贤。
所生我兄妹人两个，
奴兄长赵福走外边。
自幼儿配夫张得彦，
他是黉门一生员。?
奴公公张冲是员外，
续室继母多不贤。
和她儿周来定巧计，
海棠树上抹蜜黏。
哄我公爹把花玩，
她攀折花枝被蜂缠。
呼唤奴夫把蜂赶，
谁知误中巧机关。
她言说奴夫不稳健，
调戏继母罪欺天。
公爹不解其中意，
杖毙奴夫在花园。
周来报与我知晓，
抱住尸腔泪不干。
哭死哭活唤不醒，
越过花墙逃外边。
一路上沿门曾讨膳，
昏昏迷迷到此间。
这是奴的冤枉苦，
望相爷与我申屈冤。
窦 容 啊，这一女子来我府喊冤。听她讲说一遍，甚是可怜。老夫女儿新丧，夫人日夜悲伤，心想收她作一螟蛉，以 慰我二老之心。(转身)这一女子，老夫心想收你为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凤英 爹爹在上，待儿拜过。
窦 容 不消，站起来。
赵凤英 爹爹恩宽。
〔院子暗上。
窦 容 院子，有请你家夫人。
院 子 是。(转身)有请夫人。
〔窦夫人上。
窦夫人 (引)女儿丧无常，
叫人好悲伤。
窦 窖 夫人不必悲伤。女儿快快上前拜过你母亲。
赵凤英 孩儿拜过母亲。
窦夫人 站起去。
赵凤英 母亲恩宽。
窦 容 夫人，有了这个女儿，以慰我二老之心，全当你我嫡生女儿一样。你领女儿后堂安歇，我还要将此冤案，详细 调审。正是：
(念)女儿细细讲原因，
要提原案一班人。
窦夫人 (念)方才还是喊冤人，
霎时便成骨肉亲。
女儿，随着娘来。(同下)
第 十 场 开 脱
〔四校尉引窦容上。
窦 容 哎咳!
(引)事出慌诞真伤惨，
姚妇做事欺了天。
老夫窦容。只因义城县境赵家庄发生姚妇计害先房子媳一案，告在相府，本相今日先提人犯。校尉们，这是白 牌一面，奔上湖广义城提张冲满门见爷。速去莫误。
校 尉 领牌!(下)
窦 容 掩门。
校 尉 呵。(同下)
〔人役引徐文举上。
徐文举 (引)此案问不明，
显然是屈情。
下官徐文举。清早牢头报道，言说张得彦自到狱中，数月有余，每日只是啼哭，不思饮食。我看张得彦不像刁 恶之徒，定是冤屈，今日无事将他提出狱来，再行审问。人来。
人 役 有。
徐文举 这是紧签一支，速向狱中提审张得彦上堂，爷要审问。
人 役 领签。(下，带张得彦上)禀爷，人提到。
徐文举 唤他进前。
人 役 张得彦上堂。
张得彦 与老爷叩头。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你是哪里人氏，因何出外，不必啼哭，缓缓地讲来。
张得彦 老爷容诉了!
(唱)我未曾开言泪满面，
尊声老爷听心间。
家住湖广义城县，
张家庄上有家园。
我的父张冲是员外，?
我的母康氏是大贤。
所生我一子张得彦，
日每南学把书观。
自从皇王开科选，
得中黉门一生员。
徐文举 听你讲说一遍。原是黉门中一生员，跪着不是道理，站起来讲说。
张得彦 老爷恩宽。
徐文举 人来，与张得彦看座。
人 役 是。(搬座)张先生请坐。
徐文举 与老爷将座往前移。
人 役 是。(转座)老爷请坐。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那旁有座，坐了叙话。
张得彦 上有老爷宝座，小人焉敢对坐。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坐了无妨。
张得彦 在老爷上边谢座。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从今向后，再不必以老爷相称了。
张得彦 哎，我的老父台!
徐文举 说是着、着、着!哈、哈、哈!
张得彦 (唱)天不幸亲母把命断，
后娶继母多不贤。
和她子周来定巧计，
海棠树上抹蜜黏。
哄我父花园去游玩，
攀折花枝被蜂缠。
呼喊小生把蜂赶，
谁知中了她机关。
用血口将我来诬陷，
她言说调戏继母罪欺天。
我爹爹不解其中意，
杖毙生员一命毕。
周来报于我妻晓，
怀抱尸灵泪悲啼。
哭死哭活唤不醒，
不知流落到哪里?
一霎时我缓上三分气，
越过花墙躲是非。
沿路讨饭苦受尽，
昏昏迷迷到这里。
府司人役来盘问，
拿我见官辨是非。
上堂来未问三两句，
迎风先使一夹棍。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将你误绑一绳，我先知罪。
张得彦 哪有父台之罪!
(唱)受不住五刑应人命，
收在南牢一禁监。
我把来历讲一遍，
你看我屈情不屈情?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听你讲说一遍，在家遭继母所害，当真屈冤，我这里进京，本奏圣上，拨你个活命。人来，领张 得彦下边换衣。
人 役 噢，是。随我下边更衣。
张得彦 前边带径。(下，换衣又上)
徐文举 这是张得彦，圣上有旨，叫我进京考绩，随我一同前去，当殿保举。
张得彦 老父台，你看生员自幼习文，中年学武，弃文就武，学就一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
徐文举 越发好了。此一前去，文场不中，武场取魁。人来，与张先生带马，与爷传轿伺候。
人 役 是。
徐文举 (念)人逢喜事精神爽，
张得彦 月到中秋分外光。(同下)
〔校尉押张冲、乔氏、周来上。
校 尉 押上走!
张 冲 (唱)白牌调吓的我心惊胆战，
乔 氏 (唱)诚恐怕此一去命难保全。
张 冲 (唱)想当年误听你狗婆言谏，
乔 氏 (唱)到如今你怪我也是枉然。
张 冲 小老张冲。
乔 氏 奴乃乔氏。
周 来 我小子周来。
张 冲 想当年误听乔氏之言，将我儿张得彦杖毙花园，不知我那贤孝的媳妇，身落何地。今日相府有得白牌来拿我全 家，大料此去凶多吉少了!
(唱)可恨当年做事错，
(喝场)苍天爷呀，杀人的天呀!
不该花园起风波，
相府白牌来拿我，
大料想此去难得活。(同下)?
第十一场 却 敌
〔徐文举与张得彦官服上。
徐文举 (引)奉旨进京述考绩，
加官进爵理军机。
张得彦 (引)幸喜今日身荣贵，
夺得锦标称第一。
徐文举 兵部侍郎徐文举。
张得彦 武状元张得彦。
徐文举 此次奉旨进京，万岁心喜，加封我兵部侍郎，参赞军机。张得彦得中武状元，即日领兵边关解围。传下，兵发 边关。(同下)
〔卒引姬纯上。
姬 纯 (引)日每龙争虎斗，
何时干戈罢休?
卒 禀帅爷，有一汉子前来吃粮。
姬 纯 唤吃粮人进帐。
卒 是。吃粮人报门进帐。
〔赵福上。
赵 福 告进，吃粮人与帅爷叩头。
姬 纯 吃粮人报上名来?
赵 福 小可赵福。
姬 纯 你有多大本领，敢吃公家边陲钱粮。
赵 福 一十八件武艺样样精通。
姬 纯 口出浪言，必有大才。过来。?
卒 有。
姬 纯 领这位杰士下去换铠。
卒 这一汉子，随着我来。
赵 福 前边带径。(下，又上)帅爷上边谢铠。
姬 纯 穿带起来，果算一员虎将，且靠一旁。
卒 禀帅爷，参谋大人到。
姬 纯 传出有请。
卒 是。(转身)有请参谋大人。
〔徐文举上。
徐文举 (引)京乡奉王旨，
边疆赞军机。
姬 纯 不知参谋大人到来，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徐文举 好说。大人远镇边疆，多受风霜之苦。
姬 纯 为国尽忠，何言辛苦。这是参谋大人，你看这贼出没无常，怎样击杀?
徐文举 将贼诱入谷口，拼命击杀。
姬 纯 大才。既然如此，将这兵符帅印， 让与参谋大人执掌。
徐文举 才疏学浅，执掌不了兵符帅印。
姬 纯 明知大才，何必作谦。说是你拜印来。
徐文举 卑职大胆了。(拜印，牌子，升帐)
(念)帅印到我手，
要把将令行。
赵福听令!
赵 福 候令。
徐文举 赐你大令一支，功打头阵。
赵 福 得令。(下)
徐文举 新贵人听令!
张得彦 候令。
徐文举 赐你大令一支，将贼诱出谷口，拼命击杀。
张得彦 得令。(下)
徐文举 大人，随我登高观兵。
姬 纯 请。(同下)
〔番卒引摩勒王上。
摩勒王 来呀!
番 卒 有。
摩勒王 杀!(下)
〔赵福领兵上，摩勒王对上，开打。赵福败下，张得彦上，接杀。摩勒王败下，张得彦追下。摩勒王上。
摩勒王 好杀，好战!娃娃杀法骁勇，留下降文软表逃走。(下)
〔张得彦上。
张得彦 (捡表，看)好贼，留下降文软表逃走。(下)
〔姬纯、徐文举登高场。
姬 纯 (引)撒出鹰鹞去，
必拿燕雀回。
〔赵福、张得彦上。
赵 福
元帅在上，末将回令。
张得彦
徐文举 收令。
赵 福
搭躬。
张得彦
徐文举 站下。出营胜败如何?
赵 福
番犬败走，留下软表降文。
张得彦
姬 纯 哎嘿，圣上洪福，二位将军的虎威。这回班师回朝，必有高封。传下卷报回京。
卒 呵!(同下)
第十二场 团 圆
〔窦容上。
窦 容 (引)为女终身事，
日每操在心。
〔家院上。
家 院 禀相爷，二贵人前来拜府。
窦 容 你且站下。女儿走来。
〔赵凤英上。
赵凤英 来了。
(引)耳听爹爹唤，
急忙走上前。
爹爹万福。
窦 容 我儿少礼。
赵凤英，爹爹恩宽。请问爹爹，唤儿到来，何言教训?
窦 容 为父哪有常训之理。这是女儿，为父先与我儿恭喜。
赵凤英 孩儿愁有万千，喜从何来?
窦 容 你丈夫张得彦，你兄长赵福，前来拜府，不知你情愿相认否?
赵凤英 孩儿情愿相认。
窦 容 如此我儿躲在屏风后面，为父唤声即到。
赵凤英 啊，是。?
窦 容 家院。
家 院 有。
窦 容 有请二位贵人。
家 院 有请二位贵人。
〔张得彦、赵福上。家院暗下。
张得彦 (引)未曾朝天子，
赵 福 (引)先来拜相门。
窦 容 不知二位贵人到来，家院禀迟，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张得彦
好说。晚生拜府来迟，多得有罪。
赵 福
窦 容 哪有二位贵人之罪。二位贵人请来，老夫先与你二人恭喜。
张得彦
好说。何喜之有?
赵 福
窦 容 状元之妻，将军之妹有了下落，骨肉团圆，岂不是一喜。
张得彦
不知今在何处?
赵 福
窦 容 现在我府。
张得彦
但不知丞相容我等相见否?
赵 福
窦 容 你们到来，专为相会。(向内)女儿走来!
〔赵凤英内声：来了。
〔赵凤英上。
赵凤英 (引)只说夫妻已死别，
谁知团圆在今朝。
伺候爹爹。
窦 容 这是女儿，那旁是你丈夫张得彦，你兄长赵福，你三人一同相会。?
赵凤英 噢，是。奴夫在哪里?哎，夫呀!
张得彦 哎，妻呀!
赵 福
那是妹妹(兄长)呀!
赵凤英
〔家院上。
家 院 禀相爷，校尉将张冲一家带到。
窦 容 命他将乔氏、周来，暂且看押，有请张冲。
家 院 是。(下)
窦 容 女儿，你且退下。
赵凤英 是。(下)
窦 容 二位贵人请站身后。
〔张得彦、赵福移至窦容身后。家院引张冲上。
张 冲 拜见相爷。
窦 容 亲翁免礼。
张 冲 相爷为何这样称呼?
窦 容 亲翁呀!(唢呐牌子代诉)家院，领你张太爷下边更衣。
家 院 噢，是。张太爷随我下边换衣。
张 冲 前边带径。(下，换衣又上)
窦 容 这是亲翁，身后有二位官长，上前相认。
张 冲 噢，是。(与张得彦相见，同哭)哎，儿呀!
赵 福 哎*（左口右一夕)。
窦 容 崔生盗虎皮，陈话再休提。校尉上堂!
〔校尉上。
校 尉 伺候。
窦 容 将周来、乔氏绑上来。
校 尉 噢，是。(下)
〔众校尉押周来、乔氏上。
窦 容 校尉们，将周来推下砍了。?
校 尉 呵。(押周来下)
乔 氏 员外快快搭救为妻一条活命。
张 冲 好一贱人，害的我父子好苦!
赵 福 相爷，将这贱人交我处置，与我妹妹报得一点血汗之仇。
窦 容 任凭贤侄处置。
赵 福 这就是了。校尉们!抬鞭上来。
校 尉 是。(抬鞭上)
赵 福 哈哈，嘿嘿!这哈哈哈!看鞭!(将乔氏打倒)好一贱人不经打，三鞭打成肉泥。校尉们，将贱人尸腔扯奔荒郊， 叫犬吞吃。
校 尉 是。(扯尸下)
窦 容 家院，后堂设宴。
家 院 是。(下，又上)禀爷，宴齐。
窦 容 亲翁请到宴上。
张 冲 同到宴上。
窦 容 请。
众 请。(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