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平城解围》剧本
说 明
魏，肃宗孝明帝(翊)幼时，太后胡充华摄政，荒淫暴虐，朝纲大乱。平城征调戍卒，高欢应役入伍。镇将段长见高欢器识超群，调为亲军，常侍左右。
娄内干携妻子及女儿昭君，前往平城避难。段长因与有旧，开城延入堞楼，互道契阔。昭君、高欢，相视倾心，含情而别。既而山寇已平，高欢解戍归家，内干亦携眷返里。昭君自见高欢后，思慕綦切，无由知其姓名籍贯。后经丫环兰春多方探询，始悉其名，且系近邻。昭君即着兰春借故致意高欢，欢自知寒微，如以贫富悬殊为辞。昭君又命兰春转赠私蓄黄金珠宝，促即求婚。欢依嘱请冰人往，竟被内干怒斥而归。但昭君之志，坚如铁石，内干知不可移，忿懑勉允而遣。
欢携眷避居牛豆山。聚义上谷之杜洛周，风闻高欢贤，率兵至山，迫挟相助，欢勉从之。旋又忌其能，欲加害，欢觉而逃，径投尔朱荣麾下。尔朱素闻其名，颇为器重。适太后鸩杀孝明帝。欢陈策兴师问罪，尔朱荣从之。遂举兵南下，除淫后，扫群奸，另立新君。此剧又名《娄昭君》。
场 目
第 一 场 应 役
第 二 场 闺 思
第 三 场 求 婚
第 四 场 弃 暗
第 五 场 投 明
人 物 表
高 树 老 生 魏孝明帝 小 生
高 妻 老 旦 胡太后 正 旦
高 欢 武 生 兰 春 花 旦
娄内干 须 生 王 氏 老 旦
娄夫人 正 旦 老 妈 丑 旦
娄 昭 小 生 司马子如 小 生
娄昭君 小 旦 刘 贵 武 生
段 长 须 生 贾显智 杂
真定侯 老 生 孙 腾 杂
李 宗 老 生 侯 景 杂
元 怿 须 生 蔡 俊 杂
子 攸 小 生 尉 景 杂
刘 腾 白 净 傧 相 杂
张普惠 末 生 元 顺 须 生
尔朱荣 大 净 元 雍 须 生
尔朱兆 花 净 费 穆 净
尔朱世隆 武 生 王 信 杂
尔朱天光 武 生 朱 瑞 杂
韩 楼 花 净 列刹鬼 杂
杜洛周 丑 慕容绍 杂
常 景 须 生 郭罗刹 杂
崔仲哲 小 生 家 院 杂
贺文兴 丑 兵 士 杂
李 义 小 生 内 侍 杂
何见喜 丑 彩 女 小 旦
贺拔岳 武 生 王大爷 杂
贺拔胜 武 生 张 奴 杂
巡官使 杂 庄 丁 杂
元 微 须 生 人 役 杂
李神轨 丑 兵 杂
徐 纥 丑 卒 杂
郑 俨 净
第一场 应 役
高 树 (上念)父子含冤戍塞北，
兄弟漂泊各西东。(座)
(诗) 飘零异地叹簪缨，
万里投荒奉父行；
最是伤心悲失怙，
何年扶榇返修城。
老汉高树，原籍渤海修城人氏。初祖官拜晋代元免太守，祖父官拜本朝右将军，先君攻苦读书，官拜治书御史。赋性忠直，被人谗害，座事落职，流充怀朔戍卒。到此三年，郁郁而亡。丢我弟兄三人，因家道贫寒，东西离散。老汉独居白道村中，元配韩氏，初生一女，名唤云连，嫁归尉景为妻，后生一子，取名高欢，字表贺六浑。生未三月，韩氏病亡，幸得女儿尉氏夫妇携归，抚养成人。老汉续娶赵氏，又生一子、一女，那赵氏持家勤俭，聊御饥寒。现在高欢年已二十，读书习武，器识超群，乡邻人人称赞。现因山蛮作乱，平城征调戍卒，老汉年老，欢儿当往应役。不免唤出赵氏，问她可曾与儿预备衣服行囊。赵氏走来。
高 妻 (上念)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官人何事呼唤?
高 树 欢儿去往平城，行囊衣服，可曾预备?
高 妻 均已齐备。
高 树 唤他前来。
高 妻 高欢走来。
高 欢 (上念)万金宝剑藏秋水，
满腹经纶待春雷。
高欢正在后室观书，耳听母亲呼唤，上前去见。见过爹爹、母亲。
高 植 我儿一旁坐下。
高 欢 是。
高 树 我儿去往平城应役之事，你母已将衣物等安置齐备，今朝乃是吉日，就此起程。只是初次从军，一切须要谨慎，免父耽心。
(唱) 我的儿年虽壮未离膝下，
平素间也知你沉静可嘉；
只因是初从军父放心不下，
要知晓家四壁我两鬓白发。
高 欢 哎呀：爹爹!
(唱) 征兵事也不过保卫地面，
并非是对劲敌调遣戍边；
自古道父母在不可游远，
那平城距白道朝去夕还。
爹爹、母亲放心。那平城乃本朝旧都，其中有天子宫阙，并住了许多王公贵族之家。征兵原为保护地面城池。那山寇尚远，且并非巨寇，不久即平。儿转瞬就回家来了，望二老千万放心。
高 树 我儿前去。
高 欢 二老请回。(下)
高 树 唉!
(念) 但愿山寇早平定，
高 妻 (念) 我儿归来始放心。(同下)
娄 内 干 (上念)架上珠玑昭日月，
堂前黼黻映烟霞。(坐)
(诗) 世袭光荣余阴长，
恩承北阙福无疆；
钟鸣鼎食侯门第，
愧乏涓埃报上皇。
老夫魏世袭真定侯之子娄内干。只因父侯去世，长兄袭爵，世居平城。老夫性好清闲，在这白道村中，建第宅一座，并筑别墅园亭，携家居此。今晨忽接兄候来函，言说山蛮作乱，势甚猖獗。令我携眷暂回平城，权住几日。我想久未见兄，莫若携家暂归，一为防乱，二为省兄，岂不两便。不免唤出内人、子女，商议一回。家院，有请你家夫人、小姐，少爷。
家 院 (上) 是。老爷请夫人、小姐、少爷。
(娄夫人、娄昭君、娄昭同上)
娄 夫 人 (念) 鸟韵入帘春正午，
娄 昭 君
(念) 花香浮座日初长。
娄 昭
娄 内 干 夫人请坐。
娄 昭 君
见过爹爹。
娄 昭
娄 内 干 我儿一旁坐了。
娄 夫 人 老爷有何要事?
娄 内 干 并非要事。只因适才接到兄侯来函，言说山蛮作乱，势甚猖獗。令你我携儿辈回平城，权住几日。我想久未见兄，莫若回往平城，一为防乱，二为省兄，夫人意下如何?
娄 夫 人 老爷，此举甚好。为妻就指示婢辈，略整行装。就看何日起程?
娄 内 干 家院安排车马，明日就要起程。
(唱) 忽然间烽烟起令人愁闷，
娄 夫 人 (唱) 但不知白道村能否安宁?
娄 昭 君 (唱) 大难至说甚么王孙绮锦，
娄 昭 (唱) 盼朝廷发大兵即速荡平。(同下)
(高欢引段长上)
段 长 (念) 云朔烽烟起，
羽书往返频。(坐)
平成镇将段长，现在元魏驾前为臣。昨因山蛮作乱，攻掠云朔二州。这平城乃是本朝旧都，实为要地，不得不早为预防。现与同僚商议，先调戍卒保护地面，并司城防。一面再看动静，然后表奏朝廷。兵士高欢听令：
高 欢 候令。
段 长 本镇帅见你精干超群，将你选在左右，充当亲军。赐你令箭一枝，令知各城门军士，当此戒发之际，城门出入，务要留心盘查，有事须禀我知。
高 欢 遵令。
段 长 这正是：
(念) 令发兵士勇，
军威贼胆寒。(同下)
(家院引娄内干、娄夫人、娄昭君、娄昭同上)
娄 内 干 (唱) 堞楼风展令旗红，
娄 夫 人 (唱) 巍巍帝阙在眼中。
娄 昭 君 (唱) 快马轻车不觉远，
娄 昭 (唱) 城郭依然又相逢。
家 院 禀老爷，来到城门，有兵把守。
娄 内 干 我想此间，乃是镇将段长镇守。家院。
家 院 在。
娄 内 干 取了我那名帖，递与那守城兵士，请他传递镇帅。
家 院 是。兵士请了。
兵 士 (上)请了。那里来的?
家 院 自白道村来。这是我主人名帖，请你与与镇帅传递上去。
兵 士 你且少站。有请镇帅。
(高欢引段长上)
段 长 何事?
兵 士 城外来了许多车马，有名帖递上，请镇帅观看。
段 长 哎呀!原来是内干兄到了。传话出去，就说请娄大人同夫人、小姐、少爷一同上城楼，休息用茶。
兵 士 是。镇帅请娄大人同夫人、小姐、少爷，一同上城楼，休息用茶。
段 长 内干兄在那里?
娄 内 干 段仁兄，哈哈!
段 长 请兄与嫂夫人、贤侄女坐了。
娄 内 干 见过你段老伯父。
娄 昭 君
是。见过段老伯父。
娄 昭
段 长 少礼了，请坐。看上茶来。昨日正与令兄盼望，不料今日就回。你们弟兄一别许久，贤侄与贤侄女均已长成，我弟兄也渐渐老了，哈哈哈哈!
娄 昭 君 (背语)昭君心下自思，段伯父身旁这一执刀军士，挺立如山，眉彩目俊，准隆口方。正如白龙鱼服，他日贵不可言，奴若嫁得此人，也算不虚生一世。只说我是深闺幼女，怎能知他的名姓?好不难为人也!
高 欢 (背语)高欢心下自思，我观这位小姐，面如满月，天然美丽。且厚重端庄，令人望之起敬。我高欢果有出头之日，正如汉光武所谓：娶妻当如阴梨花。
兵 士 娄侯爷驾到。
段 长 有请。
真 定 侯 (上)今日舍弟来此，奉扰良多。此刻车马均已到齐，舍下聊备杯酒，就请段兄一同过我府畅谈畅谈。
段 长 请与令弟先行，遵命就来陪饮。请!这正是：
(念) 不因烽烟起边塞，
那能兄弟聚城楼。(同下)
〔李崇、元怿、子攸、刘腾、张普惠同上。
李 崇 太傅催光大行台李崇。
元 怿 清河王元怿。
子 攸 常乐王子攸。
刘 腾 中常侍刘腾。
张 普 惠 谏议大夫张普惠。众位大人请了，万岁登殿，排班伺候。
〔四内侍引魏孝明帝上。
魏孝明帝 (引)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一朵红云捧玉皇。(坐)
(诗) 代北开基逾百春，
普天庶物被恩纶；
不因累圣辛勤力，
此日安能座北寰。
寡人魏孝明帝在位。自从先皇殡天，寡人冲龄践祚，母后临朝，代理万机。今当朝日，寡人应与百官接见。内侍。
内 侍 奴婢。
魏孝明帝 召文武百官，上殿朝见。
内 侍 遵旨。圣上有旨，文武百官，上殿朝见。
众 吾皇万岁。
魏孝明帝 众卿平身。
众 万岁圣体驾安?
魏孝明帝 朕身居九重，哪有不安，诸卿都好!
众 臣等上承圣恩赐福。
魏孝明帝 朕以冲龄践祚，蒙母后代理其上，诸卿勤劳其下，朕得居中经验，甚为欣幸。但国事万机，仍望诸卿，各尽心政务，朝事有不当之处，务须各进忠言，匡朕不逮。
张 普 惠 臣，谏议大夫张普惠有本奏上。
魏孝明帝 我卿平身，归座奏来。
张 普 惠 谢过万岁。臣蒙我高祖孝文皇帝知遇之恩，历事三朝。每思我高祖以文德武功天下大治，迁都洛京，世宗享业未久而崩。自从圣上登极以来，太后临朝，初政清明，朝野称颂。不意渐上元虚，大兴土木，以珠宝黄金造像，求未来之福。视社稷宗庙为轻，忘目前之要。始竭祖宗府库，后减百官禄秩。劳民伤财，日渐穷困。现在各镇已见乱像，邻国虎视耽耽。臣夙夜忧惧，谨上谏章。祈圣上速请太后，节俭爱民，停止修造。庶国本可固，天下可安。望圣上垂纳臣言，天下幸甚。
(唱) 思上圣爱万民艰难历尽，
经百战疮痍苦才享太平；
为甚事专喜那求福迷信，
倾府库穷奢侈伤财劳民。
魏孝明帝 我卿所奏，颇中时弊。朕即将此谏章，去见母后，当使卿言见诸实行。内侍，摆驾回宫。(同下)
〔四彩女引胡太后上。
胡 太 后 (念) 龙楼凤阁，
玉叶金枝。(坐)
朕，魏武灵胡太后在位。只因大行殡天，皇帝冲幼，群臣请朕临朝，代理万机。今当天子朝日，皇帝这般时候，不见回宫，想必是大臣中，有向他奏事的人，意在使他拿权。朕想大臣中，只有那张普惠，前日因朕加了朕生父胡国珍“太上”两字。他就长篇大论，道人臣无此追谥，未免僭分。朕以一国之主，就与死后的生父，尽不了这点孝心?总之，这张普惠，动辄就是引经据典，不脱那学究积习，实在讨厌。今日在帝前奏事者，大约又是此人。哼!我自有主意。
魏孝明帝 (上念)朝罢归来无别事，
只将忠谏报母知。
见过母后。
胡 太 后 我儿坐了。
魏孝明帝 谢母后。
胡 太 后 我儿今日怎样退朝甚晚?
魏孝明帝 非是儿退朝甚晚，皆因那谏议大夫张普惠，在朝面奏许多要政。你儿觉得此人，很是忠直，现有本章，母后请观。
胡 太 后 此人倒也算得是个忠臣。这修造各处，快要告竣，难道说为娘还不知节俭?但我儿现在年龄太幼，正是求学读书的时候，不可因事分心。俟将来有了学识，那时见事，自有一定主张。从今日起，我儿专心学问，不可临朝。俟加元服，再行任事。那时年既稍长，你母也可放心休养了。
魏孝明帝 你儿遵命。
胡 太 后 (唱) 我的儿年太幼精神有限，
国家事万不可常挂心间；
待胸中有学识自拿主见，
到那时年稍长母心方安。(同下)
第二场 闺 思
娄 昭 君 (上念)愁思冗似清秋柳，
万缕千条拂粉塘。(坐)
(诗) 寂寞兰闺自惜春，
知音谁是意中人?
灵犀一点须珍重，
不有渔郎莫问津。
奴乃娄昭君。只因山蛮作乱，随父回往平城。一住数月。前日归来，想起平城那位兵士，真是一未出水的蛟龙。埋没风尘，俗眼不识。可笑平城那些富贵纨裤，托许多亲友，向奴问字。并有一般俗眼，还在旁赞美不已。伯父与二老几乎允许。后见奴不悦，始作罢论。我想那位兵士，不知姓甚名谁?好不愁闷人也!
(唱) 风尘中何许多庸夫俗眼，
把目前富与贵认作英贤；
又谁知有伯乐骐骥方现，
智者语终难对俗人来言。
兰 春 (上唱)见小姐这几日愁思满面，
似有那衷肠语难对人言；
奴屡想问情由将她奉劝，
这也是主仆间理所当然。
奴乃昭君小姐侍婢兰春。自幼来到府中，主人待我甚厚，令我伺候小姐，随她学习刺绣读书。小姐待我如同姐妹。因她自从平城回来，每日面带愁容，颇觉烦恼，不知所为何事?奴放心不下，不免今日将她委婉细问。见过小姐。
娄 昭 君 哪里许多俗礼?
兰 春 小姐，你自从平城回来，为什么终日烦闷?必是小婢有甚不到之处，小姐就该指教才是。
娄 昭 君 兰春，你我情同姐妹，有何不到之处。要知你小姐有一段最难告诉人的心事。
兰 春 小姐平素言不乱发，规行矩步，无事不可对人言说，小婢伺候多年，尽都知晓。今日有何难言的心事不可告诉于人。就是不可告诉他人，难道说也不可告诉小婢?真正无法与小姐解愁。
娄 昭 君 兰春，你今将话说到这里，你小姐若不对你说出，就是一死，也无人知晓。
兰 春 小姐你快快说出，不要把人急坏了。
娄 昭 君 兰春你看，你家侯爷与老爷夫人，平日把你小姐视同掌上的明珠一般。
兰 春 那是人人知道的。
娄 昭 君 只说他们偏要想把你小姐许与那些富贵家的纨裤子弟。你小姐平素的志向，你该也略知一二，是不愿从那些庸夫俗子，埋没一生。前在平城城楼之上，见那镇将身旁，有一执刀兵士，眉彩目俊，准隆口方，实一未出水的蛟龙。现虽埋没风尘，他日发达，实有未可限量。你小姐想将终身许托那人，怎能知他的姓名居住?因此愁闷。
兰 春 小姐，你说此人，小婢也还略略记得，果真像貌不凡。但就小婢看来，那些富贵人家子弟之中，未必就找不出他那样人才。
娄 昭 君 你可知奇男子贵比麟凤?乃是不世出的英物，怎能在那些纨裤子弟中物色?你小姐敢自负有此眼光。要知那富贵子弟，皆是坐享余荫，只知沃甘餍肥，轻裘肥马，恃富骄人。不但不能自立，一经大变，求为平民而不得。还说得上能建功立业，名传不朽。从古大英雄，皆生于贫贱之中，还要受许多困苦艰难，才能出人头地。你小姐也不过为人生在世，就是身为女子，也要助丈夫成功立业，借此名留千古，方不虚生一世了!
(唱) 有石崇并王恺夸奢斗富，
到后来一身事不知自谋；
见哪个大英雄生自豪富?
苦心志劳筋骨饿其体肤。
兰 春 (唱) 听她言方才知心怀远大，
句句话中要肯并非矜夸；
事到此必须要仔细计划，
先访知名与姓再设办法。
小姐你说的这话，虽然有理，但你我都是闺中女子，只是此人向何处去访?这却想个什么法子?有了。我不免在前面那几位老管家大爷处，假借别事，问这地方有当兵的没有?
娄 昭 君 也只得这样暗访，你快去问。
兰 春 是。(转身叫)王大爷，(内应王大爷上)我问你一句话。
王 大 爷 什么话?
兰 春 我听见人说：平城又有土匪了。
王 大 爷 那是谣言。西邻高家那孩子，由平城当兵才退伍回来。
兰 春 你说的不是人都叫高御史家，是也不是?
王 大 爷 正是。
兰 春 这就是了。
王 大 爷 猛听见土匪那话，教人害怕得很。(下)
兰 春 (转身)小姐，此事有一线之路了!奴问前边那老管家王大爷，假说听见平城又有土匪，他说是谣言，西邻高御史家的儿子，才由平城当兵退伍回来。我想在他们这当兵的面前，就能打听，或者就是高家那位当兵的，也未可知。奴想去往高家，假问平城的军务，一见便知，那时再看情形。
娄 昭 君 你去一见，如果就是那人，你可将我的主意，设法通知。
兰 春 小姐，那样恐怕不可。奴去一看，如果就是，还须另设办法，奴怎能将那话通知?小姐乃是兰室千金之女，怎能使小婢通知?岂不成了传书递简之流?若被老爷、夫人知晓，奴死不足以塞责。此举望小姐三思。
娄 昭 君 兰春，你怎样到了这时，还不明白你小姐的主意。我所望者，乃是百年之事，意在使他央媒求婚。我惟恐一有失足，此身与草木同腐。不过认定他是一个英雄，乃权而不失其正，岂是那桑间陌上之行，你竟将题目认错了，你一见若是那人，务要先说明小姐乃是有大志的人，须要使他明白我的志向。
兰 春 既然如此，到了那时，再见机而作。
娄 昭 君 那是自然。这正是：
(念) 一朝要成千古志，(下)
兰 春 (念) 小婢大义不容辞。(下又上)
来此已是高家门首，待奴轻叩双环。
高 妻 (上念)正在后边造膳，
何人手叩双环?
待我抽关细看，
何处娘子请言?
兰 春 奴乃东邻娄府丫环。闻你家郎君，由平城退伍才回，我来问平城事件。
高 妻 这就是了，请进。高欢走来，娄府上的丫环姐，听你退伍回家，要问平城的事件。
高 欢 (上)是。
高 妻 丫环姐，你请在这书室暂坐问他， 老身正在造膳，一时就来奉陪。
兰 春 你家大奶奶在何处?
高 妻 教姑娘见笑家贫!小儿年已二十，尚未娶媳。
兰 春 好说，岂敢见笑。你老人家请便，奴只问几句闲话。请了。(高妻下)
高 欢 丫环姐请坐。
兰 春 相公请坐。
高 欢 丫环姐问的平城甚么事体?
兰 春 相公不知。我家主人，乃是世居平城。今春也回去一次。奴记得那日在城楼上，曾见过相公一面，不料才是邻居，近在咫尺。奴此番奉了主命，不辟瓜李之嫌，冒昧来此，出言当与不当，望相公格外原谅。
高 欢 有甚言语?请讲无妨。
兰 春 哎，相公呀。
(唱) 未开言请相公特别原谅，
自觉得羞答答红上海棠；
奴本是闺中女素慕高尚，
今只为蒙主命与君奉商。
奴小姐虽女流男儿志向，
读诗书重《内则》贞静端庄；
因今夏在平城见君貌相，
识英雄于贫困自负眼光。
譬鸿鹄君未将六翮展放，
似蛟龙无云雨尚伏池潢；
因此上不取那侯门将相，
愿将她终身事托君身旁。
望郎君禀父母挽冰说项，
自有她在暗中极力主张。
这本是奴小姐终身希望，
因此上从权便请君参详。
高 欢 (唱) 听她言真令人钦佩稀有，
深闺女识英雄困堕泥涂；
怎奈我家四壁齐大非偶，
焉能够慕风雅诗泳睢鸠?
适才听你之言，已知你家小姐这番高识盛意。奈我高欢家徒四壁，分隔天渊，即禀知父母，也无人敢与我这样贫穷人家去向那侯门求婚。丫环姐，可将这种情况，回禀小姐，我高欢实难从命。
兰 春 相公你可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天缘有定，也非人所能料。总望相公托一善于言辞的人，来府一说，或者可成。奴就此去了，奉扰奉扰。(下)
高 欢 这却怎处?唉，我想我高欢，现在只忧功名不成，怎能在这妻室上用心，岂不消磨锐气吗?
(唱) 大丈夫只愁那功业不济，
我岂能为家室便把志移；
用慧剑斩断他情丝万缕，
从今后将此事抛弃不提。(下)
娄 昭 君 (上念)兰春去探听，
教心胆战惊。(坐，兰春上)
兰春你回来了，事体如何?
兰 春 小姐，奴到他家，先见了那位老妈妈，奴说要问她儿子的话。她将她儿子唤出，名叫高欢。奴一见，小姐你猜是谁?
娄 昭 君 想必就是城上那人。
兰 春 着着着!一点不错，就是个他。那老妈妈偏妙的正在造膳。她言道：请奴问话，她无暇奉陪。甚为客气。奴借此假问她的少奶奶在何处?她红着脸道：姑娘莫笑家贫，小儿年已二十，尚未娶媳。奴答应道，岂敢见笑，你老人家请便，奴只问两句闲话。那相公将奴让坐在书房之中。奴到此时，真正又难又羞，满面通红。你我长话短叙，就把小姐那一段心事，完全说知。那相公道：已知小姐盛意，但是他家太贫寒!万万做不到的，他实在不敢从命。
娄 昭 君 既是这样，此事可成。他不过因家贫不敢求婚。奴这里与他去信一封，并将奴私蓄赤金十锭，珠宝一匣，你乘明日老爷会客，前面人少的时候，与他送去。
兰 春 这怎好再去?将人难坏了。
娄 昭 君 兰春，你是最聪明的人。临事自有机变，有何难哉?来来来，速与小姐到后边，捡点物件去罢。
(同下，兰春又上)
兰 春 小姐与我这些赤金宝珠，教我送去。只这一次去，见了那妈妈?又是怎样措辞?有了。我就说昨日将两句话忘了，今日又来奉扰。见了那相公，既有书信，我就与他将这些东西放下便走。就是这个主意。来在门上，这门半掩，我不免直走进去。
高 欢 (上)丫环姐，你怎么又来了?瓜李之嫌，可畏也。
兰 春 这是小姐送来亦金十锭，珠宝一匣，并有书信。奴就去了。(下)
高 欢 你来将这拿回去。她居然跑了个快。待我拆书一观。六浑君①英鉴：平城一见，钦慕英略。遣婢道意，谅悉寸衷。顷知困难，奉助棉力，望即进行，勿计成败。妾志坚金石，至死靡他。纸短意长，诸希心照，昭君再拜。唉!我想我高欢素怀大志，困顿风尘，四顾茫茫，谁为知己?不料兰闺中，有此一见，愿以身事，矢志百年之丽人。心非铁石，能不为她所动也!
(唱) 在平城曾见她天然美丽，
真算是大家女赋性渊懿；
抬头看风尘中谁为知己?
兰闺中竟有这誓愿齐眉。
只说此事，已到了这般时候，我只得禀知二老，再作商议。(下)
第三场 求 婚
王 氏 (上念)日携锦彩千门走，
卖与兰闺刺绣人。
老身王氏。家住白道村中，幼年十指精巧，老来两目昏花。不幸老汉去世，家计贫寒，贩卖花线等物谋生。老身虽贫，人甚清白；因此这些世家大族的内眷，都很看得起我。昨日从高御史门首经过，那高老夫扫，将我请到家中，再四托我与他儿字六浑，去求那娄府昭君小姐为婚。我说你两家贫富相去太远。他说现在娄府只选儿郎，不挑家当。那高老夫妇，倒也是个好人，那六浑也倒有些品貌。我不免今日去到娄府走走。(下)
(家院引娄内干、娄夫人上)
娄 内 干 (念) 向平之愿何日了?
娄 夫 人 (念) 佳偶天成自有时。
王 氏 (上) 来到府门。
家 院 王妈来了。
王 氏 老爷、夫人可在前庭?
家 院 你是熟人，进去罢。
王 氏 见过老爷、夫人。
娄 夫 人 王妈来了!可去后边与小姐坐坐。
王 氏 禀老爷、夫人，老身今天特来与小姐说媒。
娄 内 干 既为小姐的婚事，你先一旁坐下。
王 氏 谢过老爷、夫人。老身今天说出来对不对，总求老爷、夫人原谅。
娄 内 干 婚姻之事，求者虽多，允不允在我。但不知你说的那一家仕宦?
王 氏 老身就斗胆了。我说的并非现在的仕宦，就是那高御史之孙二官人，高树之子高欢。今年二十岁。闻说府上择儿郎，不择家当，故托老身来说。
娄 内 干 你太得混帐!难道看我的女儿无人问字，你特来拿这种穷当军的，奚落辱贱于我。
娄 夫 人 王妈，你在府上来往多年，何尚如此冒昧?
王 氏 老身失言，老爷、太太，不用生气。失言失言，丢人丢人!(下)
娄 内 干 令人好不生气!家院。
家 院 有。
娄 内 干 请你小姐。
家 院 是。有请小姐。
娄 昭 君 (上)爹爹何事生气?
娄 夫 人 你看那西邻高家，一个穷当军的，今日也托媒前来说你。因此你爹爹生气，将那说媒的王妈申斥出去。
娄 内 干 我儿以后再不用执拗。只因你平素拒绝了多少富贵之家，外面何得造出这不择家当的话来?(娄昭君愤下)夫人这是何意?你看女儿，听说我发怒高家，她反有不乐的样子，竟然走去。再者，这外边又说专挑儿郎，不论贫富。这从何处而来?这其中定必还有甚么暖昧之事?
娄 夫 人 为妻也看见女儿的态度不妥。但你我的女儿，朝夕不离，且素性端贞，量无别事。惟这些丫头之中，只有兰春是她的心腹。莫若将兰春唤来威吓威吓，要是有甚事体，她小孩子家胆小，就可道出。
娄 内 干 唤兰春来。
家 院 是。兰春快来。
兰 春 (上)来了。
家 院 快些。
兰 春 来了，来了。
娄 内 干 跪下!你这奴才，一天在外胡说些什么?教那样人家也来求婚，快快与我说出。
兰 春 小婢不知道。
娄 内 干 看家法来。
家 院 是。这女娃子爱在门上跑。
兰 春 你见我那一天在门上?
家 院 你前天在门上买皮子吃，把个嘴都吃红了，你还嘴硬。
娄 内 干 活活打死你个奴才。
兰 春 我说就是。
娄 夫 人 教她说，尽打她做甚?
兰 春 哎!老爷、夫人呀!
家 院 这东西嘴硬得很!今日教娃拾不起了撩上。
兰 春 (唱) 未开言不由人泪流两行，
请老爷息雷霆细听端详：
因今春我小姐在平城上，
见一位小兵士器识堂堂。
她言说是英雄面带奇相，
回家后终日里愁思心旁。
因此上命小婢留心暗访，
后方知是西邻高家儿郎。
我小姐为终身命奴前往，
才令他遣冰人来府商量。
作婢女似鹏翎箭在弦上，
东与西由人放自无主张。
娄 夫 人 兰春罪小，教她起去。
娄 内 干 起去。唤你小姐出来。
兰 春 是。(下)
娄 昭 君 (上唱)兰春女既把那情事泄露，
到此际我只得自己出头。
跪堂前请爹娘暂且息怒，
听你儿将此事细说来由。
娄 内 干 奴才!
(唱) 小奴才屡次里与父执拗，
忘富贵私主婚甘心下流；
那高欢家赤贫穷军下走，
辱没我名家女世代公侯。
娄 昭 君 哎，爹爹、母亲呀!
(唱) 你的儿读诗书名节是尚，
岂能够违父母自作主张。
只恐怕适庸流福难长享，
誓必嫁奇男子百代流芳。
并非是趋下流桑间陌上，
又不是忘廉耻钻穴窬墙；
老爹爹休把那贫穷限量，
穷人子也有那国土无双。
娄 内 干 (唱) 小奴才敢与父任意辩论，
这都是平素间你溺爱不明。
娄 夫 人 我溺爱你莫溺爱。还不与我起去。以后由不了你。
娄 内 干 你把你那心打倒。以后凡有求婚的，如果相当，父母作主，万万不能由你。
这正是：
(念) 男婚女嫁何时了?
娄 夫 人 (念) 绣户朱门方许婚。(同下)
娄 昭 (上念)细读诗书养浩气，
常日弓马壮精神。
娄昭。奉了二老之命，去劝我那昭君姐姐，怎知她誓非六浑不嫁。我想我那姐姐，平日也曾涉猎经史，虽是女流，而于学问见解，有时超过男子。那六浑我也素知其人，可算是朔州少年中的英杰。就是家太贫寒，这却也有办法。莫若请出二老，劝慰一番，以遂我那姐姐的心志。有请爹爹、母亲。
〔娄内干、娄夫人同上。
娄 内 干 我儿可将你姐姐劝回?
娄 昭 禀知爹爹、母亲，你儿细看我那姐姐之志，誓非六浑不嫁，万难劝回。依儿之见，那六浑果算得是一个少年英俊，将来定能出人头地。家虽贫穷，不过现在与我姐厚赔奁妆，以成其志。
娄 内 干 胡说!书房里去。
娄 昭 是。(下)
娄 内 干 夫人你且退后，我与管家张奴有事商议。(娄夫人下)张奴过来。
张 奴 (上)伺候老爷。
娄 内 干 这是张奴。你是府中多年的人，你看你家小姐，一心要嫁高欢那穷子，再劝她也不回。你平素作事颇有谋略，你能想得一法，使你小姐回心，老爷重尝。
张 奴 此事有何难处?不要去劝小姐。只要莫有个高欢，她就不想了。
娄 内 干 一个人怎能教他莫有?
张 奴 将他这样(以手作杀势)，一下就莫有了。
娄 内 干 这如何作得?杀人要偿命，万万不可，另想一法。
张 奴 老爷你说杀不得他!要知你不杀他，他就要杀我小姐。我小姐将来因此想不开忧郁而亡，是不是为他死的?现在将那高欢，请到府中后园，就说为防土匪，请他教练府上这些家奴小子的武艺。到了半夜，将他杀死，就说是土匪杀的。那时给他老子几两银子，岂不了事。看小姐还想不想。
娄 内 干 事到如今，说不了你就这样去办!务要仔细。
(下)
张 奴 老爷放心。(下，又上)来到高家门首，待我进去。老先生在家没有?
高 树 (上)张大爷到了，请。张大爷来到寒舍，有何见教?
张 奴 好说好说。我今来此，只因年头不好，府上的小子，算来也有一二十个，只是晚上一听狗咬，总是害怕土匪绑票。我家老爷，久闻你那少先生武艺高强，令我前来恭请过府，将那些小子们教练教练。
高 树 小儿不知晓甚么，难以从命。
张 奴 老先生你看我们都是近邻，你老人家无论如何，总要赐一点面子，免得老爷说我请得不恭敬。
高 树 如此说来，高欢!(应上)我儿就随张大爷过去看看。
高 欢 你儿教练不了。
张 奴 老先生、少先生，我这里就代我老爷叩头奉请。今日已略备杯酒，请一同过去。
高 欢 明日就来，请大爷先回。
张 奴 今日无论如何，要请赐光。
高 树 邻家既是实意，我儿就同张大爷过去。
高 欢 遵命。
张 奴 那边甚么都有。铺的、盖的、穿的、戴的，你老人家都不要操心。请。(同下)
高 欢 (上念)纵观秦汉兴亡事，
间读孙吴战斗篇。
高欢来到娄府，匆匆数日，主人款待甚优。每日不过略教拳术刀剑，几套稍能熟习，我即归去。此行我本不来，碍于父命，只好到此对付对付。今夜月明如昼，对此皓月，不觉万感俱来。想我高欢，亦是名家之子，沦落至此，何日方能出头?好不愁闷人也!
(唱) 月朗星稀夜色沉，
花影横窗伴愁人；
我高氏奕世多英俊，
晋代南燕有名臣。
本朝开基把功论，
我曾祖官拜右将军；
生平为官多惠政，
清风两袖颂慈仁。
祖父苦读五车尽，
官拜治书御史廷；
一生忠直遭奸佞，
座罪落职为庶民。
我的父安贫性骨鲠，
我生三月母辞尘；
胞姐云连见怜悯，
携归抚养十五春。
归家不觉又五稔，
继母见爱如亲生；
斩将搴旗男儿分，
家贫亲老怎远行?
我好比鸿鹄难把六翮奋，
何时大展垂天云?
对月感怀，不觉夜深，待我就寝休息。
张 奴 (上念)领了主人命，
园中杀此人。
张奴。适才老爷将我唤至上房，赐我宝剑一把，这般时候，来到园中，待我一观。房中灯火未息，他就扯起酣声，真正该死。这房门尚未插关，这屋里怎样这般烧热?这大的火气，待我揭开帐子，就是这一下，送娃到森罗宝殿。哎呀，我的妈呀!
高 欢 何人到此?啊!这是宝剑一把。何处跳梁小丑，敢来杀我六浑!休走，老爷赶儿来了。
张 奴 我的爷，我不得活了。
高 欢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你这狗奴，我和你有何仇怨?敢来逞儿的本领。
张 奴 爷!你把我放松一点，我好与你说。我缓不上气来。
高 欢 快快招来。
张 奴 只因为我家小姐一心要嫁你，老爷再三劝她不回头，才想这计。将你杀了，小姐就无望了。不料我把你那帐子一揭，不见你，只见一个东西，眼窝如饭碗一般，咀里的火焰把屋都照红了，把我活活要吓死。
高 欢 好不气，看刀。
家 院 (上)六浑把张奴杀了，待我速禀知老爷。
高 欢 站住。
家 院 爷!没我的事。适才那小子报知老爷，说你将张奴杀了。老爷教我来看。
高 欢 与爷带路。
家 院 是是。(同下。娄内干上，家院引高欢上)
高 欢 娄内干、老匹夫!我高欢一介下士。你乃是诗礼之家，世食天禄。我与你贫富天渊，素无往来。只因你的女儿一再通知与我，我父子迫于人情所不能止。媒人到府反被辱骂。从此你的女儿高攀，我高欢有何过错?为甚么要动这暗杀的毒手，来杀我这无罪之人，是何道理?
娄 内 干 此皆张奴这个恶奴所为，我实不知。今张奴既被你杀，亦是泄君之忿。我这里再送银一封，聊表我过。
高 欢 我高欢虽贫，不贪你那无义之财。此剑存在我手，以作昨夜纪念。要知大丈夫死生有命，岂是你那奸谋诡计所能害的。(下)
娄 内 干 只说这干了何事?速快将那奴才秘密掩埋，不可令人知晓。请夫人。
家 院 是。有请夫人。
娄 夫 人 (上念)心惊肉跳，
越闹越糟。
娄 内 干 你看张奴这东西误事不误事?
娄 夫 人 再不用提了，你只说女儿这几日憔悴成甚么样子了?我想就将她许了高家，不过多赔上些资财罢了。
娄 内 干 你不用忙，我还有一计。
娄 夫 人 你再不用闹笑话了。
娄 内 干 夫人你听，可行则行。
娄 夫 人 你讲。
娄 内 干 我想把咱家中那些皮货、绸缎、珠翠、金玉等物取出，当此春光明媚，用长桌数张，陈列起来，把女儿唤来尝玩尝玩。就说只要听父母主张，就把这许多珍宝作为奁妆。要是许高家，连甚么也不与她一点，就是她一人，并随身的衣服。那时受困苦，我二老永不看她一眼，女孩儿家，见了那些东西，她自然心爱，意思就可以立刻挽回。你看此计如何?
娄 夫 人 此计倒好。早要这样，也不会闹出那种人命的事来。就照这样办，你我同往后面，检点一切。请。(同下，家院、老妈引娄内干上)
娄 内 干 这些珍奇异宝，绮罗锦绣，闪闪夺目，炯炯耀人，如入五都之市，令人目不暇接。非是公侯贵戚之家，他也不知怎样享用?
家 院 这些宝物，小人伺候老爷多年，也没有完全见过。
老 妈 我当了一辈子的老妈子，也没有见过这!不知道都是甚么名目?真正乡里人的话：明盔明甲明光光的，谁有这大的福气?
娄 内 干 你老爷将来把你小姐，许配那些大富贵之家，就全与她做为妆奁。
老 妈 啊哟!我小姐真正命大。
家 院 请问老爷，这皮货里面，小的都认不清，并有许多没见过的，请老爷与小的讲讲。
娄 内 干 这就叫：天马、海龙、玄狐、紫貂、金丝猴、白狐肷、狐腿、狐脊、猞猁、银鼠、骨种羊等等。这绸缎类，这叫：蛟龙锦、杭锦、苏缎、蜀锦、宫宁、杭绉、杭缎、春罗、春纺、湿底铁线、太西各种的绉缎纱罗。这就是那珊瑚树，水晶如意，那头上的簪环等，并手镯十对，尽都是玻璃底子，通身碧绿翠玉的。你看各色宝石珍珠镶的成套手饰共九套，珍珠镶白金的三套，赤金镶五色宝石的六套，均镶得玲珑透剔，精致奇特。这就是珍珠凤冠，翠羽霞帔。这叫周壁、秦壁、汉玉圭。这叫那夏鼎、周盘。这一根宝带上面镶的珠宝甚多，是当初圣上赐与老侯爷的。
老 妈 今日我们才见大广。
(娄夫人引娄昭君上)
娄 夫 人 这是昭君。你看这些宝贝好不好?你爹爹曾说，那都是你的赔奁。你要是不听父母的话，要嫁那高家，就只将你一人并随身衣服带去，顷刻就要受大困苦。你要明白，非是那王孙公子，如何配得住我女儿的这人格，并那些珍宝?
娄 昭 君 哎，我的爹爹、母亲呀!
(唱) 富贵家大都是纨裤子弟，
披绮罗佩金玉夸耀俗民；
叩胸中并无有奇谋远运，
井底蛙那知晓振翮风云。
还有那挟奸谄趋炎避冷，
在人前炫声势倚仗权门；
奇男子患无志不患贫困，
是鸿鹄终不与燕雀等伦。
那高郎年虽幼气识沉静，
似浑金如璞玉含光隐明；
醴无源芝无本天降大任，
论世系况也是侍御儿孙。
家贫穷正所谓磨励英俊，
充兵士暂不过鹤立鸡群；
况当此烽烟起天下不定，
大难至说甚么锦绣王孙。
真英雄才能够拨乱为正，
展抱负方显他旋乾转坤。
论三从深闺女应遵父命，
百年事关系重从权舍径。
你看那朱门绣户铜山金穴和璧随珠夸奢斗富，
到头来尽都是玩物丧志千秋笑柄。
倒还是土阶茅茨渭水历山草庐陇亩鱼盐版筑，
尽出的流芳百代贤臣圣君。
老爹爹列珍宝将儿教训，
你的儿识英雄不识黄金；
望爹娘遂儿志保全万幸，
儿愿学孟光女荆钗希裙。
娄 内 干 哎，奴才!
(唱) 小奴才反道的高言阔论，
气的我作父母难以戒惩。
叫夫人你且把珍宝收尽，
从今后我无女你无父视同路人。
娄 夫 人 (唱) 劝老爷且息怒仔细商论，
这女儿自幼小志气不群；
嗜诗书勤针黹事事从命，
谁不道贤淑女窈窕佳人。
回头来唤娄昭为娘有命，(娄昭上)
劝你父遂姐志许嫁高门。
娄 昭 遵命了
(唱) 劝爹爹且宽怀容儿细禀：
儿姐姐平素间幽静端贞。
高六浑果真是少年英俊，
读经史识大义武艺超群。
论人才也称得佳偶天定，
论家计那高欢实非久贫。
这其间将妆奁概从丰盛，
赔房舍并良田再带金银。
娄 内 干 既是这样，就将她一身许与穷军。只准带兰春一人，奁妆丝毫无有。家院。
家 院 有。
娄 内 干 去叫那王妈到来。
家 院 是。(下)
王 妈 (上念)前日将我叫骂，
今日又自愿许他；
可见姻缘本是天生定，
红绳系就不由人。
见过老爷、夫人。
娄 内 干 你去通知高家，我分毫聘礼不要，一点赔奁没有，教他择期娶人。
王 妈 是。(下)
娄 昭 君 我一点妆奁不要。
娄 内 干 哼!好奴才!(同下)
(司马子如、刘贵，贾显智，孙腾、侯景、蔡俊、尉景同上)
司马子如 云中司马子如。
刘 贵 秀荣刘贵。
贾 显 智 中山贾显智。
孙 腾 咸阳孙腾。
侯 景 怀朔侯景。
蔡 俊 广宁蔡俊。
尉 景 恒州尉景，众位仁兄请了。
众 请了。
尉 景 今日乃是高欢贤弟与娄昭君小姐成婚，花烛良辰，可谓英雄美人，天成佳偶。我弟兄前往恭贺一回。就此马上加鞭。请了。(同下)
傧 相 (上念)良辰喜气迎门庭，
天生英雄配美人。
诗咏关睢昭雅化，
麟祉呈祥启后昆。
男贵人就位，女贵人就位，拜天地，拜祖宗、拜父母，入洞房，饮合卺杯。(起牌子拜花堂下)
第四场 弃 暗
元 顺 (上引)伤心荆棘铜驼泪，
眼看家亡国败时。
(诗) 国事蜩螗正可伤，
忠心耿耿铁肝肠。
阳纲不振群阴乱，
君辱臣亡报上皇。
下官孝文皇帝犹子任城王之子，官拜侍中元顺。自我元魏开国以来，累圣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至孝文皇帝以武功文德统一中原，迁都洛阳，四夷来宾。不幸宣武崩殂，今上冲幼，太后临朝，初政称治。岂知大权在握，威福自恣，崇尚元虚，佞佛求穷福。府库既竭，减俸裁秩，极尽寺宇奢侈，眼见民贫财困，宠用奸佞，擅杀大臣，六镇叛乱日起，邻邦一再窥视。下官身为宗室，职任侍中，顾名思义，屡进忠言。其奈表奏留中不发，大臣非召不见。满朝文武，为保全富贵，噤若寒蝉。惟有谏义大夫张普惠，忠心可钦，乃为先君知己。昨日与下官探得这个昏后，要去永宇寺游兴。我二人等在寺门，一犯逆鳞，即使被诛，要作一朝千古；这般时候，还不见这位前辈到来。
张 普 惠 (上) 唉咳!
(念) 满腔忠愤凭谁诉，
知音惟有元侍中。
元 顺 洪翁前辈到了，世晚业已奉候多时。
张 普 惠 世兄可谓信义君子!这般时候，你我两个不怕死的穷官就此一行。
(唱) 思先祖自代北创业垂统，
元 顺 (唱) 经九阻历八难平城迁都。
张 普 惠 (唱) 累圣帝崇节俭艰苦备受，
元 顺 (唱) 爱万民除暴乱开拓九洲。
张 普 惠 (唱) 孝仁帝都洛阳仁德稀有，
元 顺 (唱) 谁不道圣天子允执厥中。
张 普 惠 (唱) 似北辰居其所众星环拱，
元 顺 (唱) 建圣功宣神化德播千秋。
张 普 惠 (唱) 宣武帝享成业中道崩殂，
元 顺 (唱) 今皇上年冲幼太后出头。
张 普 惠 (唱) 毫不思锦绣河山先圣祖宗东征西戡南战北伐尺寸所有，
元 顺 (唱) 安尊荣劳民伤财越权僭分穷尽奢侈娱乐忘忧。
张 普 惠 (唱) 亲奸佞远贤臣欺君年幼，
元 顺 (唱) 把你我忠诚语付诸东流。
张 普 惠 (唱) 纵武人杀大臣横若猛兽，
元 顺 (唱) 满朝中肉食辈缄口低头。
张 普 惠 (唱) 我屡思犯逆鳞谏诤太后，
元 顺 (唱) 乘今日去游幸折栏②路途。
张 普 惠 (唱) 耳旁边忽听得御林清路，
元 顺 (唱) 你列东我站西两下出头。
〔四内侍引胡太后上。
内 侍 何人敢当御道?
元 顺 侍中元顺。
张 普 惠 谏议大夫张普惠有本面奏。
内 侍 启奏太后，侍中元顺与那谏议大夫张普惠，有本面奏。
胡 太 后 哼哼!这两个讨厌东西，今日故意与我为难。传旨下去，教他有本当朝面奏。
内 侍 太后有旨，令你两个当朝面奏。
元 顺 今日得到此地面奏，准奏也要奏，不准奏也要奏。
内 侍 你怎样?
元 顺 你与我过去。臣，侍中元顺。
张 普 侍 臣，谏议大夫张普惠有本面奏。
胡 太 后 你们身为朝廷大臣，在这寺门通衢之地奏本，成何体统?
元 顺 太后身居九重，奏章留中不发，纲纪紊乱至此，体统安在?臣、国之宗室，位居侍中，受恩既重。每思累圣创业之难，大行坐享，不久而崩。不图今日呈此危亡可待之相，与其坐视亡国，何若尽此逆耳之言，即使碎首流肠，亦何所惧?
胡 太 后 你就奏来。
元 顺 太后请听：国家府库充实，乃是祖宗勤劳节俭，百年以来所积，原为预防全国兵荒。太后临朝，仅及数年，挥霍一空。以黄金珠宝造相，减百官俸禄供僧，宠任刘腾、元义、侯纲诸奸，任其擅杀尚书裴植、郭祚，元匡面奏不准。从此武人效尤，竟敢焚烧官府。辱杀大臣，可怜那!可怜那张奕父子为国而死。以亘古稀有之事。朝庭仅将那小小军士正法八人，不问罪首。从此天下寒心，人人痛恨，怨声载道，举国若狂，六镇乱起，出兵屡败。而太后每日各寺游幸，除与那一般奸谄接洽，老诚忠直之士概不准见。亲小人，远贤臣，国未有不亡。《礼》：“妇人夫死，称未亡人。首去珠玉，不文彩。”太后年将不惑，为天下之母，而修饰太过，满面涂泽，将何以母德天下，仪型后世?
胡 太 后 元顺你太得跋扈欺君了。
(唱) 问元顺你在朝有何功苦?
元 顺 (唱) 愧无功才进这忠言嘉谟。
胡 太 后 (唱) 在齐州贪杯酒怠荒政务，
元 顺 (唱) 现有那颂政碑在人耳目。
胡 太 后 (唱) 是这等性桀骜目无君父，
元 顺 (唱) 逆耳言原为的惊醒糊涂。
胡 太 后 (唱) 我为念任城王三世勋故，
元 顺 (唱) 臣犯的何等罪请君行诛。
胡 太 后 (唱) 叫内侍回鸾驾莫将他顾，
张 普 惠 (唱) 这一旁还有臣谏议大夫。
望太后肃纲纪速整法度，
远小人亲贤臣转祸为福。
胡 太 后 大胆!
(唱) 岂容你两狂夫咆哮当路，
传侍卫速将他二人拥出。
内 侍 拥出去。(侍引胡太后下)
元 顺 好不气煞人也!
张 普 惠 世兄披肝沥胆，风节凛然。谏到修饰一层，那昏后满脸通红，左右莫不寒漂。世兄畅率欲言，旁若无物，真令人钦佩!世兄胆识俱优，足称一代的忠贤。
元 顺 老前辈的勉励。这正是：
(念) 一片忠心贯日月，
张 普 惠 (念) 满腔浩气振乾坤。(同下)
(司马子如、刘贵、尔朱天光、贺拔岳、尔朱兆同上)
司马子如 (念) 挽弓当挽强，
刘 贵 (念) 用箭当用长。
尔朱天光 (念) 射人先射马，
贺 拔 岳 (念) 擒贼先擒王。
司马子如 司马子如。
刘 贵 刘贵。
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
贺 拔 岳 贺拔岳。
尔 朱 兆 众位将军请了。
众 请了。
尔 朱 兆 主公升帐，排班伺候。
(四兵引尔朱荣上)
尔 朱 荣 (念) 十万貔貅镇秀容，
旌旗如织马如龙。
只因世袭皇恩重，
誓扫狼烟报九重。(坐)
本公北秀容酋长，博陵郡公安北讨虏大将军尔朱荣。世袭元魏驾前为臣，屡立大功，屏藩帝室，养精蓄锐，雄镇北方。本公袭爵以来，南平乞真，西诛巨寇，更练铁骑，添增雄兵。从此军威愈振，将士如云。现在各镇乱起，朝廷出兵屡败，本公有志除乱，奈朝中奸佞暗忌，无旨调遣，时势如此，本公岂能高枕秀容?今当升帐之日，军令官，令各将士进帐参见。
兵 主公有令，各将士进帐参见。
众 遵令。参见主公。
尔 朱 荣 免参，一旁坐了。今当升帐之日，应与众将会议军事，因为本公自从出示招纳贤俊以来，各处英杰来此报效者不少，但当此国家需才孔殷之日，人才多多益善。本公总想得一智勇兼全之士，如当年韩信之流。诸将均有推贤荐能之责，望各为本公物色。
刘 贵 小将刘贵禀知主公，现在怀朔有一人姓高名欢字贺六浑，智勇兼全，雄才盖世。如得此人，足能为主公成其大事。
尔 朱 荣 此人本公闻名已久，但不知现在何处?将军与他有无交往?
刘 贵 现在白道村中，因亲老未出，与小将相识有年。
尔 朱 荣 今请将军速即修书，派人去请。
刘 贵 遵令。(下)
尔 朱 荣 这是贺拔将军，闻贵昆仲精于骑射，今日同往游猎一回。
贺 拔 岳 小将遵令侍从。
尔 朱 荣 军令官。
兵 有。
尔 朱 荣 摆队猎场。(同下)
高 欢 (上念)何日方遂掀天志?
此身又过拜衮年。
高欢。是我自从与娄氏完婚之后，那昭君井杵之操，荆钗布裙，孝翁姑，敬丈夫，乡里无不称其贤孝。二老欢慰异常，生一男更名高澄。后来岳父母亲到我家，资助产业金银，从此家道丰裕。不幸二老相继升天，令人抱恨罔极。平城镇将段长，器重于我，将我转升函使，来往京师。前见那朝廷纲纪废弛，六镇相继叛乱，此间烽火就在目前，口累人务要预早设法。我想我那昭君娘子，虽然是妇人，识过男子，不免与她商议商议。家院，
家 院 (上)有。
高 欢 请你家主母。
家 院 是。有请主母。
娄 昭 君 (上念)过眼烟云轻富贵，
能识时务是英雄。
高 欢 娘子请坐。
娄 昭 君 官人何事呼唤?
高 欢 你看此间，变动就在目前，你我总得预先找一避身之处。
娄 昭 君 官人你一天事太多，为妻也未与你商议，我早已预备一切财物于僻背之处。前与娘室母亲并尉氏姐姐约定，一有变乱，齐奔牛豆山中。那山不当大道，山势又好，况咱几家的庄丁并此间团勇，亦不下六七百人，好在平日都听你指挥号令。所以这几年来，你那样挥霍慷慨，为妻极力赞成。你看现在一有烽火，正是玉石俱焚。
高 欢 我还不知你早有预备。娘子这见识虽高，但你总是个妇人，不比男子。平时说得好，一到那时，不免手忙足乱。总要临事有两个字拿定，就更好了。
娄 昭 君 那两个字?
高 欢 你试猜来。
娄 昭 君 莫必是镇定二字?
高 环 不错不错!娘子你可称闺中良平③，照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唱) 闺阁中竟有这良平计划，
娄 昭 君 (唱) 作妇人也应该保持身家。
高 欢 (唱) 你生平未经过半点险怕，
娄 昭 君 (唱) 到临时我自拿镇静处他。
娄 昭 (上唱)这几日未射猎我心烦闷，
今到此约姐丈同往山林。
娄昭。这几日外面风声鹤唳，竟有草木皆兵之状。我看目前或者无事。今来约姐丈六浑，前去射猎散闷散闷。已到门上，待我进去。
高 欢 贤弟到了。请坐。
娄 昭 见过姐丈、姐姐。为弟这两日非常烦闷，来约姐丈同往射猎一回。
高 欢 适才正与令姐商议避乱之事，贤弟未必不知外面的风声。
娄 昭 我看这两日或者无事。
高 欢 你我不要远走，随时留心才是。
娄 昭 君 我看你弟兄二人可不必去。
娄 昭 姐姐放心，我们速去速回。
高 欢 既是这样，就同贤弟一行。庄丁们看马佩弓并携带刀剑，前往射猎。(同下)
〔四卒引韩楼上。
韩 楼 大将韩楼。领了拔陵大王命令，带兵马五万，从五原而来，去与那广阳王交战。路过怀朔，探得此间人民丰富。三军们，放你们大发洋财，将那美貌女子与本帅也掳几个来，好做太太。放起火来，热闹热闹。(下)
(四庄丁引娄昭、高欢上)
娄 昭 你看那边跑过一隻堡好白鹿，姐丈快射。
高 欢 看箭。
娄 昭 这才叫受天百禄。庄丁快将那鹿取来。
高 欢 此时觉得心神不安，待我登高一观。哎呀，不好!贤弟你看，远远火烟升腾，正在咱村中，速快勒马回转。你看贼兵如蜂涌一般渐渐逼近。
娄 昭 这怎得了?
高 欢 贤弟不必啼哭，速随在兄的背后。庄丁们，各执军器，随我杀上前去。(杀下)
韩 楼 (上)哪里这一休士兵?这样厉害，让他过去罢。(下)
(高欢、娄昭同上)
高 欢 哎呀，不好!你看这白道村中十烧八九，余火未熄。不见咱家一人，不知可曾逃出?教人好不心痛!
庄 丁 (上)二位家主，我才找见了。
高 欢 好好!家丁来了，两家人口何在?
庄 丁 齐往牛豆山中，尉老爷带了一百民团，也到那里，望二位主人速去。由此走过二里之遥就无贼。
高 欢 快快努力杀出去。(同下)
(娄内干、娄夫人、娄昭君同上)
娄 内 干 (唱) 霎时间烽烟起资产荡净，
娄 夫 人 (唱) 幸喜得全家人死里逃生。
娄 昭 君 (唱) 但不知他弟兄何处奔命，
娄 夫 人 (唱) 他自知带庄丁此山进行。
娄 内 干 这却怎处?虽然家资荡净，只要六浑娄昭到来，老夫还有生路。
娄 昭 君 那六浑是智勇兼全的人，万无一失，一时就要到来。
(高欢、娄昭同上)
高 欢 (念) 杀出天罗网，
娄 昭 (念) 骨肉又相逢。
爹爹、母亲呀!
娄 内 干 儿。呀!
高 欢 诸位且放宽心。现在此间庄丁，团勇，已不下七百余人，足以抵制小寇。韩楼这般土匪，也不过经过此地，一二日就可过完。我们暂将此山房屋，稍稍布置，作为山寨住下，再观形势若何?
娄 内 干 只好如此。这正是：
(念) 朱门绣户成灰烬，
娄 夫 人 (念) 可知金宝不如人。(同下)
第五场 投 明
〔四卒引杜洛周上。
杜 洛 周 本大王杜洛周。现因朝纲大坏，各镇独立。本大王聚合了十余万人马，在上谷城起义。兵将虽广，却少文武兼全之人。久闻高欢，乃是当今的英雄。现住牛豆山中。不免将他请出，辅佐本大王成其大事。主意已定。三军们，(卒应)兵扯牛豆山。(同下，又与高欢对上)那边来的壮士，敢莫是高六浑?
高 欢 正是。敢问有何见教?
杜 洛 周 久闻我兄大名，如雷贯耳。本大王杜洛周，现在上谷城聚集人马，特来请兄同往举义，富贵共之。倘有拒绝之意，须知刀剑无情。
高 欢 (背语)我想如不暂时勉从。这贼的兵马已到，我一人不难脱身，只说全家怎处? (对杜洛周)不知大王驾到，未曾远迎。请驾往山中，略饮杯水。鄙人愿与大驾同行。
杜 洛 周 既然如此，就请兄带领身旁壮士并夫人家属，一同前去，免得两地悬心。吾就在此停马等候。
高 欢 遵命。(同下)
(四兵引常景上)
常 景 (念) 奉旨剿巨寇，
关塞列军防。
本帅行台尚书常景。只因杜洛周造反，本帅奉了朝廷命令，会同函州都督元潭，一同进剿。闻听得杜洛周，自请得高欢出山，兵势日强。现在竟在上谷城筑坛登位，自称天子。适才探马报道：大元帅高欢带领大兵三万，前来夺关，明日就要交兵。传，将军崔仲哲进帐。
兵 是。元帅有令，将军崔仲哲进帐，
崔 仲 哲 (上念)寇贼连翩起，
羽书日夕闻。
参见元帅。
常 景 免参。请坐。
崔 仲 哲 谢座。
常 景 适才探马报道：杜洛周派他的伪大元帅高欢，前来夺关。赐将军大令一枝，速带人马，将他围在元都关，截杀一阵，本帅后路督战。
崔 仲 哲 遵令。
常 景 传令出去，兵开元都关。(同下)
(高欢、崔仲哲对上)
崔 仲 哲 来将通名。
高 欢 木帅高欢，你莫非是常景?
景 仲 哲 本将军崔仲哲。
高 欢 快叫你那元帅常景出来!你乃无名小将，休来寻死。
崔 仲 哲 满口胡道。(与高欢对杀)，败下，高欢追下，崔仲哲又上。)快快开回函州。(下)
(四内侍引杜洛周上)
杜 洛 周 (念) 忠臣惟有大国舅，
高欢乃是草莽流。
寡人天下大皇帝在位。自从高欢入朝以来，尽装好人，不理大事，既不能与寡人计划发财，又不能使寡人日夜作乐。开口仁义，闭口爱民，实在讨厌，贵为天子，有何趣味?人人都说他好，越弄他的势力越大。将来一定挟天子令诸侯，把我拾掇算了事。内侍。
内 侍 有。
杜 洛 周 宣见官大一级，侯补皇帝大国舅，就是娃他妈的兄弟，贺文兴进宫。
内 侍 禀万岁，官衔太长，奴才记不下。
杜 洛 周 王八蛋，怎样记不下?寡人知道你是高欢的党!他前次说这官衔要不得，你今说记不下。高欢放个屁，比寡人的唾沫都香。
内 侍 实在长得很，奴才真记不下。
杜 洛 周 你真记不下?我与你说，就是那去年在街上卖红薯的文兴娃。该知道了?
内 侍 那是奴才认得的。
杜 洛 周 现在人做了官了!你就叫他一声大国舅贺文兴进宫。
内 侍 万岁有旨，大国舅贺文兴进宫。
贺 文 兴 (上) 遵旨。
(念) 主优臣辱，
主辱臣死。
本公见官大一级、侯补皇帝衔贺拔文兴，万岁有旨，进宫去见。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
杜 洛 周 爱卿平身，一旁坐下。
贺 文 兴 谢座。宣臣进宫，有何朝事商议?
杜 洛 周 我卿量必知晓。就是那专权谋位的高欢，寡人被他拿作的日夜不安。我不学那元洪业的故事，宁为高贵公而死，不为常道公而生。
(唱) 想起我创江山也不容易，
真忙了几个月半年有余。
东西杀南北战几回断气，
才做了大皇帝脱去贼衣。
自高欢入朝来他看我不起，
弄过来弄过去都成是他的。
贺爱卿你本是娃的舅、我的妻大皇后亲兄弟，
快与我设一计想一法教他死弃。
贺 文 兴 万岁不要伤心，明日乃是中秋佳节，就在城外高山之上，摆下酒宴，假意约他玩月，三杯之后，将他交代了就算完事。
杜 洛 周 好计照办。这正是：
(念) 计就月中擒玉兔，
谋成日里捉金乌。(同下)
李 义 (上) 我乃小校李义。只因杜洛周这个贼，他本是地方上一个土匪造反，把我们这些好人家子弟裹着来同他作贼；因他的出身不高，他把那高欢强迫出山，一来与他参谋，二来撑持名誉。自从高欢来后，他才与官兵打了两次胜仗，慢慢的闹大了。他那贼气还未退完，又想作皇帝，又恐怕高欢占了他的面子，他便与他那大舅子文兴娃暗地设计谋杀高欢。我想那高欢，待人宽厚，本是当代的英雄。我不免将这贼的暗谋报知与他，将来在他的麾下当一随从，或有出头之日。免得与这贼干不出好事还不要紧，恐怕连我这一个九斤半也保不住。主意拿定。这般时候，待我前往报告一回。(下)
〔高欢、娄昭。娄昭君等同上。
高 欢 (念) 龙离沧海遭蛤戏，
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高欢命途何其如此蹭蹬?在此原为保护一家性命；不料竟被这贼忌姤谋害。幸得小校李义暗中报知。现在哪有功夫与这跳梁小丑争斗，只好携家逃避。言还未罢，后面火光杀气过来，量是这贼追赶。老姐丈保护眷口车马前行，待我将这贼杀退就来。(娄昭、娄昭君等下)
贺 文 兴 (上) 本将军大国舅贺拔文兴。前面高欢休走。我主待你不薄，为甚不辞而去?不算好汉。
高 欢 贺拔文兴，我高欢在牛豆山，你主杜洛周将我强迫请出。到此一年，虽无大功，并无小过，为何设计谋杀?尔速快回去，报知你主，就说不是我高欢无情，乃是他作事无义!快快回去。若要执迷不悟，立教你作我刀下之鬼。
贺 文 兴 高欢，我把你没良心的!我今夜要与你耍耍。三军们，杀上前去。(与高欢对杀，贺文兴败下，娄昭、娄昭君等上)
娄 昭 这般时候，只说逃向何方?
高 欢 贤弟不用愁闷。现在刘贵，司马子如等，均在秀容。去年刘贵兄曾来函请过我一次，云尔朱公仰恭甚殷，今番到此，量无不谐。
娄 昭 事到如今，只有向并州进行了。
(唱) 离乱年那顾得山高路远，
高 欢 (唱) 一路上风云起烟锁阳关。
娄 昭 君 (唱) 思想起二爹娘心肠痛断，
娄 昭 (唱) 天相那有德人无庸忧悬。(同下)
何 见 喜 (上念)并州旅馆第一，
新式洋楼整齐。
茶饭点心内带，
汽车电话通消息。
我乃并州第一旅馆招待员何见喜。自从尔朱大元帅出示招贤以来，人才南来北往，旅馆生意发达。今日已是午后三点钟，去向码头接客一回。(下)
(高欢、娄昭、娄昭君同上)
高 欢 (唱) 猛抬头又来到并州地面，
借旅馆安了身再去访贤。
这一旅馆倒还清洁。
何 见 喜 这是并州独一无二的旅馆。大人请进。茶房，把楼上天字第一号那西式房间开开。请太太就住在那里。请了请了。(同下)
刘 贵 (上念)雷剑终非画中物，
自有露锋腾跃时。
刘贵。自从六浑到此，业已数日。前日去见主公，他因风尘奔走，形容憔悴。主公平素闻名起敬，以为他是如何的魁伟。不料此次见他，精神萎靡，觉得名不符实。寒不数语，并不深夸，就令他随班听候差遣，可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们诸故交，日来与六浑以杯酒解闷，劝他安忍无躁，终有脱颖之日。昨日见他面上晦气渐退，是我与他送去新鲜军服一套。今日乃是主公往阅铁骑之期，待我前去约他：
(唱) 有哪个大英雄不受困顿，
因时势才造成千古伟人。(下)
尔 朱 兆 (上念)独立扬新令，
千营共一呼。
帐前司令都督尔朱兆。今乃主公往阅铁骑之期，与众将前往校场伺候。言还未罢，主公来矣!
(四兵引尔朱荣上。
尔 朱 荣 (念) 金戈铁马烟尘黄，
风吹草低日色苍；
令出一声山岳动，
杀气腾云镇八荒。
尔朱荣。本公自先世以来，牧畜番衍，骏马盈谷，因此兵士精于骑射。本公现在添练雄兵，拣选名马万骑，每日分队练演阵法，作为铁骑一部。今当本公亲阅铁骑之期，司令官传令下去，令各将士演阵上来。
尔 朱 兆 遵令。主公令下，演阵上来。(演)
尔 朱 荣 哈哈哈!
高 欢 (上)启禀主公，那校场马厩之中，有高大骏马一骑，四面围以铁栏，如此良马，为甚封锁，无人骑练?
尔 朱 荣 问的那铁栏中那马么?
高 欢 是。
尔 朱 荣 此马虽然雄骏超群，但异常獗烈，无人敢骑。
高 欢 此马獗烈，乃胸前有白旋毛一撮，若将此剪去，足为主公所用。
尔 朱 荣 此毛本公未尝不知，但本公帐下缚虎之士不少，屡次往剪，均被他齿踢殒命。因此号为毒龙。无人敢剪!
高 欢 主公若有命令，小将愿剪此毛。
尔 朱 荣 你在怎讲?哈哈!足下此言，未免夸大，但本公岂能因此马而杀壮士。
高 欢 主公，小将虽无才识，尚知军律，倘无此区区小能，敢在主公前故犯军令，出此戏言!今请主公传下一令，如降他不下，请以军令从事。
尔 朱 荣 将军口出大言、量必胸有成竹。司令官传令下去，令打开铁栏，小心站队伺候，待本公一观高将军降此毒龙。
尔 朱 兆 遵令。主公令打开铁栏，站队伺候，看高将军降此毒龙。
高 欢 呀咄!你虽畜类，亦有性灵，为何踢齿伤人?来来，待我与你剪除此毛，改恶为善，异日骑往疆场，杀贼立功，与英雄并传不朽，方显尔能。献上旋毛，请主公一观。
尔 朱 荣 哈哈哈哈!今将此马赐与将军，看过名鞍金勒，请将军试骑一回。
高 欢 谢过主公!不用鞍勒，看过弓箭，就此上马。
尔 朱 荣 真正神射将军，可谓名不虚传。但毒龙伤人已多，将军何以独能降之?
高 欢 主公要知降恶马如此，御恶人亦犹是也。
尔 朱 容 闻将军之言，是知胸中抱负。
(唱) 贺六浑果称得当今英俊，
降毒龙有胆识镇静和平。
在马上好一似电闪雷迅，
闻片语是知他满腹经纶。
众将官，摆队回营。(同下，又同上)
(念) 欲作动地惊天事，
须得经邦济世才。
将军坐了。将军可谓雄才大略，本公渴慕，已非一日。今既相遇，未识以何见教?
高 欢 欢一介下士，“处士纯盗虚声”，蒙主公降尊下询，敢不略献刍言。当今天子闇弱，太后淫乱，权奸当道，忠贤屏迹，朝纲不振久矣。因而六镇叛乱，关西几亡，朝廷出兵，屡年一败再败，其实力可知。以主公兵力之强，声威之重，一俟有隙可乘，直可清除君之左右。诛徐郑④之党，去太后之权，然后奉天子以诛暴乱，天下莫敢不服。惟事有先后，内乱既除，外患易去，河北关西之匪，皆系一时啸聚，以主公当之，如拉枯朽，指顾可耳。此六浑之志，主公其有意乎?
尔 朱 荣 将军之志，即本公之心。可知英雄所见，不谋而同。此后望将军为我整理一切。现以都督一职相屈，领兵十万，驻桃林塞⑤训练。
高 欢 谢过主公。
尔 朱 荣 一同后帐休息。(同下)
〔四内侍引魏孝明帝上。
魏孝明帝 (唱) 月色中秋星斗寒，
漏声滴冷伴愁眠。
翠云丧暖春寒重，
莫耶剑木秋水悬。
六镇叛生天下乱，
关西锋火羽书传。
思想起祖宗创业平城历尽诸艰险，
才有这洛阳宫殿巍巍帝阙镇中原。
自寡人登基年龄浅，
母后临朝专政权。
被那元义刘腾把政乱，
欺朕冲幼构谗言。
幸喜母子重相见，
正法二奸国稍安。
又谁知母后二次临朝惑邪见!
宠任郑俨徐纥二奸谗。
数载不能戡暴乱，
盗铃掩耳顾目前。
诸臣怕作逆鳞谏，
奸党盈廷害忠贤。
谷士恢无罪遭诛剑，
漫施暗杀辣手段。
密探郑贼宿宫院，
夜阑人静访一番。
内侍臣带路嘉福殿，
朕要把此事究根源。(下)
(四内侍引胡太后、郑俨上)
胡 太 后 (唱) 月昭凤阁人悄静，
郑 俨 (唱) 蒙恩陪驾到宵深。
胡 太 后 (唱) 内侍臣带路林阁进，
郑 俨 (唱) 小臣时刻胆战惊。
胡 太 后 爱卿不必恐惧，宫人看过酒来。你看今夕月明如昼，正好与卿畅饮畅谈，莫要负此良宵。这正是：
(念) 今夕只许谈风月，
莫言国事使人愁。
郑 俨 哎呀!小臣受陛下如此隆恩，不知几生修到，哈哈哈哈!
魏孝明帝 (上)哎咳!
内 侍 接见万岁。
魏孝明帝 低声!朕问你，如此夜深，这鳞和阁上是何人谈笑?
内 侍 启奏万岁，阁上乃是太后与郑尚书在此饮酒玩月。
魏孝明帝 这就是了，须要谨言。哎!内侍带路回宫。(下)
内 侍 我想适才万岁到此之事，如不报知太后，将来事露，只怕我这脑袋有所难保。只得上楼奏知，启奏太后，适才圣驾到此，问楼上何人?奴才不敢隐瞒，只得奏知。
胡 太 后 这还了得!谁使此儿前来窥我?传旨出去，将看守嘉福殿宫门太监，绑出斩首。
内 侍 遵旨。(下)
郑 俨 (跪)小臣不得活了。
胡 太 后 爱卿快快请起，有朕尚在，岂容卿死。
郑 俨 太后尚在，臣死难瞑目!只说此后万岁知晓太后宠爱小臣，岂能罢休。
胡 太 后 现在潘妃有孕将产，若生太子，朕即行废立，若生公主，朕佯云是男，也将他废去，再作商议，卿看如何?
郑 俨 太后可称智囊。
胡 太 后 (念) 大事安排定。
郑 俨 (念) 小臣庆再生。(同下)
(四内侍引魏孝明帝上)
魏孝明帝 (念) 要去心头恨，
拔剑斩仇人。
朕昨夜亲往嘉福殿密查，方知母后失德是真。只说此事非除去郑、徐二贼不可，又是怎样的办法?今夜当此明月，愈觉万感交集。
巡 宫 仪 (内)将军请了。
尔朱世隆 (内)请了。
巡 官 使 (内)如此夜深，将军可谓勤劳王事。
魏孝明帝 内侍，那碧沼池边，是何人讲话?
内 侍 启奏万岁，那是巡宫大使，与直荣将军尔朱世隆讲话。
魏孝明帝 去召那尔朱世隆，前来见朕。
内 侍 遵旨。(下引尔朱世隆上)
尔朱世隆 臣直荣将军尔朱世隆参见万岁。
魏孝明帝 我卿平身。朕因太后专权，朝中大臣职守，均不甚清楚，卿任直荣几年?
尔朱世隆 三年。
魏孝明帝 北秀容尔朱荣是卿何人?
尔朱世隆 那是臣兄。
魏孝明帝 卿兄平素心志如何?
尔朱世隆 臣兄忠心为国，常以越在外藩，不得亲侍至尊为憾。
魏孝明帝 如此说起，卿兄乃是社稷之臣；但国事至此，量卿亦所深知。朕想调卿兄采朝辅政，卿意若何?
尔朱世隆 此乃臣兄素志，至尊宠赐。
魏孝明帝 这是密诏一道，卿速暗差人寄去，务要谨密。
尔朱世隆 遵旨。(同下)
子 攸 (上唱)奉急诏不待驾速急进见，
凉风堂聆圣谕密诏已传。
平素间凡要政与我论断，
偏不幸此件事匆遽自专。
现追悔已同那泼水难返，
去止诏岂能使尔朱不前。
引猛虎驱豺狼反成大患，
汉代的董卓事今朝亦然。
常乐王子攸。适才奉到急诏，将我诏至凉风亭。至尊因在宫中查出徐、郑二奸之事，已去密诏，诏那尔朱荣来京。是我一听此言，不觉失色，便奏道：臣侍读百年，又系宗室至亲，往日事无大小，均与商议，今何匆遽乃尔?要知那尔朱荣兵力雄厚，素性凶猛，蓄养有年，屡欲逞其兵威,把持国柄，此举适遂其志。若带兵南下，汉代董卓之事，漫见于今。徐、郑虽除，乃引虎逐狼之策。至尊忽然追悔，又去密诏阻止，但不知能否阻止其不来?国事至此，真令人日夜忧惧。我只得在家静坐。这正是：
(念) 闭门不管窗外月，
吩咐梅花自主张。(下)
〔尔朱世隆、元微、李神轨、徐纥、元雍同上)
尔朱世隆 直荣将军尔朱世隆。
元 微 城阳王元微。
李 神 轨 黄门侍郎李神轨。
徐 纥 黄门给事徐纥。
元 雍 高阳王元雍。诸位大人请了，闻说昨夜宫中有甚要事，今来朝房听候。
内 侍 (上)圣旨下。太后旨意，文武百官听旨：昨夜天子在显阳殿饮酒过多，忽然崩殂。今将潘妃所生太子续登大宝。诸卿应先朝贺新君，后往显阳殿发丧。敕文武百官，其各遵知。钦此。
元 雍 哎，万岁呀!(同下)
〔高欢、尔朱兆、刘贵、贺拔胜同上。
高 欢 高欢。
尔 朱 兆 尔朱兆。
刘 贵 刘贵。
贺 拔 胜 贺拔胜。众位将军请了。
众 请了。
贺 拔 胜 主公升帐，排班伺候。
〔四兵引尔朱荣上。
尔 朱 荣 (念) 奉诏诛奸党，
圣驾忽殡天。
军令官，令诸将进帐。
尔 朱 兆 遵令。众将进帐。
众 参见主公。
尔 朱 荣 一旁坐了。前奉天子密诏，正要兴师，后又接来诏止发。量是天子暗弱，有人从中阻碍。适才忽奉天子崩殂之诏，并有尔朱世隆来函言：新立太子，乃是潘妃所生公主，佯称太子，欺哄天下。天子暴崩，乃是淫后与徐，郑暗施鸩毒。举朝无人不知，皆敢怒而不敢言。本公刻即兴师，一切进行之事，高将军应与本公计划。
高 欢 现在一面兴师，一面上表责问：就说大行皇帝背弃万方，海内咸称鸩毒致祸，岂有天子不豫，初不召医，贵戚大臣。皆不侍侧，安得不令远近骇异?又以皇女为嗣，掩耳盗铃，玩视神器，欺辱天下。使群盗易于号召，启邻国借以侵夺，国破家亡之祸，就在目前。愿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左右进毒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有司，雪普天之耻，谢率士之怨。更择宗亲以承宝祚。将此表即日速上，然后兴师。桓文之业，伊霍之功，舍主其谁当之。
(唱) 君父仇乃不共戴天之怨，
以主公助威重理应发难。
诛逆党立贤明雪此污点，
普天下谁不道伊周齐桓。
尔 朱 荣 就这样办去。将军听令：本公命你为先锋大都督，带战将百员，精兵三万，即日启行。本公与诸将随后开发。这正是：
(念) 兴师奋忠义，
雪仇报帝恩。(同下)
尔朱世隆 (上唱)蒙太后赐金帛真是侥幸，
不脱身顷刻间大祸即临。
尔朱世隆。日前天子崩殂，我兄尔朱荣抗表兴师，太后一见表章，大为恐惧，令我前去劝阻我兄，若能高枕秀容，重封显爵，永享富贵。是我已往劝助我兄，誓与大行皇帝报仇。令我诳奏太后，就说我兄回师。并令我暗请常乐王子攸前往，以便奉他为君。今日已见太后复旨：太后听我兄回师，尝赐金帛甚厚。我此刻当待去劝进常乐王，以便就早脱身。人来。
家 院 (上)有。
尔朱世隆 带马常乐王府一行。
家 院 是。(同下，又同上)
尔朱世隆 前去通知，就说尔朱世隆来见王爷。
家 院 是。门上何人?
人 役 (上)何事?
家 院 请传禀一声，就说尔朱世隆求见王爷。
人 役 你且少站。有请王爷。
子 攸 (上)何事?
人 役 有尔朱世隆求见王爷。
子 攸 传话出去，有请。
人 役 是。有请。
尔朱世隆 恭见殿下。
子 攸 请坐。看过茶来。
尔朱世隆 谢座。
子 攸 卿此番奉旨劝上令兄之事如何?
尔朱世隆 臣有要言，祈去左右。
子 攸 退后。(人役下)有何要言请讲。
尔来世隆 臣兄誓与先帝复仇，大兵必至。不过令臣一时瞒过太后，并令臣前来奉请殿下为君，以承宝祚。一俟兵到河阳，就安排德驾奉迁。
子 攸 我有何德能?敢膺此天命!请另由宗室中推戴可也。
(唱) 宗室中如子攸其人不少，
我自愧无德能难居当朝。
此番去见令兄再四讨论，
推举事须从那众议为高。
尔朱世隆 (唱) 因殿下负贤名颂声载道，
本天命征人事应继圣朝。
臣兄荣与天穆商诸将校，
无一人不钦崇天子英豪。
臣今夜就要动身。兵至河阳，就来迁驾。
子 攸 届时再说。将军速行甚好。
尔朱世隆 臣告辞了。这正是：
(念) 暗中大事安排妥，
子 攸 (念) 来日梦幻不堪思。(同下)
(四内侍引胡太后上)
胡 太 后 (念) 神器自有受，
权宜在一时。
内侍，传各大臣上殿。
内 侍 太后有旨，传各大臣上殿。
(元微、元雍等上)
元 雍 陛下宣臣等上殿，有何朝事商议?
胡 太 后 只因前日大行崩于仓卒，将潘妃所生公主暂称太子，权益一时。只将临洮王室晖世子元剑年已三岁，选承大行统胤。今日在太极殿践祚，诸卿前朝贺。
无 雍 遵旨。(下)
(四内侍引胡太后上)
胡 太 后 (念) 任他风声鹤唳，
我自有妙计奇谋。
费 穆 (上念)打听惊天动地事，
奏与金枝玉叶知。
步卫将军费穆。适才接得密探报知，尔朱荣大兵已过太行山，只得进宫奏知太后。启奏太后，适才密探报到，尔朱荣大兵已过太行。
胡 太 后 敢这说来，那尔朱世隆岂不诳朕?内侍。
内 侍 奴婢。
胡 太 后 速召各大臣与尔朱世隆进宫。
内 侍 遵旨。众位大人请了。
(李神轨、郑先护、郑季明等上)
众 请了。
内 侍 太后有旨，进宫参见。
众 遵旨。参见太后。
胡 太 后 诸卿就座。只因适才费穆接得密报，言说尔朱世荣的大兵已过太行山。诸卿有何良策?
费 穆 太后不用忧虑。尔朱荣行兵千里，士卒疲惫。等他到来，我兵以逸待劳。京中兵马尚不下十余万，将各处要地把守，一战而功成。
内 侍 (上) 启奏太后，适才探得尔朱世隆，携带家眷于昨夜逃走。
胡 太 后 诸卿听旨。命李神轨为都督，领兵五万，速往河北，把守河阳。郑先护、郑季明为副将，各领兵一万，把守河桥。步卫将军费穆，领兵二万，把守小平津。速即开发，不可延缓。
众 遵旨。(同下)
〔四兵引尔朱荣上。
尔 朱 荣 (唱) 区区的么么辈敢来当道，
霎时间红日出萤火消亡。
尔朱荣。适才探马报到，前面河阳城中，乃是朝廷差来大都督李神轨，带领大兵五万把守。诸将中何人愿往擒拿此贼?
贺 拔 胜 (上) 小将贺拔胜愿往。
尔 朱 荣 将军须带兵马多少?
贺 拔 胜 小将只用精兵五百。
尔 朱 荣 将军英勇，本公素知。就令将军前去。
贺 拔 胜 遵令。(同下)
(四卒引李神轨上)
李 神 轨 本都督李神轨。奉了朝廷命令，前来把守河阳城池。探得尔朱荣大兵已到。三军们，兵开战场。
(下，又与贺拔胜对上)来将通名。
贺 拔 胜 贺拔胜。来将通名。
李 神 轨 本都督李神轨。
贺 拔 胜 快快下马受缚，免儿一死。
李 神 轨 满口胡道。(与贺拔胜对杀，李神轨败下，贺拔胜追下，李神轨又上)好勇，速快弃城渡河。
(下)
(四兵引尔朱荣上)
尔 朱 荣 (念) 累代君恩重，
兴师胆气豪。
贺 拔 胜 (上) 交令。夺得河阳城。
尔 朱 荣 先与将军记上首功一件。众将官，兵开河阳城。
兵 (上) 禀主公，李神轨全军渡河而逃。
尔 朱 荣 这就是了。我军暂驻此城，令军士王信进帐。
兵 是。王信进帐。
王 信 (上)参见主公。
尔 朱 荣 我令你改换便衣，速往京城，奉请常乐王的圣驾。
王 信 遵令。(下)
尔 朱 荣 众将官，随本公同往河诸迎驾。(下)
(子攸、元绍、子正同上)
子 攸 常乐王子攸。
元 绍 彭城王元绍。
子 正 霸成公子正。
子 攸 你我弟兄不得不暂行逃出。须知尔朱兵到，玉石俱焚，只得权且从他。这般时候，怎不见王信到来?
王 信 (上) 王信。
子 攸 在此等将军多时了。
王 信 请殿下再同小校前行，一定有人来接圣驾。
(尔朱荣率众将士上)
尔 朱 荣 臣尔朱荣率领各将士接驾来迟，不胜惭悚。
子 攸 卿等平身。将军此次重整山河，乃不世之功。子攸有何德何功?不敢当此大位。
尔 朱 荣 圣上不可居谦。速上玉骑，就在河阳行宫登极。摆驾行宫。(同下，又同上)
子 攸 (念) 寡人登极在河阳，
南望宫阙欲断肠。
元魏江山延一线，
前途事业两茫茫。
寡人元魏孝庄帝在位。诸卿听封：封兄元绍为无上王，弟子正为始平王，尔朱荣为太原王，都督中外诸军兵兼侍中尚书令。其余将士，进爵有差。
尔 朱 荣 谢万岁隆恩。启奏万岁，前步卫将军费穆，并副将郑先护、郑季明，均递上降表，亲来迎驾。
子 攸 传旨下去，令他随班朝见。现时一切军事，任卿一人处分。
尔 朱 荣 遵旨。(同下，尔朱荣又上)
(唱) 看起来元魏的气数将尽，
君被杀实由这牝鸡司晨。
满朝中文共武苟图侥幸，
有本公倡大义另立贤君。
太原王尔朱荣。将军朱瑞听令：我令你带铁骑一千，前往京师，将那淫后、伪主，与徐郑二贼，一并拿来。
朱 瑞 遵令。
尔 朱 荣 再有一事嘱知，那满朝文武，全是贪污无耻之流；惟有元顺元侍中一人忠正可钦。你去往他府，代我问候，请他这几日无庸出外，免受惊恐。等找到京，再行奉请。速去速去。(朱瑞下)
兵 (上) 将军费穆求见。
尔 朱 荣 令他进帐。
兵 是。(下)
费 穆 (上) 参见大王。
尔 朱 荣 坐了再叙。
费 穆 谢座。
尔 朱 荣 将军乃是本公故人，现即到此，无须去见新君，就在我的帐下帮助如何?
费 穆 主公有此大恩，小将愿效犬马之劳。
朱 瑞 (上) 徐、郑已逃，太后到。
尔 朱 荣 与我唤进帐来。
朱 瑞 是。(下引胡太后上)
胡 太 后 尔朱荣，朕已归入空门，为什么还要作此跋扈之事?
尔 朱 荣 我把你这毒同蛇蝎，丧尽天良廉耻的淫妇、列刹鬼，将这弑君杀子的淫物，并那伪主，与本公坠石沉河。(应押胡太后下)
兵 (上) 启禀大王，京城文武百官共有二千余名，前来奉请圣驾与大王回京，并朝见新君。
尔 朱 荣 传令出去，教他们均在河阳等候。
费 穆 费穆启禀大王，大王此番南下，并未大动战争，且随带兵马，不过十万。京师兵力尚厚，君不大施诛杀，震慑文武，恐大王将来一日北归，此间势力即不能为大王所有。
尔 朱 荣 将军此言正合吾心，本公正想在此将这一般贪污的文武，杀他个落花流水，方觉快爽。
费 穆 今日天下大势，尽在大王掌握。时不可失，何妨就此称尊。
尔 朱 荣 你说可称?
费 穆 可称。
(慕容绍、列刹鬼、郭罗刹同上)
慕 容 绍 启禀大王，大王此次兵以又动，诛除奸党，另立贤君，功在天下，业比桓文。万不可诛戮多士，希望神器，致失天下之心。大王万万不可。
尔 朱 荣 你说不可。贺将军你看如何?
贺 拔 胜 慕将军之言，可称忠告，大王万万不可。
尔 朱 荣 列刹鬼听令。
列 刹 鬼 有。你速往行宫，侍立新君左右，一有变动，先将二王除去，将新君与我监视。勿令逃走。
列 刹 鬼 遵令。(下)
尔 朱 荣 郭罗刹听令：你速去令知百官，就说新君要在河阴祭天。令他们同去朝见。等本公到来，就用铁骑五千，与我团团围绕。再听本公的令下。
郭 罗 刹 遵令。(下)
尔 朱 荣 众将军，摆队河阴。
(唱) 天下事今在我方寸决断，
霎时间就教他血染黄泉。
尔等文武，身为朝臣昔日肃宗⑥年幼，太后与奸佞专权，暴戾淫乱，毒弑天子。尔等既不能忠谏于先，又不能死节于后，名为朝贵，实皆苟合取容，贪污无耻之辈。今日新君登位，不用尔等辅佐。郭罗刹何在?
郭 罗 刹 有。
尔 朱 荣 与我杀。(应杀)
郭 罗 刹 你这后到五百文武之中听者：新君登位，全是我家大王之功。尔等五百人中，有能与我大王作一受命的禅文，免尔等一死。为甚么无人答话?
尔 朱 荣 竖子敢欺我乎?
赵 元 则 (上) 小臣愿与大王作禅文。
尔 朱 荣 报上名来。
赵 元 则 治书御史赵元则。
尔 朱 荣 看过文房四宝，好好做来。三军们，齐呼元氏灭，尔朱氏兴，尔朱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 欢 (下) 启禀大王，此次大王兴义兵，诛奸侫，立长君，行仁义，功高五霸，德方伊霍，天下莫不称颂。况就形势看来，时机尚未成熟，即以天道而论，前在秀容铸相，五举不全。惟常乐一铸就成，迷途未远，望大王速反所为。
尔 朱 荣 你说干不得?本公心神恍惚。
高 欢 请大王三思。
尔 朱 荣 待我想来，待我思来。
(唱) 除淫后诛逆党洗濯污染，
费将军劝本公乘时受禅。
有高欢与绍宗极力阻谏，
论天命与人心尚未周全。
这其间心不定神昏意乱，
思过来想过去两下为难。
你道可作，你道作不得，唉!
一霎时天君正日出云散，
从今后以一死保魏河山。
我错了、错了，众将官，随本公诣行宫见君悔过。(同下)
子 攸 (上唱) 众铁骑逞凶威刀如雨点，
只见那鲜血喷腥绛满天。
把朝贵数千人命同草菅，
天震怒愁云起昼夜一般。
只说是兄弟们逃出危险，
有谁知误入了虎穴龙潭。
既将我亲手足一刀两断，
复派那列刹鬼将朕督监。
哭一声兄与弟肝肠痛断，
(喝场) 我我的无上王，始平王。
兄为弟弟为兄不能保全。
神器权已归他尔朱掌管，
为甚事还将朕这般为难。
(尔朱荣带诸将上)
尔 朱 荣 臣尔朱荣一时神思昏乱，罪应万死，望圣上大开天恩。
贺 拔 岳 太原王业已悔过伏罪，新万岁圣恩赦宥。
子 攸 这是何意?我本如穷鸟投林，意在全生；况元氏年将二百，气运已尽，望将军即时正位。如想保存魏朔，亦请另立贤明。
高 欢 圣上如不颁降天恩，太原王与诸将士伏地不起。
子 攸 诸卿平身，同回京洛。
众 谢过吾皇万岁。(同下)
内 侍 (上) 新君今日回朝登殿，可怜百官文武尽死河阴。旧臣仅大夫山伟一人在朝房伺侯，令人伤心惨目。我只得打扫太极大殿，伺候罢了。
(尔朱荣、高欢、慕容绍宗、费穆、贺拔岳、贺拔胜、尔朱兆、尔朱世隆、尔朱天光、朱瑞上)
尔 朱 荣 诸位将军请了。
众 请了。
尔 朱 荣 今日万岁登太极大殿。你我朝房伺侯。
(四内侍引子攸上)
子 攸 (念) 可怜锦衣玉食辈，
尽作肝脑涂地人。
朕元魏敬宗在位，今当回朝，初登大殿之日，内侍。
内 侍 奴婢。
子 攸 召太原王，并诸文武各官上殿。
内 侍 遵旨。万岁有旨，召太原王并诸文武各官上殿。
众 见过吾皇万岁。
子 攸 诸卿平身归座，
尔 朱 荣 臣尔朱荣，此次一时神志昏乱，虽粉身碎骨，不足塞责。现呈上请追加河阴死难，各文武百官官爵表章一本，新万岁恩准追加，表臣私悃。
子 攸 准如我卿所请追加。诸卿听旨：封并州刺史元天穆为上党王，高欢为同*(左革右是)伯，尔朱世隆为侍中尚书令，尔朱兆为骠骑大将军，贺拔胜、贺拔岳、朱瑞、刘贵、慕容绍宗、尉景、司马子如等二百余人，均照本官各加三极，授内外各现任职。钦此。
众 吾皇万岁隆恩。
子 攸 今日诸卿同往御园饮宴，与太原王贺功。
众 遵旨。(同下)
——剧 终
①高欢：字贺六浑。
②折槛：西汉成帝时，槐里令朱云折殿槛直谏故事。
③良平：指张良、陈平。
④徐郑：是徐纥、郑严二人，均是胡太后宠任当权的奸臣。
⑤桃林塞：是古潼关地方名。
⑥肃宗：即元魏孝明帝的庙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