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秦腔《五典坡》剧本/前本
(前 本)
场 次
第一回 飘 彩
第二回 击 掌
第三回 闹 窑
第四回 降 马
第五回 别 窑
第六回 征 西
第七回 探 窑
人 物 表
王 宝 钏 正旦
薛 平 贵 正生
王 允 老生
陈 氏 老旦
苏 龙 生
魏 虎 净
李 存 勖 生
王 金 钏 正旦
王 银 钏 花旦
玳瓒公主 武旦
朱 桂 昌 净
马 大 丑
江 海 丑
胡 立 希 杂
席 立 胡 杂
穆 洪 老生
高 士 纪 武生
马 杜 娘 旦
李 二 娘 旦
老 农 杂
农 院 杂
丫 环 丫旦
内 侍 杂
校 尉 杂
杂 杂
门 官 杂
雁 仙 杂
第一回 飘 彩
〔王宝钏带丫环上
王宝钏 (引)孝子数王祥，烈女仰孟姜。
(诗)门中幼女不知愁，巧装打扮上彩楼。
钦羡牡丹花富贵，愿教夫婿觅封侯。
裙钗王宝钏。父亲王允，在朝官居一品首相。母亲陈氏。二老乏嗣，所生我姐妹三人。大姐金钏，许与苏龙。二姐银钏，许与魏虎。惟有奴家年小，尚未择配。只因奴母染病在床，奴许下在花园祈祷上苍百日，愿以身代。不意三宫主母闻知，念奴孝心可嘉，赐来五色彩线，制成彩球，着到二月二日，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花园祈祷，尚未完毕。丫环，看了香盘，随姑娘走走了。
(唱)昨夜晚做梦真奇异，
斗大红星坠房里。
不觉得南柯梦惊起，
多是凶来少是吉。
叫丫环带路花园去，
低下头儿出深闺。
主仆们离了绣阁里，
好似蝴蝶对对飞。
行步儿来到花园内，
低下头儿把神祈。
叩罢头来抽身起，
打坐湖山整鬓衣。
〔薛平贵上
薛平贵 (唱)衣单身寒谁照望，
腹内空空心惊慌。
正行来用目望，
是谁家高楼大门墙。
贫生薛平贵。父母双亡，身落乞讨之中。来至不知谁家花园门首，只觉身体困倦，不免在此打盹片时。正是，身旁寒冷气血衰，昏昏沉沉倒阳台。
王宝钏 丫环，你我独坐花园，只觉无趣，随姑娘角门外边散心。
(唱)独坐花园好无趣，
迈步且把金莲移。
一心儿门外遣兴去，
呀!教人又惊又加疑。
丫环你远看。
丫 环 无有。
王宝钏 近取。
丫 环 是一花郎。
王宝钏 丫环，将那花郎唤醒，带进园来，姑娘我要问话。
丫 环 呔!花郎醒来。
薛平贵 (唱)昏沉沉正在阳台上，
忽听得耳边人声扬。
我猛然睁眼用目望，
是谁家一位小梅香。
丫环姐唤我为何?
丫 环 我家姑娘唤你有话讲说。
薛平贵 如此丫环姐前边带路了!
(唱)听说是姑娘来唤我，
但不知唤我为什么?
上前施礼忙问过，
我站在一旁战嗦嗦。
王宝钏 (唱)见得花郎像貌异，
两耳坠肩手过膝。
后来富贵必容易，
不是寻常把膳乞。
宝钏心内有主意，
再叫花郎听仔细。
这一花郎，我且问你，姓甚名谁。对姑娘讲说一遍，我好周济与你。
薛平贵 姑娘容禀了。
(唱)姑娘哪晓来路情，
贫生把话说分明。
我家住陕西长安城，
父母双亡身伶仃。
若问生的名和姓，
薛平贵本是我的名。
王宝钏 (唱)听罢言来心自忖，
观像貌总非贫穷人。
我有心把彩楼之事对他云，
只觉得开口羞煞人。
丫环，讨来些银米，姑娘要周济那一花郎。
丫 环 是。〔下
王宝钏 这一花郎，是你方才言道，你父母双亡，丢你伶仃孤苦，想来也无有妻室吧？
薛平贵 呵，姑娘你看我穷成这般光景，哪里来的银钱娶妻呀。
王宝钏 这就是了。我二老为我终身大事，以在十字街中，高搭彩棚，飘彩择婿。你若肯前来，或者姻缘有份。
薛平贵 啊哈姑娘，彩棚下边尽是王孙公子，举监生员，哪有我花子之份。
王宝钏 不是那样说呀!
(唱)二月二日龙出现，
莫要错过这机缘。
月老谱上把名荐，
俱是蟾宫折桂男。
〔丫环上
丫 环 银米到。
王宝钏 赐与花郎。
丫 环 谢过我家大姑娘。
薛平贵 谢过姑娘了。
(唱)谢过姑娘往外转，
王宝钏 回来。
薛平贵 (唱)问姑娘唤我为哪端？
王宝钏 (唱)来不来你要细思忖，
莫学那忘恩负义人。
薛平贵 (唱)姑娘放心莫再云，
薛平贵岂能忘你恩。〔下
王宝钏 (唱)见得花郎出园门，
不由宝钏喜在心。
但愿赤绳早紧稳，
二月二日定终身。〔下
〔甲、乙、丙、丁四人上
甲 (念)春景桃花满院红，
乙 (念)夏日荷花映池中。
丙 (念)秋风丹桂香千里，
丁 (念)冬雪寒梅伴老松。
众 请了。今乃二月二日，王三姑娘高搭彩棚，飘彩择婿，你我前去接彩一回了。
甲 (唱)二月二日龙抬头，
乙 王三姐梳装上彩楼。
丙 但愿绣球到我手，
丁 我要和三姑娘花开并头。
〔门官上
门 官 你们都来了，请进。(挡丁介)
丁 怎么不叫我进去?
门 官 看你胡子白的一尻尻的，你把年纪都忘了。
丁 你看我没有胡子得行吗?
门 官 到了那时再商量。〔丁下
〔薛平贵上
薛平贵 (唱)急急慌忙往前奔，
彩楼下人儿乱纷纷。
迈步我把彩棚进，
门 官 这里不打发穷人，在别处要去。
薛平贵 (唱)门官挡定彩棚门。
我也是接彩来的。
门 官 内边尽是王孙公子，举监生员，哪有你花儿接彩的道理。
薛平贵 他们接得，我也接得。
门 官 我不准你进去。
薛平贵 我偏要进去。
门 官 我偏不准你进去。
薛平贵 好气也!
(唱)门官讲话好大胆，
你把豪杰下眼观。
异日苍天开了眼，
要把乾坤颠倒颠。
门 官 说得有志气，让你进去。
薛平贵 岂有此理。〔下
〔丁上
门 官 像那个老汉，你的胡子哩。
丁 门官。我寻剃头的去了，莫见剃头的，见了个修脚的，一根一根儿给我修理完了。
门 官 拔完了也不得进去。
丁 我可有个怪脾气，你今天不让我进去，我非进去不可。你再大里大方地让我进去，我就走了，不进去。
门 官 待我先把他试验一下。不让你进去。
丁 我非进去不可。
门 官 就请你进去。
丁 不去不去，我才不进去。〔下
门 官 上了这个老家伙的当了。〔下
〔甲、乙、丙、丁、薛平贵同上
众 怎么不见三姑娘。
〔丫环引王宝钏上
王宝钏 (唱)丫环带路前边往，
相府辞别二爹娘。
下车辇忙把彩楼上，
手把栏杆观端祥。
也有那王孙公子东西望，
也有那仕农工商枉奔忙。
楼下人儿纷纷嚷，
却怎么不见薛平郎。
花园怎样对你讲，
失信偏学负义郎。
我不打彩球暗思想，
不飘彩怎见二爹娘。
姻缘都由月老掌，
岂由奴家作主张。
手执彩球往下打，
薛平贵 (唱)手接彩球喜洋洋。
王宝钏 (唱)楼下人儿纷纷嚷，
他言说打中讨饭郎。
莫不就是薛平贵，
不由宝钏喜心上。
丫环带径把楼下，
席棚里禀知我爹娘。
〔丫环引宝钏下。甲、乙、丙、丁同上
甲 等 哪个把彩球接了?
薛平贵 在我这里。
甲 等 给我。
薛平贵 我的岂能与你。岂有此理。〔下
甲 王孙公子，
乙 不如花子。
丙 花了银子，
丁 拔了胡子。
甲 等 有兴而来，无兴而回。
甲 (唱)命里有来终须有，
乙 命里无有莫强求。
丙 叫声年兄随我走，
丁 为了下头剃上头。
〔同下
第二回 击 掌
〔王允带家院上
王 允 (引)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发芽。
(诗)两鬓白发似银条，古树临崖怕风摇。
所生三花无一子，闪得老夫无下梢。
老夫王允。与唐为臣，官居一品首相。年老乏嗣，所生三花。今乃二月二日，曾为三女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不料绣球落于城南乞儿薛平贵之手。我想吾女千金，怎配乞儿。家院，唤那一乞儿。
家 院 乞儿走来。
〔薛平贵上
薛平贵 (引)相爷一声唤，急忙走上前。与相爷叩头。
王 允 乞儿站起来。
薛平贵 相爷恩宽。
王 允 这一乞儿，你看你如此身贫，怎配千金。老夫多与你些银两，拿上权便去罢。
薛平贵 噫这个?啊!老相爷，你家榜上书字分明，不论王孙公子，举监生员，贫穷富贵，尽是同等看待。堂堂宰相，如今出此言语，藐观寒士，岂有此理?
王 允 唗!好一乞儿，口出不逊之言。家院，摘了绣球，赶出去。
薛平贵 好不气，气、气杀人也。〔下
王 允 我想今科状元，中在晋省安邑县，姓李，名应魁。此人才貌双全，不免留他相府招亲，不知三女意下如何。家院，吩咐内宅丫环，唤你三姑娘。
家 院 有请三姑娘。
〔王宝钏上
王宝钏 (引)富贵功名尽由命，栋梁曾多遭困穷。
爹爹万福。
王 允 罢了。
王宝钏 唤儿到来，有何教训?
王 允 儿呀，你先接喜喜到。
王宝钏 想是绣球打中哪家王孙公子、举监生员手内。
王 允 你还想打中王孙公子，举监生员。不料绣球落于城南乞儿薛平贵之手。
王宝钏 我王宝钏的好苦命。(假哭介)
王 允 我儿不必啼哭。你看今科新状元李应魁，才貌双全，为父心想留在相府招亲，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王宝钏 孩儿先告过不孝之罪。曾不记我母染病在床，孩儿许下花园祈祷百日。三宫主母见喜，赐来了五色绒线，孩儿造就绣球一联。曾许下二月二日，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是儿对天有愿，打中富贵人，作为富贵妻，打中贫贱汉，哪怕去行乞。打中胡儿去投番，要学个昭君娘娘怀抱琵琶去出雁门关。今乃打中乞儿手内，也是你儿命该如此。
(唱)儿对苍天盟过誓，
怎敢违心把天欺。
老爹爹不必溺爱女，
贫穷富贵天造的。
王 允 这绣球亦非佛前经，将我儿定住不成。以为父思想，还是将绣球毁了方好。
王宝钏 爹爹之言，孩儿实难从命。
王 允 蠢才大胆。
(唱)骂一声蠢才好大胆，
为父面前把嘴翻。
我二老乏嗣无有后，
所生你姐妹无一男
你大姐身配苏官宦，
你二姐又配魏左参。
惟有你蠢才年纪小，
曾许下与儿选奇男。
状元中在安邑县，
父留他相府招姻缘。
席棚听了父相劝，
你我还有父女缘。
席棚里不听父相劝，
儿前悔容易后悔难。
王宝钏 (唱)老爹爹不必那样讲，
儿命穷怎配状元郎。
有几辈古人对父讲，
老爹爹耐烦听心上。
甘罗十二为宰相，
司马光七岁击水缸。
罗通九岁为上将，
十二岁挂帅小周郎。
百里奚不得时列国流浪，
在秦国父子作宰相。
姜太公钓鱼渭河上，
八十二岁遇文王。
把这些阁老尚书宰相且莫讲，
孔圣人受辱陈蔡绝过粮。
老爹爹莫嫌贫穷样，
命运迟早谁敢量。
王 允 (唱)我儿既把先贤论，
可知晓张良韩信并苏秦。
王宝钏 (唱)说什么张良韩信并苏秦，
他都是定国安邦臣。
公孙衍不中苏季子，
六国拜相人上人。
王 允 (唱)六国拜相且莫论，
未央宫斩的是何人。
王宝钏 (唱)未央宫斩的是韩信，
自古道忠臣不爱身。
董永典身曾葬父，
大孝之人也受贫。
王 允 (唱)董永典身曾受贫，
天仙女下凡配何人。
王宝钏 (唱)天仙女下凡配董永，
儿毁绣球万不能。
王 允 (唱)要毁要毁实要毁。
王宝钏 (唱)不能不能实不能。
王 允 (唱)一句话儿不让父，
句句顶的父心疼。
席棚不听父相劝，
两件宝衣宽席棚。
王宝钏，小蠢才。席棚听了为父良言相劝，还则罢了。执意不听，将两件宝衣宽下，任凭你个蠢才去罢。
王宝钏 孩儿请问爹爹，这两件宝衣从何处来的?
王 允 为父不说，蠢才如何得知。只因西凉夏国，缺少我朝三载进奉，进来了日月龙凤袄，飞凤绛湘裙。圣上念起为父三老元臣，赐与为父。为父带回府来，你大姐穿在身上，一片的着天。你二姐穿在身上，一片的落地。惟有你个蠢才穿在身上，不长不短，刚刚合体，你当从何而来?
王宝钏 圣上赐这两件宝衣，为着何来?
王 允 他不过为的君臣之义。
王宝钏 圣上既有君臣之义，难道爹爹就无有父女之情?
王 允 席棚听了为父良言相劝，为父就有父女之情。执意不听，为父就无父女之情。
王宝钏 纵然爹爹忍绝父女之情，孩儿实难忘劬劳之恩。这两件宝衣孩儿不宽。
王 允 丫环院子，扯定你家三姑娘，将两件宝衣宽下。
丫 环
是。
家 院
王宝钏 你们谁敢来?你们谁敢来?爹爹既叫儿宽，儿就与你宽了。
(唱)爹爹既要两件宝，
何必把丫环院子劳。
上宽日月龙凤袄，
下宽飞凤裙一条。
两件宝衣儿不要，
付与了嫌贫爱富的老年高。
王 允 好一蠢才，为父将你数说了几句，竟然将两件宝衣宽下。拿着穿去，为父不要。
王宝钏 孩儿我也不穿了。
(唱)此间不和父讲话，
相府里辞别儿妈妈。
王 允 回来。
王宝钏 回来就回来。
王 允 向哪里去?
王宝钏 今是孩儿遣嫁之日，奔上相府，作别我娘去。
王 允 席棚不怕气死为父，相府还想怄死你母。你母乃是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父命你见，你才得见，父不命你见
，如何得见。丫环院子，哪个放你三姑娘过去，砸坏你们的骨拐。
王宝钏 哎!儿也不去了。
(唱)王宝钏来怒生嗔，
一死不进相府门。
王 允 (唱)父死不见你丫头面，
王宝钏 (唱)儿死不见老父亲。
王 允 (唱)倘若谁将谁来见，
王宝钏 (唱)将双目剜在了地埃尘。
王 允 (唱)你说此话父不信，
王宝钏 (唱)如不然打一打儿的掌心。
(王允起立欲走)
王宝钏 爹爹向哪里去?
王 允 为父回上相府。
王宝钏 莫非爹爹翻悔。
王 允 你却莫要逼父无奈。
王宝钏 儿我一死不悔。
王 允 说是罢罢罢。(击掌介)
王宝钏 (唱)这一掌击的昏迷了，
父女之情一旦抛。
我望着相府将娘拜，
再拜过嫌贫爱富的老年高。
怄气不过说几句，
再叫爹爹你细听。
我大姐二姐是亲生，
难道你儿是螟蛉。
问的爹爹无言应，
城南找夫把身容。
丫 环 三姑娘向哪里去?
王宝钏 奔上城南，找我乞儿丈夫去。
丫 环 小丫环怎和三姑娘分离?
王宝钏 三姑娘怎舍得你们，说是你们站起来。爹爹将孩儿再望得一眼，孩儿就此去了。为何不言?为何不语?就是罢罢罢。〔下
王 允 (唱)梦儿里我正和女儿争辩，
忽听耳边有人言。
挣扎挣扎睁开昏迷眼，
我面前不见王宝钏。
怎么不见你家三姑娘?
丫 环
奔上城南，找她乞儿丈夫去了。
家 院
王 允 那是什么地方?岂是她去的。
丫 环
相爷命她去的。
家 院
王 允 怎么说相爷命他去的，你们搀相爷来。她从哪条路径去的?
丫 环 就从这条路径去的。
王 允 你们快快赶她回来。
丫 环 走的远了，
王 允 怎么说走的远了?
家 院 过了大雁塔了。
王 允 哎呀!
(唱)我一见女儿奔城南，
三女儿呀，哎呀宝钏儿呀!
(唱)不由老夫心痛酸。
进得席棚用目看，
两件宝衣在面前。
你家三姑娘走去，怎么未穿这两件宝衣?
丫 环
相爷命她宽下的。
家 院
王 允 怎么也是相爷相命她宽下的。你们呈宝衣来。
(唱)栽松栽柏休栽花，
穿绸穿缎休穿纱。
膝下若有一子孝，
不要你蠢才身披麻。
回得相府，夫人若问，就说你三姑娘一怒出了席棚，千万莫要说和相爷怄气。
丫 环
我们记下了。
家 院
王 允 吩咐外边打轿伺候。罢了女儿。〔同下
第三回 烘 窑
薛平贵 (内唱)出席棚不由人气涌心上，
〔薛平贵上
(内唱)受人辱还要我努力自强。
正行走忽听得人声高唱，
远望见好像是王三姑娘。
王宝钏 (内唱)怒冲冲离了席棚里，
〔王宝钏上
(唱)要和平郎结伉俪。
说什么闺中千金体，
女儿家总是贵从一。
行来当道用目举，
那厢好像薛郎夫。
顾不得羞耻施一礼，
夫妻话儿然后提。
薛平贵 三姑娘如何得成这般光景?
王宝钏 (唱)彩楼上绣球打中你，
这姻缘算是天造的。
说你贫穷不嫌弃，
故来城南结夫妻。
薛平贵 你看生我贫穷极了，连我一人自顾不暇，怎敢连累小姐。况且你父势力甚大，岂能容你奔我，生我实实不敢。三姑娘说是你请回去吧。
王宝钏 (滚白)哎哎，我叫叫一声平郎平郎，是奴和我那爹爹已在席棚打赌击掌，言说今生今世永不回上相府，要与世上嫌贫爱富之人作个榜样。平郎既然不能依从，也是奴命该如此了。
(唱)叫平郎你不必相劝与我，
王宝钏真乃是红颜命薄。
纵然间你今日不肯允诺，
奴只有扑鸿沟命见阎罗。
薛平贵 (唱)三姑娘莫轻生且自斟酌，
听贫生把言语细对你学。
非是我今日里不肯允诺，
你的父差人到又起风波。
小姐既愿随生同受甘苦，日后切勿翻悔。
王宝钏 要悔奴便不来。请问夜晚以在哪里安歇?
薛平贵 前边不远有一破窑，生我夜晚就在那里安歇。
王宝钏 如此平郎前边带径了。
(唱)平郎夫前边带路径，
要到寒窑把身容。
王薛贵 (唱)正行走来用目观，
不觉得来在寒窑前。
来在寒窑，三姑娘你且少站片时，待生进去打扫打扫。
王宝钏 慢着，你住得，奴也住得。不必打扫，一同进窑安歇。
(唱)进得寒窑用目看，
薛平贵 (唱)大丈夫自觉带愧颜。
王宝钏 (唱)夫妻们再把礼来见，
薛平贵 (唱)搬来了砖块坐一边。
〔子、丑两花儿上
子花儿 穷汉，穷汉，
丑花儿 你我真是个福蛋蛋。
子花儿 啥事儿不干，
丑花儿 一样也要吃饭。
子花儿 虽说是剩余，
丑花儿 同都是米面。
子花儿 胡子黏成软卷，
丑花儿 好一似新政文明人出现。
子花儿 头发长成毡片，
丑花儿 好一似拿破仑法皇一般。
子花儿 拉的是木棒竹竿，
丑花儿 各商埠咱都瞻览。
子花儿 涝池洗脸，
丑花儿 自由权限。
子花儿 就是这样潇洒局面，
丑花儿 谁敢把我花儿小看。
(进仙介、闹窑的台词省略)
薛平贵 这是各位，你看我如今有了妻室，不比以前。从今向后，须要分个内外，再不必到此帮助于我了。
〔二花儿下
你看我将他们尽都谢绝，以后总得设法度日才是。
王宝钏 大丈夫只要胆大心实，何愁不得谋生之道。
薛平贵 (唱)乞儿身配女千金，
算得奇遇巧婚姻。
王宝钏 (唱)佳偶都由天注定，
理应百年谐朱陈。
〔同下
第四回 降 马
〔四卒引朱桂昌上
朱桂昌 (诗) 腰大数围武艺精，
咱在西凉为元戎。
自从老王晏了驾，
执掌西凉万马营。
驸马朱桂昌。公主升帐，你们小心着。
〔女卒引玳瓒公主上
玳 瓒 (诗)头戴一顶顺天花，
身披锁子连环甲。
镫里藏身能跨马，
咱是西凉第一家。
哀家玳瓒公主，今逢检阅之日，驸马听令，吩咐我军兵转校场。(绕场介)驸马听令，吩咐我军操弓的操弓，演箭的演箭。哪家武艺高强，进帐挂红领赏。(众操毕)观见我军武艺娴熟，不免打去一通连环战表，要夺唐室江山。马上人进来，这是战表一角，下奔唐朝勿误。(杂领表下)带马回营。
〔同下。烈马绕场介
马杜娘
(内唱)四月里来养蚕忙，
李二娘
〔马、李二妇上
马杜娘
(唱)家家户户都采桑。
李二娘
蚕上簇儿桑林空旷，
白茧黄茧堆满堂。
取下丝儿多明亮，
纵成绸缎自然光。
来在桑园用目望，
耳听内边闹嚷嚷。
内 烈马伤人哩。
马杜娘
耳听吵吵闹闹，你我出园观看。(老农执锄跑下)这个老汉给疯了，火晕了，羊羔疯。
李二娘
〔烈马追下
老 农 烈马伤人，这却怎处，待我爬上坡去。(马杜娘爬上坡，李二娘被吃)烈马伤人，回家领了婆娘娃娃上高窑，莫了钻地窑去。〔下
〔苏龙上
苏 龙 (诗)烈马把人餐，曲江起祸端。
本达圣天子，要把百姓安。
下官苏龙。曲江池中，产生红鬃烈马，伤坏行人无数。吾主不知，待我击动金钟。
〔内侍上
内 侍 何人击金钟?
苏 龙 苏龙击动金钟，有得本章见君。
内 侍 待我与你转达。禀万岁，苏龙有得本章见君。
内 呈上龙案。我当为着何来，原是烈马伤人。寡人即出榜文，有人降除，即时引见封官。
内 侍 遵旨。苏大人过来，万岁旨下，即出榜文，有人降除，即时引见封官。
苏 龙 请了，请了。
薛平贵 (内唱)命运乖蹇实不堪，
〔薛平贵上
(唱)困杀英雄一少年。
今日放下破天胆，
要除烈马把民安。
小生薛平贵。自从与三姑娘成亲以后，是她常常激劝于我，倒能解却愁闷。闻人曾说，曲江池中产生红鬃烈马，伤坏行人无数。万岁爷家出下榜文，招人降除。我可莫说薛平贵、薛平贵，或者你有了出头之日。这般时候，别了我妻，奔上曲江池中走走了。
(唱)恨苍天困倒了英雄好汉，
时不来运不通多受磨难。
行步儿我来在曲江池岸，
又只见那烈马自奔前边。
(降马介)闻人曾说，红鬃烈马凶恶异常，却怎么见了我平贵，驯顺如绵羊一般，莫不天助我成功。这般时候，不免牵了烈马，奔上午门扯榜便了。〔下
〔苏龙上
苏 龙 (引)吾主榜文传下殿，
降除烈马把民安。
将榜悬出，有人扯榜，早禀爷知。
〔薛平贵上
薛平贵 (引)手牵红鬃扯榜文，一时运来见当今。
来在午门，待我上前扯榜。
役 你扯榜文，你拉了个啥?
薛平贵 这就是红鬃烈马。
役 我当你拉了个骆驼。禀爷?降马之人要见。
苏 龙 待我去看。降马之人，高名上姓，哪里人氏?
薛平贵 小生薛平贵，长安人氏。
苏 龙 原是薛亲，可喜可贺。
薛平贵 全仗大人提携。
苏 龙 随我去见天子。〔下
〔四内侍引李存勖上
李存勖 (引)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寡人后唐李存勖在位。苏龙奏道，曲江池中产生红鬃烈马，伤害行人无数。寡人出下榜文，招人降除，怎么还不见他交旨。
内 侍 禀万岁，苏龙随带降马之人午门候旨。
李存勖 传朕旨意、一同上殿。
〔苏龙、薛平贵上
这一汉子，哪里人氏，名叫什么?
薛平贵 名叫薛平贵，长安人氏。
李存勖 我卿降除烈马有功，就封你后军督府之职。
薛平贵 谢主龙恩。
内 慢慢慢着。
〔王允、魏虎上
王 允 老臣见驾。
李存勖 老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王 允 西凉国打来战表，早奏我主得知。
李存勖 捧上龙案。我卿平身。众卿大事不好了，玳瓒女子造反，该命哪家爱卿去征。
魏 虎 万岁，玳瓒女子造反，为臣情愿挂帅西征，只是先行无人。薛督府新列朝班，堪任征西先行，我主龙裁。
(苏龙给薛平贵使眼色)
薛平贵 哎呀万岁，为臣新升督府，魏虎不服，诚恐征西路上加害为臣。要臣前去不难，恳求万岁赐臣粮单两付，行有行粮，坐有坐粮。还要一家大臣作保，臣才敢西征。
李存勖 就依二卿本奏。魏虎挂帅西征，薛平贵即为先行。寡人赐与薛先行粮单两付，行有行粮，坐有坐粮。苏爱卿听旨，赐我卿上方宝剑，随营监军。哪家不遵，先斩后奏。众卿下殿去吧!
众 臣下遵旨。
李存勖 (唱)袍袖一展文武散，
去了我朝一堂官。
烈马伤人真罕见，
薛平贵降除把民安。
王封他督府职非浅，
老相国上殿拿本参。
西凉反了女玳瓒，
打来战表夺江山。
魏虎挂帅去征战，
薛督府改为先行官。
内侍臣赶车莫怠慢，
把此事要对梓童言。
〔同下
第五回 别 窑
〔王宝钏上
王宝钏 (唱)王宝钏在寒窑自思自叹，
思想起前后事我好心酸。
自幼儿奴生在相国府院，
早晚间小丫环问饥问寒。
我的娘她也曾床边来看，
我的父待奴家珠宝一般。
为薛郎我父女失情破面，
我父女三击掌席棚内边。
到今日受贫穷我心情愿，
纵身死我不听父亲之言。
薛郎夫曲江池不见回转，
倒教奴王宝钏常把心担。
我这里出窑门把夫观看，
望不见平郎夫他在哪边?
放牛的小顽童他都回转，
一个个回家去曾把膳餐。
见几个女花童鸿沟上岸，
一个个手提篮曾把菜剜。
将身儿我只在寒窑立站，
等平郎他回来细问一番。
薛平贵 (内唱)恨魏虎做此事太得短见，
(上)无故的害平贵其理不端。
催坐马我来在寒窑门院，
我见了三姑娘擦泪不干。
王宝钏 平郎哪里来这一身荣耀？
薛平贵 三姑娘接喜喜到。
王宝钏 愁有万千，喜从何来?
薛平贵 为丈夫在曲江池中降了烈马，圣上见喜，封我后军督府，岂不是一喜。
王宝钏 宝钏听言，我先谢天谢地，幸喜奴夫也有了今日了。
薛平贵 住住住了，我与你个先喜而后忧。
王宝钏 怎样个先喜而后忧?
薛平贵 三姑娘，你父和魏虎上殿动本，将我的后军督府，改为西凉前战。
王宝钏 怎么说？(滚)我怨恨一声爹爹，叫骂一声魏虎，我把你害人的贼呀!我平郎丈夫，不顾生死，以在曲江池中降了红鬃烈马，圣上见喜，封他后军督府。谁知你二人心中不服，上殿连动本章，将他后军督府，改为西凉前战。难道说坐了你家官，受了你家封了，看将起来，我把你害人的贼啊!
薛平贵 三姑娘不必啼哭，为丈夫当殿讨来两付粮单，行有行粮，坐有坐粮。上与魏虎讨，下有苏龙发。行粮我便带去，坐粮与你留下。俺今别你，便要征西去也。
王宝钏 哎呀不好!
(唱)夫走后要粮单终归何用，
妻望夫夫望妻大放悲声。
平郎夫休逞你血气之勇，
一桩桩一件件妻说分明。
我的娘她得下忧儿疾病，
曾许下花园里祷告神灵。
行走在角门外丫环来禀，
她言说有一个乞儿贫生。
我命那小丫环将你唤醒，
把你的来路情细问分明。
咱二人在花园心心相印，
曾许下二月二彩楼相逢。
回府去对二老哀哀告禀，
将彩楼高搭在十字街中。
有王孙和公子两旁站定，
绣球儿单打在你的手中。
吃了粮只顾你一身荣幸，
留下妻在寒窑怎受苦穷。
薛平贵 (唱)窑门外拴战马嘶声不断，
夫望妻妻望夫擦泪不干。
王三姐你本是千金名媛，
跟随我贫花儿多受磨难。
天不幸曲江池烈马出现，
昼夜间扰百姓到处不安。
有道的唐主爷出牌一面，
将榜文高悬在午门外边。
本丈夫我放下一身破胆，
降烈马才得了督府职官。
苏姐丈他领我去上金殿，
有道的唐主爷亲口封官。
他封我都督府职也非浅，
你的父和魏虎同拿本参。
将督府改成了西凉前战，
因此上作别你要登阳关。
王宝钏 (唱)王宝钏来泪涟涟，
再叫平郎听心间。
我的父在朝为左班，
所生下三花无一男。
我大姐身配苏官宦，
我二姐又配魏左参。
单丢下苦命王宝钏，
跟随平郎到城南。
既要去将为妻一刀两断，
也免得夫走后常常挂牵。
薛平贵 (唱)三姑娘不必泪如雨，
本丈夫把话说心里。
你本是相府女儿千金体，
我原是大街乞讨的。
配我不称你父意，
你父女席棚把掌击。
实想吃粮争口气，
哪料夫妻活分离。
寒窑以内作别你，
我带领人马去征西。
王宝钏 (唱)千留恋来万留恋，
留恋不住是枉然。
既然平郎你要去，
为妻把你送一番。
手拖手送夫鸿沟岸，
放心不下嘱托言。
有一日西凉回家转，
莫要忘却王宝钏。
寒窑里与妻烧张纸，
也不枉夫妻结发缘。
薛平贵 (唱)三姑娘不必泪满面，
本丈夫把话说心间。
提起你父气炸胆，
提起魏虎咬牙关。
他二人是我心头患，
他死我亡冤仇完。
夫妻们只哭得天黑地暗，
催军炮不住响连天。
一步去的迟慢了，
元帅要斩先行官。
王宝钏不舍薛平贵，
平贵怎舍王宝钏。
忙将马缰剑砍断，
放大声哭奔西凉川。
三姑娘醒得，本丈夫不不不去了。
(唤醒宝钏)
王宝钏 说是你去去去。
(平贵下)
(唱)我见得平郎登阳关，
不由宝钏操心间。
若要我把愁眉展，
除非平郎回窑园。〔下
第六回 征 西
〔四卒、中军引魏虎上
魏 虎 (诗)威风凛凛坐校场，
亚赛鬼面活阎王。
三军性命握吾掌，
要教谁死立地亡。
征西大元帅魏虎。我和岳父大人商定，要害平贵娃娃，只得先拿娃娃几件不是才是。
中 军 监军到。
魏 虎 请。(苏龙上)不知苏亲到来，失误远迎，多有得罪。
苏 龙 好说。
魏 虎 苏亲请来上坐。
苏 龙 元帅虎位。
魏 虎 中军，看过册簿。前营、后营、左营、右营、先行官。
中 军 不到。
魏 虎 薛平贵。
中 军 不到。
魏 虎 好一先行官，这就不是，本帅坐大校场中，先点首卯不到，看起可该。罢么，众将再听一点，前营、后营、左营、右营、先行官、薛平贵。
中 军 不到。
魏 虎 好一先行官，这就不是，本帅连点三卯不到，其情可恼。中军听令，赐你大令一支，速提先行来见。
中 军 得令。(中军接令下提薛平贵上)
薛平贵 参见元帅。
魏 虎 下站你是先行官?
薛平贵 是小将。
魏 虎 我且问你，盘古初分，历代帝王以来，你们先行伺候元帅，还是元帅伺候先行?
薛平贵 元帅，盘古初分，历代帝王以来，只有我们先行伺候元帅，哪有你们元帅伺候先行的道理。
魏 虎 好道。既知你们先行伺侯元帅，本帅坐了大校场中，连点你三卯不到，你向哪里务干何事?
薛平贵 末将别家来迟，元帅量罚量罚。
魏 虎 唗!你有家眷，难道说本帅无有府邸。来呀，推下砍了。
苏 龙 慢着，未曾行兵，先斩先行，于军不利。
魏 虎 什么于军不利。我想兵不斩不齐，草不除不整。本帅不杀他几个，他不知本帅厉害。来，推下砍了。
苏 龙 唗!好一魏虎这就不是，分明公报私仇。倘若不遵，万岁赐我钦命宝剑，我便要试剑。
魏 虎 苏亲不必上气，本帅允从就是。罢么，念起苏亲我处作情，死罪打倒，活罪难容。来呀，押在中营帅字旗下，重打四十。
薛平贵 这个。
魏 虎 杠子手进来。(杠子手上，押平贵下，打介又上)
薛平贵 (唱)四十板打的我皮破肉绽，
鲜血儿淋淋的湿透衣衫。
背地里只把贤德妻怨，
你为何苦苦的把我留恋。
到今日受苦刑你怎看见，
眼巴巴夫妻们不能团圆。
忍着疼进帐去先谢不斩，
望元帅恕过我海量放宽。
谢过元帅轻打。
魏 虎 从今向后，再若违抗将令，定斩不恕。出帐去。
薛平贵 谢过元帅。
魏 虎 苏亲下边休息。
苏 龙 遵命。
魏 虎 我不免暗暗出得营去，先抢头功，显显本帅虎威，灭却平贵娃娃志气。换衣来。〔下
〔番卒引马大、江海上
马 大 领了公主命。
江 海 校场点大兵。
马 大 马大。
江 海 江海。领了公主之命，校场点兵。将兵点齐，公主来矣。
〔女卒引朱桂昌、玳瓒公主上
马 大
接见公主。
江 海
玳 瓒 校场点兵，将兵可曾点齐?
马 大
齐备多时，等候公主传令。
江 海
玳 瓒 驸马听令，赐你大令一支，先打头阵。
朱桂昌 得令。
〔同下。魏虎、朱桂昌左右上
魏 虎 好一朱桂昌娃娃，早知本帅大兵到来，何不下马受死。
朱桂昌 魏虎，奸贼。天兵下界，早早归降。
〔杀介，薛平贵上
薛平贵 元帅出营，放心不下。催马。〔下
(番众围魏虎)
魏 虎 (唱)四下里被围困水泄不透，
万马军我只得左冲右突。
我一人杀前难顾后，
恐怕要把性命休，
不见一人把我救。
〔薛平贵上
薛平贵 (唱)平贵催马到阵头，
一杆枪杀贼纷纷走。
〔杀介，魏虎上
魏 虎 好杀，好战。实想出得营去，先抢头功，没料遇见朱桂昌娃娃，将本帅围在中间，杀前不能顾后，杀左不能顾右。不是平贵娃娃到来，本帅性命难保。不免赏他首功一件。且慢，我若赏他首功一件，违却岳父大人之命，如何是好?有了，击鼓升堂。传先行!
薛平贵 元帅受惊。
魏 虎 我受的什么惊?我受的什么惊?
薛平贵 元帅被番兵围在中间，多亏末将一马当先，救得元帅不死。来来来，请上功劳簿。
魏 虎 我且问你，你今天出兵，本帅有令?
薛平贵 哎，这个，元帅无令。
魏 虎 唗!本帅无令，私意出兵，看起可该?(拔剑介、众兵跪)
众 兵 元帅量罚量罚。
魏 虎 罢么，念起众将跪倒，苦苦哀求，将你死罪免了，活罪难容。来呀，押在中营帅字旗下，重打四十。
(押下打介)押回来。(押下介)
薛平贵 谢过元帅轻打。
魏 虎 我且问你，本帅打你公也不公?
薛平贵 也公。
魏 虎 你可服?
薛平贵 我也服。
魏 虎 先行上来。本帅命你一人出营，大战玳瓒公主。倘若得胜，将功折罪。倘若败阵，先行你往上跪。
〔踢薛平贵介下
薛平贵 (唱)将令下把我的肝胆吓破，
他要害薛平贵命见阎罗。
忍着疼出帐去将马带过，
拉过来红鬃马战战嗦嗦。
平贵豁了一身命，
奔上西凉大交锋。
(下又上交战介)
(唱)玳瓒女杀法精，
杀的平贵满脸红。
抖擞精神鼓余勇，
(玳瓒上交战，薛平贵败下)
玳 瓒 (唱)儿一人怎能敌大兵。
任你逃到东洋海，
哀家赶儿水晶宫。
〔下，薛平贵、朱桂昌交战介
薛平贵 朱桂昌杀法骁勇，再若来时，用剑劈之。
〔朱桂昌上被薛平贵杀死，玳瓒上接杀，生擒薛平贵下，魏虎带中军上
中 军 禀元帅，先行落马。
魏 虎 接马接马。薛平贵，小孺子，本帅实想将你害死，没料死在玳瓒公主枪下。怄气不过，再赏儿三脚。
中 军 元帅为什么踏他三脚?
魏 虎 我踏他个死不认尸。
中 军 这才是个奸贼。
魏 虎 你也死去。(杀中军介)平贵娃娃死，回营先与岳父通风报信。
〔下，玳瓒公主带众上
玳 瓒 (引)驸马一死命归西，
西凉无主怎立国。
来呀，将薛平贵押上来。(卒押薛平贵上)好一薛平贵，见了哀家，为何立而不跪?
薛平贵 你老爷上知跪天，下知跪地，岂能与你个丫头下跪?
玳 瓒 将军莫发雷霆之怒，暂收虎狼之威。你若允了哀家姻亲，西凉大事，托你执掌。倘若不从，将你杀坏，你的忠在哪里?孝在何地?何不再思再想，三思而后可乎!
薛平贵 啊!我想我若不招赘西凉，逗恼丫头性子，将我杀坏，魏虎之仇，何日得报。有了，我不免暂且招赘西凉。我可莫说王宝钏，贤德妻，休怪平贵忘恩负义，这也是出于无奈了。要我允从不难，依我三件大事。
玳 瓒 哪三件大事，先说首一件。
薛平贵 首一件，不准骚扰中华。
玳 瓒 二一件?
薛平贵 杀夫之仇，须要免过。
玳 瓒 三一件?
薛平贵 三一件么，兵权帅印，交我执掌。
玳 瓒 三件尽都依从。换衣来。
(换衣，薛平贵升上座，众环拜介)
众 与附马叩贺天喜。
薛平贵 大家之喜。四统领听封，封你四季代领，各把—关。银安殿排宴庆贺。众卿请。〔同下
第七回 探 窑
〔丫环引陈氏上
陈 氏 (唱)叫家院打轿把路引，
我奔上寒窑探儿身。
埋怨声门婿薛平贵，
征西一去无讯音。
我女儿寒窑受贫困，
如今染病晕沉沉。
叫家院上前去叩门，
你就说来了年迈人。
家 院 三姑娘开门来，老夫人到了!三姑娘开门来，老夫人到了!
王宝钏 (唱)耳听窑外有人问，
莫非是邻舍来串门。
奴的夫一去无音讯，
寒窑里哭坏女钗裙。
家 院 三姑娘开门来，老夫人到了。
王宝钏 (唱)听说老娘来降临，
倒叫宝钏疼烂心。
我这里开门把娘问，
(白)高堂母!老娘!娘啊!
陈 氏 (唱)王宝钏!三女儿!儿啊!
王宝钏 (唱)穷光景怎见老娘亲。
陈 氏 (唱)我一见娇儿珠泪滚，
三女儿!娘的儿啊!儿啊!
好似钢刀刺娘心。
儿在相府如花俊，
今日面貌认不真。
我儿本是千金体，
叫为娘怎不疼烂心。
王宝钏 (唱)娘啊!
老娘不必泪纷纷，
听儿把话说原因。
我的父在朝官一品，
膝下他无子断了根。
所生我姐妹人三个，
个个儿长大配婚姻。
我大姐二姐有福分，
与苏龙魏虎结了亲。
单丢下苦命命苦宝钏女，
绣球儿单打讨膳人。
好配好来歹配歹，
富的富来贫的贫。
世人都想把官坐，
谁是牵马拽镫的人。
陈 氏 我儿站起来。
王宝钏 母亲恩宽。母亲，孩儿不孝，离府之后，母亲贵体可好?
陈 氏 为娘还好，儿啊!家院言道：我儿身染重病，不知我儿病体如何?
王宝钏 母亲有所不知，自从魏虎征西回来，言说我那平郎丈夫西征落马，孩儿忧虑成疾，忽然……
陈 氏 忽然什么?
王宝钏 忽然我父差人前来逼儿另行改嫁，儿的疾病越发沉重了，今日见得母亲……
陈 氏 怎么样了?
王宝钏 儿的疾病只觉得轻去了大半。
陈 氏 哼!哼!哼……好一个老天杀的。此番回得相府，嗯!我和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王宝钏 哎呀，母亲，为了孩儿千万莫要失却你二老之情。
陈 氏 我儿放心，为娘岂能和他一般见识。儿啊!搀娘进窑，看看我儿光景如何?
王宝钏 寒窑窄小，母亲如何去得。
陈 氏 我儿住得，为娘也就去得。
王宝钏 母亲!不去得方好。
东 氏 为娘一定要去。
王宝钏 既然如此，待儿打扫。
陈 氏 儿啊!不必打扫，娘来。
(唱)我进得寒窑用目看，
王宝钏!三女儿!儿啊!
我儿光景实可怜。
来来来随娘回相府，
任儿吃来任儿穿。
王宝钏 (唱)母亲请坐容儿禀，
(白)丫环家院你们就地儿坐了。
丫 环
是。
家 院
王宝钏 (唱)满腹心事诉娘听。
并非是儿不遵老娘命，
十余年儿常念母女之情。
皆因为儿把那志向拿定，
和我父三击掌永不回城。
曾不记娘啊你身染疾病，
儿许下花园里祝告神灵。
花园内祈祷百日整，
三宫主母得知情。
五色花线与儿赠，
造就绣球结姻盟。
王孙公子多齐整，
绣球单打乞儿生。
席棚里平郎拿礼敬，
我爹爹一见怒冲冲。
嫌贫爱富失人性，
当时赶走奴夫公。
逼你儿改嫁我怎答应，
父女们击掌在席棚。
想回相府父拦定，
想逼我割断母女情。
无处立来无处停，
就在这寒窑把身容。
曲江池里不宁定，
红鬃烈马伤生灵。
男子汉不敢把地种，
妇人家怎敢奔桑园中。
唐主爷，胆颤惊，
他出下榜文招英雄。
奴的夫生性多英勇，
才降了红鬃烈马一盘龙。
唐主爷，喜气生，
才封他后军督府在朝中。
西凉国玳瓒反边境，
为破劲敌发大兵。
我的父、魏虎嫉贤能，
督府跌职改先行。
一心要害平郎命，
一心要逼儿亲生。
奴的夫征西无踪影，
你儿寒窑受苦情。
今日母女见一面，
孩儿纵死心安宁。
回府去您对我父禀，
就说宝钏丧性命。
陈 氏 (唱)我儿不必那样讲，
为娘把话说心上。
金钏银钏娘不爱，
惟有我儿称娘怀。
有一日为娘死故了，
还要儿披麻戴孝送坟茔。
王宝钏 (唱)母亲不必泪如涌，
宝钏本是不孝人。
有一日我父丧了命，
儿绝不回府哭半声。
若还老娘赴冥灵，
儿披麻戴孝送坟茔。
儿苦守寒窑把夫等，
死要见尸生见人。
儿的主意已拿定，
不到黄河不死心。
假若还平郎真丧命，
儿落发为尼修来生。
陈 氏 (唱)我儿讲话礼义重，
句句话打动娘心中。
等夫的主意要拿定，
你父的言语全莫听。
(白)丫环家院。
丫 环 老夫人!
家 院 老夫人!
陈 氏 将银米交于你家三姑娘。
王宝钏 慢着。儿曾对天盟誓，相府之物孩儿一概不用。
陈 氏 那是为娘的私房，难道你也不要吗?
王宝钏 这……既然如此，待儿收下。
陈 氏 丫环院子，你们打轿回府，老身要在寒窑陪伴你家三姑娘，我!我!我……不回去了。
丫 环
老夫人!
家 院
王宝钏 哎呀，母亲，寒窑窄小，母亲如何住的?
陈 氏 我儿住的，为娘我也就住的。我不回去了!
王宝钏 这，母亲执意不肯回府，只说这……却怎处?这……唉!我自有主意的，母亲，孩儿情愿跟随母亲一同回府。
陈 氏 怎么?!你情愿跟随母亲一同回府?!
王宝钏 正是。
陈 氏 丫环院子，打轿回府。
(唱)听我儿回相府欢喜不尽，
王宝钏 (唱)儿纵死不进你相府门。
陈 氏 (唱)你蒙骗为娘心何忍?
王宝钏 (唱)王宝钏跪倒送娘亲。
陈 氏 (唱)娘哭儿来天地动，
王宝钏 (唱)女哭娘来泪纷纷。
(白)罢了母亲，老娘!娘啊!
陈 氏 罢了三女儿!宝钏!儿啊!
丫 环
上轿。
家 院
陈 氏 不孝的蠢才!
王宝钏 母亲，老娘，娘啊!
(唱)我一见母亲她去远，
我的老娘!母亲!娘啊!
好似钢刀把心剜。
若要我把相府转，
除非平郎回窑院。
(白)娘啊——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