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苦节传》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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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调桄桄苦节传》孙太正】

剧本:汉调桄桄《苦节传》剧本

说 明

宋,秀才祁贤春到临安赴考,路过安华县遇着一位美貌的小姐陶芙奴,他们互相慕爱,便私下订了婚约。陶父是一个做绸缎买卖的生意人,因卖货收下官宝银两,被公差陷害入狱。芙奴为救其父,只得卖身于人,不料却被骗入妓院,她为了保全贞节,勇敢斗争坚决拒绝应门接客。

御史苏冉和其妻楚氏作玩,说要把芙奴纳为妻妾,楚氏万分嫉妬,就派悍婢女专诸焚了太和院。将芙奴抢回藏于后楼。这时祁贤春已作官回来,闻得此变,派人搜查苏府,楚氏怕露马脚,就命女专诸将芙奴投到江中。幸得金髯大王陈高举拯救,他们二人才得到了完满的结合。此剧又名“芙奴传”。

场 目

第一场 劫贼 第十一场 得官

第二场 赴考 第十二场 错探

第三场 相遇 第十三场 诉苦

第四场 访友 第十四场 传节

第五场 会友 第十五场 漏信

第六场 遭冤 第十六场 思救

第七场 受审 第十七场 火化

第八场 卖身 第十八场 报信

第九场 骗卖 第十九场 搜府

第十场 闹街 第二十场 团园

人 物 表

陈高举 三页瓦红脸 崔 头 末

王 龙 末 胡染尘 丑

李 虎 末 庞 婆 媒 旦

祁贤春 小 生 郭朝清 丑

苍 儿 小 丑 冯四马 丑

陶南周 老 生 阮 氏 彩 旦

谢英川 老 旦 赵 峰 老 生

陶芙奴 小 旦 贾万祥 丑(双目失明)

马大良 丑 楚 氏 彩 旦

苏 冉 须 生 女专诸 阳 阳 脸

张 头 末 家 院 末

第一场 劫 贼

(陈高举带四龙套上,点絳牌子坐帐。)

陈高举:(诗) 咬牙切齿恨奸佞,

大哥拷死风波亭①。

西子湖边来聚义,

何日杀贼把冤伸。

俺,陈高举。思想从年②与宋为臣,岳大哥帐下为将。朝廷宠任秦桧在朝专权,害死岳大哥以在风波亭丧命。是我带得众家英雄反出朝来,以在西子湖落业。招兵聚将,积草屯粮,杀霸除奸,打富济贪。单等兵将聚齐,粮草充足,杀回朝去锄灭奸贼秦桧,与大哥复仇。差去二位将领,西子湖边探事,不知消息如何,少坐一时。

(王龙上)

王 龙:(引) 打探军情事,

回报首领知。

王龙。知县岳宁坐了十年贪官,贪污了十缸金银,从西子湖边路过。回报大哥得知。报门!首领王龙告进。(进介)禀大哥!知县岳宁坐了十年贪官,贪污了十缸金银,从西子湖边经过。回报大哥得知。

高陈举:贤弟,带领众家弟兄下山,将赃官杀坏,行掳十缸金银。不得有误!

王 龙:得令。(下)

李 虎:(上念) 马跑不迟慢,

回湖把信传。

李虎。御史苏冉坐了十年清官,素手空拳返回,路过西子湖边被我所挡。回报大哥得知。(进介)禀大哥!御史苏冉坐了十年清官,两袖清风返回。路过西子湖边,被我所挡。回报大哥得知。

陈高举:贤弟过来,快快下山;王贤弟杀了贪官岳宁,可将贼的十缸金银,送与苏御史船舟勿误!

李 虎:遵命。(幕内绕一转,与王龙同上。)

王 龙

:(同白)禀大哥!杀了赃官岳宁,将十缸金银与苏御史送奔船舟,御史苏冉不受银两。举手搭躬,口称大哥清天大王替天行道。

李 虎:

陈高举:哈哈!嘿嘿!晓谕喽兵速快下山、对苏冉讲说:不要躭误路程,叫他拨舟走吧!(一兵下)本大王自谈:我杀了知县岳宁,得来他十缸金银。我又支消在哪里?我不是成了贪财之人了吗?有了!我山寨以上,众家弟兄的旗号残旧。我不免奔往安华县备办绸缎布疋,与众家弟兄制做军装旗号。众弟兄与我换衣。(换衣介)山寨大事托与二位贤弟执掌,我要奔往安华前去备办军装旗号。二贤弟把我远送一程。(上马介)

众:送大哥。

陈高举:免送。

(唱) 未上马我这里把令传过,

叫一声众弟兄细听斟酌:

我去后万莫要杀人放火,

更不准一个个私下山坡。

黄的金白的银山寨路过,

等我回四路分并无差错。

那一个若敢把将令违犯,

我回来推寨门定把头割。

心中事忙急如火,

催动了坐马下山坡。(下)

王 龙

:众弟兄,把守山寨要小心!掩闭寨门。(同下)

李 虎

第二场 赴 考

(祁贤春上)

祁贤春:(引) 文章苦三冬,

还望一世荣。(坐)

(诗) 朝朝看黄卷,

夜夜伴青灯。

不忘三冬苦,

孝子入皇宫。

小生祁贤春,扬州东街人氏。双亲早亡,自幼读书身入黉门。今乃大比之年,皇王开考,上京务攀功名。昨日接来一报,苏仁兄以在安华县上任。我想湖(河)南尽成水势,顺径可到临安③。我不免去到安华县,一来访友,二来僱船到临安。不免唤来苍儿,一同起程。苍儿走来!

苍 儿:(上引) 清早间叠被扫地,

闲无事打水磨墨。

我乃苍儿。大叔有唤,上前去见。(进揖介)见过大叔。

祁贤春:不消一旁站了。

苍 儿:大叔,你唤娃到来哪路使用?

祁贤春:清算了店资银两,我们起程。今晚宿在安华县。

苍 儿:天色尚早,然何歇在安华县?

祁贤春:你家御史苏老爷,在安华县作官。一来访友,二来那里尽通水径,我们前去觅舟奔往临安。带马伺候了!

(唱) 人生在天地间何物为敬?

论根基谁无有己亲厚朋。

宋王爷挂皇榜晓谕了州郡,

带仆人名苍儿随我进京。

闻人言苏仁兄安华上任,

去安华觅船舟代访宾朋。

喜眉脸上雕鞍游山玩景,

但不知走临安多少路程。(下)

第三场 相 遇

陶芙奴:(上唱慢板)

奴本是闺阁女玩朋清静,

自幼儿我读过女儿孝经。

在闺阁日每间描龙绣凤,

守三从孝双亲礼义为尊。

(坐诗)二八房中貌中心,

墙头写丹一枝春。

门高户大没人问,

并无牛郎来探亲。

裙钗陶芙奴,河南④安华县人氏。父名陶南周,母名谢英川。爹爹开了一京缎铺为生,日每照顾铺儿大事。母亲年老,照料家务。闲下无事懒务针黹,怀抱瑶琴,奔往门面楼上弹琴散心。想我家门外径通大江,一来玩景、二来弹琴散闷了!

(唱) 坐深闺奴把这针黹懒务,

女儿家只落得赞谈百嘘。

怀儿里抱瑶琴⑤足踹寸土,

门面楼去散心略咏唇珠。(下)

祁贤春:(上唱慢二六)

昨夜晚夜宿在安华小县,

带苍儿一访朋二觅舟船。

闲无事步出了店房游转,

但不晓苏仁兄住在那边!

又侧见店主东高楼大院,

倒莫若上楼去把景*(左目右了)观。

足踹梯手扳欄四下观看,

见江河来往的许多舟船。(留)

陶芙奴:(上唱摇板)

我本是闺阁女家严滥管,

每日里闲无事抚琴戏玩。

足踹着门面楼四下观看,

在楼口我把这瑶琴来弹。

奉一套知心琴琴音不乱,(夜沉沉)

琴奉在当心中断了一弦。(留)

祁贤春:(唱倒板)

见佳人抱瑶琴上了楼板。(齐)

苍 儿:(上)太阳出来绯红,砚盘上磨墨乌洞黑。我乃苍儿。怎样不见我家大叔向哪里去了哇!待我出店馆找大叔去。哎哟!这怎么这么大个楼?啊!是店子家的楼。待我上楼去看。(上楼见祁贤春介)咦!大叔、你在楼上哩嘛!你在楼上干啥?

祁贤春:我在这玩景,你来做啥?

苍 儿:我来景玩来的。

祁贤春:这里不是你来的,回店馆去吧!

苍 儿:我看一下能倒吗!

祁贤春:嗯!打过才是。

苍 儿:不用打,我就走了。(下楼介)动不动就要打,动不动就要打。嫑忙,我看我大叔在这楼上看啥哩!(看见陶芙奴介)噢!*(左口右外)照眼虫在*(左口右外)哩。对,他在这儿玩景哩,我也回店房去玩景去。(苍儿跑下)

祁贤春:(接唱) 见小姐亚天仙临落凡间。

樱桃口糯银牙真倒好看,

楼板罩看不见三寸金莲。

观十指赛嫩笋手弹琴弦,(陶芙奴弹琴)

亚赛过汉朝昭君⑥临凡。

我有心过楼去和她相谈,

叹笑我读书人情薄谁怜。(齐)

祁贤春便说,观见对面楼口,闪上二八女子,手弹瑶琴,十分柔雅。我有心过楼答话……嗯,男女不便,我又怎样的交言?我不免隔楼答话!咹咳!

陶芙奴:对面楼口甚么人?

祁贤春:生名祁贤春,扬州东街人氏。身入黉门。大比之年,上京应名赴试。昨晚夜宿安华县,清晨早起,一来访朋,二来玩景。敢问小姐姓氏名谁,多大的贵庚?

陶芙奴:父名陶南周,母名谢英川,开京缎铺为生。我名陶芙奴、年方一十七岁,并无宾红上门。

祁贤春:既无宾红上门,我有一句不尽之言,讲出口来小姐莫要烦恼!

陶芙奴:相公有何贵言,请谈无妨,我不能烦恼!

祁贤春:我有心提说姻亲大事,小姐可能应允吗?

陶芙奴:姻亲大事,我倒也应允。可有聘订之物留下一件?

祁贤春:小姐伸手来!我父在朝坐过一任户部助史,留下一根金丝板带,权当订婚之物、我坠过楼来了。(撂带,陶芙奴接)

陶芙奴:相公伸手来!这是奴压发金钗,权当回复。坠过楼来了。

(撂钗,祁贤春接介)

祁贤春:你看楼口悄静无人,倒莫若我过楼前来叙话!

陶芙奴:呀嗖!奴是美玉无瑕,并不是残花败柳之人呀!

(唱摇板)

我本是皎洁洁美玉无瑕,

并非是平常家败柳残花。

怀儿里抱瑶琴且把楼下,

功名成安华县来找陶家!(抱琴,关窗下楼介)

祁贤春:(唱) 一句话说出口窗簾蔽下,

这一回羞的我无言对答。

上京去若有个文骏驷马,

差家报和奴仆前来搬她。(下)

第四场 访 友

马大良:(上唱) 我是门官马大良,

支客的事儿我应当。

这几天吃的我转不过向,

浑身上下硬梆梆。

人人把我称抓棒⑦,

都说我是个二家凉⑧。(齐)

饥了吃的肉,渴了喝的油。要是扎下头,油从口里流。我乃马大良,跟我们御史苏老爷在安华县来稽查官粮。老爷稽查皇粮去了,叫我值门着哩!哎呀,这几天客多的很!东来的也是朋友、西来的也是故友。难得支持的很啦!今天无事,待我在门上一畅一畅风。娃娃们,给我打个座来!

祁贤春:(上引) 前边问消息,

来到馆驿门。

祁贤春便说:问罢消息,这就是苏仁兄的馆驿。我今天未把苍儿带上,谁人给我传禀呀?好!待我自己上前。门官大人请来我这里有礼。

马大良:高礼了,高礼了,懒得圈腰。干啥的?往远里站!

祁贤春:这可是御史苏老爷的衙下吗?

马大良:正是我家御史老爷的馆驿。

祁贤春:传禀你家御史老爷得知,就说他的贤弟来拜访。

马大良:闪开闪开,昨没有见呀!(看望介)。

祁贤春:我便是的。

马大良:呸!我家御史老爷的朋友,不是乘马便是坐轿。你看你*(左口右外)个样子,连个传达人就没有的。在那里打不下秋风了,来此冒认长官。来、马鞭子给我打出去!(上一差打祁贤春介,祁贤春退下)咳!在那里打不下秋风了,充壳子是我老爷的朋……;来!跟这家伙淘了气了,给我打碗人参汤补个虚!

差 :没有的参汤,有萝卜汤哩。要得吧?

马大良:对!打碗萝卜汤,将就补个虚。(下)

祁贤春:(上)哎呀!好大的个御史苏冉!门官就把我支回来了。

嗳嗳嗳!

苍 儿:(由下门上与祁贤春碰头介)咦!大叔你回来了?走走走、进店馆来我问你。嫑忙,给大叔先端个橙子坐了。大叔!我问你,你去拜见我家苏老爷,给娃带的该有新衣裳,新帽帽。拿来待娃我先喧夸起来!

祁贤春:再不要那样说了。你家御史苏老爷嘛!是坐了官了嘛!不但不见我,叫门官一顿鞭子把我给打出来了。他不念结拜之情,我这个名也不务了,京我也不上了。

苍 儿:这么你去做啥呀?

祁贤春:我游学浪馆,海游天下。对着我们诗文中的人,把他这种朋友略表略表。把我这气也就出了!

苍 儿:你给我坐下,我也有两句话哩:从年我在原郡家乡卖豆芽子。一般人言道:苍儿啊苍儿,拿你这个人哪,你何必受这些奔波。你何不找一作官为宦的、读书上进的,寻你的衣食道路。我就挨门查,仔细访,访来你这个好大叔。实指望你坐了官,我苍儿也活两天人上人哩。走在路上,你吃蒸饭我渴汤,你吃菜豆腐我喝浆。来到这安华县,你访朋就访朋,上京我们就上京,谁是你一在门面上惹了这一摊子祸。为这一点事,你就不上京了。你醒来!*(左口右外)功名不成,姻情就是妄想。走!我们还是上京。只要功名成就了,那时候我们可又要笑御史老爷哩嘛!咳!说着说着我也给有了气,你不上京了,我也不伺候你了。我回去呀!

(往下走介)

祁贤春:咳!你奴才想死吗?

苍 儿:我为陶芙奴得了个想思。

祁贤春:我把你个狗才。

苍 儿:我没多大的口才、有口才我可中了。

祁贤春:我懒得跟你淘气。

苍 儿:大叔,你嫑呕气。娃给你倒杯茶,装袋烟,把你的气消一消。听娃相劝了:

(唱) 叫大叔再莫要胡思乱想,

我劝你好好的苦看文章。

名不成这姻情只怕无望,

把这点些微事何在心上。

来来来主仆们同把京上,

戴乌纱穿园领势压朝纲。

祁贤春:(接唱) 一句话说得我喜笑拍掌,

观苍儿是才子对谁商量。

你与我号船舟同把京上,

从今后要发奋苦看文章。

些小事不记在我的心上,

功名成耍笑他又待何妨。(同下)

第五场 会 友

苏 冉:(上三锤唱拦头)

宋王爷登了基河清海晏,

带文武把朝廷迁在临安。

当殿上他差我御史苏冉,

他命我在安华盘查粮船。(齐)

御史苏冉,于宋为臣。奉王旨意以在河南安华稽查官粮;盘查粮船已毕,回上安华馆驿。苍头拨动船舟回驿了。

(唱) 宋王爷他把这旨意来降,

他命我在河南盘查官粮。

耳内里忽听得水声响亮,

(祁贤春,苍儿驾舟绕一场介、苏冉注视介)

(接唱) 又侧见祁贤春打坐船舱。

苍头。(左口右外)船头以上打坐的好象你家祁大叔!

家 院:正是我家祁大叔。

苏 冉:叫你家祁大叔挽回来。

家 院:祁大叔啊,挽回来!

(祁贤春与苍儿由下拨舟上、扶手上往苏冉之船介)

苏 冉:咳,那是贤弟吗?请来为兄有礼!

祁贤春:哼!你这个好样子呀!

(唱) 过船来见仁兄恶气上泛,

方显你为御史郊外作官。

你把这结拜情全然不念,

教门官污蔑我反打皮鞭。(留)

苏 冉:(接唱) 见贤弟说下了大理一欵,

失却了结拜情口中乱言。

说甚么拜见我我只推不见,

有为兄我查官粮未曾回还。(齐)

贤弟,你把为兄给错怪了!为兄为稽查粮船未在衙下。想必门官认不得你,冒言错发,得罪了贤弟。我回到衙下,定要打死这个奴才。

祁贤春:哦!你未在衙下! 为弟把你错怪了,你何必处罚门官。

苏 冉:贤弟请坐!

祁贤春:仁兄请来为弟这里有礼!

苏 冉:贤弟施礼为何?

祁贤春:你今在安华县,有一陶南周夫妇,还要你关照一二。

苏 冉:你和他有什么挂角⑨?

祁贤春:他有一女名叫陶芙奴,许于为弟足下为婚。那是我的岳父岳母。

苏 冉:读书望进之人,只愁功不成名不就。何忧一个妻舍乎?

祁贤书:一句言语出口,好不惶愧人也!

苏 冉:何必惶愧,他陶家若有什么大事、有我一面担戴。

祁贤春:告辞。

苏 冉:何必去速。就在梁子江⑩抛锚拴船,给贤弟饯行。请!

(诗) 一见贤弟喜气洋,

祁贤春:(诗) 功名二字挂心上。

苏 冉:(诗) 从年作别原郡地,

祁贤春:(诗) 到今相见梁子江。(同下)

第六场 遭 冤

陈高举:(走马下唱川板)

本大王下山来购买绵缎,

山寨上要把这旗号新添。

催坐马来至在安华小县,

下马来在门首忙把马拴。

本大王自谈。观见这一家铺儿内边,货物倒还齐备。待我上前、内边老板走来!

陶南周:(上念)勤务买卖未经农,

家间之事少照承。

小老板陶南周,正在铺内算帐,耳听外面有人唱声,待我观看。噢!原来是一位壮士,想必前来扯绸缎吗?

陈高举:是来买绸缎的。

陶南周:既来买绸缎,请进落坐!(同进坐介)请问你买多少呢?

陈高举:五十疋不多,十疋不少。选上色的抱出来我看!

陶南周:你请坐了,待我与你抱来。(转身下)

(张头、崔头带四卒上)

张 头:(引) 老爷标下籖,

崔 头:(引) 大街拿凶犯。

张 头:张头。

崔 头:崔头。请了,因为知县岳宁,被强人杀坏。上司有公文到来,各州府县,见坏人就拿。我看前面走了一人,将马拴在陶南周门口,那就是个坏人。

张 头:哎伙计,*(左口右外)个人呀!其势雄威,我们怕惹他不下!

崔 头:管他是好人坏人,我们站在这里看个动静,

陶南周:(由内抱出一梱布、放在柜台上向陈高举白)这是上色京缎五十疋。

陈高举:(由马鞍内取出银两,放在柜台上介)照你的市价合算!

陶南周:一齐照八两五合算。

陈高举:(递银介)这是银两。

张 头:咳、伙计!咱在哪里拿凶犯哩,你看*(左口右外)个人尽是拿的官宝银子。这不是凶犯是啥吗!

崔 头:走!上前去拿,(二人同往陈高举眼前走介)用绳带了!

陈高举:(一手拉住)你们是干甚么的,在大街拿人哩?

崔 头

:(同)我们是衙门里的。因为你杀了知县岳宁,你是凶犯,前来拿你来的。

张 头

陈高举:你撒手!去你娘的。(将张头、崔头二人推倒,出来拉马走下。)

张 头:(同崔头翻起白)你看,我说*(左口右外)个人惹不得,你说惹得。你看*(左口右外)膀子一抬,把我们甩了多远。

崔 头:对!陶南周这个老儿,私通江洋大盗。杀了知县岳宁。这一案有你哩。拿绳给我带了!

陶南周:咳、你带我者为何?

崔 头:你私通江洋大盗,杀了知县岳宁,抢了官宝银子。拿绳带了。徒儿们,拉上走!将银子也扛上!(拉陶南周同下)

第七场 受 审

胡染尘:(带四衙役上)

(引) 官不在大小,

个人家的运动。(坐)

(诗) 坐官坐了七八年,

生平不爱百姓的钱。

两个商人来告状,

一人罚了他五包子盐,

盐卖了还是钱。

找老爷胡染尘,于宋为臣。奉王旨意,(安华县坐官。因为出了强人,杀了知县岳宁这一案,各州府县都有公文捉拿凶犯。我差去我的班头,前去捉拿强人。少坐一时。

张 头:(上) 禀老爷!陶南周私通江洋大盗,我们将他捉回衙来了。

胡染尘:你们拿人,甚么为凭?

张 头:官宝银子为凭!

胡染尘:连人带银子一下给老爷带上堂来!(带陶南周上跪介)呔,胆大的陶南周!你是个好人吗?你为啥私通江洋大盗杀坏知县岳宁。敢实招来!

陶南周:甚么为凭?

胡染尘:你哪里来的官宝银子?

陶南周:卖绸缎卖来的。

胡染尘:哼!你个老王八、不动大刑量你不招。衙役们,用夹棍夹起来!(衙夹陶南周介)

(胡染尘唱摇板)

骂一声陶南周真来大胆,

你怎敢通大盗拦路杀官。

我叫你在公堂好好招认,

你铺内窝藏了大盗几员。(留)

陶南周:有招有招。

(唱) 一夹棍把我的两腿夹断,

年纪老我怎忍受这屈冤。

无奈了把此案我一身招揽,

结江洋通大盗拦路杀官。(齐)

胡染尘:衙役们,这是他招的口供,叫他划押!

张 头:画押!

陶南周:(画押介哭)天哪!

张 头:画押为实。

胡染尘:上封,上肘,下监。(押陶南周下)就是这些银子还赔不够呀!把他的田园产业一齐充公,这还是不得够嘛?哎,有了,我不免出下告示一张,有人出八百两银子,我就准赎这老儿出监。没人出银子,我就叫这老儿老死在监中。待我先出告示。(三唢牌子写介)班头,把这个告示给我贴在城门上。还有事无事?

张 头:无事。

胡染尘:无事了打鼓退堂。正是:

(诗) 坐官不给民作主,

怎知桃饱杏伤人。(齐下)

第八场 卖 身

庞 婆:(引) 自己无有事,

单替旁人忙。

我乃庞婆。不知从那里来了一个怪眉怪眼的人,在陶员外铺内买京缎哩,拿出来的尽是官宝银子,被公衙人瞧见了,将那人未曾拿住。言说陶员外私通江洋大盗,杀官劫库,将陶员外拿上堂去,实打虚招,下在禁监。他的安人女儿不知,我要前去报信。说说话话,来在他家。有请大嫂,陶芙奴!

谢英川:(同陶芙奴上引)

眼跳心惊!

陶芙奴:(引) 坐卧不宁。

宠 婆:谢大嫂,陶芙奴。不好了!

谢英川:怎么样了?

庞 婆:陶员外铺内来了一人,怪眉怪眼的!在铺子扯绸缎哩!拿出来的尽是官宝银子,被公衙人瞧见了,未曾将那人拿住、却将陶员外押上公堂。言说他私通江洋大盗,杀官劫库、实打虚招,陶员外下在禁监了。

谢英川

:怎么说……?

陶芙奴

(摸锤子)

谢英川:(唱) 听罢了一言吓掉魂,

庞 婆:谢大嫂,陶芙奴醒得。

谢英川:(接唱) 一跤儿跌倒地埃尘。

魂灵儿正走阴曹径,

耳边里忽听有人声。

慢挣扎睁睛用目瞬,

睁眼看还在我家中。

员外打坐在铺儿内,

来了个怪眉怪眼人。

一在铺内扯绸缎,

带的尽是官宝银。

公衙差人曾瞧见,

将奴夫押奔大堂中。

老爷不能明真情,

他把员外收监中。

人忙了想不起良策讨,

人慌了想不起计良谋。

一声叫罢连声叫,

叫醒来女儿设计谋。

女儿醒得!

陶芙奴:(唱) 昏昏沉沉迷了性,

三魂渺渺飞上了虚空。

挣扎着睁眼用目瞬。

(唱场) 哎呀!我的老爹爹呀!我,我的老爹爹呀!

(接唱) 却怎么还在我家中。

庞妈妈适才对我讲,

言说我父受屈情。

我的父年纪过了岁,

在堂上怎样来受刑。

禁监之内太受罪,

有何人搭救他转回程。

回头来叫声庞妈妈,

听你儿把话说分明:(齐)

这是庞妈妈,我父犯罪,倒莫若把我家田园产业一齐卖尽,救搭我父出监。

庞 婆:再嫑说了,把你家房屋田地一下子充了公还不得够。还要八百两银子哩!

谢英川:事到如今,你想这房屋田产已都充公,又从那里来的八百两银子呢?

陶芙奴:庞妈妈,你看儿自卖本身,卖得八百两银子、搭救我父出监。仰望妈妈作媒,儿可要嫁个有声望的人呢!

庞 婆:咳呀!哪里来的个有声望的人哪。这又要出八百两银子呢!这这这……噢!有了,院下冯四马对我讲说过,他要买个漂亮姑娘哩。这,她能去吗?(思介)噢,有了!我就说是御史苏老爷,上得任来,缺少个二房夫人。叫他去当太太哩。待我给她说一下。咳,陶芙奴!人家御史苏老爷接个二房夫人,你去不去?

陶芙奴:事到如今,他就是三房我也得去了!有劳庞妈妈,再去说得一回。

庞 婆:哎,我去呀!

(唱) 陶芙奴可算得大孝顺,

救父出监卖本身。

你母女且在家中等,

我叫他明天就抬亲。(下)

陶芙奴:(唱) 我见得庞妈妈她去后,

这时候不由我脸发羞。

走上前来忙跪就,

再叫母亲听从头:

(滚白) 罢了母亲,老娘。(哭介)我哭,哭了声母亲!叫,叫了声老娘!你儿昨春在门面楼上抚琴玩耍,遇见杨州东街一人名叫祁贤春,你儿红面许亲,他与儿留下金丝板带一根。今天我举家遭此大祸,你儿去后,那人若来相亲,好言相劝,将聘物退还旁人,只有他另娶高门了。

(唱) 一家人好比一窝鸡,

朝朝暮日寻食吃。

偶遇黄鹰打一爪,

东的东来西的西。

别母亲回上绣阁去,

久等着庞妈妈来传信息。(下)

谢英川:(唱) 娘好比天边一明月,

儿好比浪岩一枝梅。

一明月来一枝梅,

喜的是相逢怕分离。(齐下)

第九场 骗 卖

郭朝清:(起刁锤子上)

下苏杭办杂货,

一心爱在院下乐。

院下住了在二年多,

整了一身没奈何!

妈儿嫌我臭,

姐儿嫌龊龊。(坐)

(诗) 百样生活不晓,

专给鳖子家捞毛。

吃了多少冷肉,

顶烂了多少岩瓢。

我乃酱油伴下八仙郭朝清,我是下江人氏。想起从年,我也是作京货买卖出身,是我好在院下行走。走的有二年多,把我的银钱花完了。打了刁了没办法,院主人又把我留下,当了个大茶壶。俗名酱油伴。那两年院下倒还有几个年轻漂亮姑娘,倒还来钱。这几年都老了,没得一个来钱的了。庞婆来说:陶芙奴小姐自卖本身,要卖八百两银子。她还要嫁个有声望的。我说我们开院房的有个啥声望!庞婆给找打个主意;她叫我假扮御史官长、就把这个亲抬过来了。我叫我的人在街上去给我赁官衣官帽,该也来得了吧!

(甲、乙、丙、丁,四龙套,拿着官衣、帽、带轿上)

甲:郭朝清,把官衣官帽给你赁的来了。

郭朝清:赁的来了,给我换上。(换衣介)鼓乐花桥都来了没有?

甲 :都来了。

郭朝清:来了!叫他们吹歌来。走!跟我去抬亲。(吹牌子下场)

谢英川:(引) 在门首铺红悬彩,

单等的娇客前来。

甲 :(上报)娇客到!

谢英川:有请!

郭朝清:(上,与谢英川叩头介)咳!岳母娘吗?(郭朝清下,吹牌子。谢英川掺陶芙奴上轿同下)

冯四马:(乱劈柴冷锤上)

(念) 龙养龙来凤养凤,

老鼠子养的会打洞。(坐)

(诗) 龟子王八本姓鳖,

头上搯破没的血。

结个婆娘跟旁人睡,

生个娃儿把我叫爹。

院主冯四马、安华县人氏。二老爹娘去世,留下了一分家产。被我好吃好喝,好穿好戴,摇钱赌博,无所不为,将一分家财眼看要化光了。隔壁邻舍劝我,教我做个生意。我想我担又担不起,挑又挑不动,这该做个啥生意才对呀?想了半晌,我就在这安华县开了一个院房。(11 )。 这个生意倒还轻巧。开头有些姐儿又年轻又漂亮、倒驰名。生意又好。如今没有驰名的姐儿了,生意简直不来钱。一天简直没人来了。庞婆来说:有一陶芙奴小姐,自卖本身,要八百两银子,我就给了八百两银子。叫郭朝清去抬亲,这个时候该是回来的时间了!

郭朝清:(上引) 抬得芙奴到,

回禀院主知。

院主在上,受我下八仙郭朝清一拜。

冯四马:郭朝清,你哪在做啥?头上戴的哪,身上穿的哪,你弄的*(左口右外)象官一样,你在做啥?

郭朝清:你叫我去抬陶芙奴小姐的吗。庞婆言道:人家要嫁个有声径的、你想我们这吃鳖子饭的人,那里有个啥声望。我和庞婆定计,凭了一套官衣官帽。假扮御史官,前去抬了来的嘛?

冯四马:你呀,你呀!你作的不是官呀!我们这吃龟子饭的人,你还敢假充官长。你叫衙门里知道了,要砍脑彀哩。快脱了!快脱了!

(郭朝清脱衣介)

乙 :(上) 郭朝清给衣裳钱!

郭朝清:咋!衣裳拿回去,赁钱没得(12)。叫给我记到账上,明天给送来。

乙 :明天你不给送来,龟眉毛给你拨了。龟窝给你抄了。

郭朝清:(拉乙手)你把龟子骂了一个狠、那一天我跟你老子玩牌,你老子偷了一张牌。我说你老子偷牌来的。你老子说:“我偷了牌我就是龟子造的”。我在你老子身上搜了一张牌、你老子就是龟子造的,你是龟孙子吗?

冯四马:郭朝清,你在外头跟人家闹啥?

郭朝清:院主,他问我要衣裳钱。我说明天给他送去,他把我骂狠了。

冯四马:那我们要忍一点气吗!你嫑跟人家闹了。你今天抬人有功,我有尝。

郭朝清:尝我的啥子(13)!

冯四马:摇壶之酒,月亮肉。醃鸭蛋,我还没有烧完的八道烟。(14)

郭朝清:哎呀!今天院主赏的很多,喜之不尽。讲诗一首,正是:

(诗) 脚开门来屁股关,

各样蔬菜手内端。

摇壶之酒醃鸭蛋,

下边去翻八道烟。

列位相偏了。(下)

冯四马:郭朝清将陶芙奴抬到。言说他要嫁个有绅缙的。不免把他龟妈叫出来,打个主意,把她哄下来。她龟妈走来!

阮 氏:(上引) 七十二行,

只有我们开院房的利长。

一不纳草,

二不完粮。

有钱的请进,

没钱的请出院房。

我乃院妈妈冯门阮氏。他龟大有唤,上前去见。哦!你龟老子礼了,礼了!

冯四马:坐下就是了嘛!那么麻烦做啥哟!

阮 氏:你叫我到来啥事?

冯四马:咱们这个院下,现在没得驰名的姐儿了。庞婆来说,陶芙奴小姐自卖本身。我掏了八百两银子,将她买下。可是她要嫁个有绅缙的人。郭朝清假扮御史官,将她抬进院来。你去打个主意,把她哄出来。

阮 氏:对!我去我去。陶芙奴小姐快下来!进衙门了。

(掺陶芙奴进门,坐介)

冯四马:你去把那个头上的红纱给我取了。

阮 氏:(取红纱介)嫑忙,教我先看一下,看长的漂亮不漂亮,值不值我们八百两银子。(看陶芙奴介)哎哟,你龟老子,漂亮的很哪!你快来看,硬值我们八百两银子哟!

冯四马:你看了不准事,教我去看值不值。(看见跌倒介)哎呀,我的妈呀!

阮 氏:龟老子你啥事,绊在这地下?

冯四马:哎呀你龟妈,我今天把陶芙奴看了一眼,好有一比。

阮 氏:比啥哪?

冯四马:推屎趴(15)爬到花椒树上,脚脚爪爪都麻了哟!

阮 氏:你麻了不来钱,那要客人来麻了才来钱。你给我爬起来站到那儿!

冯四马:你龟妈!把这个话你去对她实说了。你说我们这是院房,叫她来哪是当官太奶奶;我们掏了八百两银子,买她来给我们应门接客来的。

阮 氏:陶芙奴小姐,不瞒你,给你说实话吧:“我们这是院房,掏来八百两银子将你买到来不是当官太奶奶,是叫你给我们来应门接客的。”

陶芙奴:什么话?

(唱尖板)

听言罢跌倒在地下,

满鬓汗流珠泪洒。

睁开了双目四下挂,

埋怨声无才的二爹妈。

手指庞婆叫着骂,

你安忍哄奴到院下。

无奈了上前去我把龟子骂,

你姑娘本是好人家。

贼龟子来鳖王八,

接客的事儿不应答。

快快送我回家下,

如不然刎头染黄沙。(齐)

阮 氏:你龟老子,骂了半天你咋不张腔。你听*(左口右外)骂的啥话呀?

冯四马:咱们这下门人家吗,要忍气吗!

阮 氏:要忍气吗,要在那客人跟前忍气吗!你在她跟前忍气,她不是把你的面性踏住了。

冯四马:对!给我拿个鞭子来。陶芙奴呀、陶芙奴!我出了八百两银子,把你买进院来,我难道是拿钱来买妳骂人来的吗?你看你把我龟子上,龟子下骂了一个扎。今天我要打你!

阮 氏:打不得!打不得!你我下门人家,打人犯法哩!招呼人家来打抱不平。

冯四马:老实话哪:我们这下门人家打不得人,怕人家打抱不平的人不依;莫忙!待我给他们办个答节,大叫一街两巷,士农工商,看我龟子给你们作揖哩噢。你看我出钱不买空吗!我出了八百两银子将她买来,她把我龟子骂的好狠心哪。我并不是打她,我把她吓一吓。请你们把原谅原谅!陶芙奴看打呀!

(唱) 听一言不由我龟子冒水,(齐)

阮 氏:哎,明明是龟子冒火嘛!你看你龟子冒水。

冯四马:她也在冒火,我也在冒火。二火冒在一处,火攻火那咋得了呀!她冒火吗,我冒一点火,不是把火熄了吗?

(接唱) 骂一声陶芙奴甚么东西。

出银两救你父那为正理,

你不该在院下骂断我筋。

手儿里执家法打死于你,(留)

陶芙奴:(接唱) 你那里不用打我有话提。

你不用打了,叫我奔往江边向着我二老爹娘,再拜得一拜。我回来给你应门接客就是了。

阮 氏:对了对了!你龟大听见了没有?她说她要奔往江边,将她二老爹娘拜得一拜,回来给我们应门接客呀!

冯四马:哎呀!你有这个话吗就早些说呀!说了我倒打你的啥吗?想打你,爱打你把我上盖个房。

阮 氏:害个黄。

冯四马:害个黄不是把我疼死了!去去去,你把她引上去下祭,我给娃弄一点饮食吃。买一点洋参高丽参,割一点猪肉羊肉。做的好好的,叫娃吃了好给我们应门接客!(下)

阮 氏:走!陶芙奴小姐,走我把你送往江边去拜别你二老去。

陶芙奴:带径来。

(唱) 出门来掉下悽惶泪,

哭了声二老好伤悲。

将儿卖在了院房内,

为救父出监儿受亏。

低下头儿我生一计,

奔往了大街去告贼。

一眼望见了长江水(16),

照住了我家拜屈膝。

把一个石块捡手内,

叫龟婆进前听明白。

龟婆,向我处来,我有话说!

阮 氏:讲说什么?(陶芙奴一石撇在阮氏足上,陶芙奴跑下场)你龟老子快来哟!

冯四马:(手提罐子上叹介)陶芙奴唉!来吃罐罐肉哟。做的香的很哪。

阮 氏:跑了。

冯四马:哎呀我的妈呀!(将罐摔地打阮氏介)龟婆你去赶吗!

阮 氏:你去撵吗! 把我脚打的爬不起来了。

冯四马:龟婆哪!八百两银子哩、跑了咋办呀!快跑、快跑。

(同下)

第十场 闹街

赵 峰:(带四校尉上)

(唱川板)

有老夫在朝内官居首相,

奉王旨在临安作别康王。

走各州和府县私查暗访,

前走着虎头牌稽查官粮。

摆道子打执事爆竹响亮。

两旁边八名汉来把轿帮。

照这样坐官来昂昂气象,

也不枉读诗书十年寒窗。(齐)

老夫赵峰,于宋为臣,官居一品首相。奉王旨意,稽查河南。总军摆道!

(接唱) 当殿上我别了康王皇上,

他命我来河南稽查官粮。

耳内里忽听得人声闹嚷,

校尉们进前来细听端详:

校尉去看!什么人以在大街混嚷乱闹?

校 卫:有一男二妇成群打架。

赵 峰:落轿!校尉听着:将打架之人唤上!

校 卫:打架的人一齐挽回来!相爷到了。

(冯四马、陶芙奴、阮氏同上)

冯四马:哎呀我的妈呀!这么倒霉,出门就遇到大人了吗!(同白冯四马、陶芙奴、阮氏)与大人叩头。

赵 峰:此女子名叫什么?你缘何以在大街上打架?你与本相讲来!

陶芙奴:大人在上,小女子就是安华县人氏。我名叫陶芙奴。(指冯四马)

此人名叫冯四马,他是下门人家。仗着他有钱,卖良民之女与他应门接客。小女子不从,因而和他一处嚷闹。

赵 峰:胆大的冯四马!为什么仗着你有钱,卖好人子女,与你当场接客哪?

冯四马:大人哪大人!因为她父犯罪,田地房屋都充了公也不够。还短八百两银子才得出监。我替她交了八百两银子。自古常言讲的:出钱不买空吗!

赵 峰:陶芙奴!旁人出了八百两银子,救了你父。人家将钱不买空吗!

陶芙奴:大人在上。好一个将钱不买空,他们假扮御史官长抬亲,把我哄到来的。

赵 峰:胆大的冯四马!你们是下门人家,假扮御史官长,这还了得。推出去杀!

冯四马:哎呀我的老大人呀!我就敢假扮御史官长吗。那是我一个使用之人,名叫郭朝清,他假扮的官长啊。

赵 峰:校尉过来,将郭朝清与我抓来!

校 卫:遵命。(幕内绕一转仍上介)禀大人,郭朝清闻风逃走了。

赵 峰:郭朝清逃走,冯四马就是抵案之人。校尉们,你与我拉出去杀!

校 卫:走。(抓冯四马介)

冯四马:莫忙莫忙,哎呀将爷们哪!留我龟子一个钱的时候,我只有两句话说一下,我可莫说的陶芙奴哇,陶芙奴!我出了八百两银子,只说买你;我今天却卖了一条死命。你一句话把我害在死处了。我要骂你呀!

(唱高腔)

骂一声陶芙奴心肠太狠,

一句话你害了我龟子性命,

死在了阴曹府将你候等。

校 卫:(接唱)这一刀我教你命丧残生。(一刀杀冯四马介)

献头。(阮氏颤介)

赵 峰:把龟婆也给我拉出去杀了!

阮 氏:(扑于陶芙奴怀内,哭介)芙奴救命呀!

陶芙奴:大人在上,龟婆是个好人!请大人息怒,把她饶了吧!

赵 峰:若不是陶芙奴讲情、将龟婆也要开刀。陶芙奴上来!你现能做些甚么?

陶芙奴:我现会描丹青字画。

赵 峰:好了,福春院改名太和院。你每天描写丹青字画,我差人来讨。年供柴月供米,我命安华县给你送来。龟婆,每日一天、你好好伺候陶芙奴一摺(17)不到,我便要大法处治。陶芙奴,你且下去!

陶芙奴:谢过大人,阮大娘随定我来。(出门介)阮大娘,今天不是我给你讲情,大人就要把你杀了。你从今以后,改邪归正。今天你还是多亏我哩!

阮 氏:哎哟,你是好人,你是好人!这一下我把你当活仙人伺候。

(同下)

赵 峰:郭朝清逃走,普天下都是我王所管之地。那里拿住,那里开刀。将公文晓谕各州府县!校尉,转轿回驿。(下)

第十一场 得官

祁贤春:(带四校尉上,点絳坐帐)

(诗) 戴乌纱翅把肩压,

紫龙袍绣就团花。

人不受寒窗之苦,

焉有这富贵荣华。

本院祁贤春。宋王开考,一进京来得中八府巡按。奉王旨意,稽查河南。我一来私查暗访,二来安华县前去相亲。校尉,抬牌的进来!

校 卫:抬牌的将牌抬上!(二兵抬一牌上)

祁贤春:上写本院祁贤春,按院出朝,地动山摇。逢山开道,遇水造桥。发牌前行!与我换衣来。(换衣,穿青锦蓝衫介)听我吩咐:八抬明轿前行,各处官员接见,只可以投文,不可以进身。二十名人夫,望远莫望近。前面行走,待我转拜安华县了。

(唱) 进贡院我把这号房来占,

写几篇好文章举我为先。

主考官他领我去把君见,

插宫花饮御酒身耀按员。

当殿上我奉了宋王差遣,

他命我出朝来巡查河南。

想当年路过这安华小县,

遇见了陶芙奴面许姻缘。

幸喜得成了名作官回转,

去相亲奔往那安华县前。(同下)

第十二场 错探

陶南周:(与谢英川同上)

(唱摇板)

我好比鱼过千层网,

担了惊慌受了怕。

谢英川:(唱) 老老休得那样讲,

还怪你我命不强。(齐)

陶南周:小老陶南周。

谢英川:老身谢英川。

陶南周:安人,我在禁监受罪,老爷言的明白,要八百两银子,我才得出监。这田园产业完全充了公了,又是那里来的八百两银子赎我出的监哪?

谢英川:因为女儿自卖本身,卖了八百银子。

陶南周:这么女儿教何人买去了?

谢英川:买女儿的*(左口右外)个人,是御史苏老爷。

陶南周:好好好!只要是这门亲戚,那我心中就放下了。走,我们两人去奔衙下,省我们女儿去。(下)

苏 冉:(同楚氏带家院上)

(引) 差到安华多不惯,

楚 氏:(引) 为国为民理当然。

陶南周:(同谢英川上)

(引) 急忙把路赶,

谢英川:(引) 来到衙门前。

陶南周:安人,来到御史衙门,待我们上前。谁在这里?

家 院:做什么的?

陶南周:官亲要见。

家 院:站了,待我给你们传禀。(转身向内)禀老爷,官亲要见。

苏 冉:官亲极多,报一个低名低姓!

家 院:(转向陶南周白)我家老爷说来:“官亲极多,报一个低名低姓!”

陶南周:妻妾父母要见。

家 院:禀老爷,“妻妾父母要见。”

楚 氏:哎哟唉!(转椅向外坐介)

苏 冉:我把你个老奴才呀!你跟老爷多少年了,那里还有个妻妾父母?不会说话,真正不会说话!去叫他们进来,老爷我要问话!

家 院:叫你们去哩,老爷问话呀!

陶南周:安人,人家叫进去认门婿呀,你去吗?

谢英川:你去吧。我一个女流之辈咋去哩!

家 院:放快一点,那个去呀?

陶南周:我去。(进介)上坐……

家 院:*(左口右外)是我家老爷。

陶南周:那是门婿……

苏 冉:呔!胆大的老头子,那一个把你女抬去了,你一句话把你家奶奶气成那个样子了。

陶南周:呃!老爷夫人,我还要哀告奶奶。哎、我的奶奶呀!

(唱) 上前来与奶奶好言哀讲,(跪介)

你看我陶南周十分可伤。

念起来把女儿纳了妾房,

你就该把两老收在衙厢。

楚 氏:好强盗!(打苏冉一掌介)

(唱) 怒轰轰我打了这强盗一掌 ,

你本是人的面禽兽心肠。

把旁人小女儿你纳了妾房,

为什么你不认他二老爹娘。

苏 冉:(唱) 老头子进衙来他胡言乱讲,

出下个糊涂题我有口难张。(齐)

胆大的老头子,谁把你女儿抬去了吗?连个名姓都未曾问下。你看你就胡言了一摊子!

陶南周:我在监里受罪着哩,我还不知道。要我安人才知道哩!

苏 冉:叫你安人进来!

陶南周:我去我去。(转向外走)

谢英川:去哟把他认下了,他就不管我了。

陶南周:你呀,你呀!你到底把女儿与谁家了吗?你叫我进去跪前跪后的。人家叫你进去哩!走,你进去认去!

谢英川:(同陶南周进介,看苏冉介)老老快走,快走!把人认错了!

苏 冉:回来!你女儿究竟叫谁抬去了?

谢英川:抬我女儿的门婿,他是兜兜胡子,圆圆眼吗。你是三绺胡须瓜子脸。不是你!我们把人认错了,老爷莫怪。

苏 冉:难道说你门婿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谢英川:门婿倒没给我说名字。我女儿常常对我讲说,他是杨州东街的人氏,名叫祁贤春。

苏 冉:呃呃呃!站起来,站起来。我当是何人,原来是祁贤弟的岳父母到了,就在衙下容身,等候你门婿祁贤春好了。家院,引他们下边换衣去吧!

家 院:随定我来!

谢英川:老老,我们倒有了安身的地方了。这不知道把我女儿失落在何处了?

陶南周:安人,你我有了安身之地,再慢慢打听女儿的下落嘛!

谢英川:(哭)唉儿哪!

陶南周:你嫑哭,我们明天说与苏老爷,叫他给我们寻找女儿是了。(同下)

苏 冉:好一夫人这就不是。一句话未曾问明,有客在此,况且不是别人,这是祁贤弟的岳父岳母,你就打了我一掌。成了甚什道理呀?你打得我,难道说我打不得你、休走看打!

(欲打介)

楚 氏:呃!要打,说是你打,打,打。

苏 冉:哪里有手打你,你与我来吧!(同下)

第十三场 诉苦

贾万祥:(唱) 天上星星沙沙稀,

地下的穷人穿破衣。

十根指头有粗细,

树木林子它有高低。

(坐引) 瞎子生来眼不明,

我把天阴当天晴。

走了多少冤枉路,

吃了多少死苍蝇。

贾万祥,安华县人氏。自幼出世,摆了一个古董摊子,人称我贾古董。不料想半路里把我一双眼睛给坏了、把我落在了乞讨之中。人言纷纷,言说陶芙奴落在富春院中了。哎!*(左口右外)是我的接近乡邻,隔墙壁居住。待我*(左口右外),就再好不能了!我摆摊子的时节,她给我画些丹青字画,我搁在我的摊子上卖钱。一旦间举家有难、我要奔往富春院前去看她。这又不知道走那一条路去呀!嫑忙,我在这等一下,看有人走*(左口右外)条路去,我叫他把我拉一下。待我少等一时。(甲、乙二差同上)

甲 :领了大人命,

乙 :前去讨画图。

甲 :伙计请了。

乙 :请了。

甲 :大人有命,奔往太和院见陶芙奴前去讨画图。说说话话、来在一时。噫!这个瞎子做个啥哩!我们看一下,看这个瞎子做啥呀。

贾万祥:哎呀!我来快乐一下,唱两句小调快乐快乐。

(唱四条弦) 六月里来热息息,

老婆婆下河洗衣。

螃蟹儿钻之在裤裆内,

顺手儿一把按住你。

那里来的夹夹鬼?

你还哪想玩这个格……(口弹弦调介)

:咳!瞎子,你*(左口右外)在搞啥哩?

贾万祥:你们是啥做的。

甲 :唉!做啥的。

贾万祥:噢!做啥的。

甲 :我们是相爷手下的两个兵,奔往太和院陶芙奴那里,去取画图咖!

贾万祥:唉唉唉!两个将爷,我给你们深深的作两个揖。

甲 :你给我们作两个揖啥事?

贾万祥:陶芙奴是我邻近的乡里,待我们穷人很好。有劳两个将爷,把我瞎子领上,我也去把陶芙奴小姐看一下。

甲 :你*(左口右外)没眼睛,不引你!

贾万祥:唉!两个将爷行个好,把我拉到去一下。积修你们得五男二女。

甲 :好好好!把他带的去。

贾万祥:咱把我的马拉上。

甲 :你那来的马?

贾万祥:我这个指路的桿桿,不就是我的马马!哎,走哇!

(唱) 二位将爷前边走,

瞎子跟到你后头。

贾古董跟他正走路,

他言说当道有鸿沟。(齐)

甲 :瞎子嫑走了,嫑走了。这有个沟哩!我们往过去跳呀噢!你把你的桿桿子撑稳当,你慢慢地跳呃!

贾万祥:你们跳过去了没有?

甲 :我们跳,你听着!(假跳介)我们跳过去了。你跳吗!

贾万祥:对,你们让一下呢!(手杵桿跳介,跌倒介,用手摸地介)

甲 :瞎子,你摸啥哩?

贾万祥:我摸一下这沟在哪里吗。看宽么窄。我转来就知道路了吗。这咋坦平的路呀?底下又没的沟吗!你们叫我跳啥哩?

甲 :这就叫哄瞎子的吗。

贾万祥:你哄不得呀!哄了我你们二辈子跟我一样哩。

(唱) 二位将爷多有错,

害得我瞎子在地下摸。

叫将爷你拉上我,

去见芙奴看地道。(18)(齐)

甲 :来到院门上了,瞎子,你坐在这里噢!等我去把陶芙奴叫的来,你们见面。谁在这里?

陶芙奴:(同阮氏上)

(引) 日每间描写丹青,

何年月才见贤春。

阮 氏:芙奴,外头有人叫哩!

陶芙奴:你去看是何人在唱叫!

阮 氏:(出门介)你们是做什么的?

甲 :我们是赵大人面前的两个兵丁。大人有命,叫我们来到陶芙奴这里取图画来的。

陶芙奴:这儿现有几张,叫他们带回。还有的墨水未干,墨水干了,改日了再来取。

阮 氏:(接画出外)这现有几张你们先带回。还有的墨水未干,改日了再来取。(画给甲手介,甲乙向外走,阮氏进内介)

贾万祥:噫!脚步响哩,想必出来了吧!二位将爷你们出来了吗?

甲 :咦!这瞎子你还知道我们出来了?

贾万祥:你们脚步响,我就知道你们出来了。你们讨的啥画叫我看看。

甲 :你瞎子家没眼睛,你还能看啥吗!

贾万祥:虽然我是个瞎子,人家把我称古董,我摸就摸得到。你拿来我摸一下。(甲给贾万祥摸介)哎呀,这一张画的好的很哪!这是画的喜鹊闹梅呀!

甲 :噫!这个瞎子当真怪呀!他怎么知道是喜鹊闹梅呀!老实他能摸的见吗?

贾万祥:你看*(左口右外)喜鹊还是尖尖咀。(二兵在耳上一叙走下)咳,是不是尖尖咀?哎呀这咋没人说话了啊!(摸介)咳呀,这两个走了!天哪,这把我拉到这里来,我摸不到东南西北,我咋得回去呀吗!两个将爷,我把你两个背时(19)的。

陶芙奴:外面又有人嚷闹,你出去看看!

阮 氏:(出看)咳!你是做啥的在这乱吼?

贾万祥:这里面可有个陶芙奴吗?

阮 氏:有个陶芙奴。你问她做啥呀?

贾万祥:你去给他说,她的乡邻要见。

阮 氏:(进介)你的乡邻要见。

陶芙奴:我的乡里甚多,叫他报个名姓。

阮 氏:(出介)他的乡里极多,报告名姓。

贾万祥:古董。

阮 氏:你“古董”谁呀?

贾万祥:不是的,我名叫贾万祥,绰子号叫贾古董。你给她一说,她必然见我。

阮 氏:(进介)芙奴,他说他名叫贾万祥,绰号叫贾古董。

陶芙奴:原是我贾伯到了,快快给请来!

阮 氏:(出介)哎哟哼!这瞎娃还有这么好个乡党。咳!瞎娃,我还看不出你还有这家好个乡党呃!我家陶芙奴小姐说了的,叫我把你请进去!

贾万祥:请进去。

阮 氏:呃!请进去。

贾万祥:没有冲壳子?

阮 氏:没有。

贾万祥:没有了来,来给我拉一马!

阮 氏:背你妈的时。提起来拉马的*(左口右外)事,把我男人的头连身子就搁在两下里了。老娘吃了拉马的亏了,再不搞*(左口右外)活了。你别游一方。

贾万祥:不是的,我这个杵路的桿桿就是马。你把我牵一下。

阮 氏:那么你要把话分开嘛!跟我来!(进介,走在门坎上碰一下介)

贾万祥:哎哟,你看你这个人,咋不说过门坎呀!你看这一下把我腿桿就碰断了。

陶芙奴:贾伯在哪里?

贾万祥:大姐娃在哪里?

陶芙奴:哎呀!我的贾伯呀!

(唱) 我见了贾伯泪涟涟,

上前来扎跪在你面前。

我和你两年未见面,

你缘何双目失明甚为难。

贾万祥:(唱) 听得姪女泪涟涟,

这几年为伯实可怜。

你缘何落在富春院?

把你的情由对我言!(齐)

姪女,你是好人吗!缘何落在这里边来了呢?

陶芙奴:只因我父犯罪,离不了八百两银子赎罪。厖婆这个老狗,把我骗哄卖在这里的。

贾万祥:好好好!这也是你的孝心。

陶芙奴:贾伯,我描就了苦节传的本子、你拿在大街去卖。度你的生活罢了!

贾万祥:这里是咋么个情况,你拿两本来给我念,叫我听一下看能传你的节名吗!

陶芙奴:待我去拿。(转幕内取随上介)我念来你听:

康王十六年,

河南安华县。

父名陶南周,

母名谢英川。

卖银八百两,

救父出禁监。

一时落娼门,

臭名万代传。

一阵思量起,

藕断丝不断。

陶芙奴题。

贾万祥:要得要得!我拿在大街以上,把你的节名就传出去了,孝名也就传出去了!待我拿在大街去卖。

陶芙奴:贾伯大街以上给我传播节名。转上受我一拜了。

(唱) 贾伯转上我拜见,

听儿还有嘱托言。

有劳你大街市上把本子卖。

把儿的节名天下传。

烦请你在大街去打探,

看我父可曾出禁监。

倘若能见着他的面,

你就说我落在了臭泥边。(下)

贾万祥:(唱) 姪女且回上房转,

把你的节名天下传。

回头来我把龟婆唤,

听我把话说详端。(齐)

龟婆,你们下门人家,买良民之女为娼、这还了得!*(左口右外)是我姪女哩,我告你去呀!

阮 氏:告呀你告去,我的男人就为这事挨了一刀了。一个人把命抵了就对了!

贾万祥:九反人命十反妻,*(左口右外)是我的姪女子哩,我可告你去呀!

阮 氏:嫑忙嫑忙,*(左口右外)陶芙奴不晓都在*(左口右外)给他说了些啥!把我告下我又不得了。这么瞎娃,若要此事下台,看你咋办呢?

贾万祥:若要此事下台吗,看你拿多少银子,我就不告你了。

阮 氏:这么你要多少银子?

贾万祥:曹操下江南,

阮 氏:多少?

贾万祥:八十三万。

阮 氏:你一下说*(左口右外)么多,把我这房子卖了,人卖了,都卖不够。

贾万祥:这么你给多少?

阮 氏:我给你二两银子。

贾万祥:你二两银子买了高头,买不了底下。

阮 氏:给五两银子。

贾万祥:五两银子买了底下,买不了高头。

阮 氏:给十两银子,你愿意了愿意,不愿意了告去。我破出我这一命条就挡住了。

贾万祥:哎哎哎!嫑忙,嫑把生意说硬了,把生意破了。对对对!愿意愿意。

阮 氏:对!瞎娃,今天把我铺摆扎了。我年轻时候接了他妈的一块铅,今天上给瞎娃。站着!我给你取银子去。(下取转上)银子拿来了,拿住!

贾万祥:(接,用口咬介)头目人哪!你看他们使假银子哩哟?

阮 氏:嫑喊叫,嫑喊叫、这喊叫了不得了;我又犯着法哩!我给取错了,单另给你取就是了。(取介)咋!拿去。

贾万祥:(咬介)哎这么还错事不大、这一天了嘛!我还没吃饭哩!给我弄一点饭,吃了我好走!

阮 氏:哎呀,今天你简直把我苛排炸了。陶芙奴正吃饭哩,听见你来了!饭也吃不下去了,待我给你端来,还有一点酒,我也给你端来。(转身端介)嗯,瞎娃,吃去,喝去。

贾万祥:(接,吃喝介)龟婆称银子端饭,拉瞎爷哎,出院啦!

(唱) 怒轰轰站在富春院,

再叫声龟婆听详端:

你好好伺候陶芙奴,

瞎爷我保你落平安。

如不然我上司里把冤喊,

把你这房子要打翻翻。

拉瞎爷出了富春院,(跌一跤介)

大街上去把节名传。(下)

第十四场 传 节

苏 冉:(带四校尉家院上)

(唱) 奉王旨安华县来把任上,

日每间带人役巡查街坊。

行一步来至在大街以上,

贾万祥:(由下门上)

(接唱) 贾万祥替旁人来把忙帮。

卖本子来!卖本子来!

家 院:禀老爷,有个瞎子在卖本子。

苏 冉:你问他卖的什么本子。

家 院:瞎子,你卖的什么本子?

贾万祥:我卖的苦节传的本子。

家 院:禀老爷,瞎子卖的是苦节传的本子。

苏 冉:呈上一本待我一看!

家 院:瞎子,拿一本来我们老爷看一下。

贾万祥:我这本子可是卖钱的呃!

家 院:看了给你钱吗!

贾万祥:拿去。(给家院一本,家院给苏冉介)

苏 冉: 康王十六年,

河南安华县。

父名陶南周,

母名谢英川。

卖银八百两,

救父出禁监。

一时落娼门,

臭名万代传。

阵阵思量起,

藕断丝不断。

上写陶芙奴题。

明白了,校尉,打轿回衙。(下)

贾万祥:(与家院相碰摸家院胡介)哎!你这都老咀老脸的了吗,哪么说话不准话呀!你把本子拿上跑呀是不是?

家 院:我把你个瞎王八。看本子是我家老爷看了的吗,你把我拉住问我要钱,手下人若在,打过才是。(将贾万祥摔脱下)

贾万祥:咳!这个老王八才不讲理,买了本子不给钱,在大街上还骂了我几个老王八。哎!待我转奔背街了。

(唱) 这个老儿太无理,

大街上把我瞎子欺。

这大街我不走小巷里去,

小人多来君子稀。(下)

苏 冉:(上唱)在大街以上得消息,

买来了本子曾挽回。

行来在府门轿立地,

陶芙奴落在妓院里。(齐)

苏冉便说,大街以上买来本子,探知陶芙奴的消息,夫人以在二堂击了我一掌,我这一口恶气难忍,我不免修去小书一封,下在馆驿,就说把陶芙奴纳了妾房。我叫她慢慢地呕着。待我修动小书!(三索子)苍头!这一封小书下与你家夫人。她着问我,你就说盘查粮船去了。(家院接书下)夫人哪夫人!非怪我这样做事,只怪你击我一掌之仇了。

(唱) 我只为一掌怨常存心上,

恨夫人做的事太得猖狂。

若问我查粮盘去向他往,

就说我将芙奴纳了妾房。(下)

第十五场 漏信

贾万祥:(上唱)大街上我不走来走小巷,

手儿里拿本子高声传扬。

心可恼作官人良心尽丧,

不给钱反骂我为的那样。(留)

祁贤春:(上唱)安华县访陶家不能相见,

遇几个年老人和我谈闲。

都说是陶南周曾把罪犯,

把田园和产业一齐充官。

行一步来至在背街游转,

见一个卖本子站在街前。(齐)

贾万祥:卖本子哟,卖本子!

祁贤春:你卖的什么本子?

贾万祥:我卖的苦节传的本子。

祁贤春:拿一本来待我看看!

贾万祥:*(左口右外)刚才*(左口右外)个老爷,看了就不给钱。我害怕你跑了!

祁贤春:呃!你害怕我跑了,(手在腰内摸表示无钱介,思计介)你害怕我跑了,你把我衣裳拉住。(将贾万祥衣襟交贾万祥手介)这你该放心了哇?

贾万祥:这么差不多!我把你衣裳拉住,你总跑不脱!你看去。

祁贤春:(接看介)

康王(20)十六年,

河南安华县。

父名陶南周,

母名谢英川。

卖银八百两,

救父出禁监。

一时落娼门,

朽名万代传。

阵阵思量起,

藕断丝不断。

上写陶芙奴题。

哎明白了!(下)(幕内喊叫)瞎子!跑了,……把你的本子拿上跑了。

贾万祥:跑了,我拉着他的衣裳哩,他往哪跑!(内喊)你拉的你自己的衣裳。

贾万祥:哈!我拉的我自己的衣裳,(摸介)哎!今天这事,虽然他跑了吗!是有很大个样。这个人不坐官便罢,若坐官有个八台的才学哩呀!

(唱) 今天此事真有详,

要古董自拉自衣裳。

一街两巷闹嚷嚷,

人跑了给我才张腔。(下)

第十六场 思救

陈高举:(上唱) 自那年安华县去扯绸缎,

我只说拿回山把旗号来添。

公衙人他也曾瞧出破绽,

只害得陶南周坐在禁监。

为此事倒教我常常挂念,

这事儿累旁人理上不端。

昼夜间我不离安华小县,

何一日救南周得出禁监?

行步儿我来在大街立站,

见瞎子卖本子来至面前。(留)

贾万祥:(上唱) 行一步来至在大街以上,

口口儿我骂的金髯大王。(齐)

好王八。

陈高举:瞎子你在骂谁?

贾万祥:我骂的金髯大王。

陈高举:他有何亏你,你因何骂他?

贾万祥:我不但骂他,见面我还要咬他三口!

陈高举:为个什么事?你讲出口来,我看你该骂不该骂。

贾万祥:什么事。你想他抢的官宝银子吗!哎,你在哪里买不到绸缎,偏偏跑在陶南周那里去扯。拿出来的尽是官宝银子、被公衙人瞧见。前去拿他,他倒跑了个利。公衙人言说:“陶南周私通江洋大盗,杀官劫库”。将陶南周押在禁监,田园产业充公,还不够赔偿。坑的他女儿自卖本身,卖了八百两银子,赎他父出监。将他女落于娼门,你看我该骂不该骂?

陈高举:你该骂,哎咳该骂。你卖的什么啊?

贾万祥:我卖的苦节传的本子。

陈高举:陈得一本,待我观看!

贾万祥:咳!这来的来的咋都是这唉!不问价钱光说看。我这是卖的,不是看的。

陈高举:你要多少钱一本?

贾万祥:我要百二钱一本。

陈高举:好,我就给你百二钱买一本。

贾万祥:不愿意,不愿意。给我钱我难得数,我要银子哩!给我一钱银子。

陈高举:我就给你一钱银子。(给贾万祥银介)

贾万祥:嫑忙,你这是不是官宝银子?

陈高举:不是得,陈得一本来。(贾万祥给介)待我看来:

康王十六年,

河南安华县。

父名陶南周,

母名谢英川。

卖银八百两,

救父出禁监。

一时落娼门,

朽名万代传。

阵阵思量起,

藕断丝不断。

上写陶芙奴题。

明白了。(下)

(幕内白)瞎子,你咋了?人家给你百二钱你不要、你嫌难得数、你要一钱银子。银子塌了价了,银子只顶串家,一钱银子值一百钱。

贾万祥:叫呀,老实话呀!这又舍了二十个个头。虽然舍了个头、我可把现钱卖在手里了哇!

(唱) 一街两旁人笑喊,

他笑我把账算倒颠。

虽然我把账算错,

舍个头卖的是现钱。

打一个饭馆去吃饭,

吃饱了好给她把节名传。(下)

第十七场 火化

楚 氏:(上唱) 我老爷在衙下对我言讲,

他言说奔河下去查官粮。

却怎么他去了数日未转,

这件事倒教我心怀愁肠。

莫不是他在外另有去向,

又莫非他把芙奴纳了妾房。(坐介)

家 院:(执书上)我家老爷有书。

楚 氏:老爷有书,待我拆书一观。(三索排子)当真把陶芙奴纳了妾房了,在富春院里,明天就结亲呀!只说把我又置落在那里呀!(思介)苍头,唤女专诸到来,不用你伺候!

家 院:夫人唤女专诸进前!(下)

女专诸:(上引) 汉大智谋高,

武势把群超。

我名女专诸。

人称翻山口(21)。

女专诸,奶奶有唤,上前去见。(进介)见过奶奶。

楚 氏:不消,旁侧坐了。

女专诸:谢过奶奶。唤小奴到来那旁使用?

楚 氏:你家老爷将陶芙奴纳了妾房,明天就要结婚。该将奶奶支落何地。我叫你前来给奶奶谋得一计。

女专诸:倒莫若我扮就金眼大王陈高举,前去太和院将陶芙奴背在我家后楼。然后火化了太和院,撂些牛马骨头,给他个混目难分。

楚 氏:就按此计办事!倘若大事成就,奶奶重重有尝。请!我命你火化太和院。(楚氏下)

女专诸:此话休对外人言。众家伙伴走来。(上四家丁)众家伙伴付耳来,(耳叙介)看了用物。(倒八锤,女专诸戴胡介)众家伙伴,你们看我可象金髯大王吗?

众 :象。

女专诸:奔往富春院!(绕一场)

众 :来到富春院。

女专诸:将院门扒了。啊呀呔!金髯大王杀进来了。(由幕内绕一场)将陶芙奴揹出介)啊呀呔!内边撂些牛马尸骨,火化了富春院!(火化介同下)

第十八场 报信

祁贤春:(上喝场)哎呀,陶芙奴呀!

(唱) 一路来众百姓混闹混嚷,

太和院起了火火焰攘攘。

祁贤春手拿着拨火棍棒,

在火内找一找芙奴尸腔。

(倒八锤拨火,幕内起火介)

(接唱) 见尸骨不由人泪流两行,

埋怨声陈高举金髯大王。

有智谋每日间深山放抢,

不报仇杀秦桧为的那椿。

论杀法西子湖有兵有将,

火化了太和院芙奴命亡。

急慌忙把尸骨包裹卷上,

回官驿埋尸骨祭奠一场。(下)

陈高举:(上唱) 昨日里在大街得了消息,

陶芙奴落在了太和院里。

祁贵人他不知其中详细,

日每间巡查这苏家尾门。

金髯王藏之在大树以背,

见尾门出几人我侧听端底。

乙,丙,丁四家丁同上)

甲 :(引) 可恼女专诸,

乙 :(引) 做事理不通。

丙 :(引) 授银三百两,

丁 :(引) 我们落了空。

甲 :伙计门,这个事情不对!我家奶奶叫女专诸假扮了金髯大王。火化太和院,揹走了陶芙奴,藏在我们后楼上。然后火化太和院,撂了些牛马尸骨。奶奶心喜赏了三百两银子,她一个人独吞了。不给我们分一个。我们今天跟她打着要,骂着要,非要不可!

众 :走走走,我们去跟她要去。(同下)

陈高举:咦!嘿嘿哈哈!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苏府的奴女专诸,扮的本大王的名义,火化了太和院,里面撂的牛马尸骨。陶芙奴小姐现藏在他府后楼。贵人不知,我要拦路报信。

(唱) 适才间大树后我亲眼瞧见,

见他们都乱嚷为的银钱。

幸喜的他等的话被我听见,

当道上与贵人去把信传。

行一步来至在三岔路间,

见贵人只跑得汗流不干。(站介)

祁贤春:(内唱尖板)

太和院我把这尸骨来捡,

(上唱)这一回揹的我汗流不干。

行一步来至在当道立站,

见一个慌张张站我面前。(齐)

陈高举:来者可是贵人祁贤弟吗?

祁贤春:善知我名,你是何人?

陈高举:我和你常见面、你认不得于我。你可知道金髯大王陈……(祁贤春捂陈高举嘴,两边看介)

祁贤春:此地不是讲话所宅、转奔柳林。(绕一场)来至柳林、各搬顽石坐了。(同坐介)

陈高举:你可知道我金髯大王陈高举吗?

祁贤春:你缘何火化了太和院,烧死陶芙奴?

陈高举:这是御史苏冉和他妻作玩,言说把陶芙奴纳了妾房。这个贱人心中不服,差去女专诸,假扮我的名讳,火化了太和院、将陶芙奴揹在他家后楼,将牛马尸骨撂在火内,烧了个人畜难分。你回上馆驿,换定官服,带领人夫前去搜府,必然相见陶芙奴!

祁贤春:哎,遵命!

(唱) 陈仁兄他对我讲说前后,

陶芙奴现藏在苏家后楼。

在柳林别仁兄抽身即走,

回馆驿换官服前去查搜。(下)

陈高举:(唱) 见贤弟慌张张抽身即走,

叹笑这年幼人无智无谋!(齐)

咳!怎奈年幼之人,我一句话未曾说明,忽然抽身就走。这尾门径通大江,陶芙奴若有一差二错,我干了一场何事!有了!我不免背揹弓箭,腰跨短刀,驾定舟船奔往尾门咳!巡哨了。

(唱) 下坐马忙把舟船上,

河湾以内去埋藏。(下)

第十九场 搜 府

苏 冉:(带家院上)

(唱) 自那日和夫人混闹混嚷,

我只为一掌仇记在心上。

见乌鸦不住的檐前来唱,

这一阵叫的人心内发慌。(齐)

家 院:老爷不好了!我家祁大叔带领人马,把馆驿围了。

苏 冉:请。

祁贤春:(幕内白)校尉们把苏府围了。(上摆搜府势,过门介)

苏 冉:贤弟过府来了?

祁贤春:哈哈、嘿嘿!(扎势介)

苏 冉:贤弟过得馆驿,生气者为谁来!

祁贤春:苏冉,我把你好贼呀!

(唱) 非怪我过府来混闹混嚷,

失却了我弟兄金炉有香。

扬子江我怎样对你言讲,

把一个陶芙奴你纳了妾房。(留)

苏 冉:(接唱)见贤弟说此话做梦一样,

一句话问的我有口难张。

扬子江去巡粮未在衙下,

那一个把芙奴纳了妾房。(齐)

好一贤弟这就不是,为兄我前去巡查粮船,哪一个见什么陶芙奴来呀!

祁贤春:现在你家后楼。

苏 冉:贤弟,既然你说芙奴已在我家后楼,你来的有人马,前去搜查!搜出芙奴,罪坐于我,但若搜不出呢?

祁贤春:便是我项上的人头。

苏 冉:口说不凭。

祁贤春:打赌击掌。(三击手介)苍儿,搜!

(下,苏冉踏三步气介)

楚 氏:(急跑上介)老爷,祁贤弟带领人马,过府做什么来了?

苏 冉:搜府来了。

楚 氏:咦!今天这个府搜不得吧!

苏 冉:怎见搜不得?

楚 氏:今天这事,我明白你不晓得哟!

苏 冉:你明白的什么哟?(下)

楚 氏:哎呀不好!祁贤弟带的人夫甚多,若把陶芙奴搜出、我家老爷脸面置落何地?女专诸快来!

女专诸:(上)伺候奶奶。

楚 氏:贵人过府,前来搜陶芙奴。与你家老爷打赌搜府,若将陶芙奴搜出,不但与你家老爷脸面有碍,我又如何得了!

女专诸:这却不难!我家尾门径通大江,就说送她回上娘家,船行江心,我一刀将她杀坏,尸首蹬落江心,给他个死口无对,岂不罢休了吗!

楚 氏:就照此计所办!

女专诸:奶奶请退。(楚氏下)陶芙奴快来。

陶芙奴:(上引) 泪如秋夜雨,

藏在后楼中。

女专诸唤我为何?

女专诸:你可想见你二老爹娘吗?

陶芙奴:想见不能见嘛!

女专诸:我将你送还回家,不就相见了嘛!

陶芙奴:我是女孩人家,如何得到呀?

女专诸:尾门径通大江,我已给你备下船舟、你速快换衣!

陶芙奴:换衣了。

(唱尖板)

紧系着玉衫袖罗裙扎定,

回家去相见我二老双亲。

我这里提衣衫把舟船来上,

女专诸送定了姑娘还乡。(下)

陈高举:(揹弓箭驾舟上)

(唱) 揹弓箭站之在船头以上,

为朋友倒教我慌上加忙。

下船舟我这里且将树上,(上高介)

又侧见一只船来的甚忙。

陶芙奴:(同女专诸驾舟上)

(唱尖板)

耳内里只听得水声响亮,

偷着眼我把这专诸提防。

侧见她恶狠狠站立船上,

女专诸不开船为的那方。

你因何不走?

女专诸:你可认得我吗?

陶芙奴:我认得你叫女专诸吗!

女专诸:不是得,我是五闫君要你的命来了。看刀!(做杀势)

陈高举:(在树上白)看箭。)一箭射女专诸倒介,下树,上船,将船靠拢陶芙奴船。跳过船将女专诸一刀杀死,尸首撂在江内介,问陶芙奴白)你可是陶芙奴吗?

陶芙奴:正是的。

陈高举:我名金髯大王陈高举,和祁贤春有一拜之交,故来救你。你往前面看,前面就是安华县。贵人回上了新府,我送你回上新府。站了,待我拨动船舟前往了。

(唱) 陶芙奴随定我莫可久望,

手搬篙霎时间送你还乡。

你见了祁贤弟分明细讲,

救你人就是那金髯大王。

行来在江岸边忙将船上,

叫一声陶芙奴细听端详。

回新府你对那贵人言讲,

你就说陈高举我即刻到场。

快快回家,我不便送你进城。你对祁贤弟讲说,我即刻就到。(陶芙奴下)正是:

这才是行好无人见,

存心有天知。(下)

祁贤春:(带苍儿上,四合四牌子,与苍儿递眼色表示叫苍儿搜介)

苍 儿:无有。(苏冉上与祁贤春碰头介)

苏 冉:贤弟,可曾搜出吗?

祁贤春:未曾搜出。

苏 冉:哼,你这个好样子!一进府来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骂,拿头就碰。你言说陶芙奴已在我府后楼窝藏,你与我打赌搜府,搜出陶芙奴罪坐于我,搜不出陶芙奴,你愿赌你项上的人头。何用多说,家院,拿刀来!

家 院:你还不跪了!(祁贤春跪介)

苏 冉:(家院拿刀给苏冉手)

(唱) 谁似你过府来混闹混嚷,

你言说陶芙奴我府窝藏。

老家院他将这钢刀拿上,(苏冉举刀家院将刀偷取,于苏冉手内放一扇介)

这一刀我叫你命见闫王。

看刀,(吓祁贤春跌倒介)

苍 儿:大叔哇大叔!你听了那个烂牙巴的说来的吗!说芙奴小姐已在苏老爷馆驿里。搜府就搜府,你们要赌头击掌。幸喜我苏大叔是大量人,不然这一刀下来就没你了!

校 卫:(上)禀老爷;陶芙奴回上新府。

祁贤春:苍儿,打轿回府!(同苍儿、校卫下)

苏 冉:(转身打家院介)我把你个老王八,你跟老爷就作起玩来了!

家 院:不是,我害怕你当真把我家祁大叔杀了。

苏 冉:老爷我也不过吓吓于他,哪能将他杀坏。你家祁大叔向那里去了?

家 院:人家走了。

苏 冉:真乃年幼人为官连个体统都不顾。走走走,我们也去……

楚 氏:(急上)老爷,老爷,你们到那里去呀?

苏 冉:我们去拜见祁贤弟去呀。

楚 氏:我也要去哩。

苏 冉:今天你嫑去,你去没好事!

楚 氏:我才偏离不得你,你去我也要去哩!

苏 冉:好好好,带马我们一路去。(同下)

第二十场 团 圆

陶南周:(同谢英川上)

(念) 我只说朽柴无火,

谢英川:(念) 时不来暂且磨拖。(同坐介)

役 使:(上报) 我家姑娘回府。

陶南周:进新府来!

陶芙奴:(上引) 白昼想父三千里,

到晚思娘十二时。

哎二老哇,(吹牌子)

陶南周:女儿受屈了?

陶芙奴:哎!怪儿命该如此啊!

陶南周:好!下面将衣换过。(陶芙奴下)

苍 儿:(上)贵人回府。

陶南周:请!

祁贤春:(吹牌子上,进问介)你们可是陶南周夫妇吗?

陶南周:我们正是。

祁贤春:我就是你的门壻祁贤春,转上受我一拜。(拜介)

苍 儿:苏老爷到。

祁贤春:有请!(吹牌子,苏冉,楚氏同上)

苏 冉:贤弟,这是你的岳父、这是你的岳母。大事落欵、我要回衙理事。告辞!

陶芙奴:(换衣上,与苏冉抢面介)苏冉好贼呀!

(唱) 开言来骂了声御史苏冉,

和姑娘结下了山海仇冤。

头一次害我在富春小院,

二一次藏至在你家府前。

火化了太和院为的那件,

差来了女专诸送我回还。

出尾门忽听得水声呐喊,

女专诸提钢刀站我面前。

多亏了金髯王暗放一箭,

他杀了女专诸命丧黄泉。

把尸首摔江中送我回转,

累次里你陷害我所为那端。(留)

苏 冉:(接唱)见芙奴说下了大理一欵,

这些事但不晓出在那天。

有苏冉提衣衫跪在当院,

开言来叫一声圣上皇天。

我苏冉若见过芙奴之面,

死在了强人手尸首不全。

祁贤春:(唱) 见仁兄跪在地明罢誓愿,

好一似拨浮云见了青天。

走上前急慌忙来把嘴按,

方显你扬子江莫误前言。(陶芙奴下)

苍 儿:金髯大王到。

祁贤春:有请!(吹牌子迎陈高举上进介,同坐介)陈仁兄到来,未曾远迎,多得有罪!

陈高举:好说了。陶南周夫妇,本大王从年将你害了,多受委屈、深感愧之!

陶南周:不得从前,焉有今天。

陈高举:廊下*(左口右外)是何人的家室。

苏 冉:那是下官的娘子。

陈高举:把贱人给我吊在廊下。(兵吊楚氏介)

众 :(同白)缘何将她妇道人家吊在廊下,为着何来?

陈高举:陶芙奴遭了多少大祸,都是从这个贱人身上所出的……(吹牌子)

众 :(同白)该吊,该吊。

楚 氏:背他妈的时,该嫑来的。老爷不叫我来,我箍着要来。来的好,教人家把我吊在这里了,也没有人嗯声啦!待我把老爷哨出来,叫他给我讲个情吧!(哨声介)

苏 冉:告便,咳!你在这里干啥?百客都在坐,你看你象啥!

楚 氏:把我吊在这里,有个啥好看吗!你去给我讲个情吧!

苏 冉:我一不叫你来,二不叫你来,你要来。讲下了你嫑欢喜,讲不下你挨刀也嫑怨我。(转身向内)金髯大王,请来我这里有礼。你看下官的娘子,做事不仁。念及下官,将她觧下来吧。

陈高举:用茶就用茶,吃酒便吃酒。闲是闲非今天你要少管!

苏 冉:看看看,我说讲不下吗!没有讲下你就脖项顽骨伸长,只有挨刀。

楚 氏:没讲下吗?你搬腿吗。

苏 冉:搬腿也是无益。

楚 氏:你看*(左口右外)廊下坐的*(左口右外)个腿,祁贤弟*(左口右外)个粗腿!

苏 冉:你可不说教我搬祁贤弟讲情,你看我搬腿也。贤弟请来我这里有礼!你嫂嫂做事不仁,吊在廓下有什么看好处!你上前以在陈大王面前,给她讲个情吧!

祁贤春:你我作大员的,只愁功不成名不就。何在一个妻小乎?

苏 冉:哎呀!我贤弟的好记心啦!扬子江我说的话,他还记着的呀!哎我苏冉好不惶愧哟!

祁贤春:你何必惶愧,待为弟上前。陈仁兄请来我这里有礼!

陈高举:贤弟施礼为何?

祁贤春:你看苏嫂做事不仁、念起为弟这薄脸。陈仁兄,将她觧下来!

陈高举:贵人讲请,焉有不准之理。把贱人给我解下来!

(役觧楚氏下介)

苏 冉:谢过金髯大王,再谢过陶伯父母。谢过祁贤弟给你讲情!

(对楚氏讲)

楚 氏:谢过大王。(一拜)谢过陶伯父母。(一拜)谢过祁贤弟。

(一拜)

苏 冉:还有我哪!

楚 氏:两口之家算了。(转身)背他妈的时,眼皮跳了几天啦,我当出啥事呀,才出了这一场祸事。

苏 冉:我还要问你,从今以后,你还吃醋嚥酸吧?

楚 氏:这一回就够我的了,再不敢了。

陈高举:府门料事。(苍儿出立外)

贾万祥:(上) 走走走!

(引) 月落星斗散,

云静日显光。

哎呀走!这一下人家都团了园了,我到新府里道喜去。谁在这里?

苍 儿:做什么的?

贾万祥:传禀一声,贾古董要见。

苍 儿:(进介)禀老爷,贾古董要见。

陈高举:把他拉进来!

苍 儿:(出)瞎子,走,叫你进去哩!(进)

贾万祥:这咋打破官胆了,这么多的老爷。

苍 儿:你看不到吗!

贾万祥:我瞎说哩!

陈高举:瞎子你的好骂呀!

贾万祥:你是谁呀?

陈高举:金髯大王。

贾万祥:哎呀!金髯大王,不知者不降罪啊!我是瞎说哩啊!数不锣的应该一锤一锤的整,一斗蚂蚁上碾子千死万死。

陈高举:你是无眼目之人,不知者不降你的罪情。你给芙奴传节名有功,将你收在府下,吃一安宁茶饭,也就够你的了!

贾万祥:谢过金髯大王。嘿嘿哈哈。这人哪,到底要做好事哩!我给芙奴传节有功,人家把我收留在府下,吃一碗安乐茶饭。哎呀、我今天喜欢的很啦!我笑呀!哈哈哈哈。咳!对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这一笑把我眼睛笑的给睁开了。哎哟,这都是熟人吗!哎!我有了安身享受的地方,睛眼又看着了。这一下喜的我越发的要笑、哈哈!呃啊!又笑的瞳人反了背了。

高陈举:陶芙奴和贵人,今天即是良辰。高照银灯,(起牌子,陶芙奴顶红绸上与祁贤春拜堂介)告辞,我要兵回西子湖。

祁贤春:请在下面摆宴三日,送仁兄回上西子湖。

众 :(同)请。(齐下) (剧 终)

①风波亭—岳飞被害处。在浙江省杭州城内旧按察使司狱署土地庙前。

②“徒年”即当年。

③临安—今之杭州,南宋的京城。

④河南无安华县,或是湖南安化县。

⑤瑶琴—古乐器、就是用玉石装饰的琴。

⑥昭君—汉宫美女,即王嫱,后入匈奴。

⑦抓棒—陕南土语,意即傻头傻脑的人。

⑧二家凉—喜皮笑脸,行止不端庄的人。也带有点傻里傻气。

⑨挂角—即瓜葛,牵挂,关系。

⑩梁子江—疑为扬子江。

(11)院房—就是妓院。

(12)没得:没有的。

(13)尝我的啥子 尝我什么?

(14)八道烟—即烧过八次的鸦片烟,也叫八绽灰。

(15)推屎趴—就是屎趴牛,一种喜欢在粪中爬行的甲虫。

(16)从此处可知安华县靠长江,不是有河南省,河南亦无安华县、梁子江应为扬子江。

(17)一摺—应为一阵儿,即一会儿。

(18)地道—即究竟。

(19)背时的—不走运气的。倒霉的。

(20)康王名构,即南宋高宗。

(21)翻山口—此处漏掉一字,不知原本是什么,可能是翻山鹞。

出 处:汉调恍恍(第九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