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毁家助饷》剧本
说 明
晋时，石勒领兵侵略中国。山西邓攸之弟邓常去五台探妹被掠，遭毒打后逃回身亡。邓攸散家财于庄丁，乃携弟妻金氏及子绩侄绥等离家逃向江东。中途，金氏被贼兵冲散，两个孩子幼小行走不动，邓攸乃忍痛将亲子绑于桑树，背侄儿逃走。至江东，蒙中宗拔擢，封为太子中庶子。稍后，庄丁又带银寻至江东，还财于邓。邓不受，乃将银捐作军饷，遂被任为苏州太守。
邓妹淑坚，随夫江和礼携女贵冰逃离五台。中途遇敌，邓氏被杀，和礼跌伤，至江东丧命。贵冰因葬父无钱，经人说合，卖身于邓攸，见面后，甥舅相认。
元帅祖狄，得邓攸资助饷银后，扩兵买马，大败石勒，赶敌出境。
金氏失散后，桑园巧遇邓绩，携之逃于江东。邓绩因桑林被贼戳伤，伤口长期未愈而亡。金氏遇庄丁姜迪仁，被领至邓府，一家团聚。
场 目
第 一 场 邓常身死 第 九 场 贫病难疗
第 二 场 拜本辞官 第 十 场 弱根易却
第 三 场 闻鸡起舞 第十一场 中流击楫
第 四 场 石勒侵略 第十二场 悲喜交错
第 五 场 伯道祭坟 第十三场 卖身葬父
第 六 场 散财逃难 第十四场 杀敌报国
第 七 场 惨遭路劫 第十五场 骨肉奇聚
第 八 场 桑园舍子
人 物 表
邓 攸 老生 员外 韩 启 生 晋将
邓 常 小生 秀才 无锡县令
金 氏 青旦 邓常妻 昆山县令
邓 绩 幼生 邓攸子 驿 官 丑
邓 绥 幼生 邓常子 石 勒 净 番王
姜 迪 仁 副生 庄 丁 刘 夜 堂 番将
甘 惠 曲 丑 庄 丁 姚 豹 番将
江 和 礼 须生 县 令 石 越 番将
邓 叔 坚 青旦 夫 人 石 虎 番将
江 贵 冰 小旦 小 姐 张 宾 丑 参谋
小 姚 丫旦 丫 环 家 院 杂
庄 是 永 小生 孝 廉 庄 丁 杂
庄 妹 幼旦 庄是永妹 中 军 杂
官 绅 丑 卒 杂
祖 狄 生 元 帅 老 妇 老旦
冯 铁 净 晋 将
第 一 场 邓常身死
〔邓攸上。
邓 攸 (引)纲常志气为大，
圣人孝友治天下。(坐)
(诗)人生尘世几度秋，
好似杨花水上游；
荣华富贵不长久，
德望美名永不休。
老夫姓邓，名攸，字伯道。世居平阳襄陵，先祖讳殷。兄弟名常，字仲俭，已入黉门，尚未登科。妹妹叔坚，匹配同邑江和礼，现为五台县县令，整整八年未见。兄弟前去探看，缘何日久无有消息，令人悬刻在心。
〔邓绩、邓绥上。
邓 绩 (引)少小应立志，
邓 绥 (引)当即入学初。
邓 绩 (引)要知今古事，
邓 绥 (引)须读五车书。
邓 绩 邓绩。
邓 绥 邓绥。
邓 绩
同进，参见爹爹(伯伯)。
邓 绥
邓 攸 儿呀!你们下了学了?
邓 绩
下了学了。
邓 绥
邓 攸 今日为何下学甚早?
邓 绩
今日先生讲书，下学甚迟，爹爹(伯伯)怎么反说甚早?
邓 绥
邓 攸 (看外)噢!1我心中有事，竟然忘了时候。绥儿，请你母亲。
邓 绥 有请母亲。
〔金氏上。
金 氏 (引)堂上无亲难孝养，
膝下有子堪教读。
何事?
邓 绥 伯父唤你。
金 氏 大伯何事?
邓 攸 两个孩儿下了早学，吩咐厨下预备早膳。
〔家院急上。
家 院 禀员外，不好了。
邓 攸 何事惊慌?
家 院 二员外带伤而回。
邓 攸 快快抬了进来。
〔四人抬邓常上。
邓 攸 兄弟!
金 氏 官人!
邓 绩 叔父!
邓 绥 爹爹!
邓 常 咳!哥哥呀!哥哥!
邓 攸 哎呀!兄弟!去五台探你姐姐，怎么成了这般光景?
邓 常 咳!哥哥呀，是我去往五台，经定襄境，遇见赵王石勒，那贼将我掳去，要我作他参谋来攻我国。想为弟堂堂中 国男儿，亦算读书之士，岂能助贼作乱。是我不肯，破口大骂。石贼恼怒，便将我枪戮刀砍，因而成了这般模 样，恐怕不久人世了!
(唱)恨番贼恃强暴前来侵扰，
占土地抢金银杀我同胞。
有为弟读诗书颇明大道，
我岂肯贪敌人官显爵高。
因此上狗胡儿将我刑拷，
我的兄长，娘子，二姣儿呀，
浑身上带伤痕连夜脱逃。
讲话中间心血潮，(跌)
邓 绥 爹爹!
邓 攸 兄弟!
邓 绩 叔父!
金 氏 官人!
邓 常 (唱)杀贼人报仇恨你们大家记牢。(死)
邓 攸 哎呀!不好了。
(唱)我一见兄弟把命丧，
我的兄弟呀!
邓 绩 叔父
金 氏 我的官人呀!
邓 绥 爹爹
金 氏 (唱)好似钢刀剜心肠。
邓 攸 (唱)骂声石勒贼番党，
金 氏 (唱)害的我终身无下场。
邓 绩
(唱)有一日将贼千刀剐，
邓 绥
众 (唱)难消我全家的衷心悲伤。
邓 攸 兄弟
金 氏 哎呀!我的官人呀!
邓 绩 叔父
邓 绥 爹爹
邓 攸 家院!将尸掩至正厅，买办棺椁，准备盛殆。弟妹!带领二娇儿改穿孝服，灵前一祭。
众 苦呀!苦呀!(同下)
第 二 场 拜本辞官
〔江贵冰内唱：
叫小桃随我来去把天上。
接白：小桃，你跟我上天去。
小桃内白：我不去。
〔小桃跑上，过场，下。江贵冰装鬼戴面具上，追下。
〔江贵冰内白：小桃，跟我成仙去。
〔小桃从上场门跑上，下。江贵冰追上，又下。
〔小桃左上，江贵冰右上，同时碰倒。
小 桃 (跪)我不、不敢了。
江贵冰 小桃，你说什么?
小 桃 我、我、我再不敢了。姑娘，你不要吓我，我害怕。
江贵冰 小桃你来，玉皇叫你上天当娘娘去呢。
小 桃 姑娘，我怕。(起，跑)
〔江贵冰追，二人绕场。
小 桃 姑娘，快卸了你那些，我怕的很。
江贵冰 你不用怕，王母叫你拜寿，给你吃蟠桃呢。
小 桃 我不吃桃了，我好好念书呀，再不说神鬼了。
〔江贵冰抓住小桃。
小 桃 我给你跪下了。(跪)
江贵冰 (拉)怎么，你再不说神鬼了，好生念书呀。
小 桃 是的，姑娘!
江贵冰 对。(卸面具，笑)
小 桃 看这多好看。
江贵冰 哎!我把你个丑丫头!
(唱)天天儿与我扯彷徨，
念熟了书籍不会讲；
讲会了又将笔画忘。
神言鬼话信口讲，
成仙成佛挂心上。
今日个与你做榜样，
又吓得你魂飞骸外无主张。
从今后神鬼讲不讲?
小 桃 再也不讲了。
江贵冰 (唱)从今后好好的念文章。
等候皇王开金榜，
我保你中个状元郎。
小 桃 娃我不行，姑娘的学问准能成，再中了状元，我给你送报单。
江贵冰 (坐，诗)
淡扫云鬓胜艳妆，
微风吹送绣裙香。
月儿眉描成山河俊样，
樱桃口点开锦绣文章。?
裙钗江贵冰。爹爹江和礼，现任五台县令。母亲邓氏最贤，母教妇德，因而一家亲爱，和气生春。只是上无兄 姊，下无弟妹，只生奴家一人。爹爹政忙，尚不以缺嗣为意，母亲居家，总以先人香火为忧。奴家虽然百方行 孝，她老人家总是心中不乐。咳!这也无可奈何。
小 桃 哟!论起姑娘的孝行，满能加入二十四孝。就算有个少爷，还怕赶不上姑娘，怎么老爷夫人总不高兴。这是什么 道理?
江贵冰 不为别的，总嫌我不能传宗接代，继续香烟。
小 桃 为什么不能传宗接代?难道姑娘不会生儿养女?
江贵冰 胡说!你不懂。
小 桃 不懂!我先本来不懂。老爷、夫人嫌你生下儿女是人家姑爷家的，与咱江家无干。你说对不对?
〔江贵冰叹气。
小 桃 不是我说，老爷夫人他没主意么，他不会给姑娘在咱家招个女婿，那样漫说生下儿女是江门的，就是要叫那个 姑爷姓咱的江也都能行。
江贵冰 咳!你个奴才晓得什么。
小 桃 我们原郡家乡这事可多呢。
江贵冰 那老爷如何肯。
小 桃 那有什么，我明日给老爷、夫人说。
江贵冰 不要多言了。我且问你，明天还说神鬼不说?
小 桃 哎呀!我的姑娘呀!这神鬼想起来真好，装起来却那么难看，那么害怕，你今天可把我教训够了，明天我再也不 敢说了。
江贵冰 谈神谈鬼的人都是怕做事的人，不靠自己的力量尽想靠人。?
小 桃 我以后不信了，再也不说了。
江贵冰 那就念书来。
小 桃 哟!我的姑娘!你怎么糊涂了?
江贵冰 啊!你个东西，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我怎的又糊涂?
小 桃 噢!我说错了。你老人家忘了，人家娃还在这儿跪着呢。
江贵冰 (笑)噢!真的我倒忘了。你如今起来吧!
小 桃 谢姑娘。
〔内喊：老爷、夫人到。
小 桃 禀姑娘，老爷、夫人到。
〔江和礼、邓叔坚上。
江和礼 (引)半生无后嗣，
邓叔坚 (引)一女代子息。
江贵冰 孩儿参见爹娘。
江和礼
少礼，一旁坐下。
邓叔坚
江和冰 告坐。
小 桃 小桃参见老爷、夫人。
江和礼
罢了。
邓叔坚
江贵冰 啊!爹爹!大堂以上，公事可曾完毕?
江和礼 方才完毕。
江贵冰 爹爹爱民如子，视公如私，日理万机，劳碌过甚。年已半百，应当节劳才是。
邓叔坚 着呀!你身体也不如前，应当节劳才是。
江和礼 女儿讲哪里话来。我现任国家官吏，就是人民父母，全县人民福利系我一人之身，岂能贪逸避劳。不尽职责， 如何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爵禄职位，天地良心。
江贵冰 咦!这个……
江和礼 要得节劳，除非辞官不作。
江贵冰 爹爹作宰五台，整整八载未息你肩，也该稍事休养。
江和礼 儿呀!从前我要辞官，是你再三劝止，如今怎么倒劝我辞官?
江贵冰 今昔时势不同。从前澄平，国家倚重；如今国势变更，社会不安。赵王石勒起兵侵扰，烧杀淫掠，民不聊生， 正可辞官归里，免遭荼毒。
江和礼 好!今日天清气爽，窗明几净，你就与爹爹写上一本。
江贵冰 怎么，爹爹当真辞官?
江和礼 依照你的意思不好吗?
江贵冰 好!丫头，磨墨伺候，待我写来。
(唱)江贵冰坐小房窗明几净，
替爹爹写奏折辞谢朝廷。
整八载为人民朝夕效命，
整八载为国家克尽厥忠。
上致君下泽民为官清正，
轻刑罚薄税敛从政廉明。
都只为世荒乱闾阎不静，
辞了官卸了职身心一轻。
但愿得念老迈能允所请，
带全家归故里享乐太平。
写罢本恭呈与爹爹审定。
江和礼 好呀!
(唱)我的儿满腹里果有才情。?
又诚恳又亲切又觉生动，
不枉我十数载教诲之功。
只可惜女儿身难为国用，
出嫁后我二老无人送终。
思想起无子嗣我心哀恸，
邓叔坚 (唱)有为妻开言来老爷细听：
虽然说不孝三无后为重，
缇萦女替父死上书朝廷。
只要儿有良心孝顺尊敬，
有一女也可当儿子看承。
想从前你劝我何等受用，
到今日反为何引动哀情。
劝老爷你不必泪如泉涌，
与女儿招夫婿养老送终。
老爷不必伤心，此本上去，若是圣上恩准，你我回到故乡与女儿招赘一个夫婿，接续咱家香烟，岂不与儿子一 样。
小 桃 对了!夫人这句话才说对了。(见江和礼看，急掩口)
江和礼 你说的真是望梅止渴。
江贵冰 爹爹呀!孩儿立志，一世不嫁，专一在家事奉爹娘。百年之后，孩儿披麻戴孝，清明佳节，孩儿上坟插柳，先祖 堂前，孩儿朝夕祭奠，照儿子一样行事。爹爹呀!你可该放心了?
江和礼 儿呀!你有此心?
江贵冰 儿我有!
江和礼 好!我儿若能如此，也就是我的儿子。
江贵冰 中国习俗重男不重女，其实慎终追远，子女何异，爹爹快请午睡，待孩儿将奏折缮写发出。
江和礼
正是：世重生男不重女，
邓叔坚
江贵冰 女能自立胜男儿。(同下)
第 三 场 闻鸡起舞
〔祖逖执书带剑上。
祖 逖 (引)山河残破怎完整，
金瓯倾圮谁扶撑。(坐)
(诗)落落幽州一布农，
何能仗剑对公车。
鵾鹏未展凌云志，
徒向苍穹付唏吁。
生，姓祖名逖字士稚，范阳人氏。可恨胡儿猖狂，堪叹中原鼎沸。我虽七尺男儿，磊磊丈夫，怎奈身居下位， 手无兵权，不能与国家出力报效，终日读书何益!练武何用!思想起来，好生焦燥也!
(唱)可叹天下尽腥膻，
胡马纵横半面天。
二帝蒙尘仇未报，
石勒又来乱中原。
终朝读书不如愿，
书呀书!我祖逖自幼不通文墨，只为要报效国家，才发愤读书。今日国家多事，我还在作这司州主簿，终日书 写，没有报国机会。我读你有什么用处!从今向后再不读你了!(摔书)
(唱)空悬七尺剑龙泉，(舞剑)
剑呀，剑!胡儿大好头颅不能用你去砍，天下正然纷乱，不能仗你去平，我佩带你有什么用处!练好身手，有什么益处!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了你?说是你去吧!(摔剑)
(唱)从今不和你作伴，
归乡务农学耕田。
〔内打三更。
祖 逖 天已三更，我不免上床安眠。(打呵欠，进帐，反复睡不着，听打四更，又出)啊!耳听谯楼已打四鼓，我怎么还 能睡得安稳。常言道的好：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现在国家正在多难，我祖逖何能安睡!高枕无 忧，岂是我男儿所为?书云：“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我祖逖岂能这样灰心 丧志，不求上进乎?
(唱)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立志时。
此刻不练撑天手，
拨云托月无能力。
我还是执长剑凌风舞起。(出门舞剑)
〔役引公差上，剑绕当头不敢前。
祖 逖 哈、哈、哈，啊!哈、哈、哈。
(唱)狗番奴血首级提我手里。(嘘气)
役 禀祖爷，有公差。
祖 逖 怎么有公差，以在哪里?
公 差 在这里。
祖 逖 公差到了，请!(进)公差来的甚早。
公 差 祖爷舞的甚好。
祖 逖 还是公差来的甚早。
公 差 来的确是甚早，只是比起祖爷的闻鸡起舞还迟得多呢。
祖 逖 好说。公差到此有得何事?
公 差 昨日有公文到来，调用祖爷为军咨祭酒，命你即日进京。
祖 逖 怎么调我为军咨祭酒，那可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了。
公 差 岂止上阵杀敌，还得赶敌出境。
祖 逖 哈、哈、哈、哈。
(唱)听说是调祖逖军咨祭酒，
不由我一阵阵喜气悠悠。
从今后报国家机会广有，
杀胡儿剿狂寇大展奇谋。
请问公差，你我何时动身?
公 差 命令紧急，祖爷随我去见太守，听候吩咐。
祖 逖 请!正是：
(唱)杀气腾腾蔽太阳，
一阵清风扫云光。
公 差 (唱)丹凤敕诏从天降，
乘风破浪显才长。(同下)
第 四 场 石勒侵略
〔刘夜堂、姚豹、石虎、石越扎靠上，起霸。
刘夜堂 刘夜堂。
姚 豹 姚豹。
石 虎 石虎。
石 越 石越。
刘夜堂 大王升帐，你我早来伺候。
姚 豹
石 虎 请!
石 越
〔四卒、四校尉、张宾引石勒扎靠掩蟒上，登高场。
石 勒 (诗)庞然大国数中华，
民殷物阜甲天下。
孤家练就兵百万，
要把中国一马踏。
孤，赵王石勒。自从占据襄国为王，招兵养马，练就雄兵百万，心想吞并各国，称雄世界，怎奈襄国人贫地瘠 ，难成大事。可喜中华地大物博，邻近我邦，因此孤家带领雄兵十万，进攻中华。兴兵以来，攻城夺地，势如 破竹，眼看半面山河，尽归吾掌。哈、哈、哈、哈。刘夜堂!
刘夜堂 在。
石 勒 前面什么地方??
刘夜堂 前面便是襄陵。
石 勒 如此姚豹听令!带领两方人马，右路开道!
姚 豹 得令。(下)
石 勒 刘夜堂听令!带领两万人马左路开道!
刘夜堂 得令。(下)
石 勒 众将官!
众 啊!
石 勒 大兵襄陵去者。(牌子。同下)
第 五 场 伯道祭坟
〔邓攸带家院上。
邓 攸 (引)兄弟把命丧，
痛断我肝肠。
今乃兄弟百日之期，为此备下祭礼，不免带了两个娇儿坟前祭奠一回。家院!请你二位少东人。
家 院 有请二位少东人。
〔邓绩、邓绥内声：来了。
〔邓绩、邓绥上。
邓 绩 (引)弟兄携手行，
邓 绥 (引)迈步到前庭。
邓 绩
参见爹爹(伯伯)!
邓 绥
邓 攸 罢了。
邓 绩
唤孩儿前来有何教训?
邓 绥
邓 攸 (向邓绥)今乃你爹爹百日之期，备定祭礼，叫你二人出来，随我坟上一祭。
邓 绩
遵命。
邓 绥
邓 攸 家院!命庄丁将祭礼抬上坟茔去者。
家 院 是。(下)
〔家院引姜迪仁、甘惠曲等四壮丁抬祭礼上。众出门、绕场至坟地。
邓 攸 (唱)叹兄弟遭不幸中年丧命，
撇下了一家人好不伤情。
随带着二姣儿将你祭奉，
见坟台不见弟刀刺我胸。
〔家院庄丁摆祭礼，下。
邓 攸 (向邓绩)儿呀!与你叔父上香。(向邓绥)儿呀!与你爹爹化纸。
〔邓绩、邓绥上香化纸。
邓 攸 你们叩头呀!
〔邓绩、邓绥叩头。
邓 攸 兄弟，伯俭，哎，兄弟呀!
(唱)见坟台不由人泪如泉涌，
兄弟!伯俭!哎!兄弟呀!
你面前站立着白发老叟黄口小儿一个一个
痛哭失声难道说你不知情。
你在世一家人何等欢庆，
指望你功业就子侄成名。
都只为去五台探看亲病，
中途路遇石勒将你伤生。
何一日我与你冤仇雪净?
何一日才消我心内惨情。?
哭兄弟哭的我肝肠裂痛，
只落得悲哀哀泪洒坟茔。
邓 绩 叔父!二叔!哎!叔父呀!
(唱)见爹爹哭叔父昏迷不醒，
倒叫我小邓绩珠泪盈盈。
叫叔父你死去落得安静，
撇得我一家人好不伤情。
邓 绥 爹爹!我父!哎!爹爹呀!
(唱)在坟茔放悲啼哭声哀恸，
爹爹!我父!哎!爹爹呀!
哭一声老爹爹怎不应声?
你死在九泉下无踪无影，
撇下了母子们孤苦伶仃。
邓 绩 爹爹，我要我那叔父。
邓 攸 怎么，你要你那叔父吗?那里面就是儿的叔父，儿要叫呀!
邓 绥 伯父!我也要我那爹爹!
邓 攸 噢!你也要你那爹爹么?那里面就是你那爹爹，儿呀!你也要与我叫呀!
邓 绩 叔父!
邓 绥 爹爹!
邓 绩
孩儿在此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哪?
邓 绥
邓 攸 兄弟，伯俭!两个娇儿在此叫你，你怎么不言?你怎么不语?聋了你了?哑了你了?你、你、你睡死了!
(唱)这一个要叔父令我心痛，
那一个要爹爹刀刺我胸。
叫兄弟在阴曹将兄来等，
等候了为兄我一路同行。
〔家院与壮丁上。
家 院 启禀员外，不好了!
邓 攸 何事惊慌?
家 院 赵国石勒，领兵十万侵略我国，逢州夺州，逢县抢县，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无所不为，眼看杀到襄陵来了。
邓 攸 哎呀!不好!
(唱)听说是赵石勒兴兵犯境，
这才是福无双祸不单行。
叫家院与庄丁即忙拾整，
二娇儿随父来快回家中。
儿呀，快快随我来。(拉邓绩、邓绥下)
〔家院、庄丁抬盒下。
第 六 场 散财逃难
〔金氏上。
金 氏 (唱)遭不幸我官人一旦丧命，
撇下奴每日里独守孤灯。
幸姣儿小邓绥倒还聪颖，
用义方苦教育不难成名。
大伯伯他待我十分礼敬，
这也是苦命人前途中一线光明。
〔邓攸拉邓绩、邓绥上。?
金 氏 大伯伯回来了?
邓 攸 哎呀!弟妹不好了!
金 氏 何事惊慌?
邓 攸 赵王石勒兴兵犯界，逢州夺州，逢县抢县，所过之地，烧杀淫掠，无所不为，看着杀到我处来了。
金 氏 哎呀!不好了!
(唱)听说是赵石勒兵临县境，
又烧杀又淫掠十分暴凶。
眼见得襄陵城遭敌蹂躏，
倒叫我妇人家无地可容。
大伯伯，这便如何是好?
邓 攸 事到如今，你我只好收拾细软，逃往江东去吧!
金 氏 这偌大家财呢?
邓 攸 这家财么，分散给众家家丁，各自逃难去吧!
金 氏 分散家财?日后回来可该度用什么?
邓 攸 想那外国番兵，状如野兽一般，到处奸淫掳掠，岂能将这家财留与敌人，用来杀害我国百姓。不如分散给庄丁，还是我国同胞。你我只要逃得性命，何愁吃穿。
金 氏 如此大伯伯在此分散，我与两个姣儿后面收拾去了。
邓 攸 快去，快去!
〔金氏带邓绩、邓绥下。
邓 攸 家院，车马伺候。
家 院 是。(下)
邓 攸 众家庄丁走上。?
〔姜迪仁、甘惠曲等四庄丁上。
姜迪仁
伺候员外。
甘惠曲
邓 攸 哎呀众庄丁!今有外国番王领兵犯境，看看杀到本城，我要带领家眷江东逃难，将这万贯家财，分散给你等，各自逃命去吧!
姜迪仁 员外家财，我等不能消受。
邓 攸 这是什么时候，何用客气，快快分了去吧!
甘惠曲 我说员外，你只管逃避，所有家财有我等代为保护，料然无事。
邓 攸 你们不要，终久是要让敌人抢去，快快分散逃命要紧。
姜迪仁
等 这个……
甘惠曲
〔家院上。
家 院 禀员外!车马齐备。
邓 攸 不必推辞，只管去分。家院!快快有请二安人。
家 院 有请二安人。
〔邓攸换衣，金氏引邓绩邓绥改装各持包袱上。
金 氏 (唱)都只为贼兵甚凶猛，
霎时间要离襄陵城。
将身来在前庭等，
尊声大伯快快行。
邓 攸 众位呀!
(唱)都只为我国地大物资盛，
才惹起敌人的大兵纵横。
大中华竟受那胡儿进攻，
害我们好家庭不得安生。
望众位分家财快去逃命。(出门，上马)
〔金氏同邓绩邓绥上车。
邓 攸 (唱)我也要带家人逃往江东。
家院，庄丁!你们快去分吧!
众 员外。送员外。
〔邓攸带金氏、邓绩、邓绥、家院下。
姜迪仁 难得员外这样慷慨，但是这万贯家财，我等究竟怎样办理?
众 我们暂为保护，等事急了再说。
姜迪仁 好。(同下)
第 七 场 惨遭路劫
〔江贵冰内声：走哇!
(唱)贼兵势如潮水涌，
〔江贵冰同邓叔坚坐车，江和礼乘马上。
邓叔坚 (唱)烧杀淫掠太惨情。
急急逃避莫消停，
江和礼 (唱)追赶紧急如火星。
〔内鼓响。
江和礼 哎呀夫人、女儿!后边敌兵紧紧追赶，如何是好!
邓叔坚 你我速快逃走。(同下)
〔刘夜堂内白：哪里走!
〔江和礼、邓叔坚、江贵冰同车夫逃上。
刘夜堂追上，追圆场，走挫步，往里一冲杀。车夫、江贵冰、邓叔坚下车，江和礼一旁颤抖。
刘夜堂 (调戏江贵冰)好一美貌女子。哈、哈、哈。
邓叔坚 慢着!慢、慢、慢着!哎呀官长!你、你、你要尊重些呀!
刘夜堂 什么叫尊重?我们外国人不懂呀!哈、哈、哈。(摸邓叔坚脸)
江和礼 将爷你要什么东西，只管拿去，请你不要拉拉扯扯。(以身掩江贵冰)
刘夜堂 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单要这个小娘们。(又摸江贵冰脸)
邓叔坚 走!把你这不通人性的番狗!你我两国打仗，应在军队上决个胜负，怎么跑到后方欺侮我们老百姓来了?
刘夜堂 吓!这家伙还挺凶!谁耐烦跟你讲理!送你回老家吧。说是你看刀!(举刀)
江贵冰 慢着!(用手架住)
(唱)尊声长官且消停，
〔刘夜堂抓邓叔坚头，江贵冰用手架住，四人齐亮像。
江贵冰 (唱)小女子有话你当听：
饶恕我母一条命，
奴愿与你婚配成。(作媚态，使刘夜堂着迷)
使个眼色我要贼的命。(以手卡刘夜堂颈)
〔刘夜堂摊开江贵冰，杀邓叔坚，江贵冰掀刘夜堂翻身，以土迷刘夜堂眼。江和礼以石块打刘夜堂倒。
江贵冰 罢了母亲!
〔江和礼以手势禁江贵冰。江贵冰难忍。
江贵冰 (哭)哎呀，儿的娘呀!
江和礼 儿呀快走!(三推)快走!快走!(翻身倒回拉江贵冰下)
刘夜堂 (醒)哟!都跑了。
〔四卒上。
四 卒 刘将军!刘将军!(见死尸)怪可惜的，你不要了，给我们也好，为什么要杀了?
刘夜堂 要她个老娘们干什么，前面还有个年轻的。
四 卒 赶去。
刘夜党 走，(同下)
〔江和礼内唱：
父女双双同逃命。
〔江和礼扶江贵冰上，前扑后闪，跌坐，起。走风火轮。
江和礼 (唱)可恶的番贼太横行。
江贤冰 (唱)速快逃走莫消停，
爹爹快走!(与江和礼身段下)
〔刘夜堂带卒上。
刘夜堂 (唱)怕你飞上天不成。
又跑了。你还能飞上天去。呔!赶你来了。(同下)
〔江和礼父女上，双挖门。
江贵冰 哎呀爹爹!番兵又来赶上，如何是好?
江和礼 儿呀!你看那边有一深涧，跳将下去，躲避一时，再作道理。
江贵冰 如此爹爹带径。(上高，双推、双跳，同下)。
〔刘夜堂上，看。
刘夜堂 啊!眼看他们以在前边逃跑，转眼怎么不见?(望)是了，前面有一树林，定在树林躲藏，待我树林搜寻。怕你钻下地去。(下)
〔江和礼父女上，偷看，出，江和礼跛。
江贵冰 爹爹，你怎么样了?
江和礼 一霎时左腿疼痛，想是适才跳涧摔坏了。
江贵冰 可能行走?
江和礼 (试)不妨，倒还能走。儿呀!番贼往西追去，我们往南抄小路快走。
江贵冰 我母被贼杀坏，须得前去，将我母尸首掩埋了再走。
江和礼 贼兵到处皆是，掩埋你母不大要紧，倘若再遇贼兵，我父女就没性命了。(哭)哇、哇、哇。
江贵冰 难道不管了不成?
江和礼 哎!荒乱年间只好不管，但等敌人败走之时，再来报仇，快快逃走要紧。
江贵冰 罢了，母亲!老娘!哎，母亲呀!
(唱)骂声番贼太凶横，
刀杀我母丧残生。
此冤仇我与贼不把天共。(走)
江和礼 (唱)有一日总崩溃叫尔等一个也不能逃生。(双哭下)
第 八 场 桑园舍子
〔邓攸、金氏、邓绩、邓绥上。?
邓 攸 (唱)出得城来心放定，
金 氏 (唱)消消停停往前行。
邓 攸 (唱)忽听四面山岳动，
〔内起喊声。
邓 攸 哎呀!
(唱)哪里人马喊杀声。
哎呀，弟妹!那边人声呐喊，定是贼兵前来，快快下车藏躲。
金 氏 是。
〔金氏同邓绩邓绥下车，邓攸下马，拉邓绩、邓绥丢包袱下。
〔姚豹带四校尉上，杀院子，抢包袱。
姚 豹 跑了，赶!(同下)
〔邓攸内白：走哇。
〔邓攸与金氏，拉邓绩、邓绥上。
邓 攸 (唱)走青山望白云。
邓 绩
(唱)家乡何在?
邓 绥
金 氏 (唱)一家人逃性命哪顾家财。
邓 攸 (唱)恨只恨贼石勒将人来害，
金 氏 (唱)老的老少的少受此魔灾。
邓 绩 (唱)桥又高。
邓 绥 (唱)水又深。
邓 攸 (唱)无法可奈!(过桥)
金 氏 (唱)道有草石有苔寸步难挨。
邓 绩 婶娘你怎么不走?
金 氏 走不动了。
邓 绥 母亲你不要动，待我将你扶上。(行路)?
邓 攸 (走，听)
(唱)带姣儿手攀藤忙登山界，(同上山)
金 氏 (唱)走的我双足疼汗淋满腮。(坐草上)
邓 攸 (唱)远望见白茫茫何方地界?
金 氏
邓 绩 (唱)何日里到江东才放心怀?
邓 绥
邓 攸 (望)哎呀!
(唱)马声嘶旌旗动把人吓坏，
〔众百姓逃难过场，石勒带卒上，赶下。
邓 攸 哎呀!
(唱)又只见众百姓逃难前来。
回头来把姣儿双手来带。(下山)
〔番兵上，冲金氏下。
邓 攸 吓煞我也!吓煞我也!(四顾)哎呀，儿呀!你那婶母往哪里去了?
邓 绩 不知去向。
邓 攸 两厢找来。(双望门)弟妹!
邓 绩 婶母! 婶母!
(又两边遥望)
邓 绥 母亲! 母亲!
邓 攸 弟妹!(对邓绩、邓绥)为何不见?
邓 绩
想是被番兵掠上去了。
邓 绥
邓 攸 你待怎讲?
邓 绩
被番兵掠上去了。
邓 绥
邓 攸 哎呀!(僵死)
邓 绩 爹爹
醒得!
邓 绥 伯伯
邓 绥 (哭)母亲呀!
邓 攸 (唱)听说是被贼掠三魂不在，
哎呀，不好了!
好一似雕翎箭射我胸怀。
一时间谅贼人行走不快，
带姣儿上前去赶她回来。
哎呀，儿呀!谅那贼兵走之不远，快快赶上前去。
邓 绥 母亲!
邓 攸 快走!
邓 绩 婶母!
邓 攸 快走!
邓 绩 苦呀!
〔邓攸抱邓绥拉邓绩下。番兵追难民过场，下。
〔邓攸内唱：
赶弟妇直赶到
邓绩、邓绥在内接唱：
十里开外，
〔邓攸同邓绩、邓绥同走推步上，跌倒又起。
邓 攸 (唱)走、走、走得我两腿疼汗流满腮。
东村找西村寻俱都不在，
直喊得二姣儿音哑声哀。
邓 绩 (唱)左一步
邓 绥 (唱)右一步
邓 绩
(唱)如上天界，
邓 绥
婶娘
(哭)我的 呀!(双吊毛)
母亲
邓 攸 (唱)我的儿拚着苦再往前挨。
邓绥哭，坐地。
邓 绩 爹爹，我那兄弟他不走了。
邓 攸 啊!儿呀!你为何不走?
邓 绥 孩儿我两腿疼痛行走不动了。
邓 攸 噢!我儿两腿疼痛，行走不动了。
邓 绥 正是。
邓 攸 儿呀!你来看，那旁有一土台，我儿站在土台之上，待伯父背你一程。
邓 绥 伯父你老了，背不动了。
邓 攸 为伯的么(看须，笑)虽然年迈，倒还背你得动，你只管站了上去。
邓 绩 爹爹，我也走不动了。
邓 攸 嗯，兄弟年小，我背他几步，你偌大年纪难道叫我也来背你不成!还不快快行走。邓绥我儿，快快站了上去!
邓 绥 是(上高处)伯父你小心了。
邓 攸 无妨。(整衣拔鞋)
邓 绥 伯父来呀!
邓 攸 噢，来了。(抖擞精神，背)
(唱)他虽然年纪小聪明可爱，
我兄弟只留下这一根来。
身背着小姣儿快把路挨。(行)
邓 绩 天哪!天!我兄弟行走不动，我爹爹就来背他，我走不动就不来背我，思想起来好不可怜。哎!早死的娘呀!(坐地)
邓 绥 伯父，我那哥哥不走了。
邓 攸 (回头)啊!
(唱)我的儿你不走所为何来?
儿呀!为何不走?
邓 绩 我……
邓 攸 你怎么样啊?
邓 绩 我、我、我也走不动了。(哭)
邓 攸 噢!怎么你当真也走、走、走、走不动了么?(见邓绩哭)哎!也罢你也站上土台待为父的也背你一程。
邓 绩 怎么，爹爹也要背我一程么?
邓 攸 为父的背了你那兄弟，自然也要背你。
邓 绩 只是爹爹偌大年纪，背了一个再背一个，恐怕劳碌不了。
邓 攸 为父的虽然年迈，倒还能背你们得动，你、你、你只管站了上去。
邓 绩 是。(上高处)爹爹你要来呀!
邓 攸 来了。(整衣，拨鞋，背)
(唱)前世里欠下了冤蘖魔债，
老的老小的小无计安排。
恨只恨胡狗儿将人杀害，
何一日才能够报此仇来。
身背着小姣儿忙把路挨，(转圆场)
〔邓绥哭，不走。
邓 绩 爹爹，我那兄弟又不走了。
邓 攸 (猛回头，摔须，抖)噢!
(唱)又只见小邓绥打坐尘埃。
儿呀!敢是又走不动了?
邓 绥 这，我走、走、走不动了。
邓 攸 来，来，来，为伯的再背你一程。
邓 绥 (上高处)伯父来呀!
邓 攸 噢!来了!
邓 绩 爹爹呀!(哭)
邓 攸 儿呀不要啼哭，为父的背了你兄弟再来背你。
邓 绩 爹爹。
邓 攸 哎呀，且慢!这两个小冤家只管这样挨挨顿顿，倘若贼兵到来，杀死我那儿子不至要紧，倘若杀死我那侄儿，叫我怎对得起我那去世的兄弟。只说这、这、这……(想，看邓绩邓绥)哦，啊!有了。我想一事不能两全，为救侄儿，只好将我的儿子舍是舍了吧!我就是这个主意，哎!我就是这个主意呀!
(唱)怕只怕贼兵到俱都遭害，
舍亲生救侄儿于理应该。
儿呀!起来。(向邓绥)你也起来。
邓 绥 (下台)伯父你敢是要背我哥哥了?
邓 绩 爹爹，你敢是背我了?
邓 攸 不是，我们这样走了半天，想来你们也该饥饿了。
邓 绩
(撅嘴)我们早都饿了。
邓 绥
邓 攸 儿呀!去到前面买些吃食回来，我们吃饱了再走。
邓 绥 我去买。
邓 攸 哎，你年纪太小，办不了这事。
邓 绩 爹爹，待孩儿我去。
邓 攸 你么?
邓 绩 我去。
邓 攸 原要你去。(取银，交邓绩)
邓 绩 哪用许多银两。
邓 攸 唉!为父的我还怕少呢。
邓 绥 我跟哥哥一快儿去。
邓 攸 嗯，买些吃食，哪用许多人去。就让你哥哥一人前去吧!
邓 绩 (走向下场门，又回)我说爹爹!四下无人，我该向哪里去买嘛?
邓 攸 (看)前面树木丛丛乃是村庄，那哩去买吧!不要怕远。
邓 绩 孩儿我就去了。
邓 攸 (猛想起)儿呀!回来。
邓 绩 爹爹讲说什么?
邓 攸 (上下看，悲惨)你、你、你去吧!呵、呵、呵。
邓 绩 爹爹为何落泪?
邓 攸 这，噢，我、我、我饿坏了，你快快快去买吧。
邓 绩 如此孩儿我去了。(下)
邓 攸 哎!(颤)
邓 绥 伯父!伯父!我哥哥他走远了。
邓 攸 (猛抬头，两面看，拉邓绥)儿呀!你我快走。
邓 绥 哥哥去买吃食，没有回来，我们上哪里去呀?
邓 攸 你哥哥吗?咱们上前边去等。
邓 绥 我不、我不，我要等哥哥回来一块去。
邓 攸 哎呀，儿呀!敌兵又来了。
邓 绥 在哪里?
邓 攸 快走!(拉邓绥下)
〔移时，邓绩持馍上。
邓 绩 啊，爹爹!路途好远，将孩儿就跑坏了。爹爹!(看)哎呀不好，我爹爹同兄弟哪里去了?(两搜门)爹爹!兄弟!远远望见两个人影，想是我家爹爹，他、他、他、他为何走了?待我赶上前去。爹爹慢走，孩儿赶你来了。爹爹慢走，孩儿赶你来了!(跑，遗钱、馍，急下，)
〔邓攸内唱：
手拉着邓绥儿直往前跑，
〔邓攸拉邓绥上。
邓 攸 儿呀，快走!
(唱)三步当作两步跷。
邓 绥 伯父，等着我哥哥呀!
邓 攸 (唱)拚命赶往阳关道，(转圆场)
〔邓绩赶上。
邓 绩 (唱)双手拉住老年高。(猛牵父衣叫)
哎呀!爹爹呀!怎么撇下孩儿你、你、你竟自走去了?
邓 攸 (强笑)啊!儿呀，你回来了?
邓 绩 (哭)我、我、我回来了。
邓 攸 你买的吃食呢?
邓 绩 这吃食么，(看手)哎呀!(寻)哎呀!爹爹!我为追赶爹爹将吃食并钱钞都遗掉了。
邓 攸 遗掉吃食我们该吃什么呢?
邓 绩
我们再买吧!
邓 绥
邓 攸 买么也倒不必了。(背语)哎呀!且慢。这个冤家又苦苦追来，丢撇不开如何是好?(看)哦，啊!有了。看那旁有一桑园，我不免将儿绑在桑
树之上，留下血书一道，若有天缘，再来相会，无有天缘吗，也只有由命了。
(唱)为只为我兄弟一条后代，
难怪我邓伯道心硬如柴。
写血书与我儿随身所带，
倘遇着仁君子救儿活来。
儿呀!你来看，那旁桑树之上，好茂盛的桑椹，采下些来也好充饥。
邓 绥 我去，我去。
邓 攸 哎!你年纪幼小，攀它不着。
邓 绩 待孩儿我去。
邓 攸 好!你去。
邓 绩 爹爹扶儿一把。
邓 攸 你要小心了。
〔邓绩上树，在树上边采边吃，邓绥在下拾，吃。
邓 攸 儿呀!你要慢慢的采，(解带)儿呀!你要慢慢的吃。
〔邓攸将邓绩绑于树上。
邓 绩 哎呀，爹爹呀!为何将儿绑在树上。
邓 攸 哎呀，儿呀!非是为父将儿捆绑树上，只因你那兄弟行走不动，倘被贼兵赶来，将你那兄弟杀坏，为父怎对你那去世的叔父和你那失散的婶
娘。因此将儿捆绑树上，我好带你那兄弟逃走。
邓 绩 孩儿我呢?
邓 攸 为父与你留下血书一道，贼兵不由此处经过，自有仁人君子救儿前去，你我父子还有相逢之日。
邓 绩 倘若贼兵将儿杀死?
邓 攸 倘若贼兵将儿杀死么，唉!你我父子只好九泉相见了，九泉相见了。
邓 绩 哎呀，爹爹!你、你、你、你好忍心啊、啊、啊。(哭)
邓 攸 (叹气，唱)
为大义顾不得父子恩爱，
邓绩!
邓 绥 哥哥!
邓 绩 兄弟!
邓 攸 儿呀!
邓 绩 哎兄弟!
邓 绥 哥哥!
邓 攸 (唱)好一似刀破肚剑刺心怀。
在身上扯下了衣襟一块，(咬指疼)
咬指尖心内疼珠泪满腮。
家住在太原省襄陵县界，
我的名邓伯道逃难前来。
都只为狗胡儿侵我地界，
又烧杀又淫掠又捕婴孩。
舍亲生救侄儿传宗接代，
长成人与我国好报仇来。
将生辰和八字血书上载，
仁君子若救去胜似如来。
感不尽大恩德如同山海，
苍天爷!(血书递儿怀)
叫邓绥随伯父快快走开。
儿呀!快快随为伯的逃走。
邓 绥 我舍不得我的哥哥。
邓 攸 呀!你哥哥绑在树上不能行走，为伯的将你背在前面，再来领你那哥哥。
邓 绥 我不，我要我的哥哥。
邓 攸 只管说随后再来领他，快快随为伯的走。
邓 绥 (顿足)我不。
邓 攸 这个小冤家，不舍他那哥哥如何是好?(想)儿呀!你母亲来了。
邓 绥 在哪里?
邓 攸 噢!(背邓绥走)。
邓 绩 爹爹!孩儿我走得动了，带儿前去吧!
邓 绥 伯父我那哥哥走得动了，带他前去吧!
〔邓绩哭。
邓 攸 (回头)邓绩!
邓 绩 爹爹!
邓 绥 哥哥!
邓 绩 兄弟!
邓 攸 姣儿!
邓 绩 我父!
邓 攸 儿呀!
邓 绩 哎兄弟呀!
邓 绥 哥哥呀!
邓 攸 (顿足切齿)罢了。(背邓绥下)
邓 绩 (哭)爹爹!我父!孩儿我走得动了，说是你带孩儿前去。爹爹!父亲!兄弟!哎!忍心的爹爹。
(唱)老爹爹忍心去不将儿睬，
为侄儿舍亲生好不悲哉。
哭一声老爹爹肝肠痛坏，
老爹爹呀!
要相逢除非是转世投胎。
〔姚豹带四卒上。
姚 豹 (唱)小南蛮一个个跑的好快，
终未得好买卖到得手来。
邓 绩 (哭)苦呀!
姚 豹 哪里小小孩子为何绑在树上，待我问过。呔!这一小小孩子，为何绑在树上?
邓 绩 将爷不知，我家爹爹恐怕贼兵赶上，将我兄弟伤害，因而将我绑在树上，带我兄弟逃命去了。
姚 豹 你家爹爹这样狠心，不必跟他，你跟我去，我好生看待于你。
邓 绩 请问将爷高名贵姓?要往何处?
姚 豹 我乃赵国大王右路先行姚将军。
邓 绩 噢!你敢是石勒的部将?
卒 叫大王!
邓 绩 我把你个贼呀!
卒 小孩怎么骂人?
邓 绩 你小国犯大，侵略中华，烧杀抢掠，伤坏我叔父，掠去我婶娘，害走我爹爹，我恨不能吃你之肉，剥你之皮，岂能跟你前去，我把你个贼呀!
姚 豹 好一小小孩子，这等谩骂，我戳死你个王八的。(戳)
邓 绩 哎呀。
〔报卒上。
报 卒 报!大王已进襄陵，令各路从速集合，大攻江南。
姚 豹 便宜了这小王八羔子。(带卒下)
〔金氏内唱：适才间遇贼兵将我吓坏。
〔金氏上，前扑，后闪，两搜门。
金 氏 大伯!姣儿!哎呀儿呀!
四下里不见人找到此来。
哭邓绩和邓绥姣儿何在?
眼巴巴一家人四下离开。
且住，适才敌兵到来，慌乱一冲，不知大伯与两个姣儿往哪里去了?
邓 绩 (哭)苦呀!苦呀!
金 氏 呀!
(唱)耳内里忽听得有人哭坏，(看)
呀!桑树上绑一人令人疑猜。
看那桑树之上，好像我那侄儿邓绩模样，为何捆绑在此，待我解他下来。(解)果然是他，儿呀醒得!
邓 绩 (唱)一霎时只觉得神魂不在，
一阵阵疼的我心腹裂开。
哭一声老爹爹如今何在?(醒)爹爹!兄弟!爹爹呀!
金 氏 儿呀，为婶的在此。
邓 绩 呀!
(唱)又只见我婶母一旁悲哀。
金 氏 你爹爹和你兄弟哪里去了?何人将你捆绑在此?
邓 绩 婶母哪知，是我那爹爹，见我兄弟年幼行走不动，但恐敌兵赶来，不大稳便，故而狠心将孩儿捆绑在此，他背着我那兄弟逃命去了。
金 氏 我儿身上哪里来的伤痕?
邓 绩 方才敌兵前来，要将孩儿带回他国，孩儿不去，骂他几句，他便将孩儿戳坏。
金 氏 (看)咳，受苦的儿呀!
邓 绩 婶母呀!
金 氏 儿呀!你说你那爹爹，为你兄弟竟将你绑在这里走了?
邓 绩 是呀，他便硬着心肠，撇下孩儿就、就，就、就走了。
金 氏 婶母我便不信。
邓 绩 现有血书在此。
金 氏 拿来我看。
邓 绩 (递)婶娘请看!
金 氏 (看)喂呀!喂呀!
(唱)见血书叫人心痛坏，
衣衿之上写明白。
果然是大伯笔迹在，
舍亲生救侄儿美名难埋。
儿呀!你家爹爹和你兄弟不知何日才能相逢，婶娘有心将你认作亲生之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邓 绩 母亲请上，受儿一拜了。
金 氏 我儿身上有伤不必拜了。
邓 绩 (唱)蒙婶娘将孩儿亲生看待，
泪汪汪称亲娘跪倒尘埃。
从今后勤侍奉不敢懈怠，
等只等儿成人答报娘来。
金 氏 儿呀!
(唱)我的儿休讲那远年时代，
快快的随为娘避祸逃灾。
盼只盼早到那江东地界，
你找寻年迈父娘找婴孩。
儿呀!
邓 绩 母亲!
金 氏 随娘来。(同下)
第 九 场 贫病难疗
〔庄是永上。
庄是永 (唱)庄是永生世来命途多乖，
既丧父又遭荒十分可哀。
年迈母因悲恸双目伤坏，
小妹妹年纪幼我无法安排。
(坐诗)
不耻狐貉与缊袍，
捉襟见肘难保。
常言无求品自高，
箪食瓢饮足豪。
小生庄是永，苏州人氏，得举本郡一个孝廉方正。虽则文章满腹，怎奈家道拮据。自从与敌人交战以来，百物 昂贵，日用更加难挨。母亲双目失明，疾病日不离身。妹妹年幼无知，时常与我只是罗嗦，嫌我在家赋闲。想 着干事又没有人来招我，难道叫我不顾人品胡去奔走不成?不顾脸面到处钻营不成?每日毫无聊赖，只是蒙头一 睡。今早起来，尤觉烦闷不堪，不免照例功课——上床一眠了。(进帐，睡)
〔庄妹上。
庄 妹 (唱)老母上边问安罢，
准备入厨造膳茶。
揭开锅盖无米下，
来找哥哥想办法。
哥哥!哥哥!怎么不见人了?八成又去睡觉了。
(揭帐)哥哥醒得!哥哥醒得!怎么叫不醒?
(推)哥哥!哥哥!
庄是永 (唱)正在巧遇神仙眷。
庄 妹 哥哥醒得!
庄是永 (出帐比画)哎呀!
(唱)好一个佳境在那边?
山幽水曲石一片，
风清月朗百花鲜。
亭台楼阁有隐现，
桃红柳绿紧相连。
百架藤蒲顺地展，
丈二松柏抱不完。
琴棋书画拣着看，
玉石古品选着玩。
俊美童仆两边站，
仙姬舒适坐中间。
名茶奇点世罕见，
美酒佳肴真香甜。
坐看白云起，
卧听青鸟喧。
歌曲随心喊，
诗词任意填。
已亲逢当面，
厚友在一边，
真惬意 真悠然，
真快乐 真喜欢。(两边狂欢)
庄 妹 哥哥，你敢是疯了? (摇庄是永)你说些什么?
庄是永 啊!你是谁?
庄 妹 你看我是谁。
庄是永 (细看)怎么才是你?
庄 妹 可不是我。
庄是永 (四看，拍头，看自己与妹，想)哎!
(唱)方才间恰似广寒殿，
醒来时还是我家园。
清贫惨淡已然惯，
良辰美景已杳然。
回头来我把妹妹怨，
你不该三声两声唤我还。
眼前快乐捩不转，
这个损失我要你填。(拉妹)
不成!你得赔我!
庄 妹 赔你的什么?
庄是永 赔我的好梦!
庄 妹 哥哥你醒来了没有?
庄是永 我没醒来难道还睡着呢。
庄 妹 你既然醒来没有睡着，这梦是怎样的赔法?你丢开吧!
庄是永 咦!这个……
庄 妹 你坐了，我有话说。
庄是永 有什么话，你说。
庄 妹 今天早晨还没有米下呢。
庄是永 没有米下了，你不要做饭。
庄 妹 不做饭该吃啥呢?
庄是永 我可莫说你这小孩子家，好不识大体。敌人都要打到炕边跟前了，没见你说一句怎样赶走敌人，怎样收复失地 ，只是没啥吃，没啥吃。没啥吃了不会不吃!
庄 妹 赶走敌人，那是带兵当官的事，收复失地，那是皇上家的事。我小孩子管不了，问不着。我光知道饿了要吃饭 ，没啥吃不行!
庄是永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怎么管不着?没啥吃怎能管着?你给我饿着，等把敌人打败了，胜利了，就有了吃的了。
庄 妹 好我的爷呢，抗战什么时候才胜利呢?今天就没啥吃，怎办呢?
庄是永 胡说!胜利马上就要到临，等着吧!
庄 妹 等着，饿着，等上一年，等上两年，我都能成，难道母亲也能饿着等着不成?况且今天还要与母亲看病呢。
庄是永 这个……
庄 妹 这个什么?哎!我的哥哥!
(唱)哥哥莫要装懵懂，
妹妹言来你当听：
国家大事本应重，
常言道衣食足而礼义兴。
别个事件都易应，
无有吃食实难行。
并非是妹妹不念哥哥事艰窘，
皆因是母年迈无法担承。
庄是永 哎，妹妹!
(唱)你哥哥并非事不管，
都只为腰中无有半文钱。
前日借贷尚未还，
再开口要比上天难。
妹妹仔细想一遍，
你替哥哥解难关。
庄 妹 我且问你，前日的米是向哪里借的?
庄是永 前日的米是向姨丈借的。
庄 妹 那你今日再向姑爷借去吧!
庄是永 妹妹不知，凡是亲戚我差不多都借过了。
庄 妹 那你再向朋友去借吧!
庄是永 咳，妹妹!你岂不知，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在一块吃喝玩乐，还像个朋友，一到己事就不成了。你的日子 过的越富，越有人助你发财；你的日子过的越穷，朋友离的越远。而今更加卑鄙，你要向人借点赌资，还可有 人帮助，倘若借钱度日，便没人应声了。
庄 妹 事虽有的，不见得人人如此。你且找几个好人试试去看。
庄是永 如此妹妹且去照应老母，我即前去也。
(唱)雪里送炭君子少，
锦上添花小人多。
自来人情多浇薄，
而今更是势利窝。
小妹妹你且把门儿关妥，
〔庄妹关门，下。
庄是永 (唱)为只为年迈母我把厚脸学。(下)
〔江和礼内白：走哇!扶江贵冰上。
江和礼 (唱)恨只恨石勒贼兴兵犯境，
江贵冰 (唱)害得我父女们孤苦伶仃。
江和礼 (唱)叫女儿掺为父路旁来等，
江贵冰 (唱)逃难来到这苏州城。
尊声爹爹强扎挣，
到前面也好来寻找医生。
江和礼 卑人江和礼，女儿贵冰，乃襄陵人氏，曾作八载五台县令。只因天下荒乱，辞官归里，谁知偏偏遇着石勒兴兵 犯界，抢夺城池，烧杀百姓。中途路上杀死夫人，抢去财物，我同女儿跳于山涧之下，才得逃出性命。又谁知 跳涧之时，摔坏了身体，至今数月不能痊愈。身边分文无有，是我父女沿途乞讨来到苏州，这病势越加沉重， 眼看不久人世。哇，哇，哇。
江贵冰 爹爹不必伤悲，且挨到前边再来想法与爹爹治疗。
江和礼 哎，儿呀!儿呀!你看为父残病如此，就是富贵人家也难以望好，何况我们一文没有。为父身死不大要紧，只是 丢下我儿黄花幼女……(看女)
江贵冰 苦呀!苦呀!
江和礼 无依无靠是怎生得了!
江贵冰 爹爹呀!
(唱)爹爹放怀免悲伤，
孩儿言来听端详。
你一生做事直又爽，
为官八载除暴安良。
自古名言曾经讲，
积善之家泽百祥。
爹爹但把宽心放，
苍天保佑必无伤。
江和礼 (唱)并非是为父的多生悲伤，
既无食又重病命不久长。
撇我儿黄花女无处投往，
虽死在九泉下也挂心肠。
我的儿掺为父且奔前往，(扶江贵冰走圆场)
一阵阵神昏乱两目无光。
江贵冰 喂呀!
〔庄是永上。
庄是永 (唱)家贫穷无衣食难作生理，
枉读书不能治贫寒之疾。
这几日因疾病无法疗治，
借来了五贯钱好去求医。
只因家无度用，是我在朋友之处借得五贯铜钱，不免回家奉母。
(唱)自古道交朋友五伦之一，
扶患难通有无救缓济急。
身背着重包裹忙回家里，
江和礼 救命哪!
庄是永 呀!
(唱)见那旁呼救命令人加疑。
啊!那一老者口呼救命，不知为了何事。待我上前问过。啊!老者何事呼救?
江贵冰 爹爹，这一君子问话。
江和礼 (抬头)君子救命。哇，哇!
庄是永 你是哪里人氏，怎成这般光景?
江和礼 唉!一言难尽。啊!女儿你与君子讲说一遍，好求君子周济、周济。
江贵冰 (羞)君子容禀!
(唱)奴父名江和礼襄陵原籍，
五台县作县令八载有余。
都只为贼石勒争城夺地，
因此上流亡在苏州城里。
我的母中途路被贼杀死，
老爹爹病残废数月于兹。
愿君子发慈悲将我周济，
君子呀!
到后来功名显福寿齐眉。
庄是永 哎呀!
(唱)听罢大姐讲来历，
千里逃难甚惨凄。
恨我贫穷难周济，
〔富绅内声：走哇!
庄是永 (望，喜唱)
善人君子在这里。
啊!姑娘少等片时，那旁周济你的人儿来了!
〔富绅华服，腰挂几个元宝骑马上。
富 绅 (唱)穿锦衣骑大马满街游戏，
吃饱了无事做终日顽皮。
正行走见孝廉当面站立。
庄是永 啊!仁兄下马来!
富 绅 (唱)下马来施一礼忙问怎的?
噢!孝廉公!(下马)什么事?
庄是永 现有华北沦陷区域逃亡到此的难民父女二人，病困在此，求仁兄周济、周济。
富 绅 怎么?华北沦陷区域流亡到此的难民?
庄是永 然也。
富 绅 那你给官家说办个难民收容所嘛!
庄是永 那远水难解近渴，就请仁兄将他周济，周济。
富 绅 怎么你叫我周济、周济?
庄是永 正是。
富 绅 哎呀，有点难吧!
庄是永 好事多为，功德无量。
富 绅 好事你怎么不作呢?
庄是永 小弟家贫如洗，怎比仁弟富冠苏州。
富 绅 我有钱是我自己的。
庄是永 可知四海一家呀!
富 绅 哈哈!我说你们这些人，念上两句书，专会骗人。到我这儿就是四海一家，到你那儿就一海四家了。这样的好事 ，自己不作，偏让旁人。哎呀，你真聪明。
江贵冰 啊!善人行个方便，我这里跪下了。(跪)
庄是永 仁兄你看她跪下了。
富 绅 跪下了你快给呀!
庄是永 小弟无有力量，并非不与。
富 绅 (看包)我问你这包裹里是什么?
庄是永 这个……
富 绅 什么呀?
庄是永 此乃几贯铜钱。
富 绅 何不就把你那几贯铜钱给他呢?
庄是永 仁兄哪里知道，我这几日分文无有，此乃方才在朋友之处借来的。
富 绅 给了他回头再去另借。
庄是永 往返岂不误事。仁兄何不将你身上带的那些元宝与她一个也就够了。
富 绅 这个呀，是我往阊门外花船上吃花酒的。
庄是永 吃花酒乃是荒唐事情，还是行了善吧!
富 绅 行了善，回头不够用怎么办?
庄是永 回头再取。
富 绅 回头再取，谁给我跑路呢。
庄是永 小弟效劳。
富 绅 你不会就把你借来的钱给她，岂不省事。
庄是永 不是我不与，此乃借来与老母疗病的。
富 绅 给了她就当给你老太太行了孝啦。(上马)
庄是永 兄台给与不给，休要胡说。
富 绅 胡说。你八成看上人家的姑娘，心里想下坏主意了。自己还怕出水，让旁人来替你花钱。谁是冤大头。
庄是永 你倒放屁!
富 绅 不要骂人，谁看不到你心里去。(下)
庄是永 呀呸!
(唱)狂小子讲此话太得无礼，
这等人徒富贵枉披人衣。
一霎时倒叫我无有主意，
江贵冰 这等之人，君子不要与他生气。
江和礼 苦哇!苦哇!
庄是永 也罢。
(唱)就将我这铜钱助他之急。
也罢!就将我这五贯铜钱，与你父女作为药饭之资。
江和礼
慢来、慢来，此乃君子借来奉母之费，我们焉敢收受。
江贵冰
庄是永 无妨。你们乃远方逃难到此，无亲无故，不易为力。我乃本乡本土，尚可设法。不必推辞，只管收下。
江和礼 这个……
江贵冰 爹爹!不然我们收下一半留一半与君子奉母。
江和礼 嗯!倒也通得。
庄是永 这倒不必。两串铜钱够得几天花用，那时又要乞讨，更加不易，还是全数收下，我到别处去借。
〔江和礼、江贵冰作难。
庄是永 收下吧!
江和礼 女儿，既然君子真心，你便收下。
江贵冰 (接钱)请问君子高名上姓?何处居住?家中还有何人?
庄是永 学生庄是永，幸游泮水，尚未登科，曾被本郡举为孝廉方正。
江和礼 真乃孝廉方正。
庄是永 就在前街居住，家中只有老母小妹二人。
江和礼 君子这样仁慈，老夫无以为报，就将小女许与君子侍奉箕帚，孝顺高堂；既报君子厚德，小女也得安身之所， 省得老夫替她操心。不知君子嫌弃否?
庄是永 长者说哪里话来，常言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学生赠钱不过念你俱系同种同胞，为了国难，流亡到此，我 岂能乘人之急而图有利于我乎?不必多言，我便去也。
(唱)可怜你流亡来到此，
千难万苦为避敌。
我念同胞来周济，
岂图有利乘人急。
就请收下莫客气，(急走)
你我后会有佳期。
江和礼 君子慢走。
江贵冰 爹爹，君子他去远了。
江和礼 怎么去远了，儿呀!你我父女望空一拜，权当谢恩了。(同拜)
(唱)这样的仗义人世间稀奇，
江贵冰 (唱)舍己田耘人田甚是罕稀。
江和礼 (唱)我父女何一日才报恩义，
江贵冰 (唱)愿苍天保佑他金榜名题。(掺父下)
第 十 场 弱根易却
〔邓绥上。
邓 绥 (唱)今日放学闲无事，
心中烦闷不可支。
仰头只见雁行字，
引起我射箭一片心思。
〔家院暗上。
邓 绥 邓绥。石勒那贼，伤了我父，掠去我母，害走我兄。是我心想报仇，怎奈无有本领，私下造了弓箭，日日习射，倒也有些进步。方才看见天上一群大雁，不免射他一射。家院!取我的弓箭来。
家 院 你要弓箭作什么?
邓 绥 天上一群鸿雁，待我射他几个，一来练习弓箭，二来打下与你吃肉。你说好不好?
家 院 二少爷，这鸿雁乃是节义之鸟，射他做什么。还是到偏院射你的草人吧。
邓 绥 草人是死的容易射，鸿雁是活的难以射得，我要试验试验，看射得着。
家 院 我不取，我怕老爷看见。
邓 绥 老爷以在上房打盹，不要紧。
家 院 我不敢。况且那是个活的，到处飞动，如何射他得着，不是白费气力吗?
邓 绥 家院，是你不知，我这两天的功夫进步的很快，不信你取弓箭来，我射一个你看。
家 院 你不要哄我，我不去。
邓 绥 你不信，我用瓦块打一个你看。
家 院 你打!
〔邓绥用瓦块打雁。
家 院 高了，高了。低了，又低了。
邓 绥 哎，你不要胡嚷，我自己来吧!
〔邓攸内声：哎赫!
家 院 哎呀，二少爷!老爷来了。
邓 绥 哎呀!(跑下)
〔邓攸官服上。
邓 攸 (引)江东避乱，
思家乡何日复还?(坐)
(诗)骄纵羯胡称凶顽，
半壁山河付腥羶。
卧薪尝胆多自励，
扫尽胡伧复中原。
老夫邓伯道。自从中途失散弟妇，是我舍了儿子带了侄儿，来到江东，深蒙中宗元皇帝拔擢，拜我为太子中庶 子。侄儿邓绥，陪同太子一处攻书，听说顺教，倒也有些出息。只是我那儿子，自从桑园抛弃，至今生死不知 。想我年过半百，晚景萧索，思想起来好不伤感也!
(唱)邓伯道老年来命运多乖，
丧了妻亡了弟十分悲哀。
有谁知又逢着胡儿为害，
一家人俱流亡逃出门来。
中途路被抢劫将家人杀坏，
乱哄哄将弟妇四散冲开。
小侄儿年纪幼行走不快，
怕只怕后面有贼人追来。
忍着心割断了父子恩爱，
到今日生和死不得明白。
想姣儿想的我神魂不在，
想姣儿想的我昼夜难挨。
闷悠悠眼眯眯神游骸外，(打盹睡，说梦话)
弟妹!你回来了。你一向哪里去了，将邓绥孩儿想坏了。(翻身起)那是邓绩儿呀!你怎么还在树上绑着?这许久 你吃什么?快快下来。哎!你不要怨恨你家爹爹。你想你那弟弟无父少母，年幼孩提，倘有差错，我怎能对得起 你那叔父、婶母。为父为救你那兄弟，不能不舍了我儿，并非为父的忍心。儿呀!你怎不理为父，快快近前来 。儿呀!来呀，你、你、你不要走呀，为父的我来了，我来了。(扑，跌)
〔家院上。
家 院 老爷!老爷!(扶起邓攸)
邓 攸 (醒)啊!家院，你家大少爷哪里去了?
家 院 老爷你糊涂了，哪有大少爷?
邓 攸 怎么无有?
家 院 老爷，你灵醒些吧!
邓 攸 哎!我、我、我入了魔了!
(唱)貌堂堂亲儿子我不能忘怀。
家 院 老爷，四处打听，大少爷不久必有消息。老爷，你要宽心才是。
邓 攸 哎!儿呀!儿呀!啊!家院!半天未见你家二少爷，他往哪里去了?
家 院 二少爷嘛在那里。
邓 攸 在哪里呢?
家 院 在偏院。
邓 攸 在偏院作什么?
家 院 大概是念书呢。
邓 攸 念书不在书房，怎么可在偏院。
家 院 是的，念书在偏院。
邓 攸 领我去看。
家 院 不必去看，待我与你叫去。
邓 攸 嗯，带路。(见家院不动)这是怎的?
家 院 我一叫他就来了。
邓 攸 不要你叫，我自前去。
家 院 叫来免得你跑路。
邓 攸 嗯!
家 院 少爷快来。
〔邓绥跑上。
邓 绥 何事?
家 院 老爷唤你。
邓 绥 我去。
家 院 慢着。却不要对老爷说啥。
邓 绥 为何?
家 院 恐怕今天老爷心绪不好，伤心。
邓 绥 我晓得。
家 院 (与邓绥拭泪整衣)你去。
邓 攸 家院，怎么还不见来?
家 院 来了，来了。
邓 绥 正是：
(念)独坐思老母，
不觉泪涟涟。
忽听伯父唤，
移步到堂前。
伯父万福。
邓 攸 你在偏院做什么?
邓 绥 未做什么。
邓 攸 (看)儿呀你为何啼哭?
邓 绥 未曾啼哭。(拭泪)
邓 攸 小小孩子哪能说谎，不必隐瞒，以实说来。
〔邓绥欲说，家院以手势止之。
邓 攸 奴才，你那是作甚?走远!儿呀!说来。?
邓 绥 伯父呀!孩儿独坐书房，忽然想起……
〔家院又止之。
邓 攸 嗯!走远，下去!
〔家院下。
邓 攸 儿呀!想起什么?
邓 绥 想起我那母亲、兄长，不知现在哪里，故而落下泪来。哇，哇，哇。(哭)
邓 攸 怎么，我儿也想起你那母亲、哥哥么?
邓 绥 正是。哇，哇，哇。(哭)
邓 攸 哎，儿呀!
(唱)听罢言不由我珠泪难忍，
忽然间从前事勾起在心。
都只为小胡儿领兵犯顺，
害得我一家人四下离分。
你的母到处找全无音信，
你哥哥至如今生死不真。
儿呀!
盼望你长大成人报仇雪恨，
拿住那番邦狗粉骨碎身。
邓 绥 伯父!
(唱)伯父不必悲伤痛，
孩儿长大我去当兵。
要把胡儿赶出境，
要把番犬分尸灵。
被难之家千千万，
报仇恨孩儿我一人应承。
邓 攸 儿呀，你说什么?
邓 绥 儿我要吃粮投军，报仇雪恨!
邓 攸 什么?你要当兵报仇?
邓 绥 当兵报仇!
邓 攸 你有此志向么?
邓 绥 伯父!
(唱)自从那年到江陵，
孩儿即存这心胸。
日日练武把功用，
准备与敌作斗争。
伯父!
随儿偏院来观定，(拉伯父走)
〔家院上拦。
邓 绥 你不懂!(转圆场，指假设草人)
邓 攸 这是什么?
邓 绥 这是夺我城池、杀我同胞、抢我财物的敌寇，孩儿私下造了一百零八枝雕翎小箭，每日照着这敌人身上习射， 准备将来上阵杀贼。
邓 攸 我儿有这等胸衿，实在难得。你且射来，待为伯的看来。
邓 绥 伯父要看孩儿射箭么?
邓 攸 是呀，我要看你的射箭。
邓 绥 伯父!
(唱)尊声伯父你且等。
孩儿射箭你观分明。
刚才话儿你不信，
当面试验便知情。
我在此间莫久停，(下)
邓 攸 (两下看唱)
姣儿真道有心胸。?
私下立志把功用，
不枉我伯道把他疼。
〔邓绥内唱：
小邓绥霎时间精神奋勇，
〔邓绥将衣换过，持弓箭上。
邓 绥 取来百枝箭雕翎，
站立在当院把衣整，
目光闪闪倍威风。
走上前来身站定，
尊一声伯父看分明。
我照准了敌人来射定。(射)
邓 攸 儿呀，你射着了无有?
邓 绥 射着了。
邓 攸 我却不信。
邓 绥 你且看来。
邓 攸 待我看来。(跑，揉眼，看，将箭取下)射着了。
邓 绥 射着了。
邓 攸 你再射来。
邓 绥 怎么，伯父还要看?
邓 攸 我还要看。
邓 绥 你站远了。
邓 攸 噢!是，是，是。
邓 绥 (唱)连射三箭穿贼胸。(连射三箭)
伯父，你再来，看死了没有?
邓 攸 (喜)敌人死了。
邓 绥 敌军败了没有?
邓 攸 敌军败了，敌国人走完了，逃净了。我儿射的好。
邓 绥 伯父夸奖。
邓 攸 这，
邓 绥 啊!
邓 攸 啊!
邓 绥 啊!
邓 攸 哈哈哈哈。(闪腰)
〔邓绥急扶。
邓 攸 (唱)一见姣儿习雕翎，
不由老夫喜心中。
救国报仇全在你，
儿呀，你近前来!
〔邓绥走近，邓攸拉邓绥手，细看邓绥面。
邓 攸 (喜)你是邓绥?
邓 绥 是孩儿。
邓 攸 你是我的好儿子。
邓 绥 伯父夸奖。
邓 攸 好儿子，哈、哈、哈。
(唱)不枉伯父舍亲生。
手拉姣儿到正庭，(转圆场，坐)
哎，儿呀!
还要你努力赴前程。
狗番贼他那里野心甚重，
要把我大中华全局并吞。
因此上疆场争战南北纵横烧杀淫掠无有止境，
害得我父子离散夫妻分别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普天之下民不聊生。
我的儿你大志为国效命，
练就了文共武好退贼兵。
与你母和你兄报仇雪恨，
与全国同胞们好把气平。
复国土振国威杀敌奋勇，
也不枉为伯的舍却亲生救你性命教养成名。
儿呀!
你是个英雄。
哈、哈、哈。
〔家院上。
家 院 启禀老爷!有家乡几位庄丁要见。
邓 攸 什么?家乡几位庄丁要见?
家 院 正是。
邓 攸 快快叫他们进来。
家 院 众位请进来。
〔姜迪仁，甘惠曲等四庄丁上。
众庄丁 (引)千里来逃难，
辛苦到江南。
参见员外。
家 院 叫老爷。
众庄丁 噢!参见老爷。
邓 攸 罢了，(看)你们都来了么?
众庄丁 都来了。
邓 攸 不少一人?
众庄丁 一个也不少。
邓 攸 好，我来问你，你们的家眷呢?
众庄丁 也都来了。?
邓 攸 想是家乡不能谋生，因此全都来了?
甘惠曲 老爷哪里知道，现在敌人的兵丁都快伤亡罄尽了，因此将我们的妇人拉去与他们做工，男人拉去与他们当兵。 就是小孩子也都拉去送回他国当百姓去了。我们不愿帮着敌人来打我们自己，所以我们也都逃到江南来了。
邓 攸 难得。难得你们深通大义。儿呀!来、来、来，见过我们这些爱国的老庄丁。
邓 绥 啊!众庄丁你们都好?
众庄丁 我们都好。二少爷，你好啊。老爷!为什么不见二安人呢?
邓 攸 唉!你们不知，二安人以在中途失散了。
众庄丁 这大少爷呢?
〔邓绥摇手，不让问。
邓 攸 大少爷吗?中途路上挨挨顿顿，是我恐怕贼人赶上伤了绥儿，我将他就抛、抛、抛、抛弃了。
邓 绥 难见的哥哥、母亲呀!
众庄丁 既到江南，就该命人去找。
邓 攸 四处找寻，并无消息，不知生死存亡。
众庄丁 老爷如此仁义，老天有眼，一定无伤，待我们明天远近各路去找吧。
邓 攸 那便更好。
姜迪仁 启禀老爷!自你走后，我们将你那庄房田产，尽行变卖，卖成银钱，大家分而保存。现在除我们路途花费以外， 还有五千余两黄金，与老爷送来。老爷请来点收。
邓 攸 哎!此乃我分与你们之物，岂能再来收回。
甘惠曲 我们托你的恩惠，已经度过兵荒，那儿用得了许多黄金，还请老爷收下。
邓 攸 我已出口与人之物，决意不能收回。
甘惠曲 我说老爷，你既不肯收回，我们也不能受用，难道将这几千两金子扔掉了不成?
邓 攸 这个……
众庄丁 你想想。
邓 绥 既然伯父一定不收，他们绝对不要，我倒有个主意。
众庄丁 什么主意?
邓 绥 何不捐与国家，招兵买马，疆场杀敌。
邓 攸 你说什么?
邓 绥 招兵杀敌。
邓 攸 哎呀，好!我国现在招兵选将，与敌人长期鏖战，需要大宗粮饷，不如将这五千两整数黄金，换做三万两白银， 捐与国家，这几十两零数留与你们使用。老弱的去作生意，好养你们的家小。少壮的前去当兵，好歼灭那凶恶 的敌人。你们意下如何?
众庄丁 这样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办吧。二少爷真有高见。
邓 攸 如此速去准备，待我修表。正是：
难得庄丁有义信，
千里迢迢送黄金。
众庄丁 捐饷当兵把责尽，
但愿早早灭敌人。(分下)
第十一场 中流击楫
〔韩潜、冯铁上，起霸。
韩 潜 俺韩潜。
冯 铁 俺冯铁。
韩 潜
元帅升帐早来伺候。请!
冯 铁
〔四龙套、四卒、中军引祖逖扎靠掩蟒上，坐帐。
祖 逖 (诗)男儿志气比泰岳，
十万雄兵在掌握。
马踏胡儿作醢酱，
恢复锦绣旧山河。
本帅祖逖。只因中庶子邓伯道慨捐家资三万两作为军饷，一倡百和，江南富户共捐饷银五百余万两。圣上命我 为奋威将军，在此江阴招兵聚将，收复华北。兵将俱已招齐，即日发兵。来!去到战船阅兵去者。
中 军 元帅有令，战船去者。
〔姜迪仁、甘惠曲内声：且慢。
〔姜迪仁、甘惠曲上。
甘惠曲 (引)为灭番邦狗，
姜迪仁 (引)来当志愿兵。
中 军 为何阻令。
甘惠曲
我等前来投军请与元帅传禀。
姜迪仁
中 军 来迟了。
甘惠曲
怎么迟了。
姜迪仁
中 军 兵招够了，不再收禄了。
甘惠曲
我们都是华北几千里逃来的难民，把我们收下吧。
姜迪仁
中 军 噢!你们都是逃来的难民，敢是没有饭吃，跑到这儿混饭来了。我们这儿不是舍饭场呀。
甘惠曲
我们是投军的，你怎么这样说话?
姜迪仁
中 军 你要我怎么讲话?
甘惠曲
国家正在用人的时候，你不礼贤下士，怎么污辱我们?
姜迪仁
中 军 污辱了你们了。
甘惠曲
你混蛋!
姜迪仁
中 军 你混蛋!
祖 逖 辕门何人喧哗?
卒 呔!何人喧哗?
中 军 两个混蛋硬要投军。
甘惠曲
他阻挠士气，阻挠士气!
姜迪仁
卒 禀元帅!中军与两个投军的打架。
祖 逖 叫他们进来。
卒 元帅传唤你们，小心进见。
中 军 走!
甘惠曲
参见元帅。
姜迪仁
祖 逖 因为何事竟敢辕门喧哗，就该斩下头来。
中 军 启禀元帅，兵已招足，他们硬要投军，我不与他们传禀，他们便张口骂人，因此争吵起来。
祖 逖 唗!胆大刁民!本帅大兵俱已招足，怎么强要投军，竟敢大闹本帅辕门，难道不懂军法吗?
甘惠曲 哎呀，元帅呀，我们乃华北逃此的难民，因为遭受敌人的残杀最惨，所以仇恨敌人的心理最深，因而杀敌的志 愿最坚。闻听元帅你的军律最整，所以我们不远千里来到江阴投军，报效国家。他执意不与我们传禀，反倒辱 骂我们，因此争吵。我们哪敢大闹辕门，大帅详情吧。
祖 逖 招兵多日，你们不来。现在名额已满，不再收禄了。下次再来。
姜迪仁 哎呀，我的元帅!我等由山西逃来，直奔金陵，将银子交与我家老爷捐献皇上，这才料理家务，安置妻子，安置 以毕，这才各奔前程。他们一个个都就近从军，我们俩闻听元帅你是第一个好将，带领的都是好兵，这才不远 千里，来到江阴，在元帅的帐下报名。就是名额已满，也不在乎我们两个。你让我们二次再来，难道元帅这一 次出兵将胡儿歼灭不了，还等第二次招兵吗?
祖 逖 这个……
甘惠曲 哎呀!我的元帅呀!你要不允许我们两个，我们这一腔爱国热血没处去洒，可就要蹩死了。
祖 逖 这个……
姜迪仁 答应了我们吧!
祖 逖 你们方才言道你们的老爷，他是哪一个?
姜迪仁 就是太子中庶邓伯道。
祖 逖 怎么，你们是邓府的人么?
甘惠曲
姜迪仁 我们是邓府的庄丁。这捐的钱财乃是邓老爷逃难之时，散与我们的产业。我们不肯受用，变卖银钱与他送到金 陵。他不肯收回，我们也不肯受用，因而才捐给国家充作军饷。
祖 逖 哎呀!原是义民到了。既然作事能这样义气，上阵定能奋勇杀敌。人人都像你们，何愁不能雪恨报仇。好!将你 二人收在我的左右，充作亲兵。你们意下如何?
甘惠曲
叩谢元帅。那我们可就有了杀敌的机会了。
姜迪仁
祖 逖 你二人叫什么名子?
甘惠曲 我叫甘惠曲。
姜迪仁 我叫姜迪仁。
祖 逖 姜迪仁!
姜迪仁 有。
祖 逖 甘惠曲!
甘惠曲 有。
祖 逖 将敌人，赶回去，好个吉利的名子。哈、哈、哈。
姜迪仁
哈、哈、哈。
甘惠曲
中 军 嗯。
祖 逖 韩潜、冯铁听令!
韩 潜
候令。
冯 铁
祖 逖 吩咐兵船去者。
韩 潜
遵令。来呀，兵船去者。
冯 铁
〔韩潜、冯铁率众同转圆场，同上船。
祖 逖 韩潜、冯铁!
韩 潜
在。
冯 铁
祖 逖 传令下去，各船操演上来。
〔各船操演。
韩 潜
操演已毕。
冯 铁
祖 逖 呀!
(唱石榴花)
只见那我营将士似海潮，
真个是壮志冲云霄。
一个个杀气腾腾，
一个个杀气腾腾，
切盼战场早到。
人马齐咆哮，
喊声震山坳。
见士气如早潮，
波浪滔天烟雾罩，
俺祖逖抖擞精神灭贼曹。
姜迪仁
元帅!你看我军好盛的士气。
甘惠曲
祖 逖 (唱黄袱滚)
见士气精神满饱，
不由人兴烈采高。
一阵阵喜上眉梢，
一阵阵喜上眉梢。
指日间把狼烟扫，
但原你见着石勒莫轻饶。
杀得他望影逃跑，
杀得他把我土地齐抛，
准备着唱凯歌把金镫敲。(看士卒)
冯 铁
禀元帅，全体将士一个个摩拳擦掌，振奋精神，要赶走强寇消灭顽敌。
韩 潜
祖 逖 如此甚好，此去必然成功。传令下去，大兵直发豫、衮、河南去者。
冯 铁
下面听着!元帅令下：大兵直发豫、衮，河南去者。
韩 潜
众 啊!
祖 逖 哎!可喜也!
(唱)我国士气真旺盛，
此去必然成大功。
举目抬头四下奉，
大江滚滚直往东。
大好河山动人兴，(持剑)
说是大江，扬子江!俺祖逖率领三楚健儿前去灭敌，倘若不消灭顽敌、恢复中原者，与此江水同逝。(砍楫)
(唱)军校士卒齐奋勇。
要把强寇一扫平，
不灭胡儿不回京。(同下)
第十二场 悲喜交错
〔驿官上。
驿 官 (板歌)迎、迎、迎上差，接上差，
上差来了不自在。
要茶茶要浓，
要酒酒要快。
倘有一点办不好，
屁股就要把板子挨。
谁知这个太守脾气怪，
大小一概不要我安扫。
说他怪，真是怪，
说将出来都有些怪。
他不用本地的俸和银，
他不吃本地的禄和麦，
大米就带来了两千袋。
除了喝的茶和水，
一应东西都自己带。
既然吃喝银钱都自带，
不知他坐官为何来?
我今五十已开外，
没有见过这官差。
你说可怪不可怪?
你说怪哉不怪哉??
怪哉不怪哉!
哈哈哈，下官苏州吴郡一个小小的驿官，专管接官，照应送往迎来的事儿，今天迎接的这位新太守，名叫邓伯 道。
〔内喊：*(左口右威)!
驿 官 (惊，内望)你们喊什么，吓我一跳。我这是一个人说心里话呢，你能听见吗?不讲道理。我们这位新任太守名叫 邓伯道，(又怕，向内望)他是有名的一位好官。听说由山西逃难来的时候，中途路上为救侄儿把自己的儿子舍 了，到了京城的时候，又把几万两银子，捐给国家招兵。就这一回到我们苏州来，宣言在先，除了喝水，什么 都是自己带来。在这年头，这样的好官，真是少见的。所以满苏州城的百姓听说他来，都悬灯结彩，欢迎他来 。哎呀!快是时候了，我该去接差了。(下)
〔金氏内声：走哇!
〔金氏拄棍带邓绩跛行上。
金 氏 (唱)自从中途遇贼兵，
一家骨肉两下行。
母子二人多困顿，
乞讨来到苏州城。
妾身金氏。自从中途失散大伯，身边分文无有，是我母子二人沿途乞讨，来到江南，眼看前面已是苏州。儿呀 ，快走。
邓 绩 母亲，你看那边许多官船，尽是富贵人家，待孩儿上前讨要。倘若有人慈悲，多给钱钞，强如我母子沿街叫喊 。?
金 氏 这也使得，只是我儿伤痕未好，须要小心才是。
邓 绩 孩儿晓得。(走)船上的官长，舱内的太太们呀，我母子乃从沦陷地方流亡到此，衣食俱无，看看就要冻饿一死 。官长太太见怜，施舍，施舍!怎么无人答应呀!(又喊)官长、太太，施舍、施舍。啊!母亲!官船虽多，无人应 声。
金 氏 我母子一同前去。官长，
邓 绩 太太!
金 氏 (滚)我母子乃华北难民，
邓 绩 (滚)流亡到此，
金 氏 衣服饮食无着，
邓 绩 看看就要饿死。
金 氏 哪位恩德的官长，
邓 绩 善心的太太，
金 氏 怜念我妇女娃娃，
邓 绩 身遭敌人扰害，
金 氏 逃难到此，
邓 绩 无衣无食，
金 氏 饥寒难忍，
邓 绩 不曾死于敌寇杀害，
金 氏 竟要死于饥寒交迫了。
〔内锣呜。
〔邓悠内声：催船了。
〔邓攸带邓绥、家院上。
邓 攸 (唱)深感皇恩真浩荡，(中场)
放我吴郡作宰梁。
叫声船夫开船往，
〔无锡县令、昆山县令上。?
昆山
县令 (唱)迎接太守来的忙。
无锡
金 氏
船上的老爷呀!
邓 绩
昆山
县令 快给赶走!
无锡
驿 官 闲人走开、走开!
金 氏
老爷，我们乃是逃难之人，让我们在这官船上讨要些吃喝。
邓 绩
驿 官 要饭到商店去要，怎么跑到官船上要来啦!快走、快走!
金 氏
老爷!慈悲慈悲吧!
邓 绩
驿 官 快走、快走!(将金氏、邓绩赶下)
无锡县令 无锡县令。
昆山县令 昆山县令。
驿 官 还有我驿官。
昆山县令
无锡县令 率领太守府三班衙役迎接太守老大人。
驿 官
家 院 禀老爷!无锡县令、昆山县令和驿官率领太守府三班衙役迎接老爷。
邓 攸 众位官员一概免见，明早衙门议事。
家 院 太守言道：众位官员一概免见，明早衙门议事。
昆山
县令 遵命。(下)
无锡
邓 攸 来!吩咐车马伺候。
家 院 车马伺候!
驿 官 俱已齐备。
邓 攸 带马前边开道。
(唱)下得船来把马上，
进城直奔府大堂。(下)
家 院 船上还有白米并一切东西怎么搬运?
驿 官 你请进城，这交我们办理就是。(同下)
〔金氏、邓绩上，望。
邓 绩 母亲!官船以上，好像是我那爹爹。
金 氏 儿呀!你那爹爹焉能得成太守?
邓 绩 孩儿我看的明白，就是的。
金 氏 既是你家爹爹，何不见你家兄弟?
邓 绩 那边有一小孩难道不是我兄弟。
金 氏 咳!这都是你想念心切，不必多言，我母子往前面村落乞讨了。
(唱)天杀人竟无有善心怜念，
母子们乞讨到前边。
邓 绩 (唱)终日讨要难饱暖，
只怕死亡在目前。
母亲呀!找遍各地，踪迹全无，长此以往，你我母子纵不忧愁一死，也要冻饿而亡。孩儿心想寻一庸工之所， 一来奉养母亲，二来慢慢打听我那爹爹!有了消息，再好奔去。母亲意下如何?
金 氏 好便好，只是我儿刀伤未好，何能与人庸工。这是为娘的前去为是。
邓 绩 母亲说哪里话来，那有母亲庸工儿手享受的道理。还是孩儿前去。
金 氏 我儿小小年纪，为娘哪能舍得，还是为娘前去。
邓 绩 孩儿前去，孩儿前去。?
金 氏 嗯，不听为娘说话就为不孝，为娘便要责打。
邓 绩 哎呀母亲哪!即便打死孩儿，也不能让母亲前去。哇、哇、哇。
金 氏
(哭)哎、哎、哎，娘(儿)的儿(娘)呀!
邓 绩
邓 绩 (跪)
金 氏 (搂邓绩怀内)
(唱)母子相依互为命，
邓 绩 (唱)形影难离骨肉情。
金 氏 (唱)为娘怎忍放儿去，
邓 绩 (唱)孩儿怎能放娘行。
金 氏 (唱)母子们，
邓 绩 (唱)只哭的，
金 氏
(唱)肝肠疼痛。
邓 绩
娘(儿)的儿(娘)呀!
金 氏 (唱)如不然我母子同路而行。
儿呀!既然儿不离娘，娘不离儿，若有机会我母子一同前去就是。
邓 绩 这样甚好，你我前边找寻去者。
金 氏 走呀!
(唱)踏遍天涯寻旧宗，
三年两载不相逢。
邓 绩 (唱)既少吃穿又少用，
落得母子去庸工。
手扶母亲往前挣。(跌倒)
哎呀!
金 氏 儿呀，儿呀!
邓 绩 (唱)这一跤跌得我创伤痛。
鲜血不住如泉涌，
汩汩直流不消停。
这一阵疼的我身如冰冷，
冷汗淋漓怀抱冰。
金 氏 儿呀，扎挣些!
邓 绩 (唱)怕只怕母亲增悲痛，
咬紧牙关往前行。(行)
哎呀!
金 氏 儿呀!
邓 绩 (唱)不觉一阵咽喉梗，
怕只怕今日难逃生!(又跌)
金 氏 儿呀，儿呀!
邓 绩 母亲，娘!哎呀!(死)
金 氏 哎呀，不好了。
(唱)一见姣儿丧了命，
我的儿呀!
万把钢刀刺在胸。
叫声苍天你不应，
我把你天!
你纵有眼却无睛。
我邓门没有伤天害人命，
你对我邓门太无情。
儿呀!你身死此地，衣服棺板全然无有，难道白骨喧天，被野犬吞食不成?哇!儿呀!你神魂不要远走，待为娘前边与你讨要，好来殡验。哎!
我苦命的儿呀!(下)
第十三场 卖身葬父
〔江和礼内声：掺扶了。
〔江贵冰扶江和礼上。
江和礼 (唱)自从中途跳山涧，
摔坏身体整二年。
日加沉重不轻减，
只恐难久人世间。
江贵冰 (唱)爹爹不要心悲惨，
免得女儿泪不干。
江和礼 儿呀!你看为父这病日重一日，只恐不久人世了。
江贵冰 爹爹好生将养，倘若有甚差错，怎生是好呀!怎生是好呀!
江和礼 儿呀!你看番邦敌寇野心甚大，侵占我国许多地方，还只往南来攻。咱们原郡家乡不能回去，逃到此地举目无亲 ，官家对于难民又无法安置。近来为父病体日加沉重，只说我父女怎生得了。哇，哇，哇。
江贵冰 爹爹!你试想想，这江南可有什么亲戚没有?
江和礼 咳!咱家亲戚只有你嫡亲娘舅，也在襄陵。如今江南哪有亲戚。
江贵冰 爹爹游宦多年，难道江南连个朋友也是无有?
江和礼 咳!朋友虽多，不定就在苏州。即就有人，一时也是想、想他不起了。
江贵冰 既无亲戚，又无朋友，似这样贫病交加，只有一死。咳!想这逃难流亡之人，岂止我们父女?可说是石勒呀，贼 子!你害得人好苦呀!
江和礼 儿呀!我倒想起一人来了。
江贵冰 (喜)是哪一家呢。
江和礼 从前赠我父女钱钞那位君子，他叫什么?他叫什么?
江贵冰 敢是恩人庄是永?
江和礼 着、着、着，就是庄是永。想那庄大恩人，端庄仁霭，慷慨好义，确是一位正人君子，又在我父女身上有恩， 倘若为父死故，你还是依靠此人才是。
江贵冰 咳!爹爹你忘记了。
江和守 忘记什么?
江贵冰 那日爹爹一提婚姻，他便拂袖而去，叫孩儿还怎样前去寻他?倘若爹爹真是一病不起，孩儿只有跟随爹爹 以奔地下了!以奔地下了!
江和礼 儿呀!
(唱)我儿不必再腼腆，
终身大事非等闲。
父死你也寻短见，
两付尸灵谁周全。
不如投仰恩人来收怜，
既报了大恩德父也心甘。
讲话中间咽喉喘，
江贵冰 爹爹你怎么样了?
江和礼 (抽气)儿呀!儿呀!
(唱)只觉神昏目也眩。?
江贵冰 爹爹扎挣一二，待孩儿设法与爹爹治疗。孩儿我是离不得爹爹的。
江和礼 (猛抬头)那、那是夫人，你、你被敌寇杀死，怎么又会活来了?
江贵冰 爹爹不要胡言，母亲在哪里?
江和礼 那不是你母亲么?你怎么叫我去?噢!我、我来了。
江贵冰 (怕)爹爹不要乱叫，孩儿我胆怕的要紧。
江和礼 是二爹娘你们都都叫我来了么?走、走、走。(死)
江贵冰 爹爹!爹爹!哎呀!
(唱)一见爹爹把命断，
爹爹!父亲!喂呀!喂呀!
好似平地塌了天。
哭声爹爹心疼烂，(看尸)
哎呀!
尸骨喧天心惨然。
衣棺俱无怎收殓?
苦哇!
叫声地来哭声天，
异乡穷途谁照管?
我想爹爹尸骨抛天，是怎样的收殓。 (想)有了!
慷慨还是庄孝廉。
无奈了我还是把恩人去见，
(走，又退)哎呀!且慢!我想爹爹从前当面许婚，他便拂袖而去，如今怎好再去找他?我、我是不能前去呀!
(唱)想起了从前事自觉无颜。
(走回)我想在此人地两生，又该向哪里哀求?
如今人情如纸，哪个肯来帮助。咦……这……噢!我还是找他。(走而又停)且慢，且慢!哎呀!且慢!我这里 勉强前去，他又哪有银钱助我，我还是不能前去。
(唱)不去庄府我抽身转，
(见尸哭)喂呀!喂呀!
只见父尸心痛酸。
善心的君子，慈善的先生，喂呀!
哪位仁人发善念，
周济贫女德无边。
叫一声仁人君子将奴怜念。
善人爷!好心婆!(两边看)
四顾无人谁可怜!
也罢!
叫声爹爹莫去远，
等候孩儿鬼门关。
直向墙壁拿头拌。(碰头倒地)
〔老妇上。
老 妇 (唱)何事只听哭连天。
不好了，大姐醒来!
江贵冰 (唱)昏沉沉随爹爹把路来赶，
耳旁耳听人声喧。
强打精神睁目看，
老 妇 大姐醒来!
江贵冰 喂呀!
(唱)只见妈妈在面前。?
我随爹爹同上阎罗殿，
谁让你多事叫我还?(又碰)
老 妇 (挡)大姐，因为何事寻此短见?
江贵冰 (哭)妈妈呀!你看我千里迢迢逃难到此，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爹爹一死，丢我孤身幼女，呼天不应， 叫地无门，怎样活了下去!妈妈不要拦阻，让我跟随爹爹去吧!(又碰)
老 妇 (挡)大姐话讲哪里?既然你爹爹升天，你就该设法将他埋葬，再来寻死也还不迟。如今尸骨暴露，倘被野 犬吃去，你心何安?怎象个做儿女的道理!
江贵冰 这个……
老 妇 这个什么，不是我说，你这个主意不好，还是另想个法子!
江贵冰 妈妈你看我远方逃难到此，既无亲戚，又无乡里，该向哪里设法呢?
老 妇 这个……
江贵冰 你试想想吧!
老 妇 哎呀!是呀!她向哪里设法呢?
江贵冰 苦哇!苦哇!
老 妇 我倒想起来了。
江贵冰 想起什么?
老 妇 前天有人说，新任太守，因为无儿，要讨一位夫人。托人去说，若能成就，你父既入土为安，你也有个托 身之所，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贵冰 妈妈你讲错了。既是本郡太守，自然要娶一名门望族，怎能要我这身穷命苦主人。妈妈，你只落得一说罢 了。
老 妇 你哪里知道。这位太守是大大的一位好人，也是北方逃难南来的。况且岁数大点，所以他不肯娶一个名门 闺秀。就连这娶亲还是同僚与乡绅们相劝才答应的。听说他逃出来的时候，因为要救侄儿，把自己亲生的儿子 抛弃，至今没有儿子。象你这年貌双全，又是宦门之女，此事管保可以说成。
江贵冰 (长出气)唉!为了葬埋爹爹尸首，就烦妈妈去说吧!
老 妇 你要多少财礼呢?
江贵冰 妈妈!你看我这般光景，还讲什么财礼。只要将我爹爹好好送入土内，也就是了。也就是了!
老 妇 真是一个孝女。你静听消息，我便前去，即刻就回。正是：
(念)镇日辛苦方便人，
强如殷勤为自己。(下)
江贵冰 (脱衣盖尸)苍天保佑此事成就，爹爹安然入土，奴纵受难受苦，为奴作婢，也得心安。爹爹，父亲!哎， 爹爹呀!(下)
第十四场 杀敌报国
〔石勒带四率四龙套上。
石 勒 (引)大兵久驻城南地，
糜粮耗饷又费时。?
起兵以来，所向无敌，直达江南，大晋江山看看尽入吾手。谁知晋王天子偏偏命祖逖为帅，领兵北来，这 祖逖真乃厉害，孤家有点招架不住，把多少大城又被他夺了回去。昨日探得他缺粮日久，兵心有些摇动，我派 刘夜堂前去趁势掩杀，怎么没有消息?孤不免亲自前去接杀。来呀，带马!(上马)
〔刘夜堂带卒上。
刘夜堂 大王!
石 勒 刘夜堂回来了!
刘夜堂 回来了!
石 勒 怎么样了?
刘夜堂 祖逖的粮运到了。
石 勒 怎么，祖逖的粮运到了?
刘夜堂 粮车数十里不绝，末将还截了他两车。大王请看。
石 勒 (看)你叫怎说，才想乘势杀他个七零八落，谁知他的粮到了。
〔姚豹带卒上，进，见。
姚 豹 大王!
石 勒 姚豹也回来了!
姚 豹 我营的粮草被祖逖拦路截去。
石 勒 你待怎讲?
姚 豹 祖逖将我们之粮也截去了。
石 勒 天!哎呀，天!祖逖缺粮可以安然运到，我营缺粮就被祖逖截去，难道老天要灭我石勒不成!
〔张宾上。
张 宾 (引)怀揣绝妙计，
进帐问消息。
参见大王!
石 勒 (猛执张宾手)你是我的右侯，
张 宾 是臣!
石 勒 我的好参谋!
张 宾 怎样吗?
石 勒 祖逖缺粮，可以安然运到，我营缺粮就被祖逖截去，怎么人家那样幸运，我们这样倒霉!
张 宾 大王不知他那不是粮。
石 勒 不是粮是什么?
张 宾 那是祖逖的计!
石 勒 怎样的计?
张 宾 为臣探的明白。祖逖缺粮，恐怕我军掩杀，袋内俱装黄土，故意大量运来，以诱我军。
刘夜堂 末将夺的分明是粮，怎说是土?
石 勒 着呀!现放在这里。你看。
张 宾 (笑)噫!仅仅后面车是粮，故意走的甚慢，专等我军去截，偏就被刘将军截了回来。所以祖逖的计策是高。
石 勒 怎么?祖逖那不是粮是土?马来!马来!
张 宾 大王要马何用?
石 勒 趁其军中无粮，杀他个落花流水。
张 宾 大王误记了。
石 勒 误记什么?
张 宾 方才姚将军来报，我营的粮已被祖逖截去，难道他还无粮吗?
石 勒 噫!这个……
〔报卒上。?
报 卒 报!新蔡县失守。
石 勒 再探!
报 卒 是(下)
石 勒 啊!怎么新蔡又被祖逖收复?
〔报卒上。
报 卒 报!濮阳城五百家降晋。
石 勒 再探!
报 卒 是。(下)
石 勒 这濮阳五百家也降晋了。
刘夜堂 末将前日巡查各地，抄得百姓歌谣一首。大王请看!
石 勒 待孤看来：
(念)幸哉遗黎免俘虏，
三辰既朗遇慈父。
玄酒忘劳甘瓢脯，
何以咏恩歌且舞。
啊!这祖逖真了不得，不但战法高超，智谋广有，百姓也如此爱戴。这样看来，晋家江山不能到手，将孤逼到 成皋地方，要回国也是不容易。但说天!苍天!你既生下石勒，为什么又生那祖逖?叫孤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张 宾 为臣倒有一计。
石 勒 右长史有何妙计?
张 宾 祖逖为人素称忠孝。闻听他祖父母葬于成皋县东，大王何不将他的祖坟大加修整，立起祠堂，四季享祭。然后 报知祖逖，他必感大王之恩，不再与大王为难，从此可以休战言和。
石 勒 此计甚妙。??
卒 禀大王!现有祖逖部将童健前来投降。
石 勒 童健前来投降，以在哪里?
卒 现在帐外。
张 宾 哈、哈、哈。
石 勒 参谋为何发笑?
张 宾 我想童健前来投降。祖逖必然恨他。大王将他杀了，将首级献于祖逖，再与他修理坟墓，他岂不更怀大王的好 处。
石 勒 哎呀!如此更妙，何不替孤写下书信。
张 宾 来!展开文房。(写)大王请看!
石 勒 石越听令：这有书信一封，送与成皋县令。莫误。
〔石越下。
石 勒 石虎听令，速去将童健斩讫，将首级连同这封书信送与祖逖大营莫误!
〔石虎下。
石 勒 姚豹听令!命你调集各路大兵，驻扎成皋河上一带，以防来袭。
〔姚豹下。
石 勒 祖逖呀!祖逖，孤王数年大功尽丧你手也。
(唱)大兵无敌任凭我，
占据中国半面多。
城下定盟尽在我，
祖逖一出没奈何。
张宾妙计安排妥，
管叫祖逖归掌握。(同下)
〔四卒、四龙套、二亲兵，韩潜、冯铁引祖逖上。
祖 逖 (唱)可恨胡儿来侵略，
半壁河山尽陷落。
祖逖大兵到河洛，
要将敌人赶过黄河。
将身且在宝帐坐，(进帐坐)
看一看军情报什么。
〔中军上。
中 军 禀元帅!石勒差人下书。
祖 逖 呈上来!(看)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韩 潜 元帅为何发笑?
祖 逖 石勒以在成皋替我修墓，替我立祠。周年看守，四时享祭，请我与他彼此通商修好，不要争战。
冯 铁 元帅是何主意?
祖 逖 修墓乃是我家私情，打仗乃是国家大事，我祖逖虽然不才，岂能因私废公以身废国呀!
韩 潜
元帅怎样回复?
冯 铁
祖 逖 我自有道理。来!传下书人进见。
中 军 下书人进见!
〔石虎上。
石 虎 参见祖元帅。
祖 逖 少礼。(看)将军手捧何物?
石 虎 元帅部将童健的首级，
祖 逖 (看)此物从何而来?
石 虎 童健前去投降我主，我主见他背恩反叛，因而将他杀了，将首级送于元帅。元帅请来过目。
祖 逖 打下去。将军名叫什么?
石 虎 末将石虎。?
祖 逖 原是石将军。威武粗群，果称名将。
石 虎 祖元帅过奖，末将更增汗颜。
祖 逖 这是石将军!回复你家大王，就说本帅深感深恩，请他明日与我在雍丘边境一会，我要当面相谢。
石 虎 遵命，告辞。
祖 逖 冯铁相送。
〔冯铁送，石虎拱手下。
祖 逖 韩潜听令!速调封丘太丘大兵，齐到雍丘左路埋伏。听得鼓响，速去成皋剿贼的老营勿误。
韩 潜 得令!(下)
祖 逊 冯铁听令!速调濮阳新蔡大兵，齐来雍丘右路埋伏，看见红旗摆动，两边包围贼寇勿误!
冯 铁 得令!(下)
祖 逖 众将官!
卒
四 啊!
龙套
祖 逖 整饬军容，抖擞精神，准备明日驱敌归回老巢也。
(唱)狂敌纵横有数年，(出帐)
占我中华半面天。
誓要灭此骚鸡犬，
复我灿烂旧河山。(比身段)
众家军士努力战，
个个都要勇当先。
敌人马来我步战，
敌人步战我马上前。
敌人刀枪我用箭，?
敌人弓箭我用牌抗。
箭射敌丧胆。
刀砍马蹄翻。
号令一出山岳转，
管叫那逞强的狂寇、卷旗收兵、归了燕山、永不敢犯边。(比身段，同下)
〔石勒带四卒、四校尉上。
石 勒 (唱)张宾的妙计真灵验，
祖逖约我会阵前。
但愿得此去成功转，
不损甲兵整装还。
催军来到雍丘县，
〔祖逖带人马上。
祖 逖 (唱)大中华祖元帅站立阵前。(分站两边椅上)
石 勒 阵前站的是祖元帅?
祖 逖 马上来的是赵石勒?
石 勒 祖将军!
祖 逖 狗番王!
石 勒 噫!孤家对你十分恭敬，你对孤家何以如此无礼!
祖 逖 (笑)哼、哼，哼、哼，你无缘无故领兵犯境，抢占我城池，烧杀我百姓，掳掠我钱财，污辱我妇女，对我国家 百分强暴，对我祖逖一分礼敬，终有何用?番贼好大聪明，你用这些小惠，要买我祖逖作汉奸乎?
石 勒 这个……
祖 逖 这个什么?来呀!传令擂鼓!(擂鼓)
石 勒 这作什么?
祖 逖 (笑)哼、哼，让你知道祖老爷的士气如何!
石 勒 祖将军的士气旺盛，孤是知道的，不须耀武扬威。不过今日并非对阵，乃是你我会和，请问将军，孤家之信可 曾见过?
祖 逖 倒也见过。
石 勒 你的意见如何?
祖 逖 我祖逖身膺国家要职，担负边疆重任，只知有国，不知有家，只知有公，不知有私。你修复我祖之墓，我自知 感激，两军阵前不便言私。
石 勒 既然不便言私，你约孤家为何?
祖 逖 只因你久驻中国，不肯回去，约你相会，劝你早早回上本国。
石 勒 要不早早回上本国呢?
祖 逖 你祖元帅便要赶你。
石 勒 祖逖，祖士稚!孤家因为爱你忠孝仁智，对你异常客气，你对孤家不要放肆。
祖 逖 放肆了便怎么样?
石 勒 你若放肆，孤家明日便要进兵攻你!
祖 逖 要攻便攻，何用明日!
石 勒 你不要逼我，再逼孤家我便发令了!
祖 逖 你发令吧!你不发我便要发了。
石 勒 这个……
祖 逖 众将官!杀!
石 勒 慢着，慢着，今日乃是相约礼回，并非前来交战，你我明日再为会阵如何?
祖 逖 哪有许多工夫。来呀，杀!
〔杀。石勒败下。?
众军士，展动红旗!(同下)
〔卒上，站高处摇旗。
〔冯铁领兵上，两边包剿下，又上，会。
冯 铁 众将官，杀!(追下)
〔石勒带卒上。
石 勒 且住，祖逖南蛮甚是狡黠，约我相会，怎么暗地埋伏!来呀!快快去调刘、姚二将军前来。快去，快去!
〔冯铁带卒上。
冯 铁 番狗哪里走?
〔交战，石勒败下，冯铁追下。
〔韩潜带卒上。
韩 潜 韩潜，领了元帅将令，剿杀贼营，来此已是，成皋众将官!杀!
〔刘夜堂带卒上，韩潜对上。交战，韩潜败下，刘夜堂追下，韩潜带卒又上。
韩 潜 弓箭手!两边埋伏。
〔刘夜堂追上，交战，刘夜堂带箭败下，韩潜追下，姚豹带卒上。
姚 豹 大王调我前去救驾。众兵士!救驾去者。(绕圆场)
〔祖逖带卒上，战，杀姚豹，割头下。韩潜追刘夜堂上，过场下。石勒带卒上，祖逖、冯铁带卒追杀，下。石勒 带二人上。
石 勒 好杀，好战!祖逖兵马杀法厉害，刘夜堂为何不来救驾?
〔报卒上。
报 卒 报，刘将军带箭逃走。?
石 勒 再探。
〔卒下。
石 勒 刘夜堂中箭，这姚豹哪里去了?
〔报卒上。
报 卒 报，姚将军落马以死。
〔石勒跌倒，二兵扶起，报卒下。
石 勒 祖逖呀，南蛮子!你杀的孤家这般光景，孤不报仇，誓不为人!
〔内喊：杀。石勒跑下。
〔祖逖、冯铁带卒上，报卒上。
报 卒 报!石勒逃走。
祖 逖 再探。
〔报卒下。
祖 逖 众将官，作速追上，赶尽杀绝。(同下)
〔刘夜堂带二卒上，倒地。石勒带二卒上。
石 勒 那是刘将军!
刘夜堂 (起)大王。
〔内喊：杀。
石 勒 哎呀!祖逖追兵甚急，快快过河归回本国去者。(绕圆场，上船)
〔祖逖带韩潜、冯铁、四卒、二亲兵上。
祖 逖 哪里走!
石 勒 (惊)慢着，我说祖将军，我的祖爷爷，你饶我一条老命，我再也不敢来侵犯你国了。
祖 逖 哼、哼、哼，好一番狗!还想再来犯我!你莫轻看我中国。你此一回国，好好准备改画地图，另作旗帜，两年以后中国再来灭你，那时省却许多费事。
石 勒 对了!你再不要说了，中国厉害，我已经知道了，就求你饶了我吧!
祖 逖 来呀，放箭!
〔四卒放箭射，石勒等狼狈跑下。
祖 逖 番贼弃甲曳兵而逃，他以后再不敢轻看中国。众将官!速往各处安抚百姓，待我奏捷圣上，再好凯歌班师也。
(唱)番狗作事太夸大，
从来轻视我中华。
今日里打得他魂胆俱怕，
从今后管叫他南向尊咱。(同下)
第十五场 骨肉奇聚
〔布厅堂景，邓攸官服上，笑。
邓 攸 哈、哈，哈、哈。
(唱)合衙人一个个喜气洋洋，
悬红灯结花彩迎接新娘。
将身儿打坐在厅堂以上，
等候了花轿到好入洞房。
老夫邓伯道，只因毁家变产，捐款救同，圣上见喜，放我吴郡作了太守。到任以来，为国为民办了多少公平重 要案件，人民称庆，闾阎安谧。只是自从那年桑园舍子，至今膝下无儿，一般乡绅士宦，一个个劝我娶室纳妾 。想我现有侄儿，何异亲生，坚执不肯。是他们强制执行，说了一个襄陵逃难到此的同乡孝女，卖身葬父，这 其中又有不少的阴德，只好将就允下。说定今日抬亲，眼看吉时已到，不免在此等候。
〔家院上。
家 院 禀老爷!花桥到。
邓 攸 抬进二堂。看衣更换。(换便服，下)揭去红巾，待我一观。
〔邓攸引江贵冰随丫环上。
邓 攸 (看)哈哈，好一个贞静的女子!
(唱)观娘子她生得十分清俊，
有孝行有才学先已有闻。
江贵冰 (哭)喂呀!
邓 攸 (唱)似海棠带宿露仪容鲜润，
似梨花被春雨眼含泪痕。
何芳名何年庚仙乡何郡?
父某名娘某姓何年生辰?
花烛夜你就该欢喜不尽，
却为何庞儿敛眉儿常颦?
你与我细说原因。
江贵冰 老爷容禀!
(唱)未开言不由人珠泪滚滚，
尊一声大老爷细听原因。
奴生在山西省襄陵小郡，
邓 攸 怎样到此?
江贵冰 (咱)避敌乱一家人逃难出门。
邓 攸 家中还有何人?
江贵冰 (唱)中途路遇敌人十分凶狠，
我的母被敌人抢刀杀身。?
哎呀，我的亲娘呀!
邓 攸 你父亲呢?
江贵冰 (唱)行乞讨来到了苏州省郡，
我的父跳深涧跌成残人。
邓 攸 往后来?
江贵冰 (唱)无食粮父女们束手待毙，
蒙恩人庄是永慨赠纹银。
邓 攸 庄是永，此人好热。
家 院 就是苏州北门外庄孝廉。
邓 攸 不愧个孝廉方正，后来呢?
江贵冰 大老爷呀!
(唱)我的父念恩德将奴许聘，
孝廉公他不愿乘人之困不许婚姻回转家门。
奴只说父女们从此高枕，
又谁知天夺魄召去天伦。
无棺椁无衾食无地安殡，
因此上卖此身殡葬严亲。
蒙大人解义囊多施怜悯，
只念奴宦门女苦绝人尘。
邓 攸 怎么，你还是宦门之后?
江贵冰 我父在世也曾坐过八载五台县令。
邓 攸 什么?八载五台县令!
江贵冰 正是。
邓 攸 你父叫什么叫字?
江贵冰 名叫江和礼。
邓 攸 什么，江和礼?
江贵冰 正是。?
邓 攸 你可是叫个贵冰?
江贵冰 正是。老爷如何知晓?
邓 攸 哎呀，儿呀!
江贵冰 大老爷敢是吃醉了，为何这样称呼?
邓 攸 哎呀，儿呀!我名叫邓伯道，乃是你的嫡亲娘舅。你随你爹娘赴任五台，整整八载，未曾见面，不料此地相逢。 我儿已长得这般高大了。
江贵冰 怎么，你是舅父?
邓 攸 贵冰!
江贵冰 娘舅!
邓 攸 甥儿!哈、哈、哈。
〔江贵冰拭泪，邓攸亦哭。
邓 攸 儿呀!是你方才言道，你那爹爹已然病故了?
江贵冰 病故了。(哭)
邓 攸 你那母亲也、也、也被贼杀死了?
江贵冰 被贼杀死了。
邓 攸 妹妹!
江贵冰 母亲!
邓 攸 妹丈!
江贵冰 爹爹!
邓 攸 胞妹、妹丈
唉、唉、唉，难见的 呀!
江贵冰 母亲、爹爹
邓 攸 (唱)恨番贼杀死我同胞之妹，
深涧内又跌坏我同气之亲。
猛想起我弟妇毫无音讯，
亲生子被我弃杳无信音。
可恨那石勒贼害得我胞弟胞妹姣儿弟妇妹
丈一个一个化为灰烬，
单留我年迈鬼好不伤心。
江贵冰 舅父!你是怎样来到此地。
邓 攸 儿呀!是你不知，我一家也为避难，中途路上失散了你那二舅母与你那邓绩表弟，至今生死存亡不知。哇、哇、哇。
江贵冰 呀!
(唱)贵冰闻言心纳闷，
舅父也离乱到如今。
咬牙我把石勒恨，
石勒!狗番贼呀!
恨不得割贼的肉、吃贼的心。
走上前来身脆稳，
舅父呀!
你是儿报仇救命的人。
邓 攸 (唱)甥儿不必跪埃尘，
快快起来把话论。(扶起)
儿呀!方才说到庄孝廉，你看此人如何?
江贵冰 慷慨好义，品学兼优，乃君子也。
邓 攸 为舅今日作主，仍然将你许配庄孝廉，以报他救助之恩，以了你父之愿，以安你的终身。你意下如何?
江贵冰 (羞)这……
邓 攸 说呀!
江贵冰 甥儿不敢多言，舅父作主吧。
家 院 这个庄孝廉好倒是好，就是太穷了。
邓 攸 嗯，人要有志有行，穷有何妨。来!持我名帖去请庄孝廉。
家 院 是。(下)?
江贵冰 甥儿告退。
邓 攸 不必如此，将来要成夫妻，还避什么嫌疑。
江贵冰 这个。
邓 攸 只管坐下。
〔家院引庄是永上。
庄是永 (唱)太守持帖把我请，
不知所为何事情?
贵掌家前边把路领，(进)
家 院 上面便是太守。
庄是永 (唱)庄是永下边大礼行。(跪)
邓 攸 孝廉免礼。
(唱)走上前来忙扶定，(扶起两看)
哈、哈、哈。
不由伯道喜盈盈。
一表人才多齐整，
孝廉方正好品行。(看江贵冰)
〔江贵冰起。
邓 收 我甥儿几生修得到，
称心如意婿乘龙。
哈、哈、哈，孝廉公请坐。
庄是永 谢座。请问老大人，传晚生到来，有何理谕?
邓 攸 啊!孝廉公可认得此女?
庄是永 (看)有些面善，想她不起。
江贵冰 (羞)啊!恩人!土地庙前将你借来奉母之铜钱赠我父女，难道忘怀了。
庄是永 原是江大公之小姐。何以到此?
邓 攸 此乃老夫甥女，如今她父已死，老夫作主，许与孝廉侍奉箕帚，一来补报赠钱之思，二来完成她父未了之愿。 孝廉公不必推辞了。
庄是永 大人!非是晚生推辞。一因赠钱而娶女，近乎乘人之急，二因家境贫寒，不愿小姐受此清苦。老大人谅情。
邓 攸 言之差矣。想这许亲乃是老夫作主，与你何干?至于家贫有甚要紧，常言道将相出寒门。况我这姑娘也曾受过家 训，保管吃得苦来。你还有什么说的?
庄是永 这个……
邓 攸 允下了吧!
庄是永 老大人请上，受我一拜。
江贵冰 慢来，奴家也有一拜。
庄是永 如此一同拜了。
(唱)谢过大人恩义重，
江贵冰 (唱)恰似父母又重生。
邓 攸 (喜)甥婿!
庄是永 舅父!
邓 攸 甥女!
江贵冰 娘舅!
〔邓攸将庄是永、江贵冰掺起。
邓 攸 不必拜了，你们快快请起。哈、哈、哈。
(向庄是永唱)
爱你的才爱你的貌爱你的品性，
(向江贵冰唱)
成儿的孝成儿的义将儿的婚成。
我祝你夫妻和好常恭敬，
我祝你琴瑟友于多爱情。?
可羡你美满家庭真欣幸，
可叹我骨肉伤亡一家散我年迈人不胜伤情，(悲)两泪涕零。
江贵冰 呀!
(唱)一见舅父珠泪涌，
倒叫裙钗动哀情。
走上前来忙跪定，
愿认舅父作亲生。
邓 攸 (唱)甥儿不必跪流平，
舅父把话说分明。
虽然我舍去亲生子，
还有侄儿当亲生。
你母是我亲胞妹，
你二人俱是我骨肉行，喜气重重。
邓 攸
庄是永 (笑)哈、哈、哈、哈。
江贵冰
〔邓绥武装跑上。
邓 绥 (唱)听说新人到门庭，
走上前来看分明。
进得门来礼恭敬，
尊一声新伯母儿把礼行。
参见伯母!
邓 攸 休得胡说!这是你表姐姐，表姐丈，上前见过。
邓 绥 (呆)噢!参见表姐、姐丈。
庄是永
表弟为何这样打扮?
江贵冰
邓 攸 你们不知。自从失散你家妗母与你表弟邓绩，他便每日练习武艺，一心要去疆场杀敌。劝留不下，答应将他送 往祖元帅那里训练，故尔他这样打扮，是准备要往前线上去的呀!
庄是永
难得表弟的好志气!
江贵冰
邓 绥 表姐、姐丈，你们愿意去，咱们一块儿去。
〔姜迪仁、甘惠曲上。
姜迪仁 (引)来自边疆地，
甘惠曲 (引)回府报消息。(进)
姜迪仁
员外在上，噢!错了，老爷在上，小人叩头。
甘惠曲
邓 攸 姜迪仁、甘惠曲你们回来了。
姜迪仁
回来了。
甘惠曲
邓 攸 你们哪里这身荣耀?
姜迪仁 老爷你不知道?
邓 攸 倒也不知。
姜迪仁 我与甘惠曲赶到江阴，以在祖元帅帐下当了左右亲兵。雍丘一仗，将敌人杀得若若大败，逃回他国，圣上见喜 ，封我两个为千总。
邓 攸 (喜)怎么你们也作了官了?
姜迪仁 作了官了。
邓 攸 敌人也赶回他国去了?
姜迪仁 赶回他国去了。
邓 攸 可喜呀!可喜!从此恢复了中华的干净。
庄是永
从此完整了锦绣的河山。
江贵冰
邓 绥 从此报复了咱家的大仇。
邓 攸 哈、哈、哈。?
(唱)从此后恢复了中华干净，
庄是永
(唱)从此后锦河山还我旧形。
江贵冰
邓 绥 (唱)血海仇得报复十分高兴，
祖元帅他是我全国救星。
邓 攸 哈、哈、哈。
姜迪仁
二少爷你怎么这样打扮?
甘惠曲
邓 攸 你们不知，他为报仇，立志投军，日日练着武呢。
姜迪仁
哎呀，好!这你是咱们的小班超。
甘惠曲
邓 绥 嗯，我要当大班超。
姜迪仁
好我的二少爷呢，你长大了就是大班超。
甘惠曲
邓 攸 儿呀，你赶不上了，现在已经胜利了。
邓 绥 胜利了?
姜迪仁
胜利了。
甘惠曲
邓 攸 这可该喜该贺了!
姜迪仁
老爷，你说这就该喜该贺吗?
甘惠曲
邓 攸 当真该喜该贺。
姜迪仁
还有该喜该贺的，我还没给你说呢。
甘惠曲
邓 攸 还有什么该喜该贺的?快快讲来。
姜迪仁 我给你寻了个使用的老妈。
邓 攸 唉，我偌大年纪又无女眷，要老妈何用。
姜迪仁 这个老妈好。
邓 攸 好也是不用。
姜迪仁 你瞧我的面子用上吧!
邓 攸 不用。
姜迪仁 一定不用?
邓 攸 不用。
姜迪仁 唉!我已经给人家答应了，要说不用怪难为情的。要不然叫进来你见见，也许就用了。就是不用我也好说了，你 瞧好不好?
邓 攸 总是不用，何须见面，你不要多事。
姜迪仁 我去了。(走)慢着!我说老爷，你要见了面可不许哭。
邓 攸 姜迪仁，你敢是疯了么，忽而可喜，忽而又是要哭。颊颠倒倒，说些什么?
姜迪仁 我倒不疯，怕老爷你要疯。
邓 攸 胡说，不要进来!
姜迪仁 (出)有请安人。
〔金氏上。
金 氏 姜迪仁，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姜迪仁 我给人家说了，用是用下了，可是人家要把你叫夫人。
金 氏 休要胡说，到底怎样?
姜迪仁 你还不信，说是你随我来呀!
(唱)太守与我的交情近，
一定要尊你为夫人。
我说此话你不信，
一同上前问个真。
随我来快把厅堂进。
金 氏
(惊)啊!
邓 攸
(唱)上(下)面坐(站)的是何人?
金 氏 那是大伯?
邓 攸 你是弟妇?
邓 绥 那是母亲?
金 氏 你是姣儿?
金 氏 大伯呀!姣儿呀!
邓 攸 弟妹呀!
邓 绥 母亲呀!
邓 攸 (唱)见弟妹倒叫我三魂不稳，
又是惊又是喜又是伤心。
金 氏 (唱)我只说今世里恩情已尽，
又谁知天保佑枯木逢春。
邓 攸 请问弟妹，自从失散，许久以在哪里?如何得到这里?
金 氏 大伯既问，听我道来。
姜迪仁 哎哟，你们不要说了，再说又得哭半天。听我说吧，老爷将大少爷绑在树上，带了二少爷走后，贼兵到来，将 大少爷砍伤。二安人赶到桑园，将大少爷救了下来，认了亲生母子。从此你也找她，她也找你，都没有找见。 是我江宁报事回来，中途路上遇着安人卖身投靠，我就把她带到这儿来了。前后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我话也说 完了，你们也团圆了，大家也都明白了。
金 氏
姜迪仁，怎么如今这样会说话。
邓 攸
姜迪仁 你们光说了姜迪仁啦，要是再加上甘惠曲呀，不知要高兴成怎么样了。
庄是永 将敌人赶回去，难得这样好的名字。?
邓 攸 哎!一家大小俱已团聚，只不知你那大少爷生死存亡，让人好不伤心呀!
金 氏 啊!
姜迪仁 哎!老爷!今日是抗战胜利家庭重会的日子，不要哭。大少爷的消息我便知道，明日再给你说。
邓 攸 既然知道速快说来，让我也好放心。
姜迪仁 怕你今日太高兴了，一定要到明日。现在你先给我说这都是谁吗?
邓 攸 噢!来、来、来，这是甥女贵冰，甥婿庄是永。见过你妗母。
江贵冰
妗母请上，受我夫妻一拜。
庄是永
金 氏 不拜了。
姜迪仁
大家都团聚了，我们可要走了。
甘惠曲
邓 攸 慢来。后堂有现成酒宴，宴罢再走不迟。
姜迪仁
我们还给祖元帅带的有公事呢。
甘惠曲
邓 攸 一顿饭的工夫，料然无妨。请!
姜迪仁
请!
甘惠曲
邓 攸 (念)骄纵狂敌逞凶顽，
金 氏
邓 绥 (念)占据中国半面天。
庄是永
江贵冰
姜迪仁
(念)齐心协力把贼赶，
甘惠曲
众 (念)复我自由旧河山。
邓 攸
罢了儿!
金 氏
姜迪仁 不要哭，现在中国抗战胜利，应该庆祝，应该欢笑。
众 为此大家笑。哈、哈、哈、哈。(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