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户《蟠桃园》剧本
眉户(1963)
创作:马健翎
执笔:黄俊耀 袁多寿 奥树欣 朱学
人物表
党 虹:年五十三岁,田明、春成的生母,县委书记
李春成:年三十岁,党虹次子,田明弟,蟠桃园的支部书记
田 明:年三十五岁,党虹的长子,春成兄,秦岭公社副社长
老 曹:年六十五岁,蟠桃园老饲养员,雇农
李满堂:年四十岁,副队长,贫农
周家武:年二十九岁,生产大队长,中共党员,贫农
张根卯:年二十六岁,中共党员,贫农
吴老三:年五十七岁,三婶的丈夫,贫农
成 母:年五十八岁,春成养母
三 婶:年五十二岁,吴老三之妻
艾玉兰:年二十八岁,春成妻,妇女队长,中共党员
铁 林:年六十四岁,老电工,春成第一个养父,中共党员
李敬斋:年五十二岁,敌伪上校团长,恶霸地主
李德元:年三十八岁,敌伪少校副官,生产队会计
李守中:年五十三岁,老上中农、暴发户新富农,投机倒把
李志吉:年二十二岁,守中子
李子贵:年四十五岁,家庭中农,兵痞流氓
农妇众:若干人
男 众:若干人
第一场 叮咛
[一九六二年初春。
[县委书记办公室。
[室内色调雅素,写字台后放着书架,一旁小圆桌上一盆迎春花从圆桌周围吊下,窗外几枝红梅,远远青松翠柏,天空飘着几丝白色游云,枝头鸟儿歌唱。
党 虹 (愉快地收拾行装,唱)
细雨洒秦川,
红日照终南,
春到人间乾坤转,
点点红梅映窗前,
收拾行装乡间去,
检查春耕到神禾川。
李春成 (兴冲冲地上,唱)
和风荡漾心儿暖,
学习后只觉得精神添,
见了党书记,
把心情给她谈,
鼓鼓干劲争取一个丰收年。
(白)党书记!党书记!
党 虹 噢!春成?回去呀!
李春成 党书记。(有点不自然的样子)
党 虹 把行李放下,来坐下喝水,看傻样子些。你们这一期学习完了,看样子准备回呀,是么?
李春成 嗯。
党 虹 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回去有信心把工作搞好么?
李春成 (有信心地冲口而出)那当然么,我想!(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但信心百倍,神气十足地)反正,我想……我们……
党 虹 (幽默地)哟,这么大的神气,打算怎么办,说一说呀!
李春成 嗯,党书记,你看……(指给牲口买的笼头红缨缨等一堆子用具)
党 虹 噢,打算打扮你们那一群骡子马是么?
李春成 我曹大伯、武娃子,把*(左口右外)一群骡子爱得不得了,哈,伢还有名堂呢。
党 虹 噢,还有名堂呢?
李春成 嗯,你看(屈指数算)豹花马小心肝,大黄阉常撒欢,黑鸟嘴赛火箭,四蹄登空要上天,回去一动员,七八辆拉拉车,一齐出动,四百亩麦子不到两千车粪,用不了两个月就拉完了。
党 虹 对,好,好……
李春成 还有,我们还买好一部电动抽水机。
党 虹 噢,电动抽水机,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李春成 社员大会已经通过了,群众高兴地都唱 抽水机哗啦啦转,把水引上蟠桃园,鱼鸭成群池中游,从此旱原变稻田。
党 虹 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完全赞成他们这股子冲天干劲。春成,几个月不回去,你妈一定想你了。
李春成 就是……党书记,我妈伢还托人给你捎来个话。
党 虹 噢,对,她先不要给我捎话,我先送她个东西。来,把这副老花镜给你妈带回去,她能给我捎个什么话?
李春成 伢说她想你得很。
党 虹 噢!
李春成 伢还说叫你以后不要把我叫同志,叫小名。
党 虹 叫成娃子是么?
李春成 嗯。
党 虹 哟,这么大的事情,哈……
李春成 伢还叫我问你……问你……
党 虹 什么呀?
李春成 伢问你把孩子找见了没有?
党 虹 把孩子找见了没有?
李春成 嗯。
党 虹 (忽然陷入沉思地)没有啊!
李春成 你们怎么失散的?为什么多少年来连一个也没寻见?
党 虹 (立即又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有一年,地主害死了孩子的爸爸,为了逃命,我拖着六岁的儿娃,抱着未满周岁的小儿,我母子三人,白天讨吃要喝,晚来古庙安身。走啊!走啊!逃啊!逃啊!听天由命到处飘零。有一天,一家人眼看就要活活饿死,幸好遇到一个也是逃难的人,为了孩子逃个活命,我就硬着心肠,把小儿叫那个人抱走了!
李春成 (同情地又追问)他是谁呀?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党 虹 (忍着痛苦回答)他说他姓刘,如今已整整三十年了,还是无踪无影。
李春成 (稚气地还问)那后来你们就到延安去了么?
党 虹 (似乎是耐心教育着孩子一样地)没有,听人说,陕北闹红军专救穷人,好容易逃到鄜州,红白两地不能往来,我和孩子与人为奴做婢,突然红军和白军打起仗来了,这我总算是解放了,可孩子让白匪军裹上走了,算来也二十好几年了,还是个音信杳然。(忽然醒悟,不该在春成面前表示痛苦)哎,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李春成 这,这都是伢我妈可说叫我问你哩!
党 虹 (母爱的魔力使她遏止不住情感地又说)说来也很奇怪,我总觉得你和我虎娃他们长得有点像。
李春成 (脱口而出)那,那你以后就把我当你的孩子来看,我就是你老人家的孩子!
党 虹 当孩子来看!
李春成 嗯。
党 虹 哈……咱们都是党的儿女!
田 明 党书记,党书记!
党 虹 啊!这……
田 明 我叫田明,秦岭公社的。
党 虹 噢,知道,知道,才从邻县调来的,秦岭公社的副社长,田明同志。
田 明 蟠桃园大队支部书记学习去了,我最近在那里帮助工作呢。
党 虹 正好,正好,你们还没见过面,这就是蟠桃园的支书李春成同志。
田 明 李春成同志。(握手)
李春成 田社长,我刚学习完,马上就回去,咱们队上怎么样?
田 明 情况还算好,回头咱们再谈!
党 虹 快来,坐下坐下,喝水,抽烟……
田 明 党书记,蟠桃园的群众常谈论你呢,说你在那里土改呀,办农业社呀,他们常问你为什么还不来呀!
李春成 党书记对咱们蟠桃园熟悉得很,谁家的锅头在哪里安着,谁是啥脾气她都知道。
党 虹 熟悉熟悉,曹大伯赤胆忠心,队长武娃子精明能干,立场坚定,可就是脾气不好;还有三婶,心直口快有说有笑的,还有好多人……熟悉得很!
田 明 党书记,社长联席会开完了,我马上就回去,你还有什么指示?
党 虹 啊!别的没有什么,告诉你们一个情况,近来在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各国反动派和无耻的修正主义反华大合唱的影响下,印度反动派在国界上搞鬼,蒋介石企图窜犯大陆,这样一来,国内的牛鬼蛇神也必然会蠢蠢欲动;再加上连住三年的自然灾害,给群众生活造成一定的困难,这些随时都会引起群众情绪的波动,甚至于暂时的混乱。精神上要作充分的准备,不过也要有信心,总的说:我们大的困难基本上已经过去了,要坚决依靠贫下中农,团结广大群众,奋发图强,保卫人民公社。
田 明 党书记,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工作,争取丰收。
党 虹 对,蟠桃园是咱们县上的红旗队呀!
李春成 党书记,我们一定听党的话,要使我们蟠桃园的红旗队永不褪色!
党 虹 对!大家都在看着你们。
田 明 党书记,我们回去了!
党 虹 好,回去问候曹大伯、三婶子、武娃子、你妈、玉兰,我下乡去检查春耕,过几天也许到你们那里去看看,你可要注意他有点牛脾气,头上长犄角,小心和你顶上了着!
田 明 党书记,你放心,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团结得很好,如果说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那、那我首先应当作检讨!
党 虹 是啊!是啊!你是领导啊!
田 明 那我们走了,春成同志,你先走一步,我要到公社先去开几个会!
李春成 对,那我们走了!
党 虹 走吧,哎,忘了忘了,看,把这副老花镜给你妈带回去!
田明、李春成 好,党书记你在!(下)
党 虹 好啊!(兴奋地望着二人的去影,唱)
他二人好像弟兄俩,
生龙活虎气昂昂,
一个聪明性豪爽,
一个勇敢又坚强,
八百里秦川好景象,
多产棉花多打粮,
今年丰收有指望,
三面红旗迎风飏。
[收拾行李中幕徐落。
第二场 鬼怕鬼
李敬斋 (阴沉凶狠地上,唱)
李敬斋日夜心盘算,
不堪回首想当年,
想昔日领兵带将威名显,
千军万马压终南。
一声炸雷乾坤变,
穷小子翻身掌江山。
卑躬屈膝气炸胆。
忍辱负重十三年,
怀仇恨趁黑夜漆漆悄悄溜进牲口圈,
打中要害挖心肝,
一把毒药草中拌,
八条骡马毒死完。
偏不巧和守中相碰见,
怕只怕露风命难全,
拿着钱票子把他见,
叫他莫要胡乱言。
李守中 (急切切地上)
(唱)那夜晚偷着把棉花贩,
只怕敬斋露机关,
前去见他巧言劝,
一瓶美酒表心田。
(白)敬斋!敬斋!
李敬斋 啊!你……
李守中 啊!你……(互怕)
李敬斋 啊……噢……守中哥你来了,快坐快坐,吸烟么……你老哥这都是贵客临门,请来用茶。
李守中 哎!我是想……咱弟兄们坐下啦嗒啦嗒,哎,你知道么,北槽上八条骡子马全死了。
李敬斋 哎呀不知道,得的啥病么,就死得这么快?
李守中 听人家说是中毒死的,哎,这是哪个黑心狼做下这损阴德事,嗯,不得好死!
李敬斋 哎……这人……心也就太狠了,可惜呀可惜,这都是老百姓罪孽!
李守中 哎!我看这事恐怕还麻烦,伢公安局来人调查呢!
李敬斋 你没听人说,伢怎么个调查法?
李守中 我看伢叽叽咕咕的,找这个谈那个问哩。
李敬斋 都问些啥么?
李守中 伢问这几天谁使牲口来,谁晚上到饲养室去过,谁见谁来。
李敬斋 哎呀不好,糟啦糟啦,糟糟的糟啦。
李守中 你说啥糟啦?
李敬斋 看看看,你怀里揣的明白,还故意装糊涂呢,我明明前天晚上在饲养室后门外就碰见你来么。
李守中 是是是,我就恐怕你嘴里胡说,好兄弟呢,你看哥得是害牲口的*(左口右外)人么?
李敬斋 哎,这人没尾巴比驴还难认,这虽小事,谁保得住谁么!
李守中 哎,哎,哎,好兄弟哩,话不能这么说,看,我给你兄弟说实话,我是偷偷弄了几十斤棉花卖了。
李敬斋 啥?你偷了队上几十斤棉花卖了,你……
李守中 哎,不是不是,这才越说越黏了,我是偷着贩了几十斤棉花!好兄弟呢,看在哥这老脸上,念起咱们是同宗同族,敬的一个祖先,接,这是一瓶西凤酒喝了去,咱弟兄谁也不要给谁贴瞎膏药害谁,拿上拿上。
李敬斋 这……这……就叫你老哥多费心了……
李守中 咱弟兄们么,出门不见进门见,这一半瓶子酒算啥哩么?你拿上去喝去。
李敬斋 那当然么,你老哥就不是害牲口的*(左口右外)号人么。
李守中 对么对么,这不是一句良心话么!
李敬斋 那当然么,看谁对谁呢,兄弟这为人么……啊……
李守中 敬斋,恐怕你也弄美了!
李敬斋 啊?我把啥弄美了?(非常恐慌地)我……
李守中 就是你见我贩棉花的那一天晚上,黑嘛咕咚的我咋看你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李敬斋 啊……我……(吓破胆了)
李守中 啊!你干啥呢?你不是也偷偷做了什么生意么?
李敬斋 啊啊啊……噢!我也是贩了一点棉花,小意思,多少弄几个辣子菜钱,哪里能和你比,你老哥是*(左口右外)“咥大活”的么!
李守中 哎,咥啥大活呢?本钱有限。
李敬斋 啥?本钱有限,本钱不够了你言传么,咱弟兄们么,兄弟借给你一百元,啥时候有了啥时还,你弄去,你有情,我有义,咱弟兄们么……
李守中 哎……哎……咳……对,是这,再弄下了给你也分上几个,哎,末了咱弟兄合作做。
李敬斋 不,不,不,人到世上,*(左口右外)钱是个啥么!兄弟一向重的是忠孝仁爱,信义和平。
李守中 哎,这就沾你兄弟的光!
李敬斋 哎,小意思!
李守中 承情。
李敬斋 好说。
李守中 你在。
李敬斋 哎,老哥,兄弟今儿个给你说句知心话,把咱村遇这事,要放在单干的时候的话,哪里能七八条骡子马!
李守中 哎,单干,你可说哩,我早就想把我的桃园要回来单干。
李敬斋 对,如今趁牲口死了,人心大乱,我看这一回这单干十有八九能成,只要你老哥一出头,看,李子贵、李生荣、吴老八,大家都跟上来了。
李守中 对,只要大家跟上来,我叫他这人民公社弄不成,我马上就寻他这一伙穷鬼去!你在。
李敬斋 对,好,你弄,保险成功!
趁着牲口死,掀起单干风,
再使燃火计,烧他个乱咚咚。
[得意地下,幕落。
第三场 哭槽
[紧接上一场。
[蟠桃园饲养室外,一旁大槐树下放有大车,透过桃园是一望无际的八百里秦川麦海,一边露出室内的牲口槽,贴着“槽头兴旺”、“六畜平安”等红帖,房檐下有井和辘……色调惨淡。
老 曹 (手提笼头昏昏颤颤地上,唱)
手提笼头浑身颤,
一步一颠到槽前,
拭干老泪仔细看,
哎……哎……七八条骡马在那边,
饲养员我当了七年半,
熬得我鬓发都白完,
熬的骡马拴满圈,
喂的个个滚膘儿圆,
把牲口当就了儿女看,
条条都在我心上拴,
牲口死把人心疼烂,
北槽上哭死我老汉……
李满堂 (手拿铁锨愁苦地上,唱)
吓得我胆战心又惊,
牲口死得太不明,
越思想我的责任重,
跳到黄河洗不清!
(白)曹伯,不得了不得了,我怕活不成了。
老 曹 满堂,我娃你不要怕,你是副队长,多少年来辛辛苦苦,忠心耿耿地为大家办事,这大家都知,把你冤枉不了,哎,怪我,怪我在亲戚家住了几天,你还替我喂牲口哩,怪我……
李满堂 哎,哎!我不得了,这队上的生产,哎!我活不成了!
老 曹 你不要害怕,它总有个水落石出。
李守中 不行,(气汹汹地与李子贵、吴老三几个上)不行,这牲口是大家的命根,你负的啥责任么!你……
李子贵 你安的啥心么?
吴老三 哎,瞎咧瞎咧,不得了不得了!
李敬斋 哎,不幸啊!不幸,可惜呀!可惜!
李子贵 这咋闹着?一天一夜七八条牲口都死了,你负的啥责任。
众 人 不行,你给大家坦白,这牲口怎么死的?
老 曹 乡亲们!大家不要闹,牲口死了,大家心里都难过,看样子是中了毒咧,反正,慢慢总会弄清的。
李守中 啥!不管咋样饲养员拉不离手。
李满堂 乡亲们!乡亲们!牲口是我喂的,我对不起大家,我没有脸见大家。
李守中 嗯,你呸!不知是咋个中毒死的,你负啥责么?
李满堂 我有罪我有罪,大家叫我活我就能活,大家叫我死我就死,大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蹲下)
李守中 嗯!你呸,把你这一伙穷鬼,看你先人手里喂过个骡子马没有!
李子贵、众人 哭的顶个屁,你这一伙穷鬼,你先人手里也没喂过个骡子马!
老 曹 (早就气愤得不行了)你住嘴,(向满堂)你呸,把你个窝囊废,你哭啥哩!你把腰杆挺起来!(一把把满堂抓起来摔过一旁,挺胸而出地)我们是穷鬼,我们先人手里也没喂过骡子马,这话是谁说的?谁站出来!
解国超 对!曹大伯说得对,我们穷人咋?我们穷人倒咋呢么?你口里不干不净的你想咋?
贺 林 就是的么,事有事在嘛,你说的*(左口右外)话咋哩!
老 曹 我们穷人怎么啦?我们多年来辛辛苦苦给大家喂牲口,哪一点对不起大家么!不知是哪个黑心狼把牲口害死了,满堂这娃老实胆小,娃吓得只管给你们回话呢!杀人也不过头落地嘛,要杀开刀,要吃张口,你们要咋?你说!
吴老三 就是的,曹大伯,满堂,为大家辛辛苦苦把力就出扎咧,好人,咱信得过,好人!
李守中 啥?把牲口弄死了还落个好人,不行,拉,拉去送法院!
李子贵 对!送法院,捆了。
众 人 送法院。
周家武 李子贵,(怒吼地)你要干什么?你也没看这是什么地方!咋?你们想造反呀么。
李子贵 造反?队长干部欺压人哩,还不让人说话!
周家武 人能说,鬼不能说,群众能说,就不让你们这些地痞流氓乱说乱动。
李子贵 谁是地痞流氓?谁是地痞流氓?!(欲打架的样子)
李守中 你“懂下”这么大的乱子,嘴还这么硬,我看这弄不成,干脆把土地分了,各干各的。
李子贵 对,对,分地单干,分地单干!
周家武 闭住你的臭嘴,你还想分地单干,你这是破坏人民公社,你还上天呀!
李守中 你们弄死牲口还这么凶,上县去告你!
李子贵 对,上县告!
周家武 告去!缰绳放长,尽你的马跑!
李守中 呀!先上公社走,上县告你这一伙去。(众下)
吴老三 哎……哎……(挡众想息事宁人的样子)这一伙子……哎……
李春成 (内喊)曹伯曹伯,武娃子,满堂哥,你们看,这是什么?(举起给牲口买的一大堆用具)
众 人 支书!
老 曹 成娃子,成娃子,我娃你才回来。(哭扑成怀)
李春成 啊!你们这是怎么啦?(疑看众人)
吴老三 哎!支书,完啦!完啦!(失望地)
李春成 什么完啦?
周家武 牲口折了。
李春成 啊!牲口折了,哪一条?
周家武 北槽上八条骡子马全折了!
李春成 你说什么?
周家武 北槽上八条大牲口都死了!
李春成 啊!呀?
(昏迷迷悲痛地唱)
听一言来浑身软,
只觉得地转天也旋,
睁开眼睛我往槽上看,
却怎么……
满槽牲口一个个都死完,
十三年披肝沥胆,
为生产受尽熬煎,
昼夜槽头照管
条条系我心肝,
我只说……
大闹丰产社员生活都改善,
不料风筝断线,
一切计划全完,
当头棒打得人心乱。
困难摆在面前,
为什么今日竟遭这祸患,
霎时气炸肝胆,
两眼滴血冒烟,
决心追查坏蛋,
你插翅难以上天,
害死了……
八条骡马这笔冤债要用血来还!
(白)我问你们这牲口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家武 支书,牲口是中毒死的,兽医站正在化验呢!我看一定是坏人破坏的,李守中、李子贵又趁着牲口死和咱们闹事,吵着要分土地单干……哎……
吴老三、李德元 李支书!哎……哎……不得了!
李春成 (接唱)哎!
说什么分地要单干?
必定是坏人把火扇,
社员们个个连声叹,
失去了信心加熬煎。
哎……也……
事到……不难挺腰杆,
咽下眼泪咬牙关,
困难吓不倒英雄汉,
树雄心立大志克服困难。
(白)乡亲们,同志们,大家不要愁,不要难过,只要有咱们共产党,人民公社,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们马上向公社、向县上报告,一定要把这件事追查清楚,把坏人抓住,现在正是上粪季节,生产可一天也不敢耽误。
吴老三 噢!对,支书说得对,生产要紧,庄稼不敢误了!
李春成 对,生产比啥都要紧。
老 曹 这牲口死得不明,把这些瞎东西不连根除了,咱们就永远不得安宁。
李春成 对,曹伯说得对,我们一定要追查到底,三叔你们都先回去休息。
吴老三 哎……(扶曹老汉下)
李春成 (愤怒中有怨气地责问)武娃子!兄弟你是队长,满堂哥你是饲养员,咱们都是干部,群众把生命财产交给咱们,咱们都是干么的?我们负的什么责任啊?
(哭泣地说)
周家武 既然是这样了,满堂哥,你是饲养员,牲口到底怎么死的,你给支书说,你说!
李满堂 啊!武娃子,人家给我栽赃呢,你兄弟也给我头上垒窝哩,照你这样说,牲口是我毒死的,得是?你……你……
周家武 哎,我也没肯定说是你毒死的,不过你有责任呀,谁把牲口拉出去,谁用来,谁送回来,谁常来饲养室,这都与你分不开。再说,人家曹伯喂了七八年牲口没出过一点问题,你给牲口拌的啥草,喂的啥料,饮的啥水吗?你检查过没有?
李满堂 啊!你说我拌的啥草,喂的啥料,多少年咧你兄弟还不知道我是个小心谨慎人么?我也看出来了,我在你兄弟面前使不得了,这毒药在我家发现的?是我把牲口毒死了?好,这队长我也当不成了,你们看着办,哪怕给牲口抵命都成!(生气委屈地下)
李春成 满堂哥,满堂哥!
李满堂 (负气地看着说)跑不了!
周家武 哎,你说*(左口右外)话做啥呢?你当然有责任么,你说的*(左口右外)号话咋哩!
李春成 满堂哥忠实可靠,大家都信得过,你这不是研究问题,追查责任,你这是帮助敌人把咱们的摊子往乱的搅哩么!
根 卯 (内喊)支书,队长,你看。
李春成 (发现放的扁担拿起问)?
武 娃 (接过扁担看)唔?扁担,这是咱们当初办互助组时候的扁担!
根 卯 是啊!这是咱们互助组的扁担,刚才我拿上这扁担,召集咱们贫下中农,开了个会,大家见了扁担,想起当初……大家就说:咱们没有牲口,可是咱们有人啊,咱们用人拉,用人担,一定要把粪送到地里,绝不能叫庄稼减产。现在就等支部一决定,大家马上行动。
李春成 是的。是咱们当初办互助组时候的扁担!啊!(应突出这根扁担的表演)我看见这根扁担,就不由得想起当初,我们要用当初办互助组时候,克服困难的精神办事。我们曾用扁担,担出了合作社、人民公社,现在我们还要用扁担,克服困难,争取丰收!只要我们坚决依靠贫下中农,团结广大群众,就一定能够克服一切困难。走!马上开支部会!
武娃、根卯 好,走!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幕落。
第四场 分歧
[距前场一个半月以后。
[春天关中的麦田桃园景况,一阵紧张的钟声之后,妇女队长艾玉兰在轻快的音乐曲中上场。
艾玉兰 (唱)阵阵钟声响叮当,
玉兰心内喜洋洋,
为了丰收能保障,
鼓足干劲抢时光,
率领妇女把工上,
担起担儿送粪忙,
社员们,上工了,上工了!(边喊边急下)
周家武 (领一队男青年社员担粪气昂昂地上场)
(唱)突击队把粪送,
好似上阵打冲锋,
一路纵队往前行,
远看活像一条龙。(舞担子下)
艾玉兰 (领着一队青年妇女担担健壮而愉快地舞上场)
(唱)妇女队担得凶,
两腿好似刮旋风,
给麦田里把粪送,
眼看任务就完成。
李守中 (鬼鬼祟祟背包袱,提竹篮上,唱)
李守中出村手提篮,
偷偷摸摸进西安,
棉花背了三捆半,
怀揣粮票四百三,
有人间我就说把娃看,
没人见溜进八仙庵,
说什么集体搞生产,
那时我倒贩棉花赚大钱。
周家武 (担空笼上,二人相碰一处)哎!大叔,这你不是有病吗?到哪里去?
李守中 病!咳……病,病好了,我……我进城看娃去呀!
周家武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李守中 有事!……啊……那好,啥事?(心虚胆战地)
周家武 你看咱们想安一部电动抽水机,把水引上蟠桃园,抗旱,把你那一间房子暂且借上作配电室,你看行吗?
李守中 (急于脱身,只好勉强答应)哎……那……那……好,叔看在你队长的面子上,行,借给。
周家武 好,那就一言为定。
李守中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说着扭身就走)
周家武 哎,(突然发现守中背的大包袱疑心地问)大叔,你进城看娃么,怎么背这么大的包袱?啊!(看)
李守中 (为了掩盖身子不停地扭转)哎……没啥没啥,这,这是你婶子给娃拿的棉被子。
周家武 棉被?哎,你年前叫吴老三捎了一个棉被,前几天你又亲自拿了一个,如今又是棉被,怎么就拿这么多的棉被?大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想进八仙庵了?
李守中 看这娃说的哟,叔一辈子不信神,不打卦,我可跑到八仙庵做啥呀?
周家武 哼!别的神你不信,恐怕见了财神爷可叩头呢,听说你这几天偷偷贩卖棉花哩,有*(左口右外)事没有?
李守中 哎,你看叔得是做投机倒把生意的*(左口右外)号人吗?
周家武 我看不一定。
李守中 看看看看这娃,叔常开会学习呢,看《陕西农民报》,瞎好也懂点政策,我还能做违反政策*(左口右外)号没尾巴的事么?看,你还硬逼得我给你赌咒呀么,我再做投机倒把*(左口右外)号鬼子鼓事,我……我就不是*(左口右外)人么……哈哈,你在你在……(欲走)
周家武 这是什么?你这明明是投机倒把偷贩棉花呢!
李守中 (尴尬地低头认罪)队长,嘿……队长来,吸根烟,这是小意思,一点点,念起叔这是头一回初犯,你把我原谅了……
周家武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先回去参加劳动,晚上到队部来研究处理你的问题。(下)
李守中 队长队长,嗯,你呸,什么东西!(生气地唱)
李守中,真扫兴,
出门碰见凶煞星,
这一回生意没做成,
落了个丢人把气生。唉。
李德元 哎,守中叔,人家大家集体劳动呢,你干啥呀?
李守中 (恼羞成怒地)问啥呢么?哎,我总说进城看娃去呀,就是这伢都不让,这是讲民主哩么?
李德元 对咧对咧,(看看没人,煽风点火)民主,民嘴,伢叫你把嘴抿住,咋,你还敢不服气?
李守中 我就是不服气,这一伙瞎瞎干部把一槽牲口都闹死……
李德元 对咧对咧,我看你是个萤火虫,光在人背后放光呢。见了伢*(左口右外)一伙干部,哎,你把房子借给人家做配电室哩是不是?
李守中 噢,咋呢?
李德元 你这间房子一借,莫要说起,害得我也只得借给人家一百元,好叔呢,这事你要三思而行。
李守中 啊?啥事你说。
李德元 (鬼鬼祟祟看了看没人,偷偷说)看看看!没说你这人真一满糊涂着哩么,你想人家把电动抽水机一安起,水马上就上了蟠桃园了,你还想土地下放,单干?哼!大伙跟上人家*(左口右外)优越性就跑了,到那时候,你是瞎子走路,横向(没向)。
李守中 再是*(左口右外)!咱的房子坚决不给他借。
李德元 对,房子是你的,钱是我的,不借就不借,叫他干干两眼睛瞪着,他咋呀?他这机器安不成了就有办法。
李守中 你没看伢田社长是啥意思?
李德元 这你再莫问,只要包产到户一实现,有侄儿我帮忙,还怕要不回来你*(左口右外)十亩桃园么?
李守中 对,只要你给叔把这事办了,把这一伙穷鬼弄倒,叔拥护我侄当队长!德元,你给叔把那空白条子开好了么?
李德元 好了,看,章子都盖好了,你要买啥,在上边一填就行了。
李守中 好,叔把我娃谢一下,看,精装“大前门”一条,拿上,顺便把田社长给咱活动一下。
李德元 守中叔……这……这伢我媳妇想扯一件灯芯绒上身,
寻不下,你看……你看能不能……
李守中 能成能成,平绒咔叽灯芯绒,要啥有啥件件行,只要你给叔办事,礼尚往来有人情。
李德元 哼!田社长来啦,赶快走!(佯装负责地)哎,马上参加集体劳动,要不然要开会斗争你哩,马马虎虎的,这号人的思想太落后了,咳咳……田社长,你也劳动哩,习惯么?
田 明 锻炼锻炼么。(肩上扛把铁锨上)
三 婶 (内喊上)田社长田社长,就说这还讲理不讲?
田 明 什么事啊?
三 婶 我开了一点荒,队长就收人的镢头呢,这明明是欺压人哩么。(几个群众正劳动中听见吵架也跟来了)
艾玉兰 (手拿镢头气呼呼地上)谁欺压你哩,谁欺压你哩?
吴老三 算咧算咧。我早说不行不行,你偏不听,看……
三 婶 你怕事你走开,我今天非和她娃娃讲讲这个理不可。
艾玉兰 讲就讲,你是五组的妇女组长,在这紧要关头不领上群众给集体做活,却领了好几家子跑到西坡开荒去了,伤了队上的地不说,连大路开的车都吆不过去咧,不行,咱们开社员会叫大家评评这个理,你非在会上检讨认错不可!
三 婶 这前有车,后有辙,你李家能开,我吴家也能开。
健 成 就是的,李守中,把队上的青苗都伤咧,你怎么不管?
根 卯 没你插的嘴,我亲自处理的,你咋知道没管?玉兰嫂把镢头先给她,回头再开会研究处理。
田 明 对,还是都先劳动去,回头研究研究再说。
艾玉兰 不行,这一次得叫她受点教育,你非当面承认错误不可!
三 婶 好,你厉害,我惹不下你,我不要咧得行?走,回!
艾玉兰 不要也得检讨。
三 婶 哼!(不服气地)
艾玉兰 哼!(生气地扭身有力地走下)
吴老三 (拉三婶下着说着)算咧算咧,一村一院的,你都不怕丢人么……
田 明 哎!这些人头脑怎么这样简单!(指玉兰而言)
李德元 哎!农村干部没文化,不知天高地厚,(说着手舞把纸烟从怀里掉下地,只好将计就计地说)田社长,这……这……咳……咳……嘿嘿嘿,这是我托人在县里给你买的一条“大前门”烟!
田 明 多少钱?
李德元 哎!一条烟算得了啥。(想说多又觉不对)
田 明 经济手续可要搞清。
李德元 田社长,我想向你反映个意见。
田 明 什么意见?
李德元 还不是买电动抽水机的*(左口右外)事,好多群众都反映呢,说不如把抽水机退了,把钱给大家分了,你想连遭三年自然灾害,家家户户生活困难,大牲口这一死,再加上最近天旱,人人心慌不安,对集体生产失去了信心,大家都说还不如早点把土地分给各家,各管各强得多,你想这机器一买回来,安装呀,盖房呀,买这买那还不知又得多少钱花,再说,谁敢保证把水能引上蟠桃园?问题大的太着哩!
田 明 是啊!十几丈的高原,水到底能不能抽上来,花了上万块钱,真是冒险啊,你的意见呢?
李德元 叫我说说,看,咱干脆把机器给人家退了,把钱给大家一分,把社员的心先稳住,然后咱就把土地分给各家,包产到户,这样保险能提高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反正能多打粮食就对了么,不管它黄猫白猫,能逮住老鼠的都是好猫。
田 明 好,你先去干活,这事情我和支书研究研究再说。
李德元 对,那我把这……(指烟)给你带回去!(得意地下)
田 明 哎!(面带难色愁烦地唱)
这三年灾害遗祸非浅,
不料想牲口死难上加难,
眼看着天不雨又是大旱,
社员们害了怕人心不安,
有的人要包产分地单干,
有的人跑生意不把家沾,
这种情况不改变,
怕只怕群情激怒起祸端,
事到此唯只有试行包产,
安定人心挽狂澜。(欲下)对,就这样办。
李春成 那边的粪撒完了没有?
田 明 完了!春成同志,有些问题咱们研究。
李春成 好,那咱就在这儿谈吧。
田 明 这粪瞎好总算是送完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李春成 目前旱象抬头,人心惶惶,我想咱们得赶快把抽水机拉回来,马上安装,立即修渠抗旱!
田 明 修渠抗旱,哎呀春成同志,我看这事咱们得重新考虑考虑,你看目前群众情绪混乱,人心不安,对集体生产根本失去了信心,你再坚持装机器、修渠抗旱,这样恐怕会出问题的。
李春成 田社长,你的心情我知道,最近由于死了牲口,天又大旱,人心不安,群情混乱,自发势力捣乱,落后社员跟上起漫水,咱们要提高警惕,谨防阶级敌人从中破坏。
田 明 啊呀你这同志,怎么总是老一套?阶级敌人,阶级敌人!人家把全部家产都人了社,地主没地咧富农不富咧,大家都成了劳动人民啦,哪里有那么多的阶级敌人!
李春成 那你说阶级敌人不存在了,为什么咱们七八条牲口……
田 明 好啦好啦,这个问题不争论了,为了巩固人民公社,安定人心,我想把咱们这的经营管理方法需要彻底改变一下才好。
李春成 那你的意思……
田 明 现在许多的地方酝酿包产到户,土地下放,咱们这里许多人也有这个要求,我看这个办法很好,既可以调动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又不影响所有制,你觉得怎么样?
李春成 这……这是怎么个包法啊!
田 明 具体的办法就是把土地分给各家各户,让社员自己经营管理。
李春成 那不是又成了单干了么?
田 明 哎,这怎么是单干啊!虽然土地分给各家,但所有权还在队上么,如果有人把它叫做单干也可以,这是在社会主义领导下,新式的单干,这和旧社会的单干,有本质的不同。
李春成 这样下去,劳力不能统一使用,生产计划、基本建设没法进行,这牲口农具怎么分呀!
田 明 当然当然,问题是会有的,只要我们动脑筋想办法……
周家武 支书支书,(气吁吁兴奋地跑上)啊!正好田社长也在,电动抽水机运回来了,你们看是不是马上就拉到工地上去?
李春成 田社长,你看这……
田 明 你热火朝天搞上一阵钱花上一河滩,谁敢保险把水能抽上蟠桃园,冒险冒险。
李、周 咱们可以请工人老大哥支援给咱们带徒弟么!
田 明 为了买机器把队上钱花得一干二净,现在安装买这买那又得花多少钱,群众不会同意的。
李春成 现在我想再花不了多少钱了,咱们想办法开会再动员动员,可以解决。
周家武 李德元答应借给一百元,三婶、王斌都还存些钱,助一助就行了!
田 明 你瞎好得盖一间房子做配电室么!
周家武 李守中家有一间房子,多拉一点电线就行了!
田 明 他们都同意么?
周家武 没问题,这都是我亲自靠好的。
李春成 田社长,咱们大胆干吧,只要水一上蟠桃园,人心就稳了!
田 明 这……这个……(正在思虑之际)
李德元 支书支书,啊!队长,田社长,哎!哎……这……这……哎,这。
田、李、周 什么事?什么事?
李德元 哎……这叫人实在难开口,这些人一满落后的,一点觉悟也没有咧。
田 明 到底什么事你说么!
李德元 就是借钱的*(左口右外)事,我刚回家取去了,我妈伢把钱借给他女婿买了车子啦,你看你看,还有那一间房子,李守中家老婆又吵又闹,可是给娃娶媳妇呀,可是她坐月子生娃呀,我说你都五六十岁还生啥娃呀,瓷娃也生不下,伢光哭得骂得不行么……
李、周 这……这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怎么一时又变卦咧!
李德元 人思想落后,对咱的社会主义没认识,一下子说不通么!
田 明 看怎么样,问题来了吧!同志,还是赶快给人家把机器退了去。
李、周 啊!把机器退了?
田 明 退了,退了,把钱分给大家,先稳稳人心,然后咱们就包产到户,给各家分地!
李德元 对对对,赞成赞成,支书队长你都不用愁,目前抽水机正吃香的哩,只要咱们说一声卖,可不是我吹牛,保险能把价钱给狗日的扣美,从空中捞他千把块钱,是手到净拿,没问题。
周家武 你胡说,你卖谁的高价?难道咱生产队还投机倒把呀!
李德元 哎!我也是为了大家,提个意见么,先看你*(左口右外)态度些。
李春成 田社长,这部抽水机,千万不能卖,蟠桃园群众多少年的心愿,好容易实现了,难道让这一点困难就把我们挡住了么?
田 明 人心变啦,情况不一样啦,有什么办法哩,我是无能为力呀!
李、周 那……好,我们想办法,我们解决,你在!(负气地下)
田 明 哼!莫名其妙。
李德元 哎,看看看,这简直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连你的指示都不听,大模大样尻子一拧就走咧,田社长,你要好好批评,人家*(左口右外)一伙,根本就是一把子,背过你在群众中打击领导威信,伢说你……
田 明 什么呀!
李德元 对,在你面前我给领导反映一下实际情况,也不是犯自由主义,看,伢说你小知识分子,没斗争经验,怕困难,伢还……还说你阶级观点,啊!你看像什么话呀!
田 明 嗯!(点头表示明白了)好啊!德元,你把群众对土地下放包产到户的意见再收集收集!
李德元 对,田社长,你看这包产到户行通行不通?
田 明 我看可以,问题不大,咱们晚上再找些人研究研究。
[下。
李德元 对,好,只要你说一句话,群众保险会一致拥护领导!
[下,又上 二幕前。
李德元 对,好啊!(兴奋地)
(唱)社长支书闹翻脸,
德元心中暗喜欢,
趁他们分歧闹意见,
敬斋弄机关,
土地下放闹包产,
见人我就把火扇,
只要包产能实现,
然后设法掌大权。
李德元 (敬斋上)敬斋叔,有个事,早就想和你研究研究,这个……这个……
李敬斋 看这娃些,啥事你说么!
李德元 我的情况,你总知道,我历史上那点麻烦,现在还隐瞒着哩,这会计我怕不敢再当了,只怕日子久了惹出祸来……就不得了。
李敬斋 啊!你说的是过去,我介绍你在国军里当过几年草料副官,哎,那是抗日时候在河南的事,*(左口右外)你知道我明白,只要我不说,他再没人知道,十几年了,我有害你之心,早不说了么!
李德元 那就要你叔叔包涵包涵哩……
李敬斋 看这娃说的呀,看谁和谁呢么,我和你爸是亲亲的亲堂兄弟,叔不包你再包谁呀!
李德元 对,叔,只要你我一心,事情就好办了,田社长要把机器退了,把钱给大家一分。为了提高社员积极性,田社长要实行土地下放,包产到户,春成不同意,他们闹翻啦!
李敬斋 (阴毒地唱)
死牲口天旱人心怕,
分地单干狂风刮。
到院上和德元密谈话,
暗地里牵线把他拉。
我手里抓着他的把!
给竿儿他只得往上爬。
第五场 让房
[紧接上一场。
[李春成院子,玫瑰盛开,大门前两株白杨钻天,远远村院中房屋树木,台子一角露出房子侧面,窗格子中贴剪纸,院中竹桌竹椅,呈现出一片青春活泼景象。
成 母 (愉快地上,唱)
三月里是清明,
玫瑰朵朵红。
人民公社好呀好光景,
我老婆子越活越年轻。
成儿多孝敬,
玉兰也把我疼。
他夫妻二人勤呀勤劳动,
为大家日夜忙不停。
饭儿做好把他们等,
为什么这时还不收工?
田 明 (急切地接唱)
包产到户主意定,
前来再找李春成。
(白)大娘,你老人家精神么?
成 母 噢,这……这……哟,田社长吆,几天连你的人影也见不上,快回去坐。(二人进门)
田 明 这几天开会忙。
成 母 你坐,叫我给你收拾饭去。(欲下)
田 明 不咧,大娘,我刚才放下饭碗就来了,你坐下,春成还没回来?
成 母 伢还没回来么,哟,你的衫子怎么扯了?
田 明 这是这几天劳动扯了的。
成 母 来,我给你缝几针。
田 明 不,不,我自己会缝。
成 母 看这娃,这能缝几针么?你坐下。(缝)田社长,伢你媳妇有信么?
田 明 有,她在西安师范学院呢。
成 母 如今*(左口右外),怕都是自由对下那象。
田 明 对,如今伢都兴的自由对象。
成 母 好,好,*(左口右外)就好,田社长,听说你家在旧社会日子穷得很,现在老人家精神么?
田 明 老人?大娘,你不知道,我没有老人,我五六岁时父亲就死咧,后来又和母亲失散,我是小小就到田家给人家当了孩子啦。
成 母 噢,那你的亲娘呢?
田 明 大概不在人世了,平常我不爱想这些,一想起就难过,大娘,我来几个月了,你老人家经常关心我的饥饱冷热,你老人家就和我的亲娘一样。
成 母 对,好娃娃,再不要难过,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和咱成娃就和亲弟兄俩一样,你和他好好听毛主席的话,好好为大家办事。
田 明 你提起工作来,大娘,近来群众对咱成娃的意见可大得很,这样下去不好,大家的意见可就……
成 母 啊,意见,意见也看是在谁嘴里说出来的,噢,田社长,我也不是光说自己的娃好,你不知道,咱*(左口右外)是个二愣子,瓜瓜的瓜娃,*(左口右外)为了大家的事,连命都不顾,把我家多少东西都贴赔进去了。
田 明 大娘,我不是说这些,你看这连住三年灾害,家家生活困难还没缓过气,牲口又死了大半,近来天旱成这个样子,人心不安,大家都要求把抽水机退了,把钱分了,然后土地下放,包产到户,这样就能稳定人心,巩固人民公社,可咱成娃对群众的要求、我的意见根本不当回事,群众背后说怪话呢,说几年英雄模范的红旗把人眼耀花咧,大娘,咱们可不能忘本啊!这样下去,咱成娃会犯错误的,你想……这……
三 婶 成娃子,成娃子,啊,对,田社长也在这里,大嫂子,大嫂子,活不成咧,活不成咧。
成 母 啥事么?你三婶。
三 婶 哎,你呀你玉兰把人欺侮得活不成了么。
成 母 你三婶,不要生气,坐下说啊。
三 婶 人家众人田社长都说,这人心不齐闹不成了,你看,这家偷偷摸摸地拿他入社的犁哩,那家拿入社的耙哩,我,我只拿了我入社的一条绳,人家都说土地回家,物归原主哩,我在西坡挖我的地,哎,就打上也伤了队上点地,好天爷爷哩,你没见伢你玉兰,伢真真就像当了个队长,在人前把我数落得……数落得,哎,人的话说了多少,可我哪里思想落后,跟上乱人屁股转,自发势力资本死路,我再还不会伢那一串串,把我说的脸都没处放,我就恨不得一下子碰死,你当……
田 明 (自言自语抱怨地)哎,这些干部,怎么老是怎么简单生硬!大娘,我找春成去。(下)
成 母 对,你寻他去,你三婶,不要生气,等她回来了我叫她给你赔个不是,认个错。
三 婶 哎,好我的老嫂子哩,你*(左口右外)媳妇的嘴,比刀还馋,几句话饤得人心痛,年轻轻的,哎,墙上贴门神,实实在在不像话,六月的萝卜少教没规矩。
艾玉兰 (气呼呼地喊上)妈,妈(进门)啊,三婶,你也来了,(放镢头打身上尘土)
成 母 来了么,伢你如今当了队长成了大神咧,你三婶还敢不进庙烧香敬神?
三 婶 呀呀,要敬哩么,紧敬哩神都降下罪来咧,谁还敢不敬么!
艾玉兰 有理你就人前说,背后做下醋也不酸。
三 婶 就说我做下啥醋咧?啊,我做下啥醋么?
艾玉兰 你好,你好!把你做下见不得人*(左口右外)事怎不说?
三 婶 我做下啥见不得人的事咧?我做下啥见不得人的事咧,啊?你凭你*(左口右外)队长期压我哩,不行,弄不成。
艾玉兰 我怎么欺压你……
成 母 悄着,看把你能的!就说你还有样子没有?没大没小的还有点规矩么?伢人家田社长还不如个你么?
艾玉兰 呀妈,你不知道,她不言传便拿了队上的绳,挖了队上的地,我就是不让,还是*(左口右外)话,今晚上你要在社员会上检讨。
成 母 你给我住嘴,你叫你三婶老老的上的*(左口右外)会,*(左口右外)是啥体面光荣的事么?*(左口右外)你不言传不就没事了么,啊?
艾玉兰 不行,这一回不正一正,下回惯下毛病了。
三 婶 我偏不参加你*(左口右外)烂会会,看你还吃人呀!
艾玉兰 你不参加,不参加把社员会就放到你家开。
三 婶 好,玉兰,三婶这一下我算认得你了。
艾玉兰 我叫玉兰,你早就该认得了。
三 婶 天爷爷,这还有人活的路么?我和你没话,我寻他成娃子呀,我抱他成娃子的腿呀,我抱他的腿呀,我和他不得了。(气得跑下)
成 母 这挨刀儿媳妇,你是吃了石头克化不了咧么,你是犯了凶煞星咧么,啊,你给我惹是生非的,你……你……
艾玉兰 妈,这是个人亏集体呢,是原则问题。
成 母 我管你*(左口右外)圆的呀,扁的!
艾玉兰 妈,妈。(拉母)
成 母 你滚开。(生气地叫下)你三婶,你三婶……
艾玉兰 啊,(气得落座,陷入痛苦的沉思,又难过又不平地唱)
乌云遮太阳,玉兰细思量,
说什么土地要下放,村院中到处闹嚷嚷。
三婶她不像样,故意儿耍强梁,
偷了绳子又把公地伤。
她还来说短又道长,
妈妈旧思想,她还把人装,
这件事儿我若退让,
那歪风邪气就猖狂。
蟠桃园今日起风浪,
骡子马死得无下场,
怒风飏来遭魔障,人心不安乱惶惶。
李春成 (闷沉沉地上,唱)
春成低头自思量,
且把愁烦腹内藏。
强打精神装模样,
莫让她们心里慌。
(转身进门,看见玉兰神气不对头接唱)
玉兰的神气不对劲,
痴痴呆呆发愁伤。
你这是怎么样?(玉兰娇怒地不理)
哟,两眼发红光(故意逗趣地)
好像是王母娘娘下了天堂。
(夫妻间深情的口气问)哎,饭好了没有?
艾玉兰 (给丈夫撒娇地佯怒地答)不知道。
李春成 妈呢?
艾玉兰 不晓得。
李春成 嗯,饭好了没有?给吃不给吃?
艾玉兰 谁管你吃不吃!
李春成 (故意逗趣地学玉兰的神气)啊呀,人问你正经话哩,看把你恼的*(左口右外)神气些,不知道,不晓得,谁管你吃不吃。
艾玉兰 哎呀,你再不要讨厌,我给你说,这妇女队长我不当咧。
李春成 啊呀,我的咣当,今天就像是中了羊角风咧,咱得可把神神撞了么。
艾玉兰 哎呀,你是怎哩么?
李春成 (故意装成生气批评地)好,你生气,我的气比你还大,工作中稍遇一点困难就罢工不干咧,这就是向困难低头、投降,咱先开个干部会把你*(左口右外)思想检查检查,哼,像话么?大家这一晌都洗温水澡哩,我看你就该洗个滚水澡,好好烫一烫。
艾玉兰 洗就洗,烫就烫,反正这妇女队长我不当咧。
李春成 队长,哼,队长是群众选的,又不是我个人指定的,你再不要给我说,去去去,走远,走远。
艾玉兰 你是头儿,我不给你说给谁说呢?我偏要给你说。偏要给你说,你叫谁走远,你叫谁走远?
李春成 看,看,看,看你*(左口右外)态度,生的硬的,臭烘烘的,眼睛瞪得。
艾玉兰 你好,你好。
李春成 哎,你好你好么。
艾玉兰 你好,你好。
李春成 哎,你好么,谁还敢说你不好!(故意讽刺地)咱不好,咱总没缴人家的镢头,给群众耍态度,和人吵架闹事噢。
艾玉兰 (不服气地质问)哎,那我问你,三婶领上她吴家*(左口右外)一窝子在西坡乱开荒地,又伤了队上的地,这对不对么?
李春成 不对么。
艾玉兰 她看见别人偷队上的东西,她也拿了队上一条绳对不对么?
李春成 不对么。
艾玉兰 我是妇女队长,我该管不该管?
李春成 哎……该。
艾玉兰 她这种思想该不该批评?
李春成 该,该,该。
艾玉兰 既然她不该开了队上的地,又不该拿了队上的绳,我是妇女队长,我也该管该批评,那你说我有什么不对呢?我错在哪里?你给我说,给我讲,你说。
李春成 哎,叫我说……这都是些小事么……
艾玉兰 啥,小事?
李春成 噢。
艾玉兰 天爷爷,叫这一股子歪风邪气,把咱村里刮得乱七八糟的,伢你还说这是小事!哎,这事是小,*(左口右外)啥才是大事?
李春成 哎,玉兰,说正经话,我的心比你还着急,整夜整夜愁得睡不着,村里乱成这个样子!唉!
艾玉兰 看,我说这歪风邪气要正哩要正哩,伢你硬说这是小事,看怎么样!
李春成 眼望着几百亩麦子快旱死咧,电动抽水机买回来装不成么装不成,唉。
艾玉兰 那你看这事的根根杈杈到底在哪里呢?
李春成 根根杈杈就是人家要土地下放,包产到户走回头路,闹单干,唉。
艾玉兰 呀!这到底咋办呀么?
李春成 咋办呀,现在最、最、最要命的事就是抗旱,只要咱们把电动抽水机安装起来,水哗哗哗上了蟠桃园,电气化、水利化、机械化,就可以把这一股子单干风打垮。
艾玉兰 对呀,那咱就赶快先安电动抽水机呀。
李春成 安,哼,不容易呀。
艾玉兰 啊,啥不容易?还有啥问题哩?
李春成 啥问题?看,至少至少得一间房子做配电室。
艾玉兰 得一间房子做配电室?
李春成 噢,这盖房子砖瓦木料就没办法,再说买这买那,还不得许多钱么?
艾玉兰 照你这样说,咱们就没办法了么?
李春成 办法?办法倒有,就看你这觉悟高不高!
艾玉兰 啊呀,啥快说么。
李春成 这可是件大事,我说出来,你可一定要在提高觉悟的基础上,克服困难哩。
艾玉兰 呀,看你,一句一个提高觉悟,一句一个提高觉悟,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事情,就不提高觉悟,我也要办哩。我不克服困难,不克服困难能惹得起你么!
李春成 对,这可是君子一言,白布染蓝,说定咧啊!
艾玉兰 呀,再不要啰嗦,说你的正经话。
李春成 好,玉兰,说是你来看呀!
(唱)满院花开在春天,
饮水的人儿要思源。
论夫妻咱俩没长短,
论工作咱们是党员。
艾玉兰 (唱)共产党员人前站,
你也知你妻叫玉兰,
为革命……何时我惧艰险?
天大的事儿我承担。
李春成 好。
(唱)为打击歪风邪气焰,
为抗旱要把机器安,
砖瓦木料没法办,
你快给妈把家搬。
艾玉兰 (出乎意料地)啥,给妈搬家?
(唱)玉兰听言自相参,
这几年家家把新房添,
咱只有房子两间半,
你叫妈该往何处搬?
李春成 (唱)你和妈住上一间半,
腾一间房子做配电室。
艾玉兰 (唱)娃娃们调皮又捣乱,
住在一起妈心烦。
李春成 (唱)分明是你自己不情愿,
拿妈的招牌把我拦。
这也是杀敌上火线,
你怎忍歪风邪气称霸权。
艾玉兰 (唱)他的话儿照肝胆,
我岂能让坏人展笑颜。
当真是斗争上火线,
千斤重担我承担。
李春成 啊,玉兰,你同意和妈住在一起了么?
艾玉兰 我岂能让这伙坏蛋猖狂,把咱们人民公社闹垮。
李春成 好,那是这,看,等妈一会儿回来了,你好好给说服说服,打通打通妈的思想。
艾玉兰 啥,你叫我打通妈的思想?
李春成 对,你给咱说。
艾玉兰 呀!我……我不敢说。
李春成 哎,这你怎么又变卦咧?
艾玉兰 我咋变卦了?
李春成 这你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
艾玉兰 哎呀,刚才,刚才我说我同意和妈住在一起,我没有说我能打通妈的思想啊。
艾玉兰 啊呀你这人……这咋办呀么?
艾玉兰 咋办呀?
李春成 玉兰,我想这话还是你给妈说好,我说叫她和你在一起,她同意还怕你不满意,还是你给说好。
艾玉兰 呀,你给妈说么!
李春成 你说么。
艾玉兰 你说么。(二人只顾推)
成 母 说啥哩?(早在外听了一会儿,什么都知道了)
艾玉兰 说……说……嗯……(二人十分窘迫地)妈。
李春成 (急示玉兰叫给妈说,二人又是偷着推脱,故意推玉兰去)
艾玉兰 (回转身还是叫春成说,但又得应付母)妈……妈……伢你娃说了有要紧事和你研究哩,妈,你先坐下……
成 母 什么事你说。
艾玉兰 妈……(急示意叫春成说)
李春成 妈,你老人家……(又示意叫玉兰说)妈。
艾玉兰 妈。
成 母 对咧,对咧,你都再不要为难,我知道你们是给我的房子打主意哩,是不是?
艾玉兰 (默认,又急切地)妈,(笑嘻嘻地)妈。
李春成 妈。
成 母 对咧,对咧,我给你们收拾腾房子就对了么,一口一个妈,一口一个妈,只管叫的妈是吃奶呀么。
李、艾 妈,你同意了没?
成 母 同意了,同意了。(边走边说着下)
李春成 看看看,叫你帮个忙说服说服,看把你吓得*(左口右外)神气些,哼,胆小鬼,你去去去,不要你帮助我照样能胜利呢。
艾玉兰 你能成!你能成?
李春成 当然能成,那当然么,哼,没有这一点本领还能成大事?哎,玉兰,你快和妈收拾腾房子,咱们马上就能装抽水机,我到县里去给咱请个工人老大哥来帮助,再买些开关呀,电线呀,零七八碎的。哎,拿钱来。
艾玉兰 拿什么?
李春成 哎呀,再不要装洋蒜咧,快拿来些。
艾玉兰 呀,啥么啥么?
李春成 咳,就是妈那钱么,啥!
艾玉兰 是不是给妈买寿枋的那钱?
李春成 噢,快拿来么。
艾玉兰 嗯,我说你这个人呀,还没老哩,倒稀里糊涂的咧。我前好几天就给你说我把妈*(左口右外)钱放到妈跟前去了,你还问我要哩。
李春成 哎。(忽然想起在妈的箱子里放着)真个,在妈的箱子里放着呢,那你不要言传,叫我悄悄儿到妈*(左口右外)箱子……(偷势)
[成母气冲冲地夹个大包袱欲走,成扭转给玉兰吐舌头示意情况不对。
艾玉兰 (看情况不对急挡母)妈,你这是做啥去呀?
李春成 (也急挡母胆怯地问)妈,你……你……到哪里去呀?
成 母 哪里去?你滚开,我给你腾房子呀么,我到你舅家去。
艾玉兰 妈,妈……(急抱过包袱)
李春成 妈,你……你不要生气么,你看咱们是贫农,又是党员干部,要不是解放,人民公社……咱们……
成 母 呸,你还有脸提解放,我来问你,今天这日子是怎么来的,咱们是靠谁翻了身的呀,你靠谁当了干部成了人咧?啊?大家扶你,咱们共产党扶你可你自己也该知足呀,谁知你晕头转向,不知天高地厚忘了本,不听伢领导上的话,你惹得众人把脊背都指穿咧,就说伢田社长还不如个你么啊?你叫我跟上你操不尽的心,生不完的气,你们还多嫌我,这屋哩没我住的地方,我到你舅家去。(欲走)
李、艾 妈,妈。
成 母 你滚开,我走,我走……
[三婶在这一家人正吵闹之际来欲寻春成闹事,但到了门外听见这一家人吵闹,止步听,听着听着既然人家全家闹事,自己不好进去再火上浇油,扭身下,吴老三拉妻下。
李春成 (急得手足无措地转转唱)
妈妈他老人家,
生了气言不发,
提着包袱要离家,
急得人两眼哎冒火花,哎……嗯……哎……
艾玉兰 (急忙地安慰老人唱)
妈妈你平日里疼爱你娃。
李、艾 (唱)句句话如钢刀把儿心挖,啊……啊……
哎呀咦哟咦呀唉哟我的妈妈呀,把儿心挖啊……啊……
成 母 (生气地手指春成头额唱)
瞎东西你不听伢政府的话,
又惹得众乡亲恨怒你妈,
田社长也说你忘本自大,
我老糊涂在人前还常把你夸。
李春成 (唱)说什么忘了本惹人恨骂,
你听儿把真情细说根芽
遭灾害死牲口人心害怕,
天不雨,眼睁睁旱死庄稼。
一些人不守法投机倒把,
一些人闹单干妖风乱刮。
田社长迷了路主意错打,
他硬要把土地分给各家。
小日月抵不住风狂浪打,
又和那旧社会半点不差。
娘忘了旧社会罪恶甚大,
我三婶因家贫饿死娃娃。
忍着气吞着声任人欺压,
为光景逼死了我爹他。
狗地主李宪章黑心的恶霸,
打死了儿爷爷血染黄沙。
艾玉兰 (唱)那时候我年少能有多大,
黑心贼硬逼我成亲结发。
春成哥为救我不怕杀剐,
最可怜玉兰女死了亲妈。
成 母 (唱)旧社会娘儿们苦如瓜把,
咱穷人一个个把罪受扎。
艾玉兰 (唱)解放后闹土改杀了恶霸,
共产党救穷人打开锁枷。
这几年日月光景过得美,
颗颗心开放了幸福花。
李春成 (唱)腾房子为了电气化,
不许妖魔把墙挖。
艾玉兰 (唱)妈妈快把房子让,
吃米莫忘种庄稼。
李、艾 妈,妈!(都在急切等着什么似的)
成 母 啊,啊。(似乎要默许什么的样子)
三 婶 (痛苦地含泪哀呜胆怯地走上)大嫂,大嫂……
成 母 你三婶,你坐下,咱姊妹今天把心掏出来说一说。
三 婶 哎,嫂子,我如今把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要我说啥呢?
艾玉兰 三婶,怪我,怪我态度不好,撞了三婶的心,伤了三婶的脸,这都是我的不是,三婶。
三 婶 (紧紧抓住玉兰的手,表示后悔之意)哎……哎……
成 母 你三婶,好我的老姊妹哩,娃娃们得罪了你,你要说了说我,要骂骂我,要打了就把我打几下,我也担待得起,你不要伤我娃,我舍不得叫我娃心里受症。
三 婶 嫂子,你再不要说咧。
成 母 我要说,我就要说,你三婶,咱这老一辈人啥年月没经过,啥世事倒没见过么?十三年咧,这点事难道你还没看开?这一阵儿咱们的日月光景刚过到油搋面处了,伢你的可是分地呀,单干呀,分地呀!这不是眼睁睁往沟里跳呢么?你三婶,明说哩这事情不要说我娃,就是我也不让。
三 婶 嫂子,嫂子,你再不要拿刀子扎我的心咧,你们一家人闹火了半天,我在门外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的,旧社会把我的大孩子活活地饿死了,新社会、集体化、人民公社,我才翻了身,哎,我如今啥都明白了,成娃子、玉兰,你们也不要恼你三婶,“自古脑”就是这号不盈人的脾气,给,这是我老两口几年给秀丽积的买车子的钱,我娃你拿上给咱们安装电动的那抽水机去,这抗旱如救火哩么,嫂子,你说对吗?
成 母 对么,对么,哟,看伢你三婶这颗心一会会儿可变成红的了。你三婶、你嫂子我也不落后(取钱),给,成娃,这是给妈买棺材的钱,妈我不想死咧,我娃你拿上用去,妈我还想好好活上几年哩。
三 婶 对,嫂子,咱们这老辈人,好好活上几年,成娃子、玉兰你们也不要愁,只要三婶说一句话,西头我吴家 *(左口右外)十几家可都跟上咱来了。
李、艾 三婶!(感激地)
周家武 支书,支书,大婶你看这是谁来了?
铁 林 大嫂!(全场人站立惊看)
成、婶 这是,这是……
铁 林 这是他三婶么?
成、婶 哟,这是他铁伯么,咳……哈……多年不见,一下子都认不得咧。
李、艾 铁伯,伯……伯……你来啦。
铁 林 啊,这是咱成娃子。
李春成 伯,伯!(二人抱头兴奋地)
铁 林 好,好,我娃长成人了,长成人了,好!
艾玉兰 铁伯,伯。
铁 林 啊,这是……
成 母 春成的媳妇玉兰么。
铁 林 噢,这是玉兰,快呀,快呀,我走时才这么高……
三 婶 嗯,人家如今都几个娃咧还……
铁 林 噢……哈……好,好……
成 母 玉兰,快给你伯倒水去。
艾玉兰 对。(兴奋地下)
三 婶 伢你这多年在哪里电厂工作呢?都不想咱这儿么!
铁 林 想啊,想啊,工作忙,没时间回来。
三 婶 那你这一回可……
铁 林 哈,这一回呀,这一回回来就不走了,退休啦。
三 婶 你铁伯就会说笑,我先不信……
铁 林 看你三婶说的,你没想我都快七十的人了么……
周家武 支书,你还愁没人安装抽水机,刚才我给伢铁伯一说,伢铁伯说,不要说安装,就是制造新的,他都打掛不住手。
铁 林 啊,刚才在路上武娃子给我说了,娃呀,要安装就得马上动手,你看天旱下这样子,一天都不敢耽误,走,咱们到地里也看看去。
李春成 伯,你才来,你先歇歇,到明天再说。
成 母 对,你伯,你上了远路了,先好好歇一歇。
三 婶 对,对,对,你铁伯,上了岁数的人了,先好好歇一歇。
铁 林 哈,你们不要看我胡子白,年纪老,身子杆还顶结实。(说着就走)咱们晚上再拉嗒。
李春成 对,玉兰,你给伯做饭,我们到地里看看去。
周家武 哎对,玉兰嫂,把面揉到活软,擀薄切宽,陈醋调酸,五香调料样样俱全,外带两根蒜苗味美,铁伯吃了喜欢,身体康健,能活百年。
众 哈哈……
三 婶 嗯,调皮捣蛋送到南院,南院不管,还说你没脸……
众 哈哈……(周家武、春成、铁林下)走走……
成 母 哟,玉兰,你做饭去,叫妈快给伢收拾腾房子么……
三 婶 嫂子,你歇着,叫我帮你收拾去。
艾玉兰 妈、三婶,你们都歇着,把饭做好了我收拾。
成 母 嗯,好娃哩,如今伢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进步呢!妈我还能落后么。
三 婶 哟,没看出伢我大嫂真个是那老来红,老积极。
成 母 咦呀呀,看你三婶说的有理的,如今是建设咱们那……那社会主义么,大家都要鼓,给鼓……给鼓……给用劲哩,成娃妈不“积极”还像个话么?
艾玉兰 哈……哈……妈……(笑地扑到母怀里)
成 母 看这娃,你们笑啥哩,说得还不对?
三 婶 对对对,老大嫂,说得妙,说得好,上树能逮鸟儿,走路能学娃娃跑,老来还能穿花花袄。
成 母 哟,看你三婶把我说的呀……都能上天……哈……
众 哈……
[三人笑着下,像要劳动的神气……幕徐落。
第六场 闹桃园
[二幕前。
李德元 (上唱)李德元,莫怠慢,
去找敬斋把信传。
(白)敬斋叔,敬斋叔!
李敬斋 (上)什么事情?
李德元 敬斋叔,大事不好咧,李春成把他家新盖的房子让出来做了配电室,人家把安抽水机的问题解决了。
李敬斋 啊!
李德元 还有,春成他那个亲爹老铁来了,是个老电工,明天就要在蟠桃园开渠架电线了。
李敬斋 明天就要挖渠?嗯,田社长是什么态度?
李德元 田社长坚决得太哩,就是咱的人手还少,怕弄不成。
李敬斋 只要田社长坚决就好,德元,明天挖渠要从咱李家祖坟边上经过,咱就在这“李”字上做文章(耳语),给,这是五十元……
李德元 嗯,好办法,武娃子不是和满堂有心病吗?咱把满堂拉过来,他这个摊摊就散了。
李敬斋 对,明儿个给他来个大闹蟠桃园。
[满堂在后台咳嗽声,李敬斋向德元示意下。
[满堂病态拄棍上。
李德元 满堂哥,这一向病咋样?
李满堂 哎,死不了,活不旺。
李德元 老哥把心放宽,事有事在,你熬煎的顶啥嘛?
李满堂 都几个月了,死牲口*(左口右外)事,还没调查出个眉眼,县公安局派人还问我呢,你说我这可咋办呀!
李德元 哎,满堂哥,说起公安局调查,兄弟也给你担心哩,你还不知道,伢有人背地里给你栽赃呢!
李满堂 给我栽赃呢!你说是谁?
李德元 哎好哥哩,你还不明白,兄弟瞎好是个干部,这话实在不好说明,你放心,反正不是姓李的。
李满堂 (急问)是不是武娃子?
李德元 (奸笑)咳咳,你再嫑问咧,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呢!
李满堂 噢,我明白了,武娃子,咱们走着看。
李德元 哎,老哥,看你病成啥样子了,敬斋叔和我一提起你来,心里都难过,这是敬斋叔叫我给你送来三十块钱,你先用,有困难,你给兄弟言传。
李满堂 李敬斋?这钱我不要。
李德元 满堂哥,你怕啥呢?你都没听伢田社长说嘛,如今地主没地咧,富农不富咧,贫农不贫咧,大家都是劳动人民,再说咱的一个李字分不开,快拿上。
李满堂 我不要。
[守中在内喊上。
李守中 德元,我听说伢要在蟠桃园修渠有*(左口右外)事没有?
李德元 守中叔,开渠事小,恐怕连咱李家的祖坟也要开呢!
满、守 要开咱的祖坟呢?
李德元 你当啥呢?哎!只怪咱李家没出下人,连先人的祖坟也保不住。
李满堂 我去给春成说一下,不能让他们胡闹,他也是咱李家的人么?
李德元 你还提春成呢,你不要看*(左口右外)姓李,咱李家不出*(左口右外)卖国贼,他*(左口右外)亲爹老铁又来咧,谁知道伢打的啥主意,你看么,你跟人家多年,如今都给你搁事呢!
李守中 谁敢挖咱的祖坟,我就和他把血倒到一搭哩。
李德元 对对,守中叔,你是咱李家户的头前人,只要你一出头,保险大家都跟上你来咧!
李满堂 要挖咱李家的祖墓那我也不能答应。
李守中 明天你看我的。(怒下)
李德元 对!对!咱李家不是好惹的。
[李德元和李满堂同由下场门下。
李守中 (气汹汹地手拿镢头上,唱)
气得人阵阵黑血泛,
手提镢头奔桃园。
挖下界石立下畔,
豁出我老命把业传。
李志吉 (背界石上,唱)
这界石背得人浑身汗,
好容易才到了蟠桃园。
李守中 你放快点,慢腾腾的是骑上猪咧?
李志吉 爹,这是伢队上的地,你胡埋界石犯法哩。
李守中 你懂个屁!如今是包产到户,业归原主,犯啥法哩?
李志吉 哎,(看了看地)不对不对,咱的地只到这儿,你把界石总不能埋到人家地里去么。
李守中 你悄着,扎角牛只知往外顶,听爹给我娃说,这当初是咱李家祠堂的八亩官地,土改时分给了北头王老汉,如今王老汉死了。咱多弄他一亩八分的,谁知得道?
李志吉 你这思想不对,社员们伢都反映你哩。
李守中 反映我的啥哩?就说反映我的啥哩么?
李志吉 人家都说你跟上地主李敬斋,一天叽叽咕咕地老钻在一起,你走的啥路么?
李守中 啥路?啥路!
李志吉 就是死路,就是死路,你不好好劳动,光是投……投……
李守中 偷啥哩?我倒偷了谁家的啥咧么?
李志吉 投机倒把,投机倒把。
李守中 嗯,把这东西。
李志吉 给我说了几个媳妇,人家都嫌你*(左口右外)人不对不跟我,你不是不知道。
李守中 你胡说,只要有钱,还怕寻不下个媳妇?快,把这烂旗旗拔了。
李志吉 *(左口右外)是伢队开渠插的旗,我不敢拔。
李守中 (威胁地欲打)你拔不拔啊?你拔不拔?快,拔!
李志吉 拔,拔,拔下乱子我可不管。
李守中 你拔,有啥乱子哩?
[志吉正要拔时武娃与众上。
周家武 哎,李守中,你父子俩干啥呢?
李志吉 看,看怎么样?(幸灾乐祸的神气)
李守中 悄着,武娃子,如今是包产到户,土地下放,业归原主哩,再少摆你*(左口右外)干部眉眼。
周家武 你胡说,谁给你说业归原主呢?
铁 林 守中,土地下放,业归原主,*(左口右外)是资本主义死路一条,走不通,咱们都是……(群众来了一大堆,进步的、落后的都有)
李守中 你往后退,我们蟠桃园的事,没有你插的嘴,得是我们出下卖国贼咧?
老 曹 胡说,你真是个疯狗,胡抓乱咬的,谁是卖国贼?如今是人民公社,土地是大家的,你弄清。
李守中 大家的,得是我先人*(左口右外)坟地也是大家的?志吉,把*(左口右外)烂旗旗给我拔了。
张根卯 你敢拔。
李守中 你倒算个啥东西嘛?
张、李 我是人民公社社员,怎么?来,开渠。
李子贵 开不成!
周家武 啊,满堂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也……
李满堂 武娃子,这里有我李家的祖坟,这里就能随便乱挖土么?
周家武 哎,你这不是胡生事呢么?谁挖你李家的祖坟来?
李满堂 虽然没挖我的祖坟,可这水渠总要在我祖坟前边过哩么?
李守中 满堂说得对,姓李的都听见了么?这是咱李家风脉,把咱的龙头都斩断了,弄不成,姓李的不能答应,弄不成。
李 众 对,弄不成,姓李的不答应。
周家武 胡说,这水渠离你李家的祖坟还这么远,你们这分明是故意闹事,破坏人民公社,反对抗旱。
众 不说咧,挖渠挖渠……
李守中 挖不成,这桃园是我的,土地是我的,得是这几年把你喂肥了……
铁 林 你住嘴,土地,土地也得靠劳动才能打粮食,你的,什么是你的?如今是人民公社,你还想用土地剥削吗?乡亲们,天旱成这个样子,咱们还敢闹意见么?庄稼一天也不敢耽误,来,大家一起动手开!
众 开渠,挖,挖。(众欲动手挖)
李守中 挖不成,谁要挖,谁先把我埋了。(睡下耍赖)
周家武 你这是干什么呢?(一把拉起守中)
李德元 武娃子,好我的队长哩,你看这李家户全不答应,马上就分地呀?你开的这水渠,弄啥哩么?
周家武 谁给你说分地呀,你是干部你替谁说话呢?
李德元 看看看,这是田社长的命令,你还不服从领导?
周家武 蟠桃园是共产党领导的,不是他姓田的天下。
李守中 管他是谁的天下,这蟠桃园是姓李的天下,姓李的都跟我来。
周家武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呀么!啊!(推开李守中)
李子贵 干部打人哩,干部打人哩,打呀打呀!
李守中 姓李的一齐动手……打,打!
众 打,打。(众人混打一团,李守中一棒打倒铁林)
周家武 李守中行凶打人,捆了,捆了。(根卯等捆李守中)
田 明 住手! (急上)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哩,啊!
李志吉 田社长,这都怪我爹,怪我爹。
李德元 田社长,群众正确要求包产到户,武娃子可领上人硬要挖水渠呢,李家全户族都不答应,就打起来了,你看把老工人打成啥咧。
田 明 啊呀,包产到户就包产到户,可打啥呢?就说你们还嫌事闹得小么?把人先放了。
周家武 不行,行凶打人就是刑事犯,非送法院不可。
田 明 李守中打人当然是犯法的,可这也正说明群众对包产到户的迫切心情,事有事在,先把人放了,你放了!根卯,把老人家赶快送到诊疗所去看病,老人家怎么样?你先去看伤,这问题我们一定要处理。
铁 林 田社长,我不要紧,抗旱挖渠要紧,庄稼不敢耽误!
田 明 你快去看伤,你先去看伤。(送下铁林)啊……
周家武 大家动手,开渠。
众 对,开渠。
田 明 行啦,行啦,事情闹成啥咧?你们还是个开,开,开。乡亲们,最近我们调查研究了群众意见,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行包产到户。
子贵、众 赞成,赞成,包产到户好。
老 曹 不行,田社长,这人民公社、社会主义可来得不容易啊!
田 明 老曹,我是做啥的人么?这还是社会主义啊!
老 曹 我老汉不懂,我看你这派不对,田社长,你不能,我怕党和毛主席不答应你。
田 明 你放心,把你老总是饿不下么。
老 曹 不,我老汉能活几天,我是怕大家……
李德元 你给*(左口右外)老汉倒说啥呢么?我给咱马上打钟集合人向大家宣布。(欲下)
周家武 慢着,田社长,群众没讨论,支部没通过,你不能这样做。
李德元 啊呀,好我的大队长哩,人家田社长就不如个你?马上打钟,集合宣布。
子贵、众 对,马上宣布。(欲拥下)
李春成 站住。(众惊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你们要干什么?啊!
田 明 (盛气凌人地)开会。
李春成 开什么会?
田 明 宣布包产到户。
李春成 田社长,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李德元 (疯狂似的)研究什么?田社长都决定咧,还研究哩!开会……(下)
周家武 支书,这,这。
李春成 快去挡住,不许打钟。
[周家武引众追下。
众 (追喊下)不许打钟,不许打钟……
[吴老三等从下场口下。
李春成 田社长,不敢呀,咱们千万不敢这样做呀,咱们好好研究研究,你想这样下去成了什么样子了。
田 明 成了什么啦?这是群众在困难时期的创造。
李春成 群众,你为什么光听那些地主富农、自发思想落后的群众的话?广大的贫下中农坚决反对你这种做法。
田 明 你简直胡扯,吴老三、德元不是好群众么?满堂不是好干部么?
李春成 啊,满堂。
田 明 怎么,你奇怪吗?同志,情况不一样咧,人心变咧,你不要死抱住旧皇历,不行,只有包产到户,才能巩固人民公社。
李春成 那咱们也得开支部会,好好讨论讨论。
田 明 不开,我代表公社决定咧。
李春成 你,你个人代表不了公社。
田 明 啊,你不要叫英雄模范的红旗想的晕头转向,小心绊倒。
李春成 绊不倒,红旗是党给我的荣誉,我就有权保卫党的事业。
田 明 啊,你敢不服从我的决定?
李春成 你的决定不正确,群众反对,行不通。
田 明 哼,你想用蟠桃园的小集团反领导。
李春成 我要用党的力量,打击歪风邪气。
田 明 你说的谁?李春成,你醒来,我要建议党委撤你的职,开除你的党籍。
李春成 哼,党委,党委是我们党的集体领导,不是你个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田 明 莫名其妙,我现在就正式向你宣布,你停职反省写检讨。
李春成 你叫我检讨什么?
田 明 组织小集团反领导,打击群众,制造混乱……德元打钟,马上宣布包产到户,我看他谁敢阻挡。(下)哼。
李春成 啊。(几乎晕倒,愤怒地下)哎,不能打钟。
李敬斋 (愉快地上,唱)
打桃园,闹桃园,
桃园今日变了天。
人民公社就要散,
恨不得把喜讯报台湾。
李德元 敬斋叔,把活咥了,你看。
李敬斋 什么?
李德元 田社长给他指出这些条款,叫他照着这反省,写检讨,看,组织小集团反领导打击群众,制造混乱,叫他停职反省,你看美不美。
李敬斋 好时机不可错过,趁机把印把子夺过来,这蟠桃园可就成了咱们的天下啦。
李德元 田社长叫我把这给送去,把抽水机马上卖了给大家把钱分了,今晚上就要研究包产到户的方案,给各家马上分地。
李敬斋 好,只要你把田社长这腿抱紧,我看这队长他是当空咧。
李德元 叫我把这信先给他去。(下)
李敬斋 好,哈哈……(看见李满堂来,想出阴谋)
[李满堂有什么犹豫地上。
李敬斋 那是满堂,病咋相?好些没有?
李满堂 哎,好,好。
李敬斋 叔听说你病了,叔前天叫德元给你捎的钱。
李满堂 敬斋叔,那可叫你费心。
李敬斋 看这娃把话说到哪哒去了?咱都是一村一院,在一个祠堂敬祖先,你有了困难,叔不帮你,帮谁?以后有啥困难你言语。哎,满堂,你看咱村乱成啥?春成、武娃子却和咱较劲,这人遇了事,那你也不劝一劝,心里咋过得去。
李满堂 哎,对,末了叫我到他家去看看,劝说劝说,他听不听,咱得把心尽到。
李敬斋 对么,人常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人家是社长,社长伢是代表政府,代表党上边的,官高一品压死人哩么,成娃他千万可不敢执拗,不然的话罪上加罪,那可就危险。我看伢田社长叫包产到户就包产到户,叫他乖乖给伢写个检讨,这一关就过了……
李满堂 对,我去看看。
李敬斋 你再打听打听,看伢*(左口右外)一伙准备咋弄哩,伢多少人都说叫田社长把支书兼,叫德元把队长担子担起来,叫你当副队长,你看这行么?
李满堂 德元伢有文化,人又能成,我是够够的了,这队长咱是绝对不当了。
李敬斋 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咱们都对劲,我才给你说这话,你说话可谨慎点。
李满堂 唉哟,咱这人你还不知道么?一句闲话也不说,你放心把你出卖不了。
李敬斋 哼!(下)
第七场 写状
[紧接上一场的夜晚。
[一间小房子,格子窗外是一株正发碧绿新芽的古槐,正中挂着毛主席像,一边是英雄锦旗,一边是谷子玉米留作籽种的穗子,霎时狂风暴起,乌云滚滚,窗下桌上放着电壶和几个喝水碗碗,桌子两旁放有高高低低的凳子。
李春成 (愤怒而又似乎迷惘地上,音乐曲调越来越激昂慷慨,手拿田明的信念)组织小集团反领导,打击群众,破坏团结,制造混乱。唉!(慢悠悠地发出怒吼)
(唱)阵阵狂风,
恶云翻腾,
晴天霹雳炸雷击顶,
轰隆隆天爆地又崩。
两眼迸火星,
一腔气不平。
怒狠狠……
肝胆气炸……心儿痛,
好也似一把尖刀扎在胸。
土地要下放,
集体化清风
零散经营,零散经营!
杳茫茫……
走的什么路!
要把好容易连起来的大片土地,又割成小块,把团结起来的一颗心,撕成血淋淋的碎片,这不是要我们走回头路吗?旧社会我们穷人唉!……
(后台帮唱)
想起苦难路,
一家欢乐万家愁,
尸骨如山血如流。
(决心领唱)
绝不能再走回头路!(众后台轮唱数次)
回忆十三年,
热血在沸腾。
为踏平……
生活道路上坎坷径,
踏一步,步步有足迹。
踏一步,走一程,
一踪一步心血凝。
回头看啊,
十三个春夏秋冬。
一浪接一浪,
斗争又斗争。
怎么办呢?(急怒地苦思,忽然抬头看见毛主席像)啊!毛主席,你教导我们,要经得起考验,要敢于坚持真理,我不能退让,我要斗争,我要向上告状!
(激怒地提笔写状,唱)
蟠桃园闹事天地动,
咬紧牙关挺起胸。
提笔写状往上送,
牛鬼蛇神成了精。
反动势力诡计弄,
骡子马死得太不明。
眼看着庄稼快旱死,
打伤了铁林老电工。
老 曹 (与武娃、根卯关切地上叫)成娃子!
李春成 曹大伯,你们来啦!(不服气的神气)
老 曹 伯放心不下,伯看我娃来了!
家武、根卯 支书!事情怎么样?(一个个沉重而愤愤的心情)
家武、根卯 支书,眼看着咱们的人民公社叫田社长和这一伙反动势力就搞垮了,事到如今,你怎么不言?怎么不语?你……你倒说话呀!
李春成 (沉思地)我想……我想……
周家武 你想什么?这一阵儿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咱们呢!你想什么,你快说啊!
李春成 我想谁要解散人民公社,党和毛主席绝不会答应!
老 曹 对!人民公社不能散,咱们没有错!
家武、根卯 对!人民公社不能散,咱们没有错!
李春成 对!人民公社不能散,咱们没有错!
众 人 对!咱们蟠桃园的党支部依靠贫下中农团结广大群众,坚决打垮这一股子歪风邪气!
(李满堂悄悄胆怯地听)
周家武 (发现有人)谁?你干什么?
李满堂 (看见武娃、根卯、老曹、春成等,有点窘)啊!我……你们有事开会呢!那好,你们有事我就走了!
李春成 满堂哥,你找我有事么?
李满堂 咳!咳!也没啥!你们忙着呢,我就走了!(下)
李春成 (警惕性非常高,看出一定有问题)满堂哥!哎,这人今天神气怎么不对呀!
周家武 他今天煽动他李家产族,大闹桃园,哎,看他鬼头鬼脑那个样子,是不是探听咱们的消息来了?
李春成 满堂老实忠厚,今天能这样,可能是上了坏人的当了!
周家武 叫我把他拉回来问问。(说着欲下)
李春成 (一把拉住周家武)你去不合适,曹伯,不,根卯,把他找来,就说我有几句话找他谈谈。
根 卯 对。(急下)
老 曹 哎!这娃越来越叫人担心了。
周家武 他忘了旧社会讨吃要喝,今天凭咱们共产党人民公社翻了身,把心瞎咧!
李春成 你不要这样急呀!我们还是启发他的觉悟,我看在满堂身上很可能挖出重要的东西来。
根 卯 (拉李满堂上)走么,走么!你这人,咱成娃叫你说几句话,你怎么能不来,走!
李满堂 好,走。(进门见众)成娃子,你叫我?
李春成 噢!满堂哥,我想咱弟兄们今天好好谈谈心!
李满堂 好么,那你兄弟有啥话你就说!
李春成 你刚才不是找我有事么?
李满堂 哎,其实也没啥。
根 卯 满堂哥,咱弟兄也不是外人,看起来你明明有啥哩,你总说没啥,你为什么越来越和咱这些穷弟兄越离得远了?
李满堂 既然这样,我就说,我就是念及咱弟兄们一块多年,村里乱下这样子,我想来把你们都劝一劝,你们听也罢,不听也罢,我把心尽到!
老 曹 看这娃,既然你是好心,就该早说呀!
李满堂 你看人家田社长是代表政府,代表党上的领导,你和人家硬撑住闹,这不是寻的吃亏呀么?人常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人家懂的政策要比咱农民懂的多么,叫我说给人家检讨、检讨,认个错,算咧!
周家武 你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李春成 (武、卯、曹生气上来想说,成挡住)对,就按你说的,那,认了错又怎么办?
李满堂 那人家说分地就分地么,我看把这摊摊散了还零干,再省得受气操心,你看咱们辛辛苦苦干了多年,还不是落了这个下场吗?
李春成 满堂哥!我看这不像你心里的话,一定是有关心这事的人,叫你说服我们来的,是么?
李满堂 哎,伢谁可叫我来哩?我把心尽到,听不听在你,你们在。(欲走)
周家武 (再也压不住火性子了)慢着,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跟上那些坏人落后分子,煽动你李家户族,打架闹事?你想咋?你说!
李满堂 说啥哩?还是*(左口右外)话,姓李的祖坟在蟠桃园呢,谁要随便乱挖土,姓李的当然不答应。
周家武 想散摊子就说你想散摊子,你把心往出掏。
李满堂 我就是觉得伢田社长的意见说得对,把机器一卖,把钱和地给大家分了,迟不如早,一块弄不成,散了还零干。
周家武 嗯,你呸,看把你给能的,你要散了你滚,离了你还不是社会主义啦!
李满堂 哎!武娃子,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谁哩?你姓周我姓李,各家门,各家户,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打算,你糟蹋的我咋?我是惹你来么?
周家武 我嫌你没良心,刚过了河就拆桥,你忘了你靠的谁翻身?
李满堂 我靠共产党翻的身,总不是靠你周家武,咋?
周家武 你说的*(左口右外)话,简直不像人说的,像是敌人的走狗说的。
李满堂 你胡说,我怎么是走狗?啥倒叫个走狗么?走,咱就到门上给人说,走,走!(拉武)
周家武 还是*(左口右外)话,你就是走狗。
李满堂 好么,你凭你的队长欺压人哩,你走,走!(又拉武)
老 曹 你们都给我住手!(激愤地)就说你们咋这么不懂事?啊!村里成了啥样子咧?这一阵人家反动势力要咱们的命哩,我心里难受得像刀子扎呢,咱们自己还往散的踢呢,你们咋这么不争气,咋这么不争气!
(急疯似的打武打堂)
李满堂 对,你们都好,我不是人,从此后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各走各的路,你们在,我走!我走!
李春成 (怒不可遏地喝令)回来!(又难过地说)满堂哥!你不能走,咱们不能散摊子啊。
李满堂 姓李的今后就是饿死,不害你们,得成?
李春成 啊!满堂,满堂!你口口声声你李家长,李家短,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你忘啦?解放前,你给李子贵熬了三年长工,一个钱没见不说,人家反给你栽赃,说你偷了他家的财物,弄得你,弄得你家破人亡,可是谁给你解决困难,周家武、曹大伯、吴老三……解放后,给你分了土地财产,从互助组到合作社,人民公社集体道路,大家帮你盖了新房,娃娃上了学,不愁吃,不愁穿,事到如今你忘了本,跟上坏人煽动你李家户族打架闹事,你,你,哎……哎(滚白)我叫叫一声满堂,满堂,我恨一声满堂,我好……糊涂的哥哥……事到如今你好了伤疤忘了痛,跟上坏人打架闹事,要闹垮咱们人民公社,你,你,哎,哎……
卯、曹、武 (非常愤怒地齐声放)我来问你,你跟上坏人煽动你李家户族打架闹事,要搞垮咱们人民公社,你良心何在?
(齐唱)满堂你……
你长了一双势利眼,
手压胸口想从前。
李春成 (唱)说什么李家长来李家短,
你忘了讨吃要着穿。
李敬斋霸占了你的田产,
把你爹押死在牢监。
把你卖壮丁他把钱赚,
逼得你妈好惨然。
那时间谁救了你的灾难?
曹大伯,武娃子,吴老三。
你李家给你的尽苦难,
救你的全部是咱们的穷汉。
周家武 (唱)解放后你分地分庄院,
有吃有穿笑连天。
娃娃们上学把书念,
你忆了苦来思一思甜。
老 曹 (唱)你曹伯不揭人的短,
到如今不得不言传。
我成娃为你推豆腐磨子整一晚,
累得娃昏倒磨旁边。
豆腐换麦子五升半,
你抱着麦子也心酸。
我武娃侄子不好心良善,
娃为你一夜不睡把地翻。
我根娃给你借钱把病看,
到如今把钱也未曾还。
不是你曹伯把旧账算,
为虎作伥你心何安?
根 卯 (唱)你莫要忘本把心变,
不要让封建宗族把你拴。
扪心自问再思念,
只有咱阶级弟兄心相连。
李满堂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春成 你明白了什么?好哥哩,你,你还不明白。
(唱)自发势力闹单干,
都想把咱的墙根挖。
这一场斗争大恶战,
看你站在哪一边。
你跟着敌人屁股转,
对革命不忠却是奸。
周家武 李满堂,如今将话已说明,要走了你走。
李满堂 噢!(以沉痛的心情反悔)唉,唉,唉……我叫叫声成娃!成娃啊……
李春成 满堂哥,你好好想一想。
李满堂 武娃,武娃啊!
周家武 (怒白)你不要叫我。
李满堂 (接滚白)我的好兄弟呀……曹伯,曹伯!
老 曹 好娃哩,你把心往出掏,你做的这事对得起谁么?
李满堂 我好心肠的老人家……成娃、根卯、武娃,忘恩负义的满堂我,我如今把人活得不像人了……(自己捶自己的胸,打自己的头)
(唱)句句话刺得人肝肠断,
糊里糊涂上贼船。
李敬斋要我把户族念,
像一条毒蛇把我缠。
我翻身忘本好羞,惭
掏出心来大家观。
众 人 啊!这……这是什么?
李满堂 李敬斋给我三十元,叫把你们打倒,扶持德元当队长,还叫我当副队长。
老 曹 哼!这一条毒蛇。
陶家武 要把这条毒蛇砸不烂,我就不姓周了。
李春成 满堂哥,好,你坦白了好,这才像咱们的阶级弟兄,有咱穷人的骨头,你再想一想!
李满堂 还有,他和德元鬼鬼祟祟地说,叫我到这儿来吓唬你们,不敢闹了,又叫我来探听消息,还说要利用社长闹个乱七八糟,把咱们这一摊子弄垮,扶持德元当队长,兄弟我上了人家的当,我没脸活人了,我把心瞎了!唉(哭)
李春成 满堂哥,你不要难过,怪我,怪我们对你帮助不够,使敌人钻了空子。
老 曹 好娃哩,话说开,水泼开,栽倒了再爬起来,还是好的。
张根卯 满堂哥,你已经觉悟了,又回到咱们阶级队伍里来了,这比啥都好,大家也不会把你当外人,你应当高兴啊!
周家武 满堂哥,兄弟的脾气你知道,是敌人害得咱弟兄们……哎……怪我,你不要恼,咱们今后要团结的更好。满堂哥,你就骂我打我,我也不见怪。
(二人抱头相哭,和好)
李满堂 哎,怪我,怪我,我给咱们把脸丢尽了!(哭)好,现在不是我们哭鼻子的时候,大家应当咬紧牙关,挺起胸膛,团结一致,干!不把这一窝子坏蛋铲除净尽绝不罢休!对,我们团结一致,干,不把这一窝子坏蛋铲除净尽绝不罢休!
李春成 满堂哥!你回去拿稳,看这一窝坏蛋里边都是些什么人,听他们谈些什么,还打算干些什么?再把毒死牲口的事从旁探听探听,快!
李满堂 好,你们放心,我一定要给咱们争一口气!
老 曹 好的,去!
众 啊呀,好家伙,咱们还在鼓里蒙着哩,满堂坦白的好,太重要了,这一下才把坏根子刨出来了,快!咱们怎么办?
李春成 根据满堂坦白的情况分析,敌人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武娃、根卯,你们要赶快布置几个可靠的民兵日夜暗暗监视敌人的行动!
众 对,这一下天罗地网他逃不出去。
李春成 你们看,天这么旱,反动势力又猖狂闹事,人心惶惶不安,敌人正好利用,我们一方面和敌人斗争,一方面要抓生产,赶快把电动抽水机安装起来,等水哗啦啦一上蟠桃园,人心就稳了。
周家武 铁伯受了伤,这机器怎么安呢?
李春成 不要紧,铁伯的伤几天就会好,咱们一面继续挖渠一面自己钻研安装,我还多少懂一点。
众 那咱们现在连夜就组织劳力,马上动手!
李春成 武娃,你们看,这是我写的一份报告,你连夜送到县委去,再加上满堂刚才坦白的情况,敌人就是李敬斋、李德元,他们收买贫农,煽动户族打架,大闹桃园,企图夺取刀把子。(提笔写)
众 对。
老 曹 再给党书记说,就说咱这儿的群众都实实想她了,叫她赶快到咱们这里来。
众 对,叫党书记赶快到咱们这里来。
李春成 对,写上啦,快去!
周家武 对,我走了!(下)
李春成 根卯,你快布置民兵去,沉着一点。
张根卯 对!(下)
李春成 曹伯,咱们连夜组织人,马上动手开渠!
老 曹 好,咱们走。(二人拿镢头欲下)
成 母 (内叫声严厉地)成娃子……就说你做啥呀啊!你做啥呀!(一把从成手里抢过镢头给玉兰)
李春成 (哀求地)妈,妈……这……这事情……你……你老人家。
成 母 你不要叫我妈,你是铁打的,你妈的心可是肉长的,我难过地在院子哭了半夜,你为谁来,你妈为谁来,哎,瓜东西,你就是一块钢给伢蟠桃园,看能打几把斧子么?
老 曹 成娃妈,你的心我知道,咱成娃虽说是你的儿子,可是也是大家心上的一块肉,你看这旱象和坏人都像魔鬼一样,不让咱们好活,这是为了革命,为了大家,如今是不咬住牙拼命不成了,成娃妈!
成 母 哎,你曹伯,十三年咧,我什么都知道,平常我把大家的事看得比我的生命还贵重,可成娃,哎……娃三天三夜没合眼咧,我心里……我心里……
(激动疼儿之情唱)
你妈不忍把你看,
看见你面黄肌瘦妈心酸。
一把血泪一把汗,
舍死忘活十三年。
十三年没吃过煎火饭,
为大家把心血都熬干。
没功劳苦劳总该算,
为什么偏把好人冤?
老 曹 哎,成娃妈!(劝慰地唱)
你看天时这样旱,
庄稼眼看就旱干。
坏人趁机来捣乱,
岂能让魔鬼反了天?
艾玉兰 妈!(又疼丈夫,又为革命工作不能不鼓励丈夫劝妈地唱)
多少颗心,多少双眼,
把他看来把他盼。
他不到场事难办,
为大家就该咬紧牙关!妈!(哀求地)
李春成 妈!(哀求地)
老 曹 成娃妈!(哀求地)
成 母 (想了想,咬牙横心地)好,成娃,我娃你去,玉兰来扶着我,妈我也要去!
艾玉兰 妈!(劝阻地)你……
李春成 妈!(劝慰地阻止)你……
老 曹 (也是恳求地阻止)成娃妈,你……哎……
成 母 我要去,我就是要去,为了大家,为了我娃,我就是挖一镢土,站在跟前看一看,我也心甘情愿,玉兰拿上镢头扶着我走。
李春成、艾玉兰 妈!你……
成 母 快走,快走!(激动心切地)咱们一块儿走!
众 好!咱们一块走!
成 母 走!
众 走!
[艾玉兰扶母,李春成拿镢头,老曹领头一齐奋勇地下。
第八场 巧遇
[二幕前。
张根卯 (背电器工具电线等急匆匆地上,唱)
田社长扛着白旗要包产,
党支部率领群众引水上原。
蟠桃园摆下了两条战线,
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齐动员。
挖水渠装机器连夜苦干,
绝不能叫敌人把空子钻。
周家武 根卯,根卯。
张根卯 队长,你回来啦。怎么样?报告送到没有?
周家武 送到了,我见党书记来,她说她马上到咱们这儿来。
张根卯 哎!美,美,队长,自从你走了以后,咱们把男女老少齐动员,挖的挖,抬的抬,担的担,大部分群众都跟上来了,水渠马上就修好了。
周家武 你没看*(左口右外)一伙。
张根卯 *(左口右外)一伙,哎!对着尻子踢哩,田社长一搞包产方案,*(左口右外)一伙争着要好牲口、好地,一天到晚光吵得闹得不得开交。
周家武 好,斗,看谁斗过谁,走!一块上工地。
(愉快地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李德元 (得意地上,唱)
田社长把我看得重,
包产到户就实行。
把机器卖给了甜水岭,
今日马上把钱分。
一会儿把机器给人家送,
见了田社长说分明。(手提钱袋下)
李春成 (急得满头大汗坐在院子石凳子上给电机接线,热切地唱)
为抗旱争取丰收鼓干劲,
夜以继日汗淋淋。
刚才我把伯伯问,
学习技术长精神。
铁 林 (白)成娃子,这电机可复杂得很,你光听我说几遍不行,我不放心,还是我亲自来装。
李春成 伯,你这几天带病黑地白天地指导我们装机器,太累了,伢医生叫你躺下不要动,好好歇一歇,你快回去。
铁 林 不,别的部分,我从旁说说你还可以装,这一部分你不行,我来。
李春成 你有病,不能再劳累,你不行。
铁 林 不,这个你不行。
李春成 伯,你为我们受了伤,再要劳累得……不,不行。
铁 林 哈,为你们受伤,哼,我为革命斗争流血,这是应当的。
李春成 你再累倒了……
铁 林 我倒了顶多再睡他几天,可你哩,几天几夜疲劳成这个样子,你要倒了,这一摊子谁领导呢?你想在紧要关头,没领导,不就乱了黄子啦?你去到我这里休息一会儿去啊。
李春成 伯,不行,闹下半截子,这怎么能休息呀!
铁 林 闹下半截怎么啦……你就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李春成 那你教我也学一学技术么。
铁 林 学技术以后再说。
李春成 伯,你教我学一学技术。
铁 林 哎,你这个娃呀,真个是牛脾气,好好好,学,学来。
李春成 (兴奋地)对,伯,你光说不要动手,你是老师傅,我是小徒弟,你坐下从旁指导,我来操作。(说着把铁林从低座扶到高座上)
铁 林 嗯,好!(无可奈何地)来,把你接下这线,都给我统统拆下来。
李春成 啊,这都接好了,为什么要拆呢?
铁 林 不说闲话,拆了,重接。
李春成 啥毛病?你给我说么。
铁 林 哈哈……啥毛病,接线柱上线头接得不紧。
李春成 不紧,这线头接松了一点,我看差不多么。
铁 林 哼,差不多,你懂个屁,你看着这一点点,哈,这一点点,学问可大的太着哩,过去有几个地方就因为这毛病请了多少技术人员,也没寻着病根子,花了好几万,摆到那里几年不能用。
李春成 啊呀,这一点问题还这么严重。
铁 林 这机器科学得很,差一丝丝也不行,告诉你,这线头接不紧就产生了电阻,一会会泵子、机器就会发热、发烧,电源线走电,危险得很。
李春成 (嘴念叨,要刻在心里的样子)嗯,会产生电阻,泵子发热。
铁 林 哼,来,左手,右手,用钳子上……上呀!
李春成 (得意地学操作,问)这样,对么?
铁 林 哎,对,再上,再紧,紧,紧,上,上成啦。
李春成 (兴奋地劳动,唱)咳咳……这一下学会了,成功了。
学习操作把手动,
全凭伯伯老电工。
铁 林 (愉快地忘了病,唱)
咱父子今天同劳动,
电气化与天来斗争。
为创造幸福生活拼性命,
丰产棉粮摆脱贫穷。
李春成 (更加愉快地唱)
人心红,勤劳动,
这线头接紧不能松。
铁 林 (接唱)
年轻人灵活容易懂,
我娃手巧心也灵。
李春成 (唱)努力学习牢记定,
一样一项要弄清。
铁 林 (唱)这旱象越来越严重,
又刮起一股子单干风。
李春成 (信心百倍地唱)
待明早机器轰轰隆隆……动,
蟠桃园上起蛟龙。
遍地流水人心定,
看前程霞光万道放光明。
艾玉兰 (手提篮疼爱父亲、丈夫,深情地)
春成,春成!到处找不见你,你在这儿呢!
伯,你有病哩么。(对成)看,你又……你自己不要命把伯也拉上,快,饭冷了。
李春成 看,成功咧,成功咧。
铁 林 我检查,嗯,对,好,行啦,好的,呀,这一下你成了有科学、有技术的新式农民了。
艾玉兰 哟,你看伢我伯呀,看你把你娃都能夸上天。
李春成 咳咳,那当然么,你不服气了,你来试试。
铁 林 哎,不是我夸他,这一部分复杂得很,难学,多少人学了几年,把这一部分都没弄清。
李春成 看,看怎么样。
艾玉兰 对,好,伢你*(左口右外)心灵手巧,学啥都好,伯,快和你娃吃饭,看啥时候啦!
铁 林 对,咱们吃饭。(端碗吃)
李春成 啊呀,这一下才成功咧。(端碗,晕倒,碗打)啊!啊!
艾玉兰 啊,你怎么啦?怎么啦?伯,快看你娃。
铁 林 成娃,成娃,我娃你怎么啦?玉兰!(扶成)
艾玉兰 啊!对,对。
铁 林 成娃,成娃。
李春成 不要紧,就是头有点晕,一会儿就好了,不要紧。
(昏沉沉地眼睛无力又合)
李德元 支书,支书,咱把人家的钱拿回来啦,人家的人拉机器来啦,你把这一部分可抱到这儿来了,快叫我抱走,马上给人家交货哩。
李春成 不行。(怒吼咆哮地抱住机器)明天早晨水要上蟠桃园,这机器怎么能随便卖呢!(愤怒地又昏倒,欲起又倒)你,你。
李德元 支书,这是田社长的指示,凭给人一句话说定卖咧,就是一堆屎也得吃了,叫我抱走。
铁 林 不成。
艾玉兰 李德元(怒吼)这机器你今天就是抱不成。
李德元 那不行,机器是非拉走不可。(抱)
艾玉兰 抱不成。(二人展开抱夺机器动作)
李德元 就要抱,这是队上的财产,可不是你私人的,你敢不服从田社长。
艾玉兰 不行,队长,队长,武娃子,武娃子,李德元抢机器呢!快来!根卯快来,这坏蛋抢机器呢!
张根卯 (上)李德元,(怒吼)你个坏蛋,你乖乖放下。(推倒德元)
李德元 啊,你……你打人,你敢打人……
党 虹 (二人正要打之际猛上)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艾玉兰 (愤怒地)党书记,这些坏蛋把机器卖了,要抢着走,看,人都气得昏倒咧。(哭)他,他还抢。
党 虹 (压住怒火,怒目视李德元,李德元吓得低头)啊,是你把机器卖啦,啊!先救人,先救人,成娃子,成娃子。
铁 林 成娃,成娃,我娃你醒醒,你把眼睁开,看,谁来了。
党 虹 成娃子,成娃子……
艾玉兰 你快看,咱们的党书记来啦。
李春成 啊!(挣扎着睁眼看,见党虹兴奋泪下)党书记。
(握手)
党 虹 成娃子,成娃子,不要紧,醒过来啦。(摸脉搏、头部)大概是太劳累了。(转身对李德元怒目敌视)看样子你们又要闹事,要把人逼死是么?
李德元 党书记,这,这是田社长的指示,我,我当然……
党 虹 你当然什么?
李德元 我……我当然听党的话,坚决拥护咱的社会主义。
党 虹 哼,听党的话,拥护社会主义,那你的思想行动……
李德元 思想行动,我……我从来都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思想上一丝丝顾虑都没有……
党 虹 好啦,你去叫田明同志晚上在队部等我。
李德元 是,是。(转身下)
党 虹 玉兰,快把他扶回去,请诊疗所任医生打一针,叫他躺下不要动,好好歇一歇,啊!
李春成 党书记,我不要紧,我好啦,我好啦,咱们还有大事啊,明早晨,水,水要上……
党 虹 这些咱们回头和田社长一块好好谈谈,你先回歇歇啊!玉兰,回去好好招呼他,啊……
艾玉兰 啊回,(点头会意地扶成下)党书记,你一会儿来吃饭啊!
铁 林 党书记,大家日夜盼你哩,可把你盼来了!
党 虹 我在西南乡工作了几个月,离这儿远不能来,这次刚回到县上,就看到成娃子写的报告,听说你老人家受了伤,我是专门看你来了,我看,我看伤怎么样,好些了么?
铁 林 党书记,我不要紧,成娃子,成娃子,哎!(难过)
党 虹 他不要紧,回去歇歇打一针,一会儿就会好的,你放心。
铁 林 不,党书记,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仍难过)
党 虹 我知道,老铁,当然么,亲生骨肉怎能不心疼啊?
铁 林 不,党书记,你知道,我不光是疼他啊,我见这孩子这个样子……就不由得想起孩子的母亲了。
党 虹 噢,你是想起老伴儿了,是么?
铁 林 不,不是的,不是的,这孩子的母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党 虹 啊……这是……(莫名其妙)
铁 林 你不知道,三十年前,这孩子的母亲在荆紫关前救了我的命,她咬着牙,把孩子交给了我,我为了报答救命大恩,答应把孩子就当亲生看待,哎,后来没有办法,又给了蟠桃园李家,他……他就是李春成。
党 虹 啊!他就是李春成。
铁 林 是啊!
党 虹 你救春成母子可是民国二十一年?
铁 林 是啊……民国二十一年。
党 虹 中秋后二日?
铁 林 中秋后二日,这你……
党 虹 抱走春成那晚半夜,可曾下大雨?
铁 林 我抱春成走了十五里,果然天下大雨,这孩子是你抱去的?
党 虹 那你不是姓刘么……?
铁 林 我是姓刘,铁林是我的名字。
党 虹 老刘,老刘!(难过地)
铁 林 啊,哎,你就是孩子的母亲!
党 虹 老刘!
铁 林 大嫂!
党 虹 你是我娘儿们的救命恩人!
铁 林 不,大嫂,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抱头难过)
艾玉兰 党书记,党书记,铁伯,饭好了,一块吃饭!
党 虹 好,老刘,咱们今天一块吃顿饭!
铁 林 好,咱们今天应当一块吃顿饭,好好啦呱啦呱。
第九场 谋害
[二幕起。一个旧式的地主厅房,中堂两旁有旧对联。
李敬斋 (阴森得意上,唱)
世界风云大变动,
蒋总统台湾发大兵。
十三年忍辱负重心沉痛,
今日我要吐不平。
(白)哼,十三年来,忍气吞声,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忽然拿出变天账,仇恨地念),李春成分我庄北十亩,周家武分我桃园五亩,张根卯分我厅房三间,原地十五亩,吴老三分我大车一辆,青马一匹,土地六亩,李满堂分我大房四间,骡子一头,土地十五亩八分,李振华分我……这是仇啊,这是恨,我要报仇,我要雪恨!(疯狂地舞动)
李德元 (偷偷地上,叫)敬斋叔,敬斋叔!
李敬斋 (惊怕地)谁?
李德元 我,德元。
李敬斋 (松了一口气开门又关门)情况怎样?
李德元 啊呀,我看不妙啊,党书记来啦!
李敬斋 怎么?
李德元 为卖机器*(左口右外)事,我看党书记脸上沉沉的,像是不对窍,啊呀……我……我有点怯火(惊慌地)。
李敬斋 啊,是党虹来了么?
李德元 是啊!
李敬斋 哼,天塌下来有她姓田的撑着哩,你怕什么?把她烧焦了,把你才能烤得黄,还有,你知道不知道,近来风声可是有紧紧的,这世事马上要变,老蒋要打回来。
李德元 啊,真个么?
李敬斋 啊呀,城里乡里都摇咧铃了,这是共产党的《人民日报》,你看!
李德元 (念)蒋匪企图倾巢出动窜犯大陆,哎,真个,啊呀,这将来咋弄呀!
李敬斋 依我看,这一次有美国人帮助,一定是排山倒海,势如破竹。
李德元 啊呀,好叔哩,那我可咋办呀?我早说这会计不当咧不当咧,你可是……哎,瞎好背了个烂烂干部名,这白的来了说咱是红的,红的又说咱是白的,完了再落个猪八戒照镜子哩,里外不像人,唉!
李敬斋 哎,对,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应当看远些,我想迟不如早,你看,目前国际上掀起了反华大浪潮,国内又连遭三年灾害,百姓生活困苦,人心不安,这次总统兴兵,大功必成,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哈、哈……德元,我的好贤侄,是咱们行动的时候了,是咱们行动的时候了!
李德元 那你说咱们该怎样行动呢?(惊怯地)
李敬斋 仓库烧了,把机器炸了,把李春成的皮剥了,把党虹的筋抽了,把共产党的心挖了,我要叫他知道我李敬斋的厉害!哈……
李德元 啊呀,我的爷呀,咱还敢咥恁大的活!(吓)
李敬斋 啊,你说什么!(一把抓住李德元的胸口疯狂似的,像是一口要吞吃了李德元,李德元吓得手足无措)什么!哈哈……
李德元 我……我……
李守中 敬斋,敬斋(偷偷摸摸地上叫门)
李敬斋、李德元 啊!(惊怕得坐倒失声地问)谁,谁!
李守中 我,守中。(敬斋示意李德元开门,中进)敬斋,瞎咧,党书记来咧。
李敬斋 噢,党书记来了很好呀,我们应当欢迎啊!
李守中 哎,还欢迎哩,人家说明天早晨要找我谈话,人家一定要问打桃园*(左口右外)事呢!
李敬斋 那你就给伢照实反映么,*(左口右外)是乌合之众,群众思想上有顾虑,混打混闹哩,她可能问你个啥罪么!
李守中 哎!还有黏牙事哩,不知道谁给把风露了,村院中风风雨雨人都议论呢!说死牲口的那天晚上,在饲养室后门外见我来,你想把*(左口右外)事再给咱搁上还得了?啊呀,我怕这一次我得给伢说实话哩。
李敬斋 哎,那你顶多给她把倒贩棉花的事坦白了,不就完了么。
李守中 哎,党书记*(左口右外)人厉害得很,我再一见伢分析呀,研究呀,我头都大咧。好比伢再问我那天晚上都见谁来,我就给伢说实话呀,那一天晚上,就见你来。
李敬斋 啊!(吓得心几乎从口里跳出来)你、你见我来。
李守中 哎!敬斋,好我的兄弟哩,这一阵你非出头露面不行咧,*(左口右外)咱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你这儿去给我把贩棉花的事,证明一下,哥就过了场咧,要不然这七八条骡子马,咱就是屙不下辣子的事。
李敬斋 兄弟总要对得起你哩,不能叫你老哥吃亏,我去给你证明一下,你也给我把贩棉花的事证明一下,看咱弟兄,谁是害牲口的*(左口右外)人么!
李守中 对么,这不是一句好话么?这下我就放心了,这就叫你兄弟受累。
李敬斋 不、不、不,实事求是,咱兄弟们么,哎,守中哥,我想事情再是这相了,你应当赶快把埋到桃园那一块界石刨了,你想你把界石埋到人家王老汉地里去了,*(左口右外)再叫人家知道了还说你是自发思想,捣乱分子,破坏人民公社,你受得了!
李守中 哎!真个,你可说哩,叫我马上就刨去。(欲走)
李敬斋 不要忙,等深更半夜,再去。
李德元 敬斋叔,咋办!
李敬斋 这老家伙要坏咱的事,一不做,二不休,等今晚人睡静了(手势杀守中之意)给他来个灭口栽赃。
李德元 哎!这个……这事我怕……
李敬斋 怕什么?这就定了,晚上桃园相会!(下)
[二幕合。
李满堂 德元!你的事情我全明白了,走!咱们找队长去。
李德元 满堂哥!我没有啥么!
李满堂 没有啥!现在就是你立功赎罪的时候到了!走!走!
第十场 相会
李春成 (唱)党书记到队上深入访问,
她是我蟠桃园知心人。
她叫我约田明今晚谈论,
斗争中有了她倍加信心。
[二幕开,台左边是队办公室露出窗子门,台正中偏右出入园门,园门上藤萝长成凉棚,从园门看出去,是村庄房屋树木,远远雾气沉沉的终南,天空几丝淡淡的白色游云,月明星稀,院中石桌和高高低低的石凳,一片晴朗而美丽的春天夜景。田明上。
田 明 (唱)党书记她来到,
不让卖机器我不明了。
把情况向她作汇报,
定然同意把产包。
李春成 田社长,党书记来啦。
田 明 啊!党书记,你来啦,我正要去找你汇报工作。
党 虹 田明同志,春成把这里的情况给公社党委和县委写了报告,究竟怎样,咱们一块谈谈吧!
田 明 噢!你写了报告了。党书记关于这里的工作…… (欲要开始正式谈问题之势)
李春成 党书记,我说!
田 明 (负气地)那好,你先谈吧!
党 虹 还是你先谈吧!
田 明 (似乎理直气壮地)就是关于分田包产到户的问题,目前我们国家正处在暂时困难时期,我以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团结广大群众,努力生产,克服困难。
党 虹 对呀!这当然对呀!
田 明 所以我们硬是要善于听取群众的意见,要叫我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卫人民公社,巩固集体经济。
党 虹 那么办法就是分田包产到户是么?
田 明 是啊!这是群众智慧的集中体现,是群众在困难中创造性地执行政策,几千年来农民和土地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在集体生产中,由于干部质量差,组织领导不好,大家失去了信心,如果能分田包产到户,既可以提高群众生产积极性,又不影响所有制,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呀,社员群众都举双手欢迎。
李春成 (忍耐不住地插言)不,不是这样,你说的群众都是些什么人?
田 明 那你说都是些什么人呀?
李春成 是自发势力,是落后分子,是几个地富反坏煽动收买他们闹事!
田 明 那满堂呢?
李春成 哼!满堂,他正是上了敌人的当啦!
田 明 啊呀春成同志,你是支书说话要负责,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呢?
李春成 反动地主李敬斋、坏分子李德元,用三十元收买了满堂,利用户族关系拉拢煽动他。
田 明 (大吃一惊)啊!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李春成 你相信的是那些人的话,我给党委汇报了。
田 明 春成同志,你虚心一点,好像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革命,开口反动势力,闭口阶级斗争,把别人都说成投降分子,资本主义复辟,前几天为了修渠老工人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还执迷不悟,现在群众都闹起来了,你还火上浇油,党书记,这种严重局面如不马上改变,那大危机还在后头呢!
党 虹 是啊!情况的确是严重,我们要马上改变这种局面!
田 明 哼!(自以为是地)这一下子该说明白了吧!
李春成 明白,我早就明白,这是落后群众跟上敌人起哄,眼前天这么旱,反动势力这样猖狂,你不领导群众进行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反来搞什么分田包产到户,你忍心看着庄稼旱死,忍心看着工人同志流血,牲口死了,你不坚决追查凶手,你到底替谁服务呢?你站的什么立场?党书记,蟠桃园的群众,大家都说我们绝不能再走回头路,这社会主义,人民公社,今天这日子可来得不容易啊!这是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谁要破坏它,我们就打倒谁,我们的道路绝不能变,我们不能忘了先人啊!
党 虹 好,群众的愤怒就是革命正气,我们的道路是不能变,我们也不能忘记先人,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田 明 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只是列宁的教导。谁对革命没有流过血,流过汗?说起这些我并不比你李春成同志多么逊色,提起地主、资本家、反动派,我的仇恨比你李春成还深。我的父亲是雇农,可怜他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地主王世铎为了霸田,用火柱惨死……(哭)……
党 虹 王世铎……火柱……
田 明 你们不了解我,为救父亲,我和母亲一起跟地主拼死斗争,一起被地主用砍刀砍伤,后来我母子三人出外逃难,途中又把小弟弟送给了别人,我和母亲失散之后,我一人受尽苦难,在旧社会中斗争、挣扎,为了活命又给人家当了孩子,四八年我参加了解放军,在扶眉战役中,我受过伤,流过血,难道这就是背叛!
党 虹 (不能忍了)你……你是背叛!
田 明 党书记,你看!(露出臂上伤疤)我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天天在想念着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哭)
党 虹 你背叛了你的父亲,背叛了你的母亲!
田 明 党书记!你……你不能这么说啊!(痛哭流涕地辩白)
党 虹 哼!我就是要这样说!
田 明 啊!(惊呆)
党 虹 你母亲把你由河南拖到陕西,由小托大二十多年,她刻刻怀念着你身上的伤疤,怀念着你的生死,谁知她盼来盼去,盼到你这样一个胆小如鼠、屈膝投降的儿子!
田 明 你……
党 虹 你对不起你父亲赵金仓,你对不起你母亲党彩霞!
田 明 你是……你是……
党 虹 (露出臂上伤疤)你看我是谁?
田 明 (对伤疤)啊!你是母亲,妈妈,妈妈……(哭叫)
党 虹 你滚开,(一把推开田明)我不要你这个儿子!
李春成 (扶党虹坐,关切地叫)党书记!
田 明 妈!(激情地扑向母亲的怀抱)
党 虹 (激愤,难过,似乎晕倒的样子,唱)
这半晌肝肠裂碎神魂丧!
难道说我做了噩梦一场。
恨咬牙,睁眼望。(抓春成)
李春成 党书记!
田 明 妈!
党 虹 (唱)滚滚热泪洒胸膛。
他弟兄两人不一样,
一齐站立我身旁。
手指田明怒火上,
我二十年……
二十年盼下了这一场。
你做的事儿辜负了党,
你做的事儿辜负了你的娘。
你忘记狗地主蛇蝎一样,
霸田地害得咱家破人亡。
那时节儿虽小却有胆量,
手扯地主性情刚!
王世铎举钢刀往下砍,
为救你咱娘儿一同受伤。
娘儿们生死相依傍,
心连心来伤连伤。
失散后娘朝朝盼来夜夜望,
朝朝夜夜断肝肠。
你黑了心肝把本忘,
丧立场给敌人递刀枪。
十亩桃园还未下放,
老工人鲜血意味长。
你忍心庄稼都旱死,
忍看那反动势力发疯狂!
慢慢儿集体所有就会变样,
难道说还再想土改一场?
自作聪明头脑胀,
放弃斗争举手降。
你做的事儿自思想,
马到悬崖快收缰。
曹、婶 党书记!党书记!(急呼呼地上)
党 虹 噢!老曹,三婶子,你们都好么?
三 婶 党书记,好亲人哩,我当你把我们这儿忘了,你看我们这儿成了啥咧!
党 虹 三嫂子,有话慢慢说,不要难过!
三 婶 就说你从哪里给我们调来个姓田的,把我们这儿就给扎咧!
(老曹急示意给三婶说田在当面)
三 婶 你就在这儿我也不怕,党书记,你看,就是这人,(转向田)就说我成娃领导大家走集体好好的么,伢你可分地呀!包产到户呀!单干呀!这满不是胡闹哩么?
老 曹 党书记,这人民公社可千万不敢散,旧社会的苦,我老汉是尝够咧!
三 婶 慢说旧社会,党书记,我这儿的根根底底你是知道的,刚土改后,我成娃就劝大家办互助组,可我心里想,刚分了点地,该好好做庄稼,可张罗地办组呀!我就没入,谁知道收麦的时候,天一连下了几天雨,差一点把我老婆子没哭死在地里,后来要不是我成娃子的互助组帮忙,哎……我……
田 明 现在也不是谈这些事么!
三 婶 我受的苦,我就要说,我就要说!
党 虹 你说,你说!
三 婶 后来,我成娃领导大家,办起农业社,我就想入,谁知我那死老汉鬼迷心窍,硬要参加德禄那个烂互助组,说起来是互助,干起活来有马有骡子的尽想悭人,那年秋收,要不是合作社,又把我老婆圆圆地能摔一跤,嘿,这几年我跟上成娃走集体道路,接着又办起了人民公社,年年增加收入,生活改善,就说这两年收成不好吧,村里多少人盖了新房子,存下余粮我老婆不愁吃,不缺穿,日子刚过得像个样子了,你(指田)可叫我们闹单干呢!这不是把我们往沟里掀哩么,党书记,不敢,不敢,这贵贱都不敢!
党 虹 三嫂子,你说得对!
老 曹 田社长,今天当着党书记,我可要说你几句哩,民国十八年你还小,怕还记不得,那一次年馑看死了多少人,就拿我这孤老头子来说,要在旧社会,谁还管咱,可如今呢!大家把我当亲人一样地看待!
三 婶 可不是吗?东头的王老汉,后庄的刘大妈,他们都是五保户,队里给他们管吃管穿,不让他们受一点困难,成娃子三天两头去看望,就连娃在省上开会得的毛毯子也给了东头王老汉,他们谁不说人民公社的优越性?
曹、婶 这一阵谁要我们单干,走回头路,我们就坚决不答应。哼!可想叫我们受苦受难咧!
田 明 这咋能是单干走回头路么?真说不清!
党 虹 说得清,包产到户,就是把集体生产变为零星经营,叫农民一家一户地和天灾贫病作斗争,遇上个风浪,就会逼得许多人养不了家,糊不了口,不能计划用地,不能改进耕作方法,不能利用科学设备。我问你难道你愿意叫农民永远贫困,叫国家也永远贫困不成,嗯?零散经营有些人就会利用余粮放高利贷,利用农副产品,到市场上投机倒把,抛弃国家计划,形成资本主义复辟,到那时私有观念泛滥,自发思想成灾,你用什么办法去巩固集体所有制,嗯?你咋个样巩固法?想用个体巩固集体,想用资本主义思想建设社会主义,这就是你奇怪的逻辑?群众在生活斗争中认识了真理,可你呢?在斗争面前丧失了立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你仍然执迷不悟,不管你认识不认识,事情该咋样办我们就坚决要咋办。三嫂、老曹,你们放心,几家地富反坏成不了精,田明也兴不起什么浪,我们会解决这些问题的,我们也有力量解决它!
曹、婶 党书记,你说得对呀,只要有你这一句话,蟠桃园的疙瘩就解开了!
张根卯 支书!支书!(急跑上气喘地叫)党书记!大事情。
党、成 啊!什么事啊?
张根卯 刚才满堂紧急报告说,李敬斋、李守中、李德元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到桃园去了,看样子一定没安好心,武娃子领民兵已经跟上去了!
党 虹 走!咱们快去看看!
众 走!
[齐下。
第十一场 落网
[与前场后半场同时。
[桃园,夜雾里青山隐隐,桃花如火,台右是新装的电动抽水机,台中左是一条新修的水渠,星月被乌云遮住了大半,时而显得漆黑。
李守中 (四句诗)前顾后盼,心惊胆寒。
党虹到来,坐卧不安。
(手拿镢头精神紧张地上,唱)
敬斋好意把我劝,
他叫我挖掉界石免麻烦。
蟠桃园和我有情感,
挖界石如挖我心肝。
事到万难无法办,
黑漆摸到蟠桃园。
[敬斋与德元、武娃打,敬斋逃跑,众民兵上捉住敬斋。
党 虹 (与春成、老曹、三婶、田明等齐上)怎么样?
周家武 党书记,你看。(指敬斋等人)
李德元 党书记,我该死,我该死,我不该隐瞒历史,听了特务的话,煽动户族,利用社长,他又叫我杀人,参加什么光复大陆别动队,我愿受罚,我该死(跪下)我有罪。
李守中 党书记,众乡亲,我上了这特务坏种的当,他叫我打桃园闹单干,他又要把我杀死!
党 虹 他为什么要杀你呢?你为什么要杀李守中呢?说啊!
众 说,说。
李敬斋 (狼狈不堪地)我……
李守中 党书记,我卖棉花那天晚上,路过饲养室,我看见他也路过饲养室。
李德元 党书记,我看牲口就是他毒死的。
众 对,牲口一定是这个坏家伙害死的。
党 虹 牲口是你害死的吗?
李敬斋 (看情势赖不过去了,又不愿说明,跪地求饶的)哎,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自己打自己)
党 虹 (很严厉地)牲口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说啊!
众 说,说,说!
李敬斋 是……是……我害……害死的。
众 啊!(愤怒地吼成一片)把这坏种杀了!打!打!
党 虹 乡亲们,乡亲们、不要打,回头开群众大会批判完了由法院去处理,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蟠桃园问题的根子已经刨出来了,可是田明……
田 明 我错了。
党 虹 是啊,你错了,你是错了,你严重的右倾思想,使自己堕落成敌人在我们党内的代言者。
田 明 妈,你说得对,乡亲们、春成同志都说得对,我现在清醒了,我离开了党的政策路线,脱离了群众,打击了自己的同志,被敌人利用了,给党的事业、群众生活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是党救了我,是母亲救了我,是春成同志和大家救了我,我一定要站起来作深刻的检讨,愿意接受党对我最严厉的处分,永远听党的话。
众 对,要听党的话,要听党的话哩。
党 虹 好吧!收拾一下回县上去,到县委开会处理你的问题。
田 明 (痛感错误严重,弱怯地应声)我马上收拾回县上去。
成 母 (远远叫上激情地)党书记,党书记,好我的老姊妹呢你……
党 虹 老姊妹!(已知什么事了,也激动感激而亲热地)
成 母 成娃,成娃,我娃你过来,你看,这就是你妈。
李春成 (莫名其妙)啊?(呆)
铁 林 是啊是啊,成娃,党书记就是你亲生母,三十年前,她在荆紫关把你亲手交给我的。
李春成 (不知所措地看大家,看党虹)啊,啊,啊……
成 母 成儿!我娃快给你妈叩头,快。
李春成 (不知是兴奋还是难过,扑向母亲怀抱)妈妈!
党 虹 成儿!(用手抚摸春成的头,全场霎时沉默,这是有苦有甜的滋味,兴奋而辛酸的母子团聚)在旧社会,我只抓养了你八个月,是党把你教养成人,是你这位母亲千辛万苦把你抓养大,这就是你的亲娘,快叫叫。
李春成 (又对养母亲切地)妈。
成 母 成儿!(拭着兴奋泪)
党 虹 老姊妹,这才是咱们的好儿子,也是党的好儿子。
田 明 兄弟。(悔恨对不起党、母亲、大家和兄弟)
李春成 哥!(又是断肠相会)
三 婶 (看见老曹和满堂哭)看这你曹伯、满堂,人家骨肉团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们可哭啥哩?
老 曹 (满堂低头不语)嗯,我是高兴哩,我哪里哭呢!他们骨肉团圆咧,团圆咧,咱们大家都是亲骨肉,人民公社就是咱们的家。
党 虹 对,说得对,乡亲们,人民公社就是咱们的家,让这些坏蛋睁大两眼看着咱们进行生龙活虎的生产斗争吧!
铁 林 (兴奋激动地大喊)开始放水!(抽水机咔嚓一声大响,哗啦啦的水浪翻上了蟠桃园,此时,旭日初升,天光红亮)
武、满、根 (齐吼)人民公社万岁!
众 (欢腾鼓舞地唱)
人民公社万年春,
亿万人民骨肉亲。
乘风破浪、乘风破浪,
向着美好的前程进军,
向着更美好的前程进军。
——幕下·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