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群英会》剧本
说 明
明嘉靖帝(朱厚熜)刻薄猜忌，宠信奸相严嵩，杀害忠良，误国殃民；黑水国出兵犯境，帝命兵部卢士杰征讨。士杰因兄士仁为严党羽，苦劝不听，愤而赴边庭督师。番王土多伦战败被擒，对士杰痛述严嵩曾杀其差官多人，说出逼反原因，士杰允其投降，并约后日同除严嵩，驻兵边境待机。
杰士刘义与妹云英，武艺精通，久困江湖，卖艺度日，常恨权奸当道，欲除奸以平民愤，在江北设“群英会”意图招集天下英雄，借以访求贤士，共清君侧。适西宫皇子英王朱大基欲夺嫡谋位，与严嵩相勾结为奸。御史海瑞、邹应龙秉忠直谏，嘉靖帝听严嵩等谗言，即命年二御史，幸陪驾王蓝璞力救，始将二御史发往江北及岭南充军；严嵩又暗命解差在途中杀害二御史，又为刘义等英雄分途相救。朱大基追杀东宫太子朱大元，遇刘义等将大基打死，太子始得免祸，并与刘玉英订婚。海瑞、邹应龙在“群英会”因与太子相会，即屯兵养马，同谋除奸。群贤聚集又搬卢士杰回朝相助，卢士仁因不听女儿金英之劝，将金英逐出，义仆刘闯儿素恨其主人助严嵩作恶，即同金英逃至江北群英会，得晤金英平日所爱慕的书生周士奎，遂相缔姻好。后太子继位，封功惩奸，将严嵩及其党羽除尽。
这剧又名“起解二御史”“海瑞奏严嵩”，基本上是一回忠奸斗争的流传节目，但中间有宿命色彩。
场 目
第一场 劝 兄 第六场 题 诗
第二场 卖 武 第七场 起 解
第三场 征 番 第八场 得 救
第四场 金 殿 第九场 赶 女
第五场 进 谗 第十场 群英会
人 物 表
卢 士 杰 须生 兵 部 严 嵩 净 太子太师
刘 闯 儿 小丑 小 子 嘉 靖 帝 老生 老 王
蓝 士 仁 老丑 通 政 司 朱 大 元 小生 东宫太子
篮 金 英 小旦 士 仁 女 朱 大 基 小丑 西宫太子
刘 义 武净 兵 部 解 义 杂 解 差
刘 云 英 武旦 太子皇妃 裴 环 杂 解 差
周 士 奎 小生 翰 林 院 中 军 杂
海 瑞 老生 御 史 内侍四人 杂
士 多 伦 净黑 黑水国王 观 众 甲 老生
东路大王 净 番 将 观 众 乙 幼丑
西路大王 净 番 将 观众二人 杂
南路大王 净 番 将 四 龙 套 杂
北路大王 丑 番 将 四 番 兵 杂
邹 应 龙 须生 御 史 四 丫 环 旦
蓝 璞 老净 陪 驾 王 杂 役 杂
第一场 劝 兄
(卢士杰带杂役上)
卢士杰：(诗) 腰挂宝剑虎帐前，
旗门左右列天边，
仰望空中星斗落，
一朝杀气涌百关。
兵部卢士杰，与嘉靖为臣，黑水国王造反，挂我军中为帅，领兵征剿蛮贼，来日出朝。说说话话，
杂 役：来至府门。
卢士杰：接了坐马，(入府，坐)中军进来。
中 军：(上) 伺候。
卢士杰：赐你大令一道、教场前去点兵。
中 军：得令。(下)
卢士杰：回得府来，未见刘闯儿，那里去了?
刘闯儿：(上诗)小子生来命运低，
只晓与人作奴婢，
只为当年错投主，
恐怕后来无好处。
小于刘闯儿的便是，我家大老爷不羞不耻，借严贼泰山之势，加害大明忠臣良将，我不免报告于我家二老爷，解劝兄长，(入礼)见过二老爷。
卢士杰：不消，闯儿!
刘闯儿：伺候。
卢士杰：你向那儿去来?
刘闯儿：是我伺候我家大老爷去来。
卢士杰：你家大老爷干其何事?
刘闯儿：我家大老爷现替严太爷写本。
卢士杰：哥哥呀!兄长，你为何单给严贼写本?
刘闯儿：二老爷在上，我家大老爷不与严贼写本，尘世上就没有那样的人了。
卢士杰：嗯!
刘闯儿：二老爷在上，二老爷在上!(脆)小人说出此等言语，犹如仆人光谈主人是非一样。
卢士杰：嗯!恕你无罪，站起来讲话。
刘闯儿：二老爷在上，二老爷在上!(起)我家大老爷，不羞不耻，借严贼泰山之势，单替严贼写本，加害大明忠臣良将，一日祸发，难道说杀兄留弟不成?我说与二老爷，解劝兄长改邪归正。
卢士杰：我相劝他不听，也是枉然。
刘闯儿：你的性子那里去了?你和他共乳同胞，说也说得他，打也打得他，劝他改邪归正，二老爷面上也有光辉。
卢士杰：闯儿过来。
刘闯儿：伺候。
卢士杰：把我的名帖拿上，奔往书馆。把你家大老爷请来。
刘闯儿：是。(下又上)
我家大老爷言道，现正替严太爷写本，有几个草字未写起，但若写清，即便前来。
卢士杰：偏偏由我不由他，二次去请!
刘闯儿：是!(下)
卢士杰：兄长呀!兄长呀!你啥时才不与严贼写本了!
(唱慢板)
嘉靖爷登了极宠爱奸相，
严嵩贼得了势亚赛魏王，
满朝中文武臣随贼一党，
四功曹①不报应坑煞上苍。
卢金英：(上，唱慢板)
春风熙熙蜂争狂，
妆台晚晚扮晓妆；
荷花不语思烦恨，
缤红有意水滴忙。(提板)
裙钗卢金英。闯儿来说，我那叔父挂帅印前赴边庭，但我那爹爹平素之间，为人不正，说与我那叔父，弟劝兄长。如若我那爹爹能够改邪归正，虽不能治国，但也能齐家，待我说与叔父。正是：
(念) 倒是一件绝妙计，
乌鸦喜鹊尚未知。(进)
见过叔父。(拜)
卢士杰：不消，坐了!
卢金英：谢叔父。(坐)这是叔父，闯儿来说，叔父挂帅印赴边，可曾是实?
卢士杰：倒也是实，即日出朝。
卢金英：我那爹爹平素之间，为人不正，叔父你可知耶?
卢士杰：你父为人，焉有不知了。
(唱慢板)
黑水国那蛮贼欺压圣上，
打一通连环表要夺家邦，
但愿得此一去全获胜仗，
那时节领人马即日还乡。
卢金英：(唱) 未开言不由人惨惨落泪，
叫叔父耐着烦细听明白，
劝叔父寻一件绝妙巧计，
外人知笑叔父英雄不如。
卢士仁：(上唱)为官爵禄事事齐，
都在我处纳贡哩，
好马反被旁人骑，
将来要作胯下驹。(提板)
我乃府堂卢士仁，单替严太爷写本，文武两班不怕太爷，先怕于我。怕我者为何?我替太爷写本，木章上边捎带他几句，丢官事小，性命难保。正替太爷写本，闯儿来说，我那兄弟请我。他请我为何?这、这、这，嗯哼!保险是那么一套，真是不爱听。但已来请，念起同胞共乳之情，见他一面。正是：
(念) 明知相请无好事，
暂来作别赴边人。
刘闯儿：接见大老爷。大老爷到!
卢士仁：闪开!
卢士杰：那是兄长?
卢士仁：那是兄弟?哈哈哈!(冷笑)
卢士杰：请进!
卢士仁：请!
卢士杰：请坐。
卢士仁：有座。
卢金英：见过爹爹。
卢士仁：不消，坐去。(卢金英坐)(冷笑)哈哈哈!
卢士杰：兄长发笑为何?
卢士仁：我乃不笑别的，兄与大明作了一文，弟与大明作了一武，一文一武的臣子，与先父增光百倍，与先父增光百倍!
卢士杰：兄长，与先父增光百倍，也不在这官职大小上面，为人行事要端，做事要正。像你这样不端正的人儿，未与先父增光，反与先父遏兴。
卢士仁：我把你这一介的武夫，怎见我有不端哩?
卢士杰：你端在那里?
卢士仁：怎见我有不正哩?
卢士杰：你正在何地?你单替严贼写本，加害大明忠臣良将，你端在那里?你正在何地?
卢士仁：我把你一介的武夫，唉!我把你一介的武夫。唉!动不动我与太爷写本，动不动我与太爷写本。我不与太爷写本，你少来京地，那啥时候也没得我们这一家人了。
卢士杰：听兄长之言，你还怕死吗?
卢士仁：鬼怕超生，人怕死。何况人不惜命乎?
卢士杰：兄长，尘世以上，有生而如死者，有死而如生者，兄长可曾知晓吗?
卢士仁：你武夫那言语，我是一点也不懂。(假装糊涂)
李闯儿：大老爷在上，这两句言语我倒知道，但我可不敢说。
卢士仁；恕你无罪，站起来说。(不高兴)
李闯儿：谢过大老爷。大老爷在上!生而如死者，死而如生者。先说死而如生者，不是别的，就是夏太师、杨继盛等，如我家杨老爷，虽被严贼害死，但普天下黎民百姓，也有替他报仇者，也有替他痛哭者，只落得赫赫庙宇，名留千古，黎民百姓每年春秋二季，上香致祭，精神不死，这就叫死而如生者。生而如死者，不是别的，就是大老爷你，虽戴大明朝一顶纱帽，但替严贼写本，依附权势，残害忠良，从人面前气昂昂过去，就有人指脊背叫骂，我把你这个不知羞的!我把你这个不知耻的!你作的谁家的官?但与人家作牛马，做走狗，提起老爷生，不如旁人死，多活一日，多受旁人一天唾骂，真正是生而不如死。
卢士仁：噫!我把你这狗东西，你砸老爷的摊子，你当我知不道哩?来来来，过来，过来!(打刘闯儿一个耳光子)
卢士杰：兄长听闯儿之言，改了才好。
卢士仁：我不改还是不改，我是一个硬家不改。
卢士杰：好恼!(唱二流板)
听一言怒气贯斗牛，
执宝剑定斩奸佞头!
卢士仁：(唱) 各人行走不对路，
一心要与太爷谋。
卢士杰：(唱) 准备我操刀杀骨肉。
卢士仁：(唱) 休动你那武夫子粗。
卢士杰：(唱) 恐怕你悔前容易难悔后。
卢士仁：(唱) 纵死在黄泉路上不回头。(提板)
卢士杰：改了才好。
卢士仁：不改还是不改，我是一个硬家不改。
卢士杰：闯儿马来。
(念) 相劝兄长不改移，
何日才找贼首级。
卢金英：送叔父。
卢士杰：免送呀!(留恋痛心下)
卢金英：爹爹在上，听我叔父之言，倒也合理。
卢士仁：合理的什么?回房去。
卢金英：(念) 良言反生气，
愚人难改非。(下)
卢士仁：(念) 可恼兄弟太相欺，
全然不念共乳义。
辣股出出②。(下)
刘闯儿：(念) 相劝一字也不听，
呀呀呸!(向后台)
(念) 久舐尻子老穷*(左骨，右泉)。(下)
第二场 买 武
刘 义：(上引)两眼望太空，
苍天困英雄。(坐)
(诗) 韬略不弱孙武，
勇力亚赛重瞳，
胸怀壮烈赛大圣，
大闹灵霄捋太空。
豪杰刘义，东岭人氏，两膀有千斤之力，久走江湖，以买武为生，打坐店馆，耳听门环响亮，妹妹来矣!
刘云英：(上诗)生身闺阁游四方，
千里鸟飞且旦忙，
铜锤打就花世界，
綵绳亚赛闪电光。
裙钗刘云英，哥哥有唤，上前去见。见过哥哥。(拜)
刘 义：不消，一旁坐了!
刘云英：(坐) 哥哥以在店馆，背言背语，嗟叹的什么?
刘 义：是我兄妹，一出门来，久走江湖，以买武为生。这几日囊中空虚，奔往大街前去买武，挣得几文资财，好来糊口。
刘云英：这是哥哥，清早一起，好不不平人也!
刘 义：好一妹妹，这就不是，清晨早起，那得这些不平。
刘云英：你观严贼以在朝庭，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这岂不是些不平么?
刘 义：严贼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这不是严贼害死的。
刘云英：这是何人害死的?
刘 义：那是妹妹害死了的。
刘云英：怎见是我害死的?
刘 义：自从那年奔往烟墩，前去访将，行走严贼尾门以上，我就要施起飞蹤之法，手执两把朴刀，找了严贼的首级，但你在一旁摇头送目，阻止为兄，留得严贼在世多活几日，又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所以说这是妹妹你害死了的。
刘云英：兄长呀!哥哥!我兄妹留心杀贼，贼能走向何地?
刘 义：为兄这公侯王爷，将来要从这贼身旁听起。
刘云英：哥哥你这公侯王爷，不是成就了的吗?
刘 义：怎见成就了的?
刘云英：哥哥有所不知，自从你奔往大街妹妹独坐店馆门首，来了一位算命法家，我命他给我卜算卜算，是他半响不言，笑嘻嘻的答了一声，言说我目前有奔波之苦，日后有皇后之位，妹妹但若入了皇宫，哥哥你的公侯王爷，岂不是成就了的吗?
刘 义：妹妹，妹妹!自古常言讲的却好，法家的口，无梁的斗，只管说只管有，哄骗世人几贯赀财，你就当起真了吗?
刘云英：岂不知人往高想，水往低流。
刘 义：好一个人往高想，水往低流。我们奔往大街，前去卖武，挣得几文赀财，好与正宫娘娘造饍。
刘云英：兄长呀，哥哥!你然何对妹妹开玩啦?
刘 义：我和你在取笑呀!
刘云英：(唱慢板)
兄长休得把妹笑，
耻笑闺中女阿娇，
妹比当年韩侯巧，
拔剑要斩海底蛟。
刘 义：(唱) 丈夫生来胆气豪，
腰中常挂一口刀，
宝刀不离乾坤鞘，
因为不平气难消。
(边唱边脱衣，拿武器出店)
来到大街市上，敲起锣来。(敲锣，观众四人上，看)
观众甲：你们是耍猴，跳圈的，台子底下装烟的，究竟是干啥的?
刘 义：我们是来卖武的。
观众甲：你们是卖早午的，还是卖下午的?
刘 义：我们是“柴伙行③”里的教师。
观众甲：啊!原来是卖武的，假若你们耍的好了的话，给你们凑几个盘缠。
刘 义：列位站了!(打拳)
观众甲：你就是这两下吗?还有别的搞场?
刘 义：我有一种飞蹤之法，古今英雄少有。
观众甲：这么你有啥本事，拿出来我们看看。
刘 义：列位站了!
(唱二六)
我有一件绝妙艺，
古今英雄少有的，
就地一拍上房去，(登高)
飘飘荡荡屋簷里。(提板)
观众甲：(喊)咳!看不出你还怪的很，下来下来!我给你作个揖。
刘 义：施礼者为何?
观众甲：把你这点本事教给我。
刘 义：教给你者为何?
观众甲：我爱耍烂钱，又爱喝烂酒，假若耍钱输了的时候，我便上房，他们就赶不上了。
刘 义：恐非正道。你年纪高大，恐你学之不下。
观众甲：学之不下算了，我问你，你还是一人耍哩，还有啥人给你帮个场子哩?
刘 义：我有个妹妹会耍走线铜锤。
观众甲：这么，叫来搞一下给我们看。
刘 义：妹妹帮场子来。
刘云英：来了!
(唱二流板)
大街上齐夸哥哥好，
耻笑闺中女阿娇，
自幼儿以在江湖跑，
谁不会舞枪来耍刀。
观众甲：娃娃们，你们看这一担货好不好?
刘云英：好气!(唱慢板)
叫骂老狗太奸狡，
欺压闺中女阿娇，
伸手好似迷魂套，
暗地里要把你指教。(舞锤打观众甲)
观众甲：呀嗨!
(唱) 铜锤不住眼前绕，
打的我两眼泪漂漂，
一街两巷人耻笑，
把我这老脸那里交。(落板)
观众乙：给爷爷道喜。
观众甲：道什么喜?
杂 小：恭喜爷爷开了染房了。
观众甲：去你妈的!人家把我眼睛打青了，你还给我道喜呢?扫兴的很，不要说了。给人家凑钱吧!羊毛虽细，粗毛擀毡④。(向众凑钱后对刘义)给你凑了五百文铜钱，不要嫌微，再到我家去吃一碗苕苞谷啦啦⑤吧!(观众下)
刘 义：不扰。
(周士奎被数流氓赶上，把周土奎的墨水盒打了，周士奎逃下流氓赶下，被刘云英看见)
刘云英：哥哥，好不不平人也!
刘 义：妹妹不平的什么?
刘云英：你观那些恶狗，把那相公的墨水盒儿打了，那不是不平吗?
刘 义：待兄前去观看，把相公挽回来。
(下，拉周士奎上)
周士奎：(唱二六板)
旁人不容我留诗句，
忍不住两眼掉寒泪，
读书人反被人调治，
自古道黄土埋宝珠。(提板)
刘 义：见礼了!
周士奎：有礼了!(对礼)
刘 义：相公那里人氏，高名贵姓，然何遭逢这些恶狗之手?
周士奎：寒生汉阳江北人氏，姓周名士奎，表字熊文，卖文为生，因此遭逢这些恶狗之手。敢问英雄何名?
刘 义：你认不得于我，我乃东岭人氏，名叫刘义。
周士奎：身后何人?
刘 义：那是小妹妹云英。
周士奎：请过来，生和她对礼。
刘 义：妹妹，这位相公和你一处对礼。
刘云英：有礼奉还。(与周士奎对礼)
刘 义：我指你一条明径。
周士奎：那里?
刘 义：汉阳江北，门首横贴“群英会”三字，你可到那里容身，有人若问，你就说是我刘义打发你来的。
周士奎：那我就去了。
刘 义：你可有一路的路费吗?
周士奎：我(迟疑)倒有!
刘 义：还有什么?伸手来，这是我兄妹刚才卖武挣的五百文铜钱，赠给你作一路的盘费。
周士奎：我就去了。(唱二六板)
自古道百岁出卿相，
太公八十遇文王。
英雄能把大业掌，
方才有王佐归故乡。(下)
刘 义：(唱) 当年蒙正发奋强，
木兰寺内赶斋忙，
时运不来把斋赶，
反叫世人笑一场。
到后来名登金榜上，
官居一品压朝纲，
转面我把妹妹叫，
听我把话说根苗。(落板)
妹妹，你有了不是了。
刘云英：怎见我有了不是了!
刘 义：那相公与大明作一文，为兄与大明作一武，一文一武的臣子，你将为正宫娘娘，你不避君臣大道，和那相公施礼，这岂不是有了不是了?
刘云英：兄长呀，哥哥!岂不知人前礼当先，树凭得花果团圆。
刘 义：好一个人前礼当先，树凭得花果团圆，请在店馆，与正宫娘娘造膳，请!
(念) 汉阳江北人士奇，
刘云英：(接念)闺阁自有女相如；
刘 义：(接念)封侯挂印男子体，
刘云英：(接念)自古道小宫产王子。(同下)
第三场 征 番
(四龙套引卢士杰上)
卢士杰：(诗) 黑水国王绕空飞，
坠落干戈不停蹄，
人说蛮王会生计，
吾国也有赶儿策。
兵部卢士杰，领王旨前去征剿黑水国，马来教场，三军们!(龙套应)一拥杀上前去!(同下)
(四路大王相继上)
东路大王：(念)头戴哈喇身穿黄。
南路大王：(念)晚晚夜夜烧长香。
西路大王：(念)人人把我叫活佛。
北路大王：(念)八辈子没喝过迷魂汤。
东路大王：东路大王。
南路大王：南路大王。
西路大王：西路大王。
北路大王：我也是个大王，北路的大王。
众 ：狼主升帐排班伺候。
(四番兵引黑水国王士多伦上，坐)
士多伦：(诗) 头戴金盔赛铁塔，
凤翅翎毛脑后插，
正是孤家兴人马，
要把上邦一马踏。
孤家黑水国王士多伦。以在黑水国中为王，大明嘉靖为上，孤家年年进贡，可恨严嵩这个狗娘养的，杀害我的差官无数，孤家领兵前去，杀了严贼狗男女的，好与我的差官复仇。打坐宝帐，小番儿!
番 兵：有。
士多伦：四路大王进帐!
番 兵：四路大王进帐!
(四路大王同进帐行礼)
众 ：见过狼主。
士多伦：不消，坐了。(分坐)
众 ：狼主身体可好!
士多伦：教你们承问，四路大王身体可好?
众 ：不敢承当，宣我们进帐，有何大事?
士多伦：打去战表，要夺上邦十万里江山，卢士杰将军领军前来，我们要出师对敌，执枪托刀杀上前去!(同下)
(卢士杰、士多伦各带兵卒对上)
卢士杰：黑水国王请了!我国未曾亏负你国，为何以下而犯上?
士多伦：你国为上，我国为下，年年进贡，可恼严嵩这个狗娘养的，杀害我的差官无数，孤家领兵前来，杀坏这贼，要与我的差官复仇。
卢士杰：慢着，既为此事，把你人马暂退。我一回朝去，本达我主，杀坏严嵩，与你差官报仇如何?
士多伦：孤家领兵出番，你才本达你主，已经迟了。四路大王扎住阵头，杀上前去!(卢士杰与士多伦交战，番兵败、擒住五王)
兵 卒：拿住五国大王。
卢士杰：押进营去。(同下、又上)
兵 卒：给大帅道喜。
卢士杰：大家有喜。
兵 卒：拿住五国大王
芦士杰：绑进帐来!(兵卒押上五大王进帐)一进帐来，见我然何立而不跪?
士多伦：呸!要杀开刀，要吃张口，跪你求生怕死不成?
卢士杰：暂压住你雷霆之怒，虎狼之威，我有一言告禀。我主登极，君是好君，但无有好臣，严贼在朝加害忠臣良将，我也有伐嵩之意。你们暂且投降，一日伐严嵩的时节修来小书，你们给我添粮助兵，但若硬死不降，推出营门一刀两断，大将死在无名之地，何不再思再想?
士多伦：四路大王往前站。卢士杰将军将我们拿住，但若不降，一刀两断，大将死在无名之地。他也有伐严嵩之意，修来小书，我们与他添粮助兵，再寻我们出头之日，你看如何?
众 ：尽在黑水国王。
士多伦：情愿投降，亲手取了缚绑。
卢士杰：亲手取了缚绑者何妨。(去绑介)
士多伦：口出不逊之言莫要在意。
卢士杰：各为其主。五国王爷投降，喜事一桩，三军们，看上酒来!
士多伦：卢将军!五国投降，你国主如何得知?我们与你写了降表。小番儿!启开文房。(起牌子写介)我五国与你写好降表，呈奉上来，两下离别。请!
(念) 兵行志略投。(五大王下)
卢士杰：(念) 临阵寇来降。
兵 卒：给大帅道喜。
卢士杰：大家有喜。得来五国降书，喜事一桩，打本贡箱，回朝奏君，就在此地饮宴三日。正是：
(念) 但愿强贼归吾手，
一统江山万万秋。(同下)
第四场 金 殿
(严嵩、卢士仁同上)
严 嵩：(引) 口似沙糖舌如刀，
心如虎狼未长毛，(坐)
(诗) 赫赫巍巍百官头，
冠带文臣数第一；
朝有九卿和四相，
任咱狐假虎施威。
姓严名嵩字惟中。嘉靖台前为臣，老王六十花甲已满，心想脱袍让位，西宫陶娘娘送来千里大马，千两黄金，要我扶持西宫殿下，执掌江山。通政司!
卢士仁：伺候太爷。
严 嵩：令你修本，本可曾修齐?
卢士仁：修齐多时，单等太爷上本。
严 嵩：如此随我见君动本。请!
卢士仁：请!
严 嵩：(念) 灯下修就呈天表。
卢士仁：(念) 吉凶祸福我尽晓。(同坐下场—边)
(海瑞、邹应龙同上)
海 瑞：(念) 灯下修就见皇表，
邹应龙：(念) 清早一本见当朝。
海 瑞：西台御史海瑞。
邹应龙：都御史邹应龙。
海 瑞：邹景初!
邹龙应：海刚峯!
海 瑞：你我相商之言，不可误也!
邹应龙：岂肯?
海 瑞：各分尊卑坐了。(同坐上场一边)
朱大元：(上念)乘龙奉孝先，
宝剑紫金冠。
东宫太子朱大元，我不知那里得罪了严阁老，在父王面前，说孤之长，道孤之短。来在文武班中，看可有扶孤之臣。(两边看)文武班中，并无有扶孤之臣，我只得听天由命，成事在天。(失意的下)
朱大基：(上念)眼前作储君，
心中欲喜狂。
西宫太子朱大基。受孤贿赂，严阁老扶我，眼前作储君，我只得午门叩谢。(得意的下)
严 嵩：通政司，瞧见了未曾?
卢士仁：瞧见了什么?
严 蒿：刚才过去西宫太子朱大基，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我们应该扶持西宫太子，执掌江山。
卢士仁：太爷的目力不错，即就是小官，也看他不错。
(内侍合手执金牌上)
内 侍：(念) 宫中旨意出，
文武百官忙。
文武接牌，老王发诏出宫，文武金殿伺候。
众 ：金牌请回。
内 侍：(念) 离了青霄府，
转奔翠云宫。(下)
严 嵩：(接念)文武齐上太爷庙。(下)
卢士仁：(接念)金銮殿上见低高。(下)
海 瑞：(接念)满朝尽是是非搅。(下)
邹应龙：(接念)何日才把荆棘扫。(下)
(四内诗引嘉靖帝上)
嘉靖帝：(引) 珍珠帘金钩倒挂，
黄罗伞罩定王家。(坐)
(诗) 昔年尧王有道，
舜在蒲坂登极，
盘古初分到如今，
江山社稷孤有份。
孤、御名朱厚熜，年号嘉靖在位。托先君洪福，执掌万代国土，孤现已六十花甲已满，心想脱袍让位，前者发诏出宫，命文武班中公议，不知事体如何?宫人!
内 侍：有!
嘉靖帝：四下展开龙门，宣文武上殿。
内 侍：宣文武上殿。
众 ：臣上朝(同参拜)
严 嵩：(跪)老王在上，大学士严嵩一上殿来，有头本见君，天齐地齐，四海苍生有幸，替天垂道，老王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心想脱袍让位，该扶持那位殿下执掌?以臣的主意，西宫殿下龙行虎步，壮志轩昂⑥，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愿扶持西宫殿下执掌江山，臣惶恐待命。
内 侍：转本。(递本)
嘉靖帝：(读)大学士严嵩，一上殿来有头本见君，天齐地齐，四海苍生有幸，替天垂道，老王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心想脱袍让位，扶持那位殿下执掌。以臣的主意，西宫殿下龙行虎步，壮志轩昂，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愿扶持西宫殿下，执掌江山，臣惶恐待命。(点头)果有相人之才，为王准本，平身。
卢士仁：(跪奏)帮本臣府堂卢士仁。一上殿来，二本见君，老王花甲已满，心想脱袍让位，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命文武班中公议，扶持那宫殿下执掌江山?以臣主意，西宫殿下龙行虎步，壮志轩昂，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应扶持西宫殿下执掌江山。臣踊跃待命!
内 侍：转本。(递本)
嘉靖帝：(读)臣府堂卢士仁，一上殿来，二本见君，老王花甲已满，心想脱袍让位，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命文武班中公议，扶持那位殿下执掌江山?以臣主意，西宫殿下龙行虎步，壮志轩昂，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应扶持西宫殿下执掌江山，臣踊跃待命。(点头)准本，平身。
邹应龙：(跪)臣都御史邹应龙，一上殿来，一本奏与老王，国有明君，天道吉祥，外有群臣，社稷瞻仰，老王登极，六十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扶持那位殿下出掌江山?以臣等公议，扶持东宫殿下执掌江山，臣稽首待命!
内 侍：转本。(递本)
嘉靖帝：(读)臣都御史邹应龙，一上殿来，一本奏与老王，国有明君，天道吉祥，外官群臣，社稷瞻仰，老王登极，六十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扶持那宫殿下执掌江山?以臣等公议，应扶持东宫殿下执掌江山，臣稽首待命。(摇头)真是耍笔书生之见，为王不准，压在丹墀。
海 瑞：(跪)臣西台御史海瑞，一上殿来，一本奏与老王，天齐地齐，四海苍生有幸，替天垂道，老王登极，六十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令文武公议，扶持那宫殿下执掌江山?以臣等公议，东宫殿下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名正言顺，天与人归，应扶持东宫殿下执掌江山。臣泣血待命!
内 侍：转本。(递本)
嘉靖帝：臣西台御史海瑞，一上殿来，一本奏与老王，天齐地齐，四海苍生有幸，替天垂道，老王登极，六十花甲已满，现有两宫殿下，前者发诏出宫，令文武班中公议，扶持那宫殿下执掌江山，以臣等公议，东宫殿下有人君之福，帝王之才，名正言顺，天与人归，应扶持东宫殿下执掌江山。臣泣血待命。(摇头)尽是耍笔书生之见，为王不准，压在丹墀。
海 瑞：老王万岁!
邹应龙：万万岁
海 瑞：岂不知民为邦本，
邹应龙：本固邦宁。
海 瑞：老王万岁!
邹应龙：万万岁!
海 瑞：为臣一上殿来，敢问老王，太子却有几家?
嘉靖帝：太子一家，愚蠢年幼，误国大事。
海 瑞：老王万岁!
邹应龙：万万岁!
海 瑞：老王在上，思想去年发诏出宫，言道大太子第一仁孝，一旦之间，听其后而误其前，听其谗而误其忠，稳坐宝位，旨意莫传，听臣一本者。
(唱慢板)
海刚峯动一本天地能妙，
老王爷坐龙位荡荡摇摇，
想从前传旨意为臣发诏，
晓谕了普天下官员知道。
大太子可算是第一仁孝，
若登极能赛过帝嚳⑦帝尧。(留板)
邹应龙：(唱) 邹应龙上殿来复拿本保，
老王爷坐龙位细听根苗，
大太子可算是第一仁孝，
若登极能赛过虞舜唐尧。
严 嵩：大胆!
(唱二流板)
骂海瑞邹应龙你满口胡道，
当殿上岂容你众口嚣嚣，
大学士动一本扬尘舞蹈，
无才能他怎穿国家紫袍。
嘉靖帝：(唱) 这时节但不知谁忠谁孝，
起来!(众同起)
文武臣上殿来众口嚣嚣
二御史动一本怨孤无道，
严阁老果算是才多智高。
邹应龙：(唱) 邹应龙上殿来愿辞官诰，
无才能穿不了国家紫袍；
海 瑞：(唱) 海刚峯上殿来愿辞官诰，
无才能穿不了国家紫袍，
老王爷传旨意把臣杀了，
落一个负罪人项吃钢刀。(提板)
嘉靖帝：好你二御史!这就不是，你们一上殿来，未准你二人的本章，就要辞官不做，显起你二人为忠，孤我就是无道吗?
海 瑞：吓坏臣了!老王登极，五帝三王可比，为臣焉敢怨君无道?为臣辞官不作非为别意，一来不知安邦大策，二来才不称职，正是：
(诗) 锦鸡同巢伴，
鲜血染宫门；
太子张皇后，
蠢牛犁地极。
为臣我看不惯这龌龊世界。
嘉靖帝：暂且受职，明日皇庙再议。
海 瑞：臣有了罪了!
(念) 老王过把谗言听，(下)
邹应龙：(念) 社稷不稳邦不宁。(下)
严 嵩：(念) 狗官不除气难平，(下)
卢士仁：(念) 别寻良计害东宫。(下)
嘉靖帝：宫人，趱车来回宫，正是：
(念) 二御史动本孤不准，
严阁老言语最爱听。(同下)
第五场 进 谗
(海瑞、邹应龙同上)
海 瑞：(念) 老王过把谗言听，
邹应龙：(念) 社稷不稳邦不宁。
海 瑞：邹景初。
邹应龙：海刚峯，储君好大的命也!
海 瑞：说什么储君好大的命也，若到明日，不准我二人的本章，只落得项吃钢刀，五凤楼塑影，凌烟阁标名，以在我府议事。请!
(念) 大路不平急早修，
邹应龙：(念) 愿学周昌左右扶。(同下)
刘闯儿：(上念)领了姑娘命，
怎敢慢消停。
我乃闯儿的便是，领了姑娘言命，打探朝纲消息，言还未罢，严太爷和我们大老爷下朝来了。闪在旁侧，探听明白，正是：
(念) 要知心腹事，
但听口中言。
(严嵩、卢士仁同上)
严 嵩：(念) 狗官不除气如茧，
卢士仁：(念) 别寻一计害大贤。
严 嵩：通政司，若待明日，皇庙老王准了二御史的本章，你我二人干了一场何事?
卢士仁：太爷在上，若到明日上本，就说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者，不是西台御史海瑞，便是邹应龙。二位狗官广谈老王是非，上殿动得一本，把他二人杀坏。把太爷的仇人也就除了，把小子的气也就消了。
严 嵩：此计更妙，你且回府，待我上殿动本。请!
(念) 我叫你乌云生足下，
卢士仁：(念) 水流半岩无。(同下)
刘闯儿：嘿!你看严太爷和我家大老爷下得朝来，严太爷言道，通政司，若到明日，皇庙老王准了二御史本章，你我二人所干一场何事?你看把我家大老爷，只怕寻不下个灭门的祸事，思了一思，想了一想，是他言道，太爷在上，若到明日动本，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者，不是西台御史海瑞，便是邹应龙，老王恼怒，把太爷的仇人除了，也把小子的气也就消了。恐怕二位御史老爷有失，这当该怎处?这，这，也罢。我家姑娘是闺阁中的才子，女中的学士，寻计搭救二位御史老爷。正是：
(念) 我把此话说与她，
命她寻计救忠良。(下)
(四内持引嘉靖帝上)
嘉靖帝：(念) 头顶琉璃兽，
足登八宝砖。(坐)
严 嵩：(上跪)老王在上，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者，不是西台御史海瑞，便是都御史邹应龙，二人广谈老王是非，把这两个狗官宣上殿来，一刀杀坏。
嘉靖帝：你且暂坐。(严嵩起坐)宫人，宣二御史上殿。
内 侍：宣二御史上殿。
(海瑞、邹应龙上，跪)
海 瑞
：参见老王。
邹应龙
嘉靖帝：二御史可曾知罪?
海 瑞
：臣不知法犯何律，罪犯何条!
邹应龙
嘉靖帝：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广谈为王是非，不是你二人是谁?宫人!
内 侍：奴婢!
嘉靖帝：杀官上殿!
内 侍：杀官上殿!
甲
杀官 ：(上跪)伺候。
乙
嘉靖帝：将海瑞、邹应龙押下金殿，推出午门杀!
(二杀官押海瑞，邹应龙下)
蓝 璞：(上诗)怀抱铜锤也非轻，
当年受过老王封，
上殿打的君不正，
下殿又打臣不忠。
陪骂王蓝璞，正在朝房打坐，不知二御史身犯何罪，然何推出午门问斩?待我上殿保本。(入内)见过老王!
嘉靖帝：不消，皇兄不在朝房，上殿做什么来了?
蓝 璞：老王在上，二位御史身犯何罪，推下问斩?
嘉靖帝：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广谈为王是非。不是西台御史海瑞，便是都御史邹应龙，因而推下问斩。
蓝 璞：二位御史忠心不改，恕饶恕饶!
嘉靖帝：定斩不饶。
蓝 璞：好气!
(念) 听一言怒满胸腔，
骂一声无道昏皇，
只说你忠心待将，
那料想假把名扬；
当就了唐尧皇上，
那料想桀纣君王，
纵横铜锤这一扬，
打昏王除灭奸党。
嘉靖帝：皇兄息怒，为王恕者何妨。
蓝 璞：你恕他，我恕你。
嘉靖傍：把御史解下法标。死罪已免，活罪难容，一个发在江北充流，一个发在岭南充流，即日起解出朝。
蓝 璞：启驾!四内侍引嘉靖帝下，(怒指严嵩)
(唱二流板)
水不清尽都是鱼虾作乱，
朝不明出的是卖国奸谗，
有一日犯我手一刀两断，
吃贼肉喝贼血方才心甘。(下)
严 嵩：(唱) 蓝王爷骂的我惶恐满面，
我定要用一计除灭贼官。(下)
第六场 题 诗
(丫环引卢金英上)
卢金英：(唱慢板)
卢金英坐绣阁前思后想，
为国家兴败事常挂心上，
闷悠悠在闺中心怀愁怅，
恼恨煞无巧计搭救忠良。(提)
丫 环：姑娘，你观好春色!
卢金英：(唱慢板)
小丫头她对我分明细讲，
观春色多鲜艳桃柳争狂，
思在前想在后无有主张，
日每间对菱花懒得梳妆。(提)
刘闯儿：(上念)打听朝纲事，
回禀姑娘知。(入内)
见过姑娘。(施礼)
卢金英：闯儿，你回来了!
刘闯儿：回来了。
卢金英：我命你打探二位御史老爷的事体如何?
刘闯儿：领了姑娘言命，打探二位御史老爷的本章，幸喜老王准本，太子安稳。
卢金英：卢金英听得此言，我先暗谢天地。太子安稳，江山复兴，谢天谢地!
刘闯儿：不必暗谢天地，我与你先喜而后忧。
卢金英：怎样先喜后忧呢?
刘闯儿：老王准了二位御史的本章，严太爷一把把我大老爷拉出朝门，言道：通政司，无道的昏皇准了二位狗官本章，何不用得一计?我们大老爷眉儿耸耸的，眼儿瞪瞪的，愁眉不展，闷悠悠的坐了半响，言道：太爷在上，若到明日见老王动本，就说前者议储君之事，私造大业图谋江山，不是西台御史海瑞，便是都御史邹应龙，老王恼怒，把二位狗官杀坏，岂不是把太爷你的仇人除了，也把我小子的气也消了?我思了一思，想了一想，无计搭救。姑娘，你是闺阁中才子，女中的学士，应用得一计，搭救二位忠良。
卢金英：闯儿过来，我命你二次打探，早禀姑娘得知。
刘闯儿：遵命。(下)
卢金英：说是天啦，天啦!难搭救的二位忠良!
(唱慢板)
深宫院君昏暗百姓乱嚷，
正恐怕错斩了二位忠良，
满朝中文武臣随贼一党，
四功曹不报应坑煞上苍。
你说这二位忠良，该是怎样的救法呀?也罢，我观上边是我父的会诗堂，对坐有—粉璧墙，我不免粉璧墙上留下劝父的诗句。劝我那爹爹一回，打坐会诗堂上，他一眼瞧见，我那爹爹他必要改邪归正。他如若能改邪归正，虽不能治国齐家，便也能保全性命，不能尽忠也能尽孝。便是这个主意。丫环，(丫环应)磨墨来
濡秀毫粉璧墙仔细暗想，
要向这诗中情书内所藏，
把一个吓蛮书长安进上，
劝爹爹悔过去改肚换肠；
学一个嘉善名金玉其相，
万勿学残忍性虎豹豺狼，
但愿得悔前非忠保皇上，
愿学个闺阁中女中贤良。(提)
留诗已罢。丫环!
丫 环：伺候姑娘。
卢金英：老爷一回府来，早禀姑娘知道，正是：
(诗) 成仁取义最难事，
劝父全靠一首诗，
虽是一个绝妙计，
乌鸦喜鹊尚未知。(下)
第七场 起 解
(报差解义，裴环同上)
解 义：(念) 当堂领公文
裴 环：(念) 起解犯法人。
解 义：解义。
裴 环：裴环。
解 义：请了!
裴 环：请了!
解 义：二位御史老爷起解转奔皇庙。(二人绕场)请二位御史老爷!
(海瑞，邹应龙着法衣上)
海 瑞：(念) 仰面叫天!
邹应龙：(念) 何罪何冤?
海 瑞：海瑞。
邹应龙：邹应龙。
海 瑞：请了!
邹应龙：请了!
海 瑞：你我弟兄今朝何罪，还怪时也，运也!
邹应龙：也是我们的命也。
解 义：见过二位御史老爷。
海 瑞：不消，莫非是我们回首的日子到了吗?
解 义：非也。今有一道公文，你们拿去观看。
海 瑞：邹景初。
邹应龙：海刚峯。
海 瑞：我们拿在廊下观看。(看公文)
邹应龙：上写二御史犯罪，一个起解岭南，一个起解江北。
海 瑞
：谢天谢地，我们二人已经得了地土了，莫非是你们起解?
邹应龙
解 义
：不敢，是来护送。
裴 环
海 瑞：会言话，暂由我们一时，谢过皇恩，即日起程。
海 瑞：皇帝万岁!
邹应龙：太子千秋!
海 瑞：屈杀臣了。
(唱慢板)
皇庙内给先君急忙跪倒，
忠良臣犯贼手起解出朝。
议储君是老王亲传口诏，
晓谕了普天下官员知道；
都言说大太子第一仁孝，
若登极赛得过虞舜唐尧。
严嵩贼当殿上连拿本保，
他言说二御史要谋龙朝；
龙位里昏迷了嘉靖无道，
二御史推法标命旧阴曹，
又多亏蓝王爷硬拿本保，
到今日只落得起解出朝；
在学下我受过严师训教，
在堂前受过了二老指教，
再不能吹玉箫常领高调，
再不能百官队常饮酒醪；
再不能皇庙内把太子训教，
再不能把易经一一讲学，
今出朝不由人惨惨泪掉，
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南柯。
邹应龙：(唱) 嘉靖爷登了极有道皇上，
虽然说是明皇目中无光，
满朝中宠信了严贼奸党，
四功曹不报应坑煞上苍；
龙位里昏迷了嘉靖圣上，
险些儿在午门命丧无常，
又多亏蓝王爷拿本奏上，
我二人减一等才出朝纲；
我这里提衣衫正往前闯，
忽听得二解役喘声皆忙，
解 义：二位御史不要走了，来在分境之地了。
海 瑞：怎么来在分境之地了?暂由我们一时，好起身!
解 义
：暂且由你!
裴 环
海 瑞：邹景初。
邹应龙：海刚峯。
海 瑞：你我弟兄正好行走，解役报道，来在分境之处，今朝别离，后会有期。把朝政大事，讲说明了!
(唱慢板)
比目鱼反被浪儿打去，
林中鸟展双翅不能高飞，
泪哀哀哭啼啼作别于你，
要相逢除非是后会有期。(解义押海瑞下)
邹应龙：(唱) 海僚兄他去了惨惨落泪，
人心上好一似钢剑来刻，
临行走他与我把眼色来递，
他叫我中途路提防解役；
哭啼啼泪哀哀作别与你，
要相逢除非是南柯梦里。(裴环押邹应龙下)
第八场 得 救
(解义随海瑞上)
海 瑞：(唱慢板)
出得门来哭声痛，
高一声来低一声，
张良辞朝归山境，
范蠡入湖一场空。
在家仆人休为主，
在朝官员莫尽忠，
世人你把我海瑞看，
这就是尽忠的下场头；
双足疼痛难行走，
将身倒在地流平。(落板)
解 义：你然何不走?
海 瑞：双足疼痛，难以行走。
解 义：不走了，这就好。
海 瑞：我把你这个样子看出来了，受了严贼的贿赂，行走僻背之处，差你杀我是也不是?
解 义：你倒明白，是我临行走之时，严太爷赐我们五十两银子行走无人之处，命我们“折割”⑧了你们的性命，将话说明，看刀!
海 端：慢着，慢着!你来杀我，何必忙着一时，海老爷我是文职官员，好比笼中之鸟，网内之鱼，飞走不脱，拜过君王水土之恩，二老养育之恩，你就尝海老爷一刀。
解 义：暂且由你一时。
海 瑞：(唱慢板)
听一言吓的我将身跌倒，
忠良臣死贼手项吃钢刀，
望燕京拜过了嘉靖无道，
望原郡拜过了二老年高；
我海瑞不尽忠焉能尽孝，
到今日犯贼手无有下稍；
(刘义、刘云英走过场下)
眼观着东风西风啸啸，
回头来叫解役赏我一刀。(提板)
(解义动手，被刘义上鞭死，救了海瑞，刘云英随上)
刘 义：娃娃你起来么!
刘云英：打都打死了，还起来个什么?
刘 义：这娃娃不经挨，一鞭就给打死了。
海 瑞：解役你起来，赏海老爷一刀!然何不言?
(手摸后)什么人把我的解役打死了?
(指刘义)你是个不学好的。
刘 义：怎么是个不学好的?
海 瑞：你然何打死了我的解役?
刘 义：打死解役，实实为着于你，你是何人，高名贵姓?
海 瑞：你可知晓西台御史海瑞吗?
刘 义：原是海老爷到了，妹妹随我拜过。(刘义与刘云英同拜叩)
海 瑞：不消，救命的英雄何名?
刘 义：海老爷不知，小人我是东岭人氏，名叫刘义，妹妹云英，经先生算卦言说：我妹妹日后有皇后之位。
海 瑞：海瑞便说：幼主王爷有了护驾之臣了。你奔往江北路上，还有一个邹老爷，但若救下，你妹妹皇后有望。
刘 义：我兄妹即去搭救。
海 瑞：我这个身子，该置落何地?
刘 义：我指你一条明境，汉阳江北有一群英会，有人来问，就说我刘义叫你来的。打死了解役，你是个无罪之人，把法绳于你挑了。(用刀挑绳)两下离别。请!
海 瑞：请!
(念) 那料相逢在途中，
刘 义：(念) 巧遇金鞭救大忠，
刘云英：(念) 功劳成就候福命，
刘云英
刘 义：(念) 展开蛾眉富贵图。(海瑞下)
海 瑞
刘 义：妹妹快跑，快跑，皇后有望呀!
(喝二流板)恨不得两膀生双翼，
恨不得足下起祥云：
刘云英：锤呀!
(唱) 我坐皇宫全靠你，
还要你与奴出出力。(同下)
(严嵩、卢士仁、刘闯儿同上)
严 嵩：(唱) 差去解役杀海瑞，
还有御史邹应龙，
二位狗官齐杀坏，
满朝方显我严嵩。(落板)
通政司，我叫你杀两个狗官，不知事体如何?
卢士仁：我给他二人五十两银子，行走无人所在，把二位狗官杀害，把太爷的仇人除了，也把小子的气也消了。
刘闯儿：大老爷，你虽给太爷议谋大事，但你那心内有些不定。
卢士仁：怎见得我心内不定呢?
刘闯儿：你差那两个解役行走中途路上，刺杀二位御史老爷，二位御史老爷乃英明之人，言道你们受了严贼的贿赂，折割两位御史老爷性命是也不是?
严 嵩：嗯!(生气)
刘闯儿：(跪)太爷在上，太爷在上!小人言出此语，犹如借他人口气，我可不敢叫骂太爷。
严 嵩：会言话，站起来讲话。
刘闯儿：(起)太爷在上，太爷在上，我家老爷给二位解役每人五十两银子，行走僻背⑨所在，要把二位狗官杀坏。但二位御史老爷乃聪明之人，对解役说道，观见你们这个样子，好象是严严……唔严家差的杀我是也不是，想你是受了他们的贿赂。他给你百两，我们日后复兴，在朝作官，给你千两，他给你千两，我们日后给你万两，饶我们两条活命，以后加利奉还，说的两个差役心中欢喜，不杀二位御史，反放二位御史，一回朝来，在太爷面前道个谎儿，就说杀坏，为这一点些小之事，你还在那里去访，那里去问不成?日后在朝作官，你的仇人还在。
严 嵩：通政司，这是个什么人?
卢士仁：这是我手下使用的个小子。
严 嵩：你府下还有这样中用的人呀!
卢士仁：我府下无有错人。
刘闯儿：老爷府下，除过你错，再没有错人。太爷你知不道小人我的本领，我们老爷知道，小人我自幼习就了神射法，列国的养由基都不如我，太爷给我大马一匹，赶上他们，行走僻背所在，我藏在树林，避住身影，三弓二箭，把他射死，尸首攛在江心，有人出头告状，他不知冤家对头是谁!
严 嵩：你这是什么计?
刘闯儿：这就叫无踪影的暗箭计。
严 嵩：好一个暗箭之计，西宫陶娘娘给我送来千里大马，赏给娃娃，再给你五十两银子，赶在无人所在，把两个狗官杀坏，一回府来，打发儿帘外作官。
刘闯儿：(背语)我也不想作官，我叫你这老狗钻坛⑩。(下)
严 嵩：通政司，随我来修本。正是：
(念) 我叫你明枪容易躲，(下)
卢士仁：(念) 暗箭最难防。(下)
刘闯儿：(上)我把你，呀呀呸!我明明用计搭救二位御史老爷，那个还害二老爷不成?这才是：
(念) 我救的忠良士，
要除这奸佞臣；(下)
(裴环押邹应龙上)
邹应龙：(唱慢板)
张良挂印别高皇，
范蠡归湖别越王，
二人不嫌官大小，
情愿跳出是非墙；
奉君尤如猫戏鼠，
虎急回头一命伤，
一着不到就要斩，
一着不到性命伤。(刘闯儿暗上)
双足疼痛难行走，
倒在地埃不起身。(提板)
裴 环：然何不走?
邹应龙：双足疼痛，着实难以行走。
裴 环：不走了，这就好。
邹应龙：解役，我把你这个样子看将出来了，你们临行走的时候，受了严贼的贿赂，来在僻背所在，要结果了御史老爷的性命是也不是?
裴 环：你解开其意，我给你实说了吧!临行走的时节，太爷命我们走在没人之处，结果了你的性命，将话说明，看刀!
刘闯儿：(射)看箭!(裴环中箭身死)
邹应龙；解役你起来，唔!这是什么人?把我的解役射死了。
刘闯儿：射死解役，这实实为着你来。
邹应龙：我好象认得你。
刘闯儿：你认得我是谁?
邹应龙：你是卢通政司门下小子闯儿，飞天抓的义子是也不是?
刘闯儿：邹老爷，你的窝子(11)不错，眼前是我，身后何人?
(刘义、刘云英，刘义把刘闯儿捉住)
刘 义：待我把娃娃揑死。
刘云英：哥哥松了。
刘 义：去你娘的。
刘闯儿：我和邹老爷正在讲话，来了一个人，好象鹰抓鸡娃一样，把我提在半虚空中，摔将下来，我先看他是光面、还是麻子，唉呀!原来是灶王爷来了。
刘 义：你娃娃是个不学好的。
刘闯儿：怎见我是个不学好的?
刘 义：你娃娃是个害人的。
刘闯儿：可不是我是个害人的，我把你看出来了，天差你是来杀恶的，但朝中那些大奸大佞，你然何不杀?我闯儿做了这一点些小之事，你就要杀吗?真是：
(念) 钱通得神路，
鬼怕的恶人。
刘 义：你娃娃做的什么好事?
刘闯儿：我救的正人。
刘 义：你救的是什么正人
刘闯儿：我救的邹老爷，岂不是正人。
刘 义：邹老爷在那里?
刘闯儿：身后就是。
刘 义：邹老爷到了，妹妹随我拜过。(刘义、刘云英同拜)
邹应龙：英雄何名?
刘 义：小可刘义，妹妹云英，东岭人氏，先生算卦说，妹子日后有皇后之位。
刘闯儿：唉!这是个玩大把戏的，唉!朋友，你有儿子没有?
刘 义：有儿没儿怎么样?
刘闯儿：你倒底有儿没儿?
刘 义：没有儿。
刘闯儿：没得儿了就好。
刘 义：没得儿还好的什么?
刘闯儿：没得儿了好的很呀!
(唱二流板)
只要与国家办好事，
何愁你命里没有儿?
等候国家事定了，
如不然娃给你过了嗣；
叫老子转身娃拜定，
再拜过尊堂好母亲。
刘 义：这是你们姑娘哩!胡说什么?
刘闯儿：啊!这是我姑娘，我当是我妈呢!真是桑树上摘梨，错盯了叶子了。
(唱) 姑姑既知莫害羞，
自古道姑姑养侄儿。
刘 义：(唱) 邹老爷奔往汉阳地，
海老爷也曾在那里，
见了士奎说详细，
命他那里作准备；
奔往燕京救太子，
大料不过七月七。(提板)
邹应龙：把一人救下，你妹子皇宫有望。
刘 义：却是何人?
邹应龙：东宫太子朱大元。
刘 义：我兄妹即去搭救，两下别离。请!
邹应龙：(念) 那料途中遇忠良，
刘 义：(念) 搭救太子出燕邦，
刘云英：(念) 何日大展金榜策，
刘闯儿：(念) 君臣相会在吉祥。(邹应龙下场)
老子，你有什么本领?教导于我?不要失却家教。
刘 义；飞蹤之法，岂是我儿轻易学的?
刘闯儿：有鬼擂搥，我都想学，你立在那里我把你抱住。
刘 义：恐你抱之不住!
刘闯儿：看抱。
刘 义：看蹤。(把刘闯儿摔了一跤)
刘闯儿：恨心的老子，你把我的门户都拌开了，老子你乘马。
刘 义：我有飞蹤之法，我不乘。
刘闯儿：这门，姑娘你乘。
刘云英：我不骑。
刘闯儿：你们都不骑，我骑。
刘云英：闯儿马来!
(唱二流板)
风流人喜得桃花马，
把奴喜煞活爱煞，
不久就要伴王驾，
红罗帐中恋娇娃。(同下)
第九场 赶 女
卢士仁：(上唱二流板)
差去解役杀海瑞，
还有御史邹应龙，
两个狗官齐杀坏，
满朝方显我士仁。(提)
刘闯儿：(上) 见过老爷。
卢士仁：我差你去杀两个狗官，杀坏了没有?
刘闯儿：是我骑了大马一匹，关东路上去找，岭南路上去寻，藏在树林，隐在树背，二位御史到来，我就三弓两箭将他射死。见过太爷回命，太爷心喜，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在得胜门外寻了一个小伙计，开了一个饭店，在*(左口，右外)卖饭哩。
卢士仁：看不出，你娃娃光贪小利。
刘闯儿：为人不贪图小利，谁肯迟睡早起。
卢士仁：(看墙上题诗)
(念) 行事要端正，
万勿为强人，
富贵与贫贱，
由命不由人。
什么人在我的会诗堂上，留诗一首?
刘闯儿：爷爷，我啥字不识，害怕是我家姑娘来。
卢士仁：必是蠢才无疑。闯儿，请你家姑娘!
刘闯儿：有请姑娘!
卢金英：(念上)诗句容易写，
懂人却不多。
见过爹爹!(参拜)
卢士仁：不消，粉壁墙上那诗句，可是你留下的?
卢金英：正是孩儿我写下的。
卢士仁：留诗的意思呢?
卢金英：留诗的意思，是劝爹爹改邪归正。
卢士仁：怎样的个行事要端正，万勿为强人。
卢金英：告禀爹爹在上，儿听古人之言，明知相劝无益，你儿不得不言。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善恶报应昭昭，当报未报，时刻未到。
卢士仁：怎么样的个富贵与贫贱，由命不由人呢?
卢金英：往下讲去，儿就不说了。
刘闯儿：这两句话我知道，我可不敢说。
卢士仁：你知道，你讲。
刘闯儿：富贵与贫贱，由命不由人，不是别的，一个人生的好了，从人面前气昂昂的过去，就有人舐尻子，巴结扶侍。一个人生的瞎了，从人面前气昂昂过去，就有人指脊背叫骂，多活一日，多受些人的唾骂，这就叫做富贵与贫贱，由命不由人了。
卢士仁：我把你这奴才，你光来羞爷爷。
刘闯儿：我没有说啥。
卢士仁：我把你胆大的蠢才，为父供你读书你识了几个字，你在为父面前，之乎也者，时也，命也，这还了得。闯儿!打听外面有那个精穷的人，把你家姑娘给人家引去就是了。
刘闯儿：唉!爷爷，咱们这里没有穷人，都是买主家，汉阳江北有一人，姓周名士奎表字熊文，那小子三天才吃一顿饭，有一般人言道：周相公呀，周相公!你为啥不寻个衣食道路。是他言道，我命在天，何用你们再多言乎?那是个最穷的人，把我家站娘送给那人，好有一比，叫化子请长年(12)他杏(13)着，我家姑娘看着，木脑壳拌咀，不吃一点啥。你看如何?
卢士仁：着着着!把这个霉才就给那人引上走。
刘闯儿：走吗!
卢金英：谢过爹爹放儿活命之恩。
卢士仁：蠢才回来，府下的金玉莫带，满头珠翠，金玉镶裙一齐脱下，任你所游。
刘闯儿：慢说是府下的金玉莫带，就是那花布衫也一齐脱下。
卢金英：爹爹在上，你在朝作官，承携你儿满头珠翠，金玉镶裙，爹爹你来请收。
卢士仁：再莫要气着老子了，滚!
卢金英：苦……呀……!
刘闯儿：哭啥哩?山外家走路，端顶走!(卢金英，刘闯儿下)
卢士仁：唉!女儿回来。蠢才好大的性子，当真你给走了。唉!走了走罢!正是：
可恨蠢才咀儿犟，
看来你是个薄福样。(下)
(卢金英、刘闯儿上)
卢金英：(唱慢板)
出得严府泪满面，
泣泪湿着龙凤莲，
红绣鞋帮破底又烂，
把罗裙挂在荆刺边；
开言我把闯儿唤!
姑娘把话说心间，
动问那人好不好?
或瞎或好当面言。
刘闯儿：唉!姑娘呀!(唱二流板)
虽然眼前似贫贱，
日后必然作高官。
卢金英：(唱) 听罢一言心欢喜，
中途路先谢闯儿恩。
刘闯儿：(唱) 叫声姑娘快快跑，
诚恐误了七月七(下)
第十场 群英会
朱大元：(上唱紧板)
腰挂宝剑出宫禁，
小王逃出得胜门。
东宫太子朱大元。严贼在朝专权，加害本御。是我黑夜晚间盗来玉玺大印，从得胜门逃出，后有英王追赶，小王该逃走那里了?
(唱) 我父王登了极宠爱奸相，
爱西宫恼东宫手足情伤，
满朝中文武臣随贼一党，
四功曹不报应揹煞上苍。(下)
(朱大基带四羽林军上)
朱大基：(唱紧板)
在朝中我领了父王君命，
随带着五百兵出了皇城。
西宫太子朱大基。东宫太子朱大元逃走，随带五百羽林军前去追赶。兵往前进了。
(唱) 心可恼朱大元太得大胆，
他不该盗玉玺逃在外边，
我领了父王命把他追赶，
若赶上定叫他命丧黄泉。(下)
(刘义、刘云英同上)
刘 义：(唱) 我不见小幼主心怀愁伥。
刘云英：(唱) 倒叫我兄妹们慌上加忙。
刘 义：(唱) 耳内里忽听得大炮声响。
刘云英：(唱) 开言来叫哥哥细听端详。(提板)
刘 义：妹妹，耳听百兵呐喊，妹妹截杀一阵。
刘云英：哥哥请退。(刘义下)
(朱大元逃上，朱大基赶上，刘云英截杀，刘云英与朱大基交战，刘云英败，刘义上杀，打死朱大基，朱大元又上)
朱大元：救孤的英雄何名?
刘 义：小可刘义，东岭人氏，妹妹云英，先生算卦言说我妹妹有皇后之位，幼主王爷登极，不要误了先生的八字。
朱大元：日后登极，为王封她一宫。
刘云英：谢过隆恩。
朱大元：将军保孤快逃。
刘 义：怕得什么?
朱大元：后有英王人马追赶。
刘 义：未见英王，只见一戴紫金冠的赶来，被我一鞭打死了。
朱大元：你不该打来。
刘 义：怕得什么?
朱大元：你与孤闯的祸大了，
(唱二流板)
小王今日出火坑，
但不知何时回燕京。(下)
刘 义：(唱) 江南的才子有大用。(下)
刘云英：(唱) 果然间先生八卦灵。(下)
(海瑞、邹应龙、周土奎同上)
海 瑞：(唱) 群英会上屯兵草。
邹应龙：(唱) 何日杀贼把怨消。
周士奎：(唱) 盼想幼主何日到，
天罗地网怎脱逃。(留)
(卢金英、刘闯儿上)
卢金英：(唱) 汉阳一带花飘绕，
柳林以内红旗飘，
群英会三字写的好，
织女牛郎搭鹊桥。(提)
刘闯儿：姑娘，来至你家门首，往内走。你把包袱行囊看定，我观看可有认得的人没有。(进)
刘闯儿：见过邹老爷。(参拜)
邹应龙：不消，见过海老爷。(刘闯儿参海瑞)
海 瑞：这是什么人?
邹应龙：这是卢通政司的门下小子刘闯儿。
海 瑞：你做什么来了?
刘闯儿：我给周相公送的妻小来了。
海 瑞：你可曾认得。
刘闯儿：我认他不得。
海 瑞：旁侧就是。
刘闯儿：待我观看，此人有福，长的印堂发红，瓜不冷疼(14)有福，这门远的路，赶着赶着给人家送了个婆娘，周相公请来见礼!
周士奎：见慢。(15)
刘闯儿：实没有脸面。
周士奎：你做什么来了?
刘闯儿：给你送了个老婆。
周士奎：却是谁家?
刘闯儿：卢通政司我家卢姑娘。
周士奎：我周士奎贫穷，也不娶卢贼之女。
刘闯儿：周相公穷是穷，还有些穷扭捏在内，离不了搭上斯文言之。周相公，周相公，你不能应允，我有一比古人讲来你听：
周士奎：想必是一辈古人?
刘闯儿：先比而后古。想唐尧，一大圣人也，而生丹朱之不肖；而虞舜父顽母嚚，那人眼窝不齐，眼窝若齐，称得至圣王，至圣君也够得上。我们姑娘这门好的人，如何能出得严府?你还不要，一霎时人家用光了，还没有你的。
卢金英：羞坏人了。
刘闯儿：吹了一咀白沫，人家不要，你还嫌羞呢?
卢金英：(唱) 父在严府作鹰犬，
我叫旁人下眼观，
心思想还怪自下贱，
找上门来不值钱。(提)
海 瑞：周相公应允下。
刘 义：(内)幼主到。
海 瑞
邹应龙：有请!(朱大元、刘义、刘云英上)
周士奎
朱大元：(唱二流)
担了惊恐祸难躲，
那料君臣有会合。(提)
刘闯儿：老子你来了，老子你来了。
卢金英：闯儿你和谁在讲话?
刘闯儿：我和我老子，以在讲话。
卢金英：你无有得老子呀?
刘闯儿：我行走在中途路上，收拾了个老子。
卢金英：老子岂是收拾的?
刘闯儿：一个人的脾气不对，我愿意收拾十七八个，二十个老子，谁还把我挡住呀?
卢金英：颠顽的奴才!
朱大元：二卿保孤快逃。
海 瑞：怕的什么?
朱大元：劝将军打死英王，不久燕京的兵起，如何样是好?
海 瑞：群英会少军无将，我君臣坐而受死。
卢金英：二位大人在上，卢将军江下养马，何不差人去搬?
海 瑞：二位姑娘把衣换过，(卢金英、刘云英下)但只恨无人去搬。
刘 义：我有心去搬，我认他不得。
刘闯儿：老子，那是我家主人，我引你去。
刘 义：闯儿给老子带径来!
(唱二流板)
二位大人伴王驾，
朝纲之事乱如麻。(下)
刘闯儿：(唱) 拱手两边都有礼，
为国忘家着了急，
周相公请来我有礼，
顾不得看你拜天地。(下)
海 瑞：(唱) 启驾幼主上舟船，(朱大元、海瑞下)
邹应龙：(唱) 扶起大明锦江山；
周士奎：(唱) 百尺高杆弦上箭，
五百年间到今天。(下)
(卢士杰带四龙套押卢士仁上)
卢士杰：(念) 领了幼主命，
前来拿叛逆，
三军们!绑上来。
哥哥你改也不改?
卢士仁：不改还是不改，我是一个硬家不改。
卢士杰：押上走，(同下)
(海瑞、邹应龙、周士奎、刘义、刘闯儿上)
海 瑞：西台御史海瑞。
邹应龙：都御史邹应龙。
周士奎：翰林院周士奎。
刘 义：兵部刘义。
刘闯儿：兵部侍郎刘闯儿。
海 瑞：一朝会过，差人去拿叛逆，还未见到来，少坐一时。
内 侍：(上)卢将军到。
海 瑞：有请!
卢士杰：(上)叛逆拿到。
海 瑞：绑上来。
(龙套押卢士仁上)
卢士仁：我看什么人在此，尽都是一党的反贼。
海 瑞：把贼吊在廊上，众公少坐一时，待我上前问他几句。卢通政，你给严贼写本加害于我们，今日你看你的下落。
卢士仁：没有什么下落，一片二轱轳鬟，然乎?
海 瑞：你贼也不得活。
卢士仁：我也不想活了。
卢金英：爹爹在上，思想从前在朝作官，承携你儿满头珠翠，金玉镶裙，到今朝你看儿又有了满头珠翠，金玉镶裙了。爹爹你请来收吧!
卢士仁：你再不要气老子了。
刘闯儿：你认我是谁?
卢士仁：咦!你是闯儿。
刘闯儿：再认。
卢士仁：你奴才想死了。
刘闯儿：就死呀!你还要吊一下呢!我家姑娘满头珠翠，金玉镶裙，被你收去了，今天又是满头翠珠，金玉镶裙，你为啥不收?这就叫富贵与贫贱，由命不由人。
卢士仁：真是家败奴欺主。
海 瑞：把贼砍下头来。
周士奎：二位大人请来，我这里有礼。
海 瑞：施礼为何?
周士奎：念起我这个薄脸，把他饶恕。
海 瑞：贵人讲情，焉有不准之理。罚贼千石杂粮，偿还饥民，去了缚梆，打出去!
卢士仁：唉咖咖!把人整扎了，人人说养女没有用处，今天要不是女婿娃讲情，吃饭的缽缽搬了家了，看将起来，君子是君子，咱们小人是小人。
刘闯儿：乱葬坟里的姜窝(16)，你鬼砸的什么姜?(卢士仁下)
海 瑞：请幼主。
朱大元：(上念)头戴二龙束发，
金玉簪脑后别插，
海 瑞：幼主在上，老王请你回朝执掌江山，群英会前后百姓乱嚷，小儿作歌，八句传遍，臣念主听：
(念) 群英会前遇忠良，
那料相会傍汉江，
千尺华阁群英会，
众 ：(念) 君臣聚会有吉祥。(同下) (完)
①“四功曹”——功曹是掌选署功劳的官名、这里指四值日功曹巡查善恶的神将。
②“辣股出出”——陕西渭北一带方言，是形容受刺激之意。
③“柴伙行”——是打拳练武人称谓。
④“羊毛虽细，粗毛擀毡”——谚语。即积少成多的意思。
⑤“苕苞谷啦啦”——是汉南人用红苕、包谷熬成的一种稀饭。
⑥轩昂——谓仪度矫然不凡。
⑦帝嚳——古帝名，即高辛氏。黄帝之曾孙也。
⑧“折割”——陕西方言，就是虐待的意思。这里是说杀死。
⑨“僻背”——陕西方言。是指偏僻人少的地方。
⑩走狗钻罈——谚语。是蒙蔽、欺哄的意思。
(11)窝子——陕西土语。指眼睛而言。
(12)“长年”——汉南把长工叫长年。
(13)“杏着”陕西地方说“停着”的转音，这里是停着受饿的意思。
(14)“瓜不冷疼”——是陕西方言。比喻痴呆。
(15)“见慢”——汉南人说招得不周的意思。
(16)“姜窝”——是一种粉碎东西的石窝子。
出 处：汉调恍恍（第八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