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紫霞宫》剧本
说 明
大明正德(朱厚熙)年间、解元谷梁栋赴京应试名列金榜。其继母前房子女余子唤、花伴与谷妻晚霞不和,二人夜间定计勒死晚霞。谷岳父吴宦与继母郑氏偕同乡约地保将二人赶出。余子唤又心生歹念,前去揭墓开棺,杀死同胞妹妹花伴,剥取了吴晚霞衣物多件。晚霞蒙土地照管,重返阳间,不幸又被海慧和尚掳去。适逢其夫结拜弟兄绿林英雄花文豹解救,将其安置深山紫霞宫中。
花文豹杀死海慧和尚、余子唤,因其与新城县知县宁及雨旧日有仇,故将花伴首级送至宁知县堂前,又将余、海之人头抛在县城附近,以期移祸宁及雨。
秀才范士增误被知县当做凶犯,被寄押监中。其未婚妻夏云凤因缘偕同吴晚霞前赴山西大同告下御状,遂疑案大白,范士增重获自由,谷梁栋夫妻也得以破镜重园。
这个戏原是李十三十大本之一,那是碗碗腔(即华剧),这个汉调桄桄本子的来源还不清楚。
这戏故事情节过于离奇虚构,太不真实;花文豹这一人物性格,前看又不统一。“兄妹揭墓”一场,形象丑恶,恐怖,迷信色彩很浓。
场 目
第一场 辞家上京 第七场 败徐救霞
第二场 坐帐聘贤 第八场 杀奸送头
第三场 柳林赠金 第九场 探监会菴
第四场 开考点元 第十场 投降提案
第五场 问卜遭害 第十一场 严审封官
第六场 开棺揭幕
人 物 表
谷梁栋 小 生(中状元后改名朱良栋)
郑 氏 老 旦 小 僧 丑
吴晚霞 正 旦 乡 地 老 丑
吴 宦 老 生 土 神 老 生
余子唤(吕子欢) 丑 方 神 末 角
花 伴(花 瓣) 丑 旦 吊 魂 杂 角
林 儿 小 丑 白 龙 末 角
花文豹 红 净 李 凤 末 角
宁及雨(宁继愈) 大 丑 报 子 杂 角
衙 役 杂 扮 喽 兵 杂
张 龙 丑 守堂役 杂
李 喜 丑 兵 甲 杂
范士增(范思增) 小 生 兵 乙 杂
夏 良 老 丑 兵 丙 杂
夏云凤(夏云峰) 小 旦 校 尉 武 行
正德王 须 生 刑 房 末
高丞相 老 生 书 办 丑
徐 赞 武 须 龙 套 杂
赵 监 须 生 宫 娥 旦
内 侍 杂 彩 女 旦
海 慧 净
第一场 辞家上京
谷梁栋:(上引)十年寒窗苦用功,
只为功名到如今。(坐)
(诗) 白昼光阴已过,
到晚愁去心窝。
一心生等两次,
不敢眼望山河。
生谷梁栋。山东新城县人氏。家豪大富,骡马成群,自幼读书草草入泮尚未高中。今是大比年到来,心想上京应试,家中无人照望。不免将我岳父请过庄来,照望我家务之事。命林儿去请我那岳父,还未见到来。
(少坐一时)(林儿上场)
林 儿:请的爷爷到,回禀大叔知。(进白)见过大叔。
谷梁栋:不消,站立一旁。命你前去请你家吴老爷,可曾请到?
林 儿:倒也请到。
谷梁栋:传出有请!(牌子,谷梁栋出迎,吴宦上场)
吴 宦:那是门壻!
谷梁栋:那是岳父到了,请进!
吴 宦:你我同进。(同进,谷拜叩介,对坐)
谷梁栋:岳父到来,小壻未曾远迎,是我之罪了。
吴 宦:那有贤壻远迎之理?冒撞府下是我不恭了。贤壻,有什么大事顺言一句即到,怎劳林儿来请。
谷梁栋:今是大比年间,我心想上京应试,请岳父到来代为照料我家家务之事。
吴 宦:可曾禀明你母?
谷梁栋:未曾。
吴 宦:既然如此,请出你母我们一同商量。
谷梁栋:母亲在上,孩儿有请!
(郑氏、吴晚霞同上场)
郑 氏:(诗) 年老白头霜,
富贵谁能当。
吴晚霞:(诗) 夫荣相携妻富贵,
喜得风流往帝邦。
郑 氏:亲公过庄来了。
吴 宦:过庄来了。
吴晚霞:爹爹万福!
吴 宦:我儿就知挂心了。
郑 氏:亲公你的疾病如何?
吴 宦:我那是旧疾新犯,这几日倒也康健,何劳亲母挂念!
郑 氏:我儿请娘出堂为何?
谷梁栋:儿要上京务盼功名,将我岳父请过庄来照料家务之事。二老可命儿去否?
郑 氏:功名之事,一载不去躭误三年,那有不命儿去之理!
(同少坐一时)(余子唤,花伴二人同上)
余子唤:(念) 兄妹好似丧家犬,
花 伴:(念) 眼看饿死在眼前。
余子唤:余子唤。
花 伴:我乃花伴。
余子唤:妹子!你看这两天弄的也无聊了,肚子也给挨了饿了。走!咱们去给妈说一下,叫把我们收留下吃两天饱肚子。妹子,你看咋办块①?
花 伴:对!去叫妈把咱收留下吃两天饱肚子。
余子唤:走。(园场)来在门首无人,展足而自进。(同进)见过妈!
郑 氏:你两个奴才还未曾得死?
余子唤:天不要命,如何得死?
郑 氏:好一个天不要命如何得死!你们做什么来了?
余子唤:我们不听妈的话,这两天娃弄的没办法了。肚子也给挨了饿了。妈,你还是把我兄妹收留府下吧!
郑 氏:你两个奴才以在家中平素之间,翻弄是非,那个收留你们!赶出府出!
余子唤:(向谷梁栋哀求介)哥!你给我们讲个人情,叫妈把我们收留下。
谷梁栋:母亲!儿今上京应试喜事一桩,儿今去后田园产业无人照料,请母亲把他兄妹二人收留府下,就命他们照料田园产业。
吴晚霞:(不喜介气恨甩一袖)哎噫!真乃多事!
郑 氏:念起我儿与他二人讲情,就将他们收留府下。听我吩咐:余子唤经守田园,花伴以在厨灶内边帮办。
余子唤:是。谢过妈!(出门背白)妹子!妈吩咐下来了,叫你在厨灶内边帮办;命我经守田园产业。叫我看,咱们嫂子心里还不喜欢咱们回来哩。你先下去吃去,我还要在此听探听探,看这个贱人说啥家②。(花伴下场)
郑 氏:我儿上京应试,盘费为娘与你宽备好了。
谷梁栋:尽在母亲。(郑氏下)
吴晚霞:解元③夫你好错也!
谷梁栋:怎见得?
吴晚霞:怎见得?他二人进咱家逢媚暴眼,必然不揣好心。你然何收留于他?
谷梁栋:哎,娘子!(调慢板)
余子唤:(外插白)哼!果不然④这个戝人给我们说瞎话哩,我先给你记在头皮肋子上。(下)
谷梁栋:(唱) 你读过烈女传不知礼义,
在人前要学个三从四德。
若不收年大娘必要生气,
外人知反说妻你不贤惠。
吴晚霞:(唱) 那样人休当你同胞兄弟,
诚恐怕在我家惹是招非。
祸临头叫为妻怎样传信?
奴总有苏张舌向谁去白!
吴 宦:(唱) 读书人盼科场如龙得水,
入科场三级浪步登云梯。
但愿得占鳌头⑤扬眉吐气,
那时候把家报即早捎回。
郑 氏:(上唱)在下边与我儿打点盘费,
包裹内备就了五百朱提⑥。
但愿得上京去一步得贵,
那时候与祖先挂匾立碑。(齐板)
谷梁栋:受儿一拜,儿就去了。请!
吴 宦:请!(诗) 临行不必泪坠地,
郑 氏:(诗) 准备今日离家闱。
吴晚霞:(诗) 只盼宫花来报喜,
谷梁栋:(诗) 不中状元誓不回!
(作揖拜,出门,众送介。生拱手,上马,下)
吴晚霞:爹爹以在我家多住几日。
郑 氏:亲公!
吴 宦:慢着!若有什么小事,顺言一句,我急速就来。我就回家去了。
郑 氏
:奉送了!(同分下)
吴晚霞
第二场 坐帐聘贤
(吹打,四龙套、四卒上场。大扎门,花文豹上点绛,坐内场)
花文豹:(坐诗) 腰挂宝剑神鬼寒,
一心起义灭奸谗!
杀父之仇未曾报,
昼夜叫人锁眉尖!
本大王花文豹。我父于大明正德驾前为臣,领王旨意征剿南蛮。可恨刘瑾暗参一本,说我父以在边廷尅扣军饷,鞭打士卒。正德天子听信谗言将我父调回朝来,立劈午门!刘瑾这贼又动一本,将我举家满门犯剿。本大王一人从后花园越墙而走,逃回原郡,约动乡邻好汉,以在花家寨前自立为王。我掳劫的尽是贪官污吏,赏的孤寡孝子贤孙!虽然名声不好,我也是打富者济贫!人人曾说新域县知县宁及雨坐官清廉直正,心想把他聘上山做一参谋,积草屯粮,操演精兵,兵足粮齐攻伐北京,杀坏刘瑾与我父雪冤报仇。便是这个主意。众兄弟!与我换衣来!
(吹打。换衣:龙箭袍子,英雄罗帽)众弟兄!寨门踩马伺候。(上马,众卒跪送介)
众 :送大王!
花文豹:免送!(众倒下)(唱川板)
大丈夫出世来兴王创霸,
实不服刘瑾贼越理狡猾!
在山寨,受管辖,
何日起义把贼杀!(齐板下)
(堂鼓起,宁及雨带众上)
宁及雨:(念诗)为人都想坐清官,
坐了清官没有钱。
若要我把清官坐,
除非动武耍红砖⑦!
下官知县宁及雨。我是沛国谯郡人氏,自幼在学读书,家父大人拿一“三字经” 考我:打叫儿呀!儿呀!你可知“幼而学,壮而行”;“扬名声,显父母”?我听得其言把这书发狠地再读!铁砚磨穿了几个!大明开考,以上京来得中第八名进士。以在六部效力,上司恩宽撤签下来,新城县下七品的正堂。拜客上任临行走的时候,六部堂爷他问我,他问我要什么呢?他问我要百而千,千而万! 我是才会过试的穷进士,没有的,我就给他推,我给他曰春夏曰秋冬;六部堂爷恼怒,将我推下出斩!那时候,我的砖性⑧亦发,我说呜呀*(左口右得字右边)!说杀你就杀;说斩你就斩!吾何惧哉?六部堂爷给我赠了个绰号,给我赠了个“青天红砖大老爷”!我,以上任来,教训儿女百姓非耍砖不了!这是我不失家父之言:“教子道,贵一专”⑨。
张 龙:(上喊)*(左口右威)……禀老爷:乡里要见。
宁及雨:起来起来!啥乡里*(左口右耶)?可是个打秋风的,说不了念起乡里的情份,搭上个请字。张头李头,传出有请!(花文豹上)
花文豹:咡嘿!
(念) 会打三通鼓,
离不了五七人。
老爷在上,乡里打躬!
宁及雨:念起乡里,堂口看坐。
花文豹:大老爷上边谢坐。
宁及雨:(看花文豹,作手势问)口称乡里老爷,怎么认不得你?
花文豹:老爷在上,我实是花家寨人氏。我名花文豹,离大老爷的家乡隔二十里的途程。
宁及雨:啊?听你之言你叫胡求闹?
衙 役:老爷!花文豹。
宁及雨:呵呵呵,你是花家寨人氏,离本县家乡只隔二十里途程,我看你这个样子,想必是无有路资盘费,向老爷前来告借路资盘费。是也不是?
花文豹:大老爷在上,见你有密言相告。
宁及雨:讲出口来!
花文豹:(滚锤子,看左右介)你的耳目太重。
宁及雨:咋的个话⑩?你叫把我衙役们的耳朵割了?
衙 役:老爷!说是耳目太重。
宁及雨:我老爷没有听错,常言道:“人面前做得,人面前就说得;人面前做不得,人面前就说不得。”想退我老爷的衙役,那是万万不能(11)!
花文豹:老爷在上,朝中有个奸贼!
(宁及雨大惊,立起掀帽注视。众役喊喊)
衙 役:(众喊)*(左口右威)*(左口右威)*(左口右威)!
宁及雨:奸贼却是那个?说一个的名和姓来!
花文豹:老爷在上,朝出宫公刘瑾,苦害文武两班!与儿女百姓摊派税捐,蒙蔽圣上!我在花家寨前招集失志英雄,我单丝不能成线,独木焉能成林?明知老爷清廉直正,特意前来请你前去和我成群结伙,杀坏刘瑾,清查朝纲!你可愿去吗?
宁及雨:(立,拍堂木,大怒)呜呀嘚!我老爷人称红砖,嗨嗨!这来了双料子红砖!衙役们!看的什么坐儿,撤了按倒给我打!
花文豹:慢着!我不是你马蹄足下的百姓,你还不得打!
衙 役:老爷!不得打!
宁及雨:你们这些大木头!怎样在这六扇门里走哩?你们看他长得柱扎(12)?你们一齐下手按倒就打!
衙 役:(同喊)搬倒动刑!
宁及雨:重打四十头号!(众打花文豹介)
花文豹:谢过你狗官的赏罚,谢过你狗官的赏法!
宁及雨:我想来忠臣之子令人救之;你这谗臣贼子令人除之。我本当大法处治,你和我又是个乡里,我办得公文一角,把你解回原籍。看咱们本地那个大老爷怎样给你问罪去。人来!把*(左口右外)头号枷抬得一面,上红标封!张头,李头!差门上讨得一绽银子,你二人护送。
张 龙
:银子领到。
李 喜
宁及雨:这是公文一角,解回原籍。领下堂去。
花文豹:打得好。哎嗐,打得好!
张 龙
:打得不好?咱们再打个二道!(花怒踏一脚揉腿恨介众押下)
李 喜
衙 役:堂事已毕。
宁及雨:好乡里,好乡里!啥都不会做,你勾拽我去做贼呀?
(唱) 花文豹说此话十分情重,
勾引我去做贼其理不通!
论王法找首级就要晓众,
重打他四十板姑念乡情!(留板下)
第三场 起解结义
谷梁栋:(上唱慢板花音)(林儿随上)
谷梁栋在马上前思后想,
为功名撇下了年迈老娘。
丢我妻又作别吴家岳丈,
但愿得中堂榜要把名扬。
在中途观山景中心惆怅,
是何人在后边喘声忙忙?(齐板)
林儿!看何人以在后面喘声?
林 儿:那是我家范大叔。
谷梁栋:接了马,命他走动些!
林 儿:呜呀嘚!范大叔,走动些。
范士增:(内)来了!
(上唱) 谷大哥为功名今把京上,
范士增家贫穷不能相帮。
头悬梁椎刺股身受磨障,
学一个苏季子(13)报答河梁。
走上前见大哥拿礼奉上,
这一回羞得我脸上无光。(齐板)
好一大哥这就不是,既要上京不通知为弟;莫非嫌弟贫穷连带于你不成?
谷梁栋:贤弟话言那里去了?科场临近为兄差林儿来请,不见——你向那里去来?
范士增:我奔往大街亲朋内边告借盤费去来。
谷梁栋:可有人周济与你?
范士增:此如今尽是锦上添花(14),那有雪里送炭(15)之人!(拭泪介)
谷梁栋:贤弟不必悲伤。林儿!打开包裹,讨得两绽银子来!
花 儿:(解包取银介)银两到。
谷梁栋:贤弟伸手来,这是银两,带在身旁好好读书。今春赶不上,还有下科!
范士增:慢着!仁兄上京应试,为弟无力相送盘费,反蒙仁兄赐弟银两,实觉惶愧!
谷梁栋:你我弟兄既为金兰之交(16),些微之财何足挂齿!
范士增:仁兄上京为弟不便远送,我们在此姑坐一时,再好分别。
花文豹:(内声)好恼!(内唱箭板)
恨狗官他随了公公刘瑾,(立场,带肘,二差役张龙,李喜提棍押上场。三串花,花文豹在中,双手握二棍亮式接唱原板)
把一个大豪杰作了罪人!
重打我四十板绝情太甚,
办公文又把我解回原籍。(齐板)
李 喜:大叫胡求闹!
张 龙:哎!花文豹。
李 喜:呵呵呵,花文豹!你这样慢腾腾的不能快走,老爷给的盤费又少,难道叫我们跟你饿死不成?
花文豹:万里鹏程(17)必有个到乎,小儿你忙着为何?(分踢二差介)
张 龙:算了算了!你看*(左口右外)(18)跟到(19)老虎儿子一样,我们要顺毛毛*(左扌右马)(20)他哩!大叫花文豹,你不必上气。此是三岔路口,那边有几根古树倒也凉爽。你在土台上边坐了,我们同在此间休息休息。
花文豹:两个狗头!何况你不依我。(从在台角张龙左右看介)
张 龙:咳,伙计!
李 喜:啥事吗!唱叫为何?
张 龙:非怪我唱叫,你往那壁厢瞧!
李 喜:你捣的啥鬼,瞧的什么?
张 龙:不是我捣鬼。你看*(左口右外)穿的好的,红光满面!那一位相公你认得认不得?
李 喜:唉,你晓得我在衙厢是办轻闲事的;我没有出过门,我认得谁块。
张 龙:咱们现在有个事:你看老爷给咱们的盤费又少,这个歪(21)爷又不好好的走。那旁打坐的那是董老爷,*(左口右外)人平素疎财仗义。咱们上前找个帮口(22),他必能周济咱们。晚上歇了店,咱二人好来卡酒(22)。
李 喜:骗人的资财,*(左口右外)本领我没有。
张 龙:去!怎样在六扇门里行走?没有那一套本领,你还当的什么管头!
李 喜:好好好!你有本事你去。
张 龙:我去,你把这红爷经管好。莫叫他偷跑了!
李 喜:好!我把这个匹夫看守好。你去!
张 龙:(抖衣拂尘笑白)嘻哈哈哈……那是谷老爷,小人与你请安!
谷梁栋:不消!张管家,你到此为何?
张 龙:谷老爷不知,你往那璧厢瞧:那个红脸大汗名叫花文豹,以在花家寨前起义造反。和我家老爷是个同乡,前来勾引我家老爷同他同谋;我家老爷怒恼,将他重打四十头号,大枷一面解回原籍,赐的盤费又少;那匹夫又不好好的走!幸喜中途遇见谷老爷,小人说的这话你老人家是个明白人……嗨嗨!
谷梁栋:不必说了!林儿!打开包裹讨得三十两银子来!(林儿取银在手)
林 儿:大叔离家不远,就是这样花费银两!走的日久,你把我衣服都要卖了呢!
谷梁栋:奴才不必多言,大叔自有主意。管家过来!这是三十两银子,赠送那杰士。中途路上,好与他端汤递水。
张 龙:谢过谷老爷!(对花文豹)花文豹!你慢慢不能快走,我们盤费又少;是我上前说了一遍,那位谷老爷赠你了三十两银子,以在途中路上与你端汤递水。你上前与旁人道个谢吧!
花文豹:(举肘亮式看谷介)看不出你们这地方还有这样疏财仗义之人!
张 龙:我们这地方尽出的好人;那象你们*(左口右外)地方尽出的你这贼娃子?
花文豹:小儿敢来多咀,看打!
张 龙:我也没有说啥。你上前道谢去吧!
花文豹:(三步上前)疏财仗义的举子,请来通名!
谷梁栋:杰士不知,生乃新城县下的人氏。我名谷梁栋。旁侧那是我贤弟范士增。动问杰士那里人氏,高名贵姓?然何私犯于皇家?
花文豹:二位不知:我是花家寨人氏,我名花文豹。我父与大明为臣,被刘瑾这贼暗本害人,将我父害死!我在花家寨举义,聘狗官宁及雨和我同谋,实想杀死奸贼以报父仇!并非谋国造反。可恨狗官将我重打四十,大枷一面解回原籍!二位休得耻笑。
谷梁栋:只为父仇未报可算英雄,那有耻笑之理?
花文豹:多蒙恩人赐我银两!不嫌我是草木无智,心想和二位八拜结交,后日愿效犬马之劳!
谷梁栋:这个……既有此心,我们论一论长幼。
花文豹:我们各报年龄。
谷梁栋:我今春二十四岁。
范士增:我二十一岁。
花文豹:我二十无零。你二位都是我的哥哥。转上受我一拜!
(欲拜介)
谷梁栋:身带重刑,施得一礼就为弟兄。
花文豹:多谢二位仁兄雅爱!
谷梁栋:贤弟请来!为兄有礼!日后得志出头,休和一人成仇!
花文豹:却是何人?
谷梁栋:就是那知县宁及雨。
花文豹:你说的那个狗官?
张 龙:你可报怨我家老爷呀?
花文豹:这个……仁兄金玉之言为弟记下了。
谷梁栋:我就告辞了!
(唱) 钟子期俞伯牙结为一姓,(24)
刘关张在桃园也非亲生!
花文豹
:(三人拱手,谷梁栋上马下)送仁兄。
范士增
范士增:(唱) 花贤弟气昂昂必有大用,
似蛟龙困沙滩未曾腾空!
花文豹:唉! (唱箭板)
我三人在中途结为一姓,
好马儿跑得快恨路不平!(齐板)
花文豹自叹。二位仁兄去后,我把这个手肘带上何日是个了休,(两搜门)有是有了!我不免将这两个狗头叫在面前,将他们打死! 便是这个主意,二差官!向我处来!
张 龙
:(同白)不是巵,就是尿。讲说什么?
李 喜
花文豹:二狗头看打! (二差跑下场。花破肘急追下场,又追上,三串花两过门,将二差打死在地。)花文豹,自思打死二解役,我不免暗暗同上花家寨!花家寨改名虎额山;我不叫花文豹,改名擎(25)天大王云中雁。打去连环战表一不要江山,二不要惊动文武两班,单讨刘瑾出马。正是:
放开星星火,
要烧万重山! (下场)
第三场 柳林赠金
(夏良上场,夏云凤掺。)
夏 良:哎哟!
(唱) 悔不该奔郊外来把亲探,
年纪迈血气衰咳嗽卡痰(26)。
但若还早晚间沟渠垫澖,
单丢下小儿女何人可怜!
夏云凤:(唱) 新城县这几年累遭干旱,
老者弱少者跑逃走外边。
父女们离故乡来把亲探,
马入了夹道中进退两难!
但若还把我父早晚命断,
二八女在途中好不作难!(齐板)
夏 良:小老夏良。
夏云凤:裙钗夏云凤。
夏 良:我是新城县夏家庄人氏,不幸本郡地方连遭年难,田苗不收!父女无其奈间,出门投亲!行走中途身染疾病,盘费已尽!女娃子,这倒怎处?
夏云凤:爹爹!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放挣扎些,待儿掺你一把。前边有一柳林,我们休息一时。(坐介,范士增上场)
范士增:唉,走着!
(唱) 我三人在中途结为一姓,
花贤弟可算得失志英雄!
谷大哥念家穷故把银赠,
但愿他上京去金榜题名!(齐板)
(看介)范士增。便说前边打坐的夏老伯父女,待我上前答话。夏老伯,请来见礼了!
夏 良:(惊起,夏云凤即掺扶。)口称小老是夏老伯,我然何认不得于你?
范士增:老伯不知,我是范家庄人氏。离你夏家庄不远,因而老伯相称。
夏 良:呵呵呵,你一说我倒记起来了:你是那范士增范先生,是也不是?
范士增:正是的。你父女以在那里去来,然何以在柳林打坐?
夏 良:哎,我……呃……我疾病在身,实在不能说。女娃子,范先生问话哩。你把咱们这冤枉苦处向他说得一说!
夏云凤:(立起,二人同至台前。各以手袖遮面介。)先生要问,听奴道来!
(唱) 天不幸把父女衣食斩断,
父女们遭不幸挨饥受寒!
我的父相伴我去投亲眷,
走中途受饥寒疾病相连。
我舅父一家人亦遭荒旱,
把父女落在了乞讨中间!(齐板,仍坐原处)
范士增:听她讲说一遍,她父女比我还难!有了,大哥赠我银两,不免赠她父女一半!“恻隐之心,人皆有之(27)”,(取银介)夏老伯!听令媛讲说了一遍,你父女实在困难,这是一大锭银子,拿回家去再没要出来了。
夏 良:唉!我当面道谢。(战抖,揖谢。转身对夏云凤)女娃子!你把咱们的苦处对他讲说了一遍,范先生心中不忍,赠了我们十两银子。目前先有了度用!
夏云凤:爹爹!受人点水恩,须拿涌泉报!你问他家几人几口?
夏 良:女娃此言有理!待父上前问过先生。我女儿言道:受人点水恩,须拿涌泉报!莫问先生:你家中几人几口?
范士增:生家中只有我一人一口!
夏 良:女娃子,问着来了。他家中一人一口!
夏云凤:一人一口也无有一点好处,我父女要寻一点报答。
夏 良:女娃说得是。为父我心中明白。先生!我女言道:你家一人一口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父女要寻一点报答!你穿的那残旧衣裳,叫我女娃子来给你洗浆洗浆。
夏云凤:唉咦!(气介,甩袖扭面背立)
夏 良:这娃呀,这就是报答吗!你可上气做啥哩?
范士增:我也不敢当,我就告辞了!
(唱) 她父女到荒郊无人来问,
又离乡又背井好不伤心!
谷仁兄念我穷故把银赠,
贫与贫积阴德也不算贫。(拱手走开)
夏 良:送先生,送先生! (范土增下)
夏云凤:唉,我的爹爹呀!
(唱) 无白之银怎样受?
爹爹年大真胡涂!
你的儿长了十八九,
自古说女大不可留。
到今那人曾去后,
难道说把儿许王侯!
夏 良:这娃呀!你早早对父明言一下,月亮壩里杀秃娃哩,咱们给他个明砍!(向内叫)范先生转来着!唉,刚才去后就走得远了!唉,走得远了啊!
(唱) 可恼女儿多有错,
有话就该当面说。
老子是个懵懂货,
你在身后胡指戳!
有了我娃这人物,
(挣板) 大料想范先生,拉咦呀哈,咦呀拉哈,他躲不脱!
(齐板)
不必啼哭,照着大路走!(同下)
第四场 开考点元
(考官高丞相上)
高丞相:咡嘿!
(诗) 春有奇花夏有星,
群星列具正殷殷。
文章若得精锐手,
天降才子与麒麟。
主考高丞相。吾主开考,命我为主考。以在魁星楼前把卷,元中新城县下一人,名唤谷粱栋。做下三篇文章,七篇锦绣。捧上殿去,请主公过目!这正是:殿角起红云,执笏列禁门。(下)
(吹打,内侍、宫娥、彩女引正德王上。)
正德王:(引) 紫竹廉银金钩倒挂,
黄罗伞罩帝王家!(坐内场)
(诗) 昔日唐尧有道,
访来虞舜登基。
一代一代到如今,
江山社稷有份。
孤大明正德王在位。托先君宏福,执掌十万里江山,自孤登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逢考年到来,招选天下能才。命当家官高丞相为主考,魁星楼前把卷,不知事体如何?今是设朝之日,孤已登金殿要议论我朝治国之事。太监,展放龙门!(吹打高丞相上叩拜毕)
高丞相:吾主龙体驾安!
正德王:天地保养何以不安。老卿你好!
高丞相:怎劳我主挂念!为臣以在魁星楼前把卷,有一谷梁栋以在五百名中文章高强,捧上殿来请主过目!
正德王:太监!展开待孤一观。(三唢牌子)孤王观见文章撇撇赛刀,点点如珠!这是他的内才,孤要当殿面验他的容貌如何。老卿替孤传旨:贵人官诰上殿来参!
高丞相:万岁口诏下:贵人官诰上殿来参!
(谷梁栋上场向外跪参)
谷梁栋:参见吾主!万岁万万岁!
正德王:下跪可是谷梁栋?
谷粱栋:是臣。
正德王:见孤然何不能扬面?
谷梁栋:有罪不敢!
正德王:孤就恕你无罪!
谷梁栋:吾主请观。
正德王:(一看笑)哈哈哈哈!果然内有内才;外有貌才!今春开放,孤要取个三才出众!但不知他口才如何,贵人与孤作诗一首!
谷梁栋:指什么为题?(唢呐声响)
正德王:太监去看什么唱叫。
太 监:(出外一看跪)玄燕唱叫。
正德王:指玄燕作持一首!
谷梁栋:(诗) 玄燕空中闹吵吵。
吾主有道百鸟朝。
不分春夏秋风暖。
口含香泥归旧巢。
正德王:果然三才可中!孤有爱你梁栋的二字、谷梁栋改名朱良栋。孤认为御儿乾殿下,老卿!引去以赴琼林大宴。
(诗) 对坐鳌头春光首,
一枝寒梅万里香。
高丞相:(诗) 春雨满路桃花浪。
谷梁栋:(诗) 御笔亲点状元郎。(同高同下)
(黄门官赵监上场)
赵 监:参见我主万岁!
正德王:老卿冒赴金銮为何?
赵 监:我主在上:虎额山云中雁打来一表!上有反反反的几字,不敢矇蔽!捧上殿来我主一观。
正德王:宫人展开,待孤一观。(三唢牌子)爱卿!虎额山云中雁打来一表,要和孤王比一胜负。该命何人带兵前去?
赵 监:小小沟渠能起多大波浪!就命九门提督徐赞,带兵前去—战而功成。
正德王:此本合理!内侍!传徐赞上殿!
太 监:徐赞上殿!
(徐赞上)
徐 赞:(诗) 文官执笔写锦锈。
武将提刀定太平。
太平离不了武将定。
离了武将不太平!
九门提督徐赞。正在朝房打坐,君王诏宣:上殿去参。(吹牌子上殿跪叩)参见我主!
正德王:爱卿平身!
徐 赞:谢过我主。龙体却安?
正德王:怎敢动问。爱卿身旁却好?
徐 赞:怎敢当今动问!宣臣上殿有何军国大事议论?
正德王:只因虎额山云中雁打来一表,要和孤比一胜负!命你带兵前去征剿,可肯前去?
徐 赞 蒙君食俸爵禄,理应为国效力!为臣情愿带兵前去征剿。
正德王:听孤传诏:挂你军中为帅。白龙、李凤马前作先,再赐精兵三千带兵前去,全获得胜,回朝来论功施赏。领旨下殿!
(同赵监同下)
(高丞上)
高丞相:万岁在上:监修山西五台山功果已齐,请我主前去降香。
正德王:宫人、贵人上殿。(谷梁栋上)
谷梁栋:参见父王。
正德王:不消!当殿坐了。孤要往山西五台山前去降香,命皇儿保驾可愿前去?
谷梁栋:情愿保驾。
正德王:听孤传诏:孤奔往山西五台山前去降香,命高丞稽查朝纲;皇儿督城门外点兵!孤要作别内宫,待孤到来传命!
(众同下)
第五场 问卜遭害
(海慧带四小僧,揹蒲团上场扎门)
海 慧:(引) 洒家出世懒参佛。
双手举额笑哈哈。
(坐诗)心不出家意出家。
钢刀削去头上发。
戒刀堵的明闪闪。
恼恨当年我出家!
洒家海慧和尚。以在清凉寺中削发出家,今日天气晴红,我要奔往四乡前去问卜;那是问卜,我明明偷看旁人的佳人!我弟子背了蒲团,随尊师一同起身!(走园场)
小 僧:禀师父:此间有一所庄院。
海 慧:敲起木鱼!
(余子唤上场)
余子唤:(诗) 小子生来百不扎(28)。
田里地里做庄稼。
清早犁了二分地。
打烂了七个犁头八个铧!
我乃余子唤。正在田里地里担粪哩,庄门外面来了个老扑池,待我上前看格(29)下!(看介)原来是个老扑吃!
海 慧:老师父!
余子唤:请来肏狗了。
海 慧:唉,稽首了! (余子唤即扎手,打海慧和尚介。海即阻问)呃,你怎么样了?
余子唤:你起手尤如打我;我先整你几下再说!
海 慧:稽首顿首,天长地久!尤如我俩出家人一份全礼一般。
余子唤:呵,就是*(左口右外)个话。你是个做什么的?
海 慧:我是一个给人算卦问卜的。
余子唤:那你都能算些什么呢?
海 慧:我能算功名富贵,钱财子禄。
余子唤:好。在这里少坐一时。(旁白)师父言道:他会算妻财子禄功名富贵。我那哥哥上京务盼功名,一去渺无音信。不免对我嫂子讲说,叫给我哥哥问得一卜,几时高中几时返回!(向内)禀嫂嫂:庄门外边来了一位老师父,能算功名富贵,妻财子祿。我哥哥上京渺无踪影,你去给我哥哥问得一卜,看几时高中,几时返回?
吴晚霞:(内白)余子唤过来:吩咐老师父庄门等候,嫂嫂出庄来了。
余子唤:(学吴腔声)老师父等着,嫂嫂出庄来了!
(吴晚霞带花伴上场)
吴晚霞:(唱) 奴丈夫上京去渺无音信。
数月天并无有捎书回门。
余子唤进庄来对我细禀。
庄门外来了个算命先生。(齐板)
余子唤过来:去问那老师父,问得一卜可得多少卦资银两?
余子唤:待我去问。(向海)老师父!我嫂嫂言道:问得一卜可得多少卦资银两?
海 慧:五钱不多,三钱不少。
余子唤:禀嫂嫂:五钱不多,三钱不少。
吴晚霞:怎么五钱不多,三钱不少?(想介摸头取簪下)余子唤过来:嫂嫂出庄甚忙,未曾带上银两;前去对那老师父言讲,这是嫂嫂的压发金簪,交到与他,我们问卜以后拿银两来赎。
余子唤:(背白)哎呀,思想那一天弄的没办法了,请我妈妈把我们收留下吃两天饱肚子。哥哥都叫收下,她在一旁给我们说瞎话。今天我要指着这个金簪,将这个贱人耍笑耍笑!(向海)老师父!我嫂嫂言道:出庄的甚忙,未带上卦资银两,这是压发金簪交到于你。我们问得一卜,回庄拿银子来取。
海 慧:拿来!(伸手取介,余即缩手,即扎手,欲打海介。指骂)
余子唤:哼!我把你个秃驴秃马秃光光哈巴狗儿咬和尚!吃牛肉的和尚!喝烧酒的和尚!你啥时候和我嫂嫂有麻答。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又跑来了?我打你这个秃王八肏的!(海下,吴听余话气极。打摩捶,捶胸倒下。)
花 伴:哥哥!你今天怎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余子唤:妹子你知不道*(左口右外)一天的,*(左口右外)一天……
花 伴:到底是那一天吗?
余子唤:就是你没吃的挨饿的那一天!我们去见妈,叫把咱们收留下。妈也叫收哩,哥也叫收哩,可恨这个贱人在旁给咱们说瞎话!她不叫收留。今天指着这个金簪,要把贱人耍笑耍笑啊!
(唱) 一句话把贱人臭名扬外。
花 伴:(接唱)只羞得吴家女头儿难抬。
余子唤:(唱) 我只说你害人反把你害。
花 伴:(唱) 那料想害人贼惹祸招灾!(同下)
(吴晚霞内唱箭板)
吴晚霞:(唱)二贼人气得我心头似火,(上)
唉呀,我的天哪!
(接唱)忍不住伤心泪直往下落!
想从前收留他就有大祸,
到今日只落得这样下作!(齐板)
有请婆婆!(郑氏上场)
郑 氏:嗨!
(诗) 我儿上京厢,
未见转回乡。
(坐中场,吴晚霞即跪侧)
吴晚霞:(滚板)罢了,婆婆,唉!我哭哭哭了声婆婆,我叫叫了声婆婆呀!自从你那儿子以上京去,渺无信息回家。余子唤曾来对儿讲说:庄门以外来了一位算命的师父,我实想说以出庄去与你那儿子问得一卜;你说余子唤跟花伴,两个讲出什么话来了?
郑 氏:他们敢说什么?
吴晚霞:(接滚板)他们说儿妻和那和尚,(摩捶)母亲,老娘!他说的那言语叫儿妻实难说它得出口了!(齐板)
郑 氏:媳妇站起来!你也不必伤心,我要把此事更正明处。(吴起坐)余子唤走来!
余子唤:来了!驴子欢了,吃的料多了。
郑 氏:我把你个奴才!
余子唤:见过妈。
郑 氏:不消!
余子唤:唤我到来讲说什么?
郑 氏:你们以在庄门,怎样与你嫂嫂搬转是非来,赶实的说来!
余子唤:我嫂嫂不过在庄门以上淫心皆动,偷了个和尚!
郑 氏:(打余介)我把你个奴才!你说此话叫我实难信真!
余子唤:但要不信;我那花伴妹妹为之见证。
郑 氏:唤花伴来!我要问过。
余子唤:待我去唤:妹妹走来!
(花伴上场)
花 伴:哥哥讲说什么?
余子唤:母亲要问庄门上的话,你原盘盘端出!
花 伴:哥哥,我晓得。
余子唤:走!咱俩同去见妈去!
花 伴:走。见过母亲!
郑 氏:花伴!你哥哥平素之间一嘴两舌,你嫂嫂庄门以上是怎样的来情?你与我赶实的讲来!
花 伴:母亲在上,我那嫂嫂在庄门之上不过是结交了个和尚!下来的话,我是个女孩人家,我说不出口。
吴晚霞:(气极甩袖)哎咦!
余子唤:母亲,这该就委实了吧。你听:拿贡生的女儿就做这事哩!貓儿羞!(羞吴介)
郑 氏:(一拐将余子唤、花伴打至上台角。)
(吴晚霞急立向外.打摩锤子列式)
吴晚霞:(唱箭板)
二贱人说此话心肠太狠!
(落板,挽袖咬发,扑打余、伴介。二人反羞吴介)
余子唤
:(同)貓儿羞!说得起话啊吧?
花 伴
(吴晚霞气恨至极,摩锤子,坐地)
吴晚霞:(接唱慢板)
平白的你就拿血口喷人!
(起立唱)
在我家恩养你吃穿不尽,
动问你是谁家后代子孙?
似你这狠心贼欺我太甚,
真乃是狗娘养禽兽之心!
余子唤:妈!你把这话……你听一下!我看你想得过啊吧?
郑 氏:媳妇,你骂得太重了啊!
(唱) 他二人那言语我不肯信,
你骂的狗娘养我是何人?
吴晚霞:这个……儿妻知罪了!
郑 氏:余子唤、花伴!我把你两个奴才啊!
(唱) 又非怪吴家女骂得太狠,
你两个狠心贼不是人心!(拖音)
谷梁栋啊,小冤家!功名成了,你就该早早回家;功名不成,你也该早早回还。谁是你一去不归,叫为娘在家好不作难了!(往下场走)
吴晚霞:送婆婆!
郑 氏:(返身白)这个……媳妇!你是孝道之人,莫要上气。回房休息去吧!(下)
吴晚霞:(看郑氏去后,返身指余子唤,花伴骂)我把你两个好贼啊!
(唱) 我婆婆她说我言语不顺,
怜惜她亲生子两个贱人。
我家里不用你外人鬼混,
你两个无义贼早离我门!(硬齐下)
花 伴:哎,哥哥!你会说得很,嫂嫂把你骂了这一会,你然何不开腔?
余子唤:哼,妹子!你晓得格蹴(30)到那儿不开腔,这心事你知的到啊吧?
花 伴:妹妹我不晓得。
余子唤:我谅你也不晓得。今晚上单等母亲睡熟,妹妹前边行走,为兄随后跟定。你进她的小房,就说给她赔罪!为兄从后边用绳子一条 把她勒……(花伴即捂余嘴,二人双搜门后)
花 伴:哥哥何不低声些!勒什么?
余子唤:用绳子一条把她勒死!兄长在外,这一份家财就是咱们两个的。你看好也不好?
花 伴:就赶这办!说是请!
余子唤:量小非君子,
花 伴:无毒不婆娘!(同下)
(吴晚霞上场)
吴晚霞:(唱) 奴的夫临行走不听我劝,
因收留二贱人起了祸端。(绕)
(进房,左右看)唉!
(唱) 桌儿上有针黹难动花剪,
对菱花无心情懒照容颜。(齐板)
吴晚霞便说:和这样两个贱人嚷闹了一天,身体困乏待我合衣儿安眠一时。
余子唤:(起黑摸锤子,余子唤、花伴二人背靠背摸上。低声)妹妹!小房门还未关,刚趁吾意!
花 伴:(余先进房立椅上,手执绳。伴后进房谱子住)见过嫂嫂!
吴晚霞:(睡床闭目)你是何人?
花 伴:我是花伴。
吴晚霞:你做什么来了?
花 伴:我哥哥把你给得罪下了,我来给你赔罪来了!
吴晚霞:(怒)我这房中不用你来!还不出去!(气恨,欲起,抬头。余子唤急趁势从身后,以绳套勒颈项。仍按倒床)
余子唤:你与我骂,你与我骂!(花伴摸吴晚霞嘴介)
花 伴:哥哥!勒都勒死了,还骂的什么!
余子唤:(跳下椅白)妹妹!一时大意未想前后,若到天明,母亲追问,这家中就是咱兄妹两个,这人命不是咱们的吗!这该想个什计?
花 伴:哥哥,就将那一根绳拴在楼牵上头,将她尸首挂在绳上。
若到天白母亲若问,咱们两个就说她做事不仁羞惭难当,自己悬樑而死!与我兄妹何干?
余子唤:妹妹此计甚好!我们赶快动手。(二人即拴绳挂尸后)妹妹;去禀母亲。我到吴家庄说与她父。(花伴下)惊动四邻乡地。乡约伯,乡约伯!
乡 约:咡嘿!
(诗) 身担一件事,
日每乱如麻。
若有大小事,
都来喊着咱。
我乃乡约张广才。正在睡觉哩,天还未亮,耳听有人喝叫我。我听好象是余子唤这娃的声,待我上前问一下。余子唤,余子唤!
余子唤:呃呃……(假哭)
乡 约:咳,这娃天还没亮你哭着,你们屋里把人死下了?
余子唤:乡约伯!你眼睛没瞎就会算卦,我嫂嫂给吃了挂面了!
乡 约:吃了挂面就饱了,你喝叫者为何?
余子唤:不是的!给吊死了!
乡 约:咳!你们大户人家就出这事哩!领我去看。
余子唤:走!(园场)来在小房门口,这不是尸首!你看。
乡 约:咳,这咋做了这事!来来来,先把尸首落下来。你们这屋里又没人,你挂就是孝子。*(左口右外)贡生吴老爷不是个好惹的,你赶快去给说去!
余子唤:我早已禀过,未见到来。你给我看守尸首,待我去催一下。(同下)
郑 氏:(上,花伴随上唱箭板)
谯楼上打四更天色未晓,
吴晚霞悬樑死命归阴曹!
进房来抓尸首一声高叫,
(喝场)吴晚霞,孝道的儿妻!哎,我的媳妇!
(接唱)你今死丢为娘白发银条!(留板)
吴 宦:(内唱箭板一句,上场,余子唤随上)
余子唤过庄来一声禀告,
只吓得年迈人脚打漂漂!
进门来抓尸首如同昏倒,
(喝板)吴晚霞,父的儿!哎呀,我的女儿呀!
(接唱)却怎么悬樑死所为那条?
你平日读四书也知大道,
无故的悬樑死必有蹊跷!(齐板)
郑 氏:亲公过庄来了!
吴 宦:过庄来了。
郑 氏:你也不必伤悲。我那媳妇平素之间很是孝道,家中一切由她提调。不知因何事故?悬樑自缢!就将我那一付寿木、将我的寿衣,与她穿上成殓。亲公!你说好也不好?
吴 宦:任凭亲母安排。叫我好说什么?
郑 氏:余子唤!唤乡党六亲,你乡约伯伯!
余子唤:猪狗六亲们!
(众邻人同上)
乡 约:呃,乡党六亲们。叫我们为何?
余子唤:我嫂嫂死故了,请你们来帮个忙。把我妈*(左口右外)棺材落下来!
(众抬介)装人,穿衣,掩盖,抬上走!(起哭皇天的牌子)
哎呀,我的嫂嫂呀!(众送下)
乡 约:(众同上扎门)余子唤谢孝!
余子唤:好好好,大家都出力,你们屋里死了人,我抬丧打墓一起包!
众 :我们屋里不死人,你们多死几个!(众倒下)
吴 宦:亲母!我儿是个读书之人颇知大道,为什么不明不白悬梁自缢?内边必有缘故,你与我讲个明白!
郑 氏:这个……亲公!是你不知:我那儿子上京未还,庄门来了个算命法家。我那孝道的媳妇只说与我那儿子问得一卜,不料想余子唤、花伴这两个奴才与她翻转了些是非!她羞愧难当,夜半三更老身不知,她竟悬梁身亡!
吴 宦:这个……(气介)我有心和你深讲;我那门婿未在家中,也就对不起我那贤婿。这是你的一双儿女无故口造是非,你自拿主意去吧。
郑 氏:亲公不必言了,我心内明白。你乡约伯请来,老身有礼。
乡 约:老夫人讲说什么?
郑 氏:烦劳你把两个奴才与我赶出门去!
乡 约:老夫人得坐,我有主意。余子唤,花伴!你妈说来:你们两个山字垒起——请出!
余子唤:你吃了石灰了,喝了靛花了!放你二大(31)的云南月白屁!你看我嫂嫂刚才死故,可叫我们走呀!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继(32)!儿一田,女一角;不分一亩田,也要分一口锅!我们还不走,还要吃几天哩!
乡 约:你们走不走?
余子唤
:我们往那里走,不走!
花 伴
乡 约:这两个是个造孽头。没忙!我给他们收拾了个好家伙到的!(转身取棒)正是:
我一心要把亲眷赶,
干粮埋在大路边。
(—过门打二人跑开)把他二人赶出府去了!
郑 氏:有劳于你了!
乡 约:好说。我还有事,就要告辞。(下)
吴 宦:亲母!我要回家照望我的门户,告辞了。
郑 氏:奉送!
吴 宦:正是:
(诗) 黄叶未落青叶掉,
郑 氏:(诗)白头人反送黑头姣!(二人分下)
第六场 揭墓还阳
(余子唤花伴同上)
余子唤:(诗) 只说害他我富贵,
那料今日赶出门。
(诗) 只说凤凰来拿窝,
谁料今日把窝戮!
余子唤:妹子!你看这一下屋里的饭也吃不了,我也不管你了。我下五川呀!
花 伴:你想必下四川呀吗?
余子唤:走个东西两川,走个六川都够!
花 伴:哥哥你下四川可有盘缠?
余子唤:你问我有盘缠吗?(看摸介)哥只顾得往出走哩,腰中干的一个钱都没有!
花 伴:哥哥!你没盘缠把妹妹引到大街上去卖了,你好做盘缠。
余子唤:把你引到街上去卖了?没忙!立端正!哥先把你看一下。
(看介)妹子!你头上顶个烧馍,能值五个钱。
花 伴:把馍取了来?
余子唤:把馍取了,—个钱都没人要!我不管闲事,我走呀。
花 伴:哥哥!有我哩吗,这到咋得了呀!
余子唤:咳,这把人难住了!这可打个啥主意呢?(想介)妹子!哥哥想起来了,咱嫂嫂今天埋的时候尽穿的是绸子、缎子、粒子、绢子。倒莫若今夜晓上前去,揭——
花 伴:怎么揭?(双搜门)揭什么?
余子唤:我们奔往坟塋,前去揭基。正是:
斩草须要进根拔,
花 伴: 且免萌芽再来发!(同下)
(土地神带鬼卒上场)
土地神:(诗) 土地土地,三分神气。
庄稼汉不敬我土地:
犁地去铧不钻地!
做生意的不敬我土地,
我叫你少本无利!
看戏的不敬我土地,
我叫你立得腰酸腿酸,
出儿出儿放几个虚屁!
土地张道灵。贤良星官有难,被勾绞星官搭搅。鬼儿子!勾绞星官到来将他拥护拥护!(待坐下台角,紧,吵锤子,余子唤,花伴二人同上。干砸板,余子唤手执刀绳。探步走介,至棺前一摸,看介。低声向花伴)
余子唤:妹子!你在这看人,待哥下手!(花伴点头,即看人介。余至墓前扒泥土)
土地神:鬼儿子!拔毛去!(鬼卒拔花伴头发,喊叫)
花 伴:哥哥!鬼拔毛哩。(余子唤惊跑问介)
余子唤:啥事?
花 伴:哥哥!鬼拔毛哩。我害怕的很!
余子唤:没害怕!来来来,我给你画个圈圈,立在里头不害怕。
(做过场,花伴立介。余子唤又至墓前挖土介)
土地神:鬼儿子!去给勾绞星官帮助帮助。(余子唤揭蓋后揹尸出棺,用绳套颈。面对尸面,僵立摇脱正旦衣服,挂走园转如推磨介。将吴衣服一件与花伴,接衣介。脱毕,放尸体在地)妹子!衣服到手,这般时候,咱们快走!
土地神:鬼儿子!去把他妹子腿打断去!(卒打介)
花 伴:哎呀!哥哥,我的腿断了。
余子唤:咳!这倒搞了个啥活路!正要逃走,妹妹的腿可断了!这倒怎处?有了!(旁白)事到这个其间,把她不暗害了连带我都不得零干(31)!我自有主意。妹子!口张大,馍来了!(以土塞在花伴口中,花伴即倒地)这一下零干了,待我走!(扎式)
土地神:走不得!你妹子和你同行开棺揭墓,也是你捂死你妹子!若到五更天白,你倒惹麻烦!
余子唤:(听介)哎呀不好!我妹子和我同路出府,若到五更天白有人坟塋观看,看见妹子的尸首,必定说:开棺揭墓是我;捂死我妹子也是我!这岂不是个死招牌吗?这当该怎处?
土地神:左边有一个竹林,将尸首藏在竹林内去。
余子唤:(换式看介)观见那旁有一竹林,不免将尸首藏在竹林内边给他个死口无对!(抱尸转场介)这般时候,并无牵连。我该逃向哪里?
土地神:虎额山招兵聚将呢,到哪儿吃粮去!
余子唤:哎呀,那日闻人传说:虎额山招兵聚将,不免奔往那里投军吃粮去吧?正是:
分开生死径,
跳出是非坑!(扎败式下场)
土地神:大叫吴晚霞苏醒!吾非别的我是你家坟茔中宫土地,你被句绞星官把你害死,今晚又把你揭出墓来!那人不伤心如何得死,我把你的灵魂早已收在袍袖内边。吹你一口仙气,必然还阳!你犹如一场大梦醒来,没要回家奔往你娘室前去避躲。大叫鬼卒刘龙,以在暗地护送于她,转回来爷给你挖两个屎爬牛吃去。正是:
打的乾坤这一绕,
且免人在难中行。
呀呸!(下)(哑槌子按板)
吴晚霞:(低声唱还阳板)
吴晚霞倒做了阳台凶梦,
有三魂和七魄浪游空中。
(起身合目摸项介)
却怎么项根下这样疼痛?
(战鼓响吴冷战介接唱)
从那里吹来了一股冷风!
黑暗暗又不见阳关路径,
不知南不知北不知西东。
强挣扎睁双用目细奉,
(左右看又看惊)哎呀不好! (唱箭板)
却怎么又来在我家坟茔?(齐板滚白)
罢了!我哭哭了一声苍天;我叫叫了一声后土!我吴晚霞好苦的命呀!曾记以在小房安眠,梦醒以来却怎么身落坟塋,这是何来情由?哎,明白了!只觉项根疼痛,莫非余子唤、花伴这两个奴才,以在小房将我勒死埋在坟塋,两个贱人心怀不愤又来开棺揭墓。天不绝我的阳寿,得了活命也是有之,这般时候待我回家先和我那婆婆面理。(叫三钟)哎,慢着!我若回家面理,她不为向她一双亲生儿女,反倒向我不成?(看天介)幸喜今晚一轮好明月。我常常记得我家坟塋离我娘室不远,我不免趁着月色先到娘室,对我那爹爹讲说一遍,若到天白,求我爹爹护送回家,再和她面理不迟。我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今夜晚又怎见阴风冷冷,
(稳头构鞋介,翻转身下场。内场放通天火彩喜神,吊死鬼同上场亮式。吊死鬼做手势欲寻替身,喜神摇手阻挡。吊死鬼手执刀提头扑打介,喜神即以扇搧。连搧三扇,放三把火彩后,仍分下场)
吴晚霞:(倒八锤上场。扑打,磨锤后.左右前后看,大惊!转身跪,鬼卒、喜神随跑三串花)
(唱) 只显得天黑暗月光不明,
望前看阴风大闪闪不定,(翻裙败式下)
(吊死鬼急上阻挡吴晚霞返身,倒下场。喜神,鬼卒三人做过场,搧火三次分下)
(吴晚霞又上场唱)
往后看有多少屈死亡灵!
因问卜惹是非可该丧命,
难觅得与解元扬些臭名。
行来在我家门用目细奉,
叫一声老爹爹快开门庭!
吴 宦:(内唱箭板)
谯楼上打四更未到天明,
(上唱)听叫门好象个女子唤声。(扎板)
吴晚霞:开门来!
吴 宦:这样声急,你是何人?
吴晚霞:儿是吴晚霞。
吴 宦:(大惊退转身亮式)哎呀儿呀,你身死的不明。你是冤屈之鬼,你不去缠障你婆婆,你找着为父,少你老命不成?
吴晚霞:哎呀爹爹!儿是一言难尽,你快快开门!
吴 宦:待父与你开门。
吴晚霞:哎呀爹爹!贼人把儿揭得赤身露体,怎见爹爹之面?有那残旧衣服与儿讨得一件。
吴 宦:你母死后留有残旧衣服,为父与你取来。
(取衣开门,吴晚霞急入坐中场。吴宦与吴晚霞搭衣,内场放一把火彩,吊死鬼、喜神、鬼卒分上场。吊死鬼欲扑入门,喜神急搧火,鬼卒以锤吓打介,吊死鬼倒退由上场门下。喜神、鬼卒亮式后下场。起牌子,吴宦看吴晚霞面,叫吴起立。二人相互惊怕,转场两次)
吴晚霞:罢了爹爹。(起哭皇天牌子。吴晚霞穿衣叩拜吴宦介,起坐父旁。吴宦又看吴晚霞介)
吴 宦:女儿你是精灵之人,你然何不明不白寻死?
吴晚霞:爹爹呀,父亲!你当儿是自己寻死?只因我婆婆前房一儿一女和我无缘,庄门上来了个问卜的法家。儿只说与你那门婿问得一卜,这两个贱人与我玩转了些是非。儿我身旁乏困,忍气吞声回上房中合衣安眠—时。儿一时大意未曾紧闭房门,这两个奴才半夜三更闯进房中暗下毒手,将儿用绳勒死,埋在坟塋!这贼心中不愤,多半是这贼又来开棺揭墓。天不绝我阳寿,儿又得活命。爹爹送儿还家,先和我婆婆面理!
吴 宦:儿呀,自从我儿身亡,将父请过庄去,为父观看我儿项下上绳,你是悬梁而身亡。为父和你婆婆面理,协同乡地将这两个狗头也赶出门去了,你怪你婆婆者为何?
吴晚霞:婆婆呀婆婆!儿妻不知误谩了你老人家,罪莫大焉。爹爹与儿做主吧!
吴 宦:我儿不必啼哭,若到明日为父亲身送你回家。
吴晚霞:哎,我的父亲呀!
(唱) 到明天老爹爹亲把儿送,
且免得我婆婆大放悲声。
吴晚霞活二世真道侥倖,
(起看介)哎,好啊!
揭墓贼我还要感你恩情!(下)
吴 宦:(唱) 我女儿还了阳讲说情景,
余子唤和花伴不是娘生!
有女儿还了阳老夫高兴,
到明日送回家要把理明。(齐板下)
第七场 败徐救霞
(白龙,李凤同上拉架子排班)
白 龙:(诗) 营门外战鼓叮咚,
李 凤:(诗) 众儿郎百步威风。
白 龙:白龙。
李 凤:李凤。请了!大帅升帐,排班伺候。(分坐,龙套引徐赞上场)
徐 赞:(点绛牌子)
(坐诗)威风凛凛坐将台,
炮响三声紫云升。
万里长江波浪滚,
二支将令传下来!
本帅徐赞。虎额山云中雁生心造反,奉君旨意带兵征剿,以坐宝帐。二将进帐!
(白龙、李凤同进参拜介)
白 龙
:(同)大帅在上,二将参。
李 凤
徐 赞:免礼!两旁坐了。
白 龙
:大帅虎位可安?
李 凤
徐 赞:怎劳动问。二先行身旁却好?
白 龙
:敢劳大帅动问。宣我们进帐,有何差遣?
李 凤
徐 赞:只因云中雁造反,领王旨意前来正剿。传令下去,兵往前进!
白 龙
:大令下:兵发虎额山!(同下)(报子走场)
李 凤
报 子:马上长探。九门提督徐赞带兵前来征剿虎额山,大王不知,催马早报!(下)
(花文豹带喽兵,二起扎门,高坐场)
花文豹:(坐诗) 豪杰稳坐虎额山,
威风八面起狼烟。
总有灵官从此过,
留下金帛再过山。
本大王云中雁。
(报子上场)
报 子:禀大王:九门提督徐赞带兵前来征剿虎额山,好不威武森杀!
花文豹:再探再报!
报 子:得令。(下)
花文豹:长探报到徐赞带兵前来。众弟兄一拥下山!
(众下山,两军对阵)
徐 赞:胆大的云中雁!现为吾主之民,然何起兵造反?
花文豹:你主正德王登基以来,虽是好君;宠信公公刘瑾奸贼,在朝苦害大臣!休走!众弟兄,杀!(开打,花文豹败下,徐赞追下。二将与众喽兵分打后分下。花文豹上,徐赞上,花文豹执鞭将徐赞打败逃下。花文豹带众追下,徐赞又带众上场。扎门)
徐 赞:遇见云中雁打回败仗,我要修就告急文书回朝。启开文房!(三唢)下书人进来!
(卒上)
卒 兵:伺候元帅。
徐 赞:小书一封、文达六部。
卒 兵:领书。(下)
徐 赞:牢把营寨,硬要小心!(同下)
(花文豹,兵卒上,列一条枪)
兵 卒:吾军得胜。
花文豹:前边什么地方?
兵 卒:新城县。
花文豹:传命下去,马踏新城县! (众喊威声)慢着!马踏新城县不大要紧,是我想起谷大哥嘱托,大丈夫岂能误却前言,只说四十大板之仇,我又是怎样的报法,有了!进得城去寻得那狗官宁及雨三两件过错,上司公文到来,勾掉狗官的前程,好报我四十大板之仇了!
(唱) 恨狗官做此事十分大胆,
重打我四十板理上不端。
进城去先找他过错几件,
公文到勾去了狗官的官衔(留,下场。改装)
(吴宦送吴晚霞同上)
吴晚霞:(唱) 人死后又还阳阳寿未尽,
请高僧和高道超度亡魂。
回家去我婆婆必不肯信,
况且是年大人身后随跟。
吴 宦:(唱) 小女儿说此话真道奇怪,
你说的那样话我解之不开。
走中途只觉得身得疾病,
回头来叫女儿细耳当听。(齐板)
哎哟!(战抖介)
吴晚霞:爹爹你怎么样了?
吴 宦:哎呀女儿!为父只说护送我儿回家与你那婆婆面理,不料行走途中冒中风寒,不能前去。这却怎处?
吴晚霞:爹爹不必忧虑。既然父亲有病,你先返回家去好好将养。此处离我家不远,你儿一人回去就是了。
吴 宦:我儿一人回家叫父亲怎样放心得下?
吴晚霞:唉,我的爹爹啊!
(唱) 眼看得离我家却也不远,
今夜晚比那晚并不一般!(下)
吴 宦:哟,儿呀!(倒下场)
(海慧和尚上场)
海 慧:(唱) 以在寺下好心慌,
日每四乡看姣娘。
猛然抬头用目望,
众位弟子喘声忙。
小 僧:禀师父天气炎热。
海 慧:在此休息休息。
(吴晚霞上场)
吴晚霞:(唱) 走中途老爹爹忽染病患,
回家去与婆婆细说一番。
猛然间抬起头用目观看,
见—个恶和尚站我面前。(齐板)
海 慧:(看吴介)哎呀,怎么又给见了她了!女娘儿,请来礼了!
吴晚霞:一人认不得一人,见得什么的礼?
海 慧:呀呸!(将吴晚霞定身)
小 僧:师父你使的什么法宝?
海 慧:我使的黑眼定身法。
小 僧:啥明堂,叫黑眼定身法。
海 慧:师父使起黑眼定身法,将她揹过寺去,好陪师父饮酒作乐。
小 僧:禀师父:竹林内边有一付女尸屍。
海 慧:妙得很,妙得很!
小 僧:师父怎道妙得很!
海 慧:我弟子听我吩咐:把那活的衣衫宽将下来,与死的穿上;把那死的衣衫宽将下来,与活的穿上。且免娘屋家中追寻,再将那活的装在竹箱内边抬进寺中,陪师父猜拳饮酒。再把那死的头首割将下来拿回寺中,师父好来配治丹药。
小 僧:天气暑热!
海 慧:在此休息休息。
(花文豹,兵卒上场)
兵 卒:僧人挡径!
花文豹:问他是做什么的?
兵 卒:你们是干什么的?
海 慧:玩讲究的,你问着干什么?
兵 卒:禀大王:是个玩讲究的。
花文豹:一赶 (34) 秃廝无礼!众弟兄,打!(开打:众兵、小僧对打;花文豹,海慧对打。众僧败,小僧急将包袱抛掷跑下。喽兵抬包袱。)
兵 卒:咦,这个小秃驴跑了,待我将包袱拿回请功去。(下)
海 慧:(跑上双搜门叫)众弟子,众弟子!酒家便说,忽然来了一群无稽棍徒,将众弟子打散,单丢洒家一人该逃向那里?(想介)有了!闻人传说,虎额山前招兵聚将不免去到那里投军吃粮(35)。正是:
海阔任鱼浪,
天空由鸟逃!(下)
(花文豹带众上)
兵 卒:僧人败走。
花文豹:两廊搜寻!
兵 卒:有一竹箱。
花文豹:抬上山寨!(走园场)(上内场)
(诗) 红日滚滚坠西岩,
大王下山未得财。
两旁喽兵一声叫,
大王把话说开怀。
众弟兄,那个得彩?
兵 卒:禀大王:我得了个包袱。
花文豹:打开一观!
兵 卒:(开包袱看)禀大王是一个人头。
花文豹:男头吗女头?
兵 卒:是一个女头。
花文豹:放在寨门。众弟兄,把那个竹箱抬上来。(众抬箱)打开观看!
兵 卒:禀大王箱内是一少妇。
花文豹:有气无气!
兵 卒:尚有微气。
花文豹:速快掺出箱来,用姜汤灌醒。(众灌汤介)速快唤来!
兵 卒:娘行甦醒!
(还阳板)
出龙潭又入了天罗地网,
珠泪儿掉下来情景倍伤。
骂贼人你和那豺狼一样,
我今朝该死在你的山上!
见一人气昂昂英雄气象,
兵 卒:那是大王?
吴晚霞:(接唱) 你不言我就知他是大王!
又杀人又放火良心尽丧,
为什么又将我掳上山岗,
我今朝该死在你的山上,
你速快拿刀来杀了你娘!(齐板)
兵 卒:大王他给我们充娘来!
花文豹:嗯,此娘行上来!家住那里,高名尚姓?
吴晚霞:新城县下人氏,我名吴晚霞。
花文豹:新城县有一人你可知晓?
吴晚霞:无名的不晓。
花文豹:就是那解元谷梁栋。
吴晚霞:那是我的丈夫,我岂有不知之理。
花文豹:原是仁嫂到了。请来,为弟有礼。
吴晚霞:慢着!一人认不得一人,然何仁嫂相称?
花文豹:施礼已毕,我与你讲明。
吴晚霞,有礼,奉还了。
花文豹:仁嫂有所不知:自从那日为弟下山,奔往新城聘知县宁及雨上山和我成群结伙,那狗官执意不肯;将我重打四十,大枷—面解回原籍。行走十里长亭,遇见我那谷大哥,范仁兄,恩赐我三十两银子,我三人一处八拜作交。为弟名叫花文豹。因此上以仁嫂相称。
吴晚霞:原来如此。花叔叔转上,受我一拜。
花文豹:莫问仁嫂,你如何得到竹箱内边去来?
吴晚霞:请问花叔叔,这竹箱如何得上山来?
花文豹:遇见一干(36)翦径之贼,为弟掳来的。
吴晚霞:花叔叔,那不是一干翦径之贼,那是一干恶和尚。
花文豹:正打一夜,到今才知儿是一干和尚。
兵 卒:禀大王:有一汉子抱了几件色衣前来吃粮。
花文豹:呈上来!
吴晚霞:花叔叔,这衣裳是我家之物。
花文豹:怎见是你的?
吴晚霞:花叔叔那知!只因从那日余子唤对我讲说:庄门来了一个算命的法家。只说与我那解元问得一卜,几时高中,几时返回?不料这余子唤在母亲面前与我拨弄是非,是我气恨回房合衣而眠。这个奴才心怀不良,夜半三更暗进房来用绳将我勒死,埋在我家坟茔;这贼心怀不愤,又来在坆塋开棺揭墓,天不绝我阳寿,将我揭出棺来得了活命。因而这衣服是我的。
花文豹:赶这说起,嫂嫂请退!(吴晚霞下)命那汉子进寨来!
兵 卒:汉子进寨答话!
(余子唤上)
余子唤:与大王叩头。
花文豹:此汉子名叫什么?
余子唤:我名叫余子唤。
花文豹:请嫂嫂!
余子唤:唉!大王带的还有家眷哩。
(吴晚霞上)
吴晚霞:余子唤!抬头看我是谁!
余子唤:(看吴晚霞大惊)打鬼,打鬼!
吴晚霞:好贼呀!(唱)
我只说害人贼百年侥倖,
谁似你下毒手害我性命!
你心毒还怪我做事不正,
这才是揭墓贼天理不容!(齐板)
花叔叔,与他科罪(37)。
花文豹:科的什么罪!喽兵!将奴才绑在寨门!
喽 兵:禀大王,有一和尚前来吃粮。
花文豹:那秃厮他也来了!嫂嫂请退,命那和尚进寨子来。(吴晚霞下)
(海慧上)
海 慧:大护法在上,洒家稽首了。
花文豹:你名叫什么?
海 慧:洒家名叫海慧和尚,以在清凉寺中出家。
花文豹:我寨门有一个竹箱,你可认得?
海 慧:那竹箱是我的,我内边还有个活宝。
花文豹:本大王未见。
海 慧:你来见我就不说了。
花文豹:既来入伙,就是一家,但讲无妨。
海 慧:大护法在上,我在清凉寺出家,法名海慧。以在寺中心慌意乱,带定我弟子出寺闲游。怎见一位女娘儿从寺门经过,是我使起黑眼定身法,将她定着。我那弟子报道竹林内边有一女尸屍,是我言道妙得很,妙得很!吩咐我弟子将那活的衣衫宽将下来,与那死的穿上;将那死的衣衫剥将下来,与那活的穿上。且免娘家人等追寻,将那活的装在竹箱内边抬在寺中,陪伴洒家饮酒,将那死的头首割将下来,洒家好全丹药。谁知来了一干翦径之贼,将我众弟子打散!单丢洒家一人前来虎额山前投军。念望大王收留!
花文豹:胆大的秃厮!出家之人不能在寺下顶灯供佛,单做那些偷花盗柳之事,伤天害理!今犯我手,我把你,众喽兵!将这秃廝和那汉子一齐绑出寨门砍了!
兵 卒:(将二人推下砍杀,提头跪报)大王验头。
花文豹:摆在寨门!请嫂嫂。(吴晚霞上)我已将余子唤、秃厮二人斩杀。为弟不久要和官兵鏖战。此地嫂嫂不便久留,山下有一紫霞宫甚是幽静,请嫂嫂以在那里暂且容用。所有吃用,为弟差人送来。喽兵们,打轿伺侯!请!
(诗) 云中秋叶雨中花,
吴晚霞:(诗) 枯树旁边另发芽。
花文豹:(诗) 莫嫌此地春光薄,
吴晚霞:(诗) 受人恩德是一家。(下)
花文豹:我将这三颗人头该支销在何处?也罢,差人将这三颗人头就与知县宁及雨送至大堂以上,与他摆在公桌以上!又无人出头告状,又无尸主!上司明文到来,勾掉他的前程,要报我从前四十大板之仇。众弟兄,那一个将这一颗女头仍用包袱包好,送在新城县五里之遥,抛在大路旁边。转回山寨大王有赏。
兵 甲:我愿前去。
花文豹:那一个将这两个人头,送奔新城县与知县宁及雨,摆在公案以上,转回来重重有赏。
兵 乙:我们两个去。(抱头下)
花文豹:宁及雨,好狗官!将这三颗人头与你送来以报四十大板之仇了。
(唱) 重打我四十板肝胆气烂,
只气得大豪杰咬碎牙关。
三颗头我与你摆在公案,
上司里公文到勾掉你官衔!(同下)
第八场 杀奸送头
(郑氏带丫环上场)
郑 氏:(唱) 我儿妻死后了七七未满,
有老身奔坟茔烧化纸钱。
行来在我家坆用目观看,
又怎见小丫环多喘(38)一言。(齐板)
丫 环:(摆香蜡看介)禀婆婆!我家坟茔出了开棺揭墓之贼,将我大嬏揭出棺来,连尸首都不见了。
郑 氏:(惊白)呵!待婆婆观看!哎呀,果然揭墓之贼将你揭出墓来,竟然连尸首都不见了!吴晚霞呀,贤孝的儿妻呀!前世里造下什么罪孽,死后连一个尸首都守他不住?啊,丫环!你前边回府,我要上县禀官。(分下)
(宁及雨带衙役上场左右看介)
宁及雨:打鼓升堂!(坐内场诗)
坐官要清廉,
与民要申冤。
人命出盗案,
一堂要审完。
下官宁及雨。以在新城县下辖民,今逢放告之日,县役将告牌悬出!
(郑氏上场)
郑 氏:老爷冤枉!
衙 役:禀老爷:有一婆子喊冤。
宁及雨:有人吃烟,你给他点个火就是了,还要给我老爷呀?
衙 役:有人上堂告状!
宁及雨:倒脏!倒到照壁后面去吗,倒在老爷堂上臭我老爷呀?
衙 役:老爷,是申冤告状。
宁及雨:啊,申冤告状,命她上堂回话。
衙 役:这一老婆子,老爷命你上堂回话!
郑 氏:与老爷叩头。
宁及雨:此老婆子,你是谁家?
郑 氏:谷门郑氏。
宁及雨:解元谷梁栋是你的什么人?
郑 氏:那是我子。
宁及雨:啊!老夫人到了,请来上座。
郑 氏:堂规要紧。
宁及雨:受屈一时,站起来说话,你唱叫的什么冤枉?
郑 氏:老爷在上,只因我儿妻死后埋在我家坟塋,不知何人将儿妻开棺揭墓出来,连尸首都不见了。请老爷与我追查。
宁及雨:你那儿妻是怎么死了的?
郑 氏:这个……伤寒(39)
宁及雨:这个老婆子,伤寒就是伤寒。倒底是怎么死了的?
郑 氏:悬樑而身死。
宁及雨:因为何事而悬樑?
郑 氏:失节而悬樑。
宁及雨:我想既能失节,就不能悬樑;既能悬樑,就不能失节。到底是怎样身死的?
郑 氏:只因我前房一儿一女,以在庄门上与她搬弄了些是非;她的(40)羞愧难当,因而悬樑自缢。
宁及雨:怎么你前房一儿一女与她无缘,与她搬弄是非,逼得她悬樑而死,把你前房一儿一女带上堂来,我与她申冤。
郑 氏:只因我那两个奴才搬弄是非,老身已将他二人赶出门去了。
宁及雨:*(左口右秃)*(左口右秃)*(左口右秃)*(左口右秃)!不能成,这个老婆子不是个好的!你把你前房一儿一女赶门在外,且免与旁人抵命?衙役们,抬扇扦子来把这个老婆子与我扦起来!
郑 氏:老爷在上,要扦的时节,请老爷多扦得我几下!
宁及雨:为何要把你多扦得几下?
郑 氏:老爷!我那儿妻身死不明,把我老婆子多扦几下全当给我那儿妻申冤!
宁及雨:啊哈哈,这个老婆子才是个好的。老婆是个好的,不扦了!打鼓,老爷退堂。
郑 氏:老爷!开棺揭墓还未曾问明,怎么老爷就退堂?
宁及雨:啊哈哈,开棺揭墓之事还未问明?哎呀,老爷有点胡涂,你也有点不清白!打鼓,老爷又坐堂。这个老婆子!你那儿妻死了恐怕你没有装在棺材里吧?
郑 氏:老身亲眼看着装在棺材内边。
宁及雨:怎么你亲眼看着入了棺的!没问你那儿妻是何人之女?
郑 氏:是贡生吴宦之女。
宁及雨:好!我可莫说开棺揭墓之贼呀,你不过为得几件新鲜衣服,你把这个尸首揹到去买糖果子(41)不成?
衙 役:(上)禀老爷:城南竹林内边有一付女尸屍。
宁及雨:妙得很,妙得很!开棺揭墓之事并无踪迹,衙役报道城南竹林有一付女尸屍。本县我要前去检验,人来!晓喻乡地,快搭尸棚!谷门郑氏,你奔往尸棚候事。(郑氏下)衙役!这是我的名帖,请你家贡生吴老爷以在尸棚下答话。
(衙役下)与老爷打轿来!正是:
一事未落一事起,
寻到寻到惹是非。(下)
(吴宦上场)
吴 宦:(引) 一事刻心头,
叫人昼夜愁!
(衙役上场)
衙 役:贡生老爷,我家老爷有请帖,命你在尸棚下答话。(下)
吴 宦:(向内白)小子们!好好经管家中,爷爷要往尸棚下去伺候。(下)
宁及雨:(带衙役上场,起牌子,走园场。乡地上场,跪接介。)
乡 地:乡地接见老爷。
宁及雨:住轿!(坐内场)唤乡地!
乡 地:乡地与大老爷叩头。
宁及雨:吩咐起尸。
乡 地:起尸以毕。
宁及雨:净尸!
乡 地:净尸已毕。
宁及雨:搭红燃香待老爷检验。(出位看介)啊!怎么人死无头?我想人活到把头首找去,项颈要缩,人死后割去头首,颈项不缩!(看介)嗯,这是死后了把头首割去了的。芦席掩盖!唤谷门郑氏。
郑 氏:伺候老爷。
宁及雨:谷门郑氏,尸棚下有一付女尸。你去观看,可是你那儿妻之尸!
郑 氏:遵命。(看介)老爷,我认他不得。
宁及雨:站在一旁。请你家贡生吴老爷。
吴 宦:府师在上,贡生打躬。
宁及雨:不消。吴年兄,尸棚下边有一付女尸,前去观看可是你女的尸首?
吴 宦:是。(看介)罢了,女儿!
郑 氏:亲公,那不是你女儿的尸首。想我儿妻身尽穿的老身的新鲜衣服;这是残旧衣服,不是我那儿妻的尸首,你哭她着为何?
吴 宦:亲母那曾知晓,我女儿身死埋在你家坟塋,出了开棺揭墓之贼!将她揭出墓来,脱去衣服。天不绝她阳寿,又得活命赤身露体来到我家。她母死后留有残旧衣服,我与她讨了几件衣服遮了身体,以在我家宵宿一晚。鸡鸣天白,我送女儿以回你家。行走中途路上,老夫忽然冒中风寒我女一人返回。不知在那里又遇强人将她杀坏,因而啼哭!
郑 氏:啊,哎……罢了。儿妻呀!
宁及雨:哭哭哭!现在没有得脑壳你们还在哭,一阵把老爷哭慌了。是不是你的女儿?
吴 宦
:正是我女儿、儿妻的尸首!
郑 氏
郑 氏:老爷与我儿妻明冤。
宁及雨:好。你们暂且回家,我与你那儿妻、女儿明冤就是了。
吴 宦 女儿
:谢过老爷。同白,罢了, 呀!
郑 氏 儿妻
(同下)
宁及雨:乡地上来!抬得棺木暂且殓尸,事定了再来安葬。
乡 地:遵命。送老爷。
宁及雨:免送。我可莫说揭墓贼呀揭墓贼,你开棺揭墓不过是为了几件新鲜的衣服,你把这头壳割去难道做一杀人的招牌不成啊!
(唱) 清早间有郑氏上堂报案,
她家坆出下了揭墓开棺。
可恨他要首级所为那般,
你不过为几件新鲜衣衫!(拖音)
衙 役:(众喊威介)站轿。
宁及雨:哎,你们这想干什么?
衙 役:呼道助威。
宁及雨:算了算了!连脑壳都没有的,你们还与我喊的什么道,助的什么威?把老爷抬上进城,顺着城巷子悄悄回衙。(带众下)
(喽兵甲上场)
兵 甲:(唱) 大王山寨把我差,
命我下山送头来。(齐板)
我乃虎额山头领是也。领了大王之命,将这一颗人头包在包袱内边,抛在新城县五里之遥大路旁边。到此约摸离城不远,待我将包袱放在路旁。(放介)那壁厢来了个醉汉。正是:
非怪我害你,
还怪你的时运低。(下)
范士增:(醉状上场)
(唱) 酒醉走到阳关道,
只觉天昏地又摇。
是何人他把包裹掉?
(拾包袱介)
想必他也吃醉了。
眼前不住花儿绕,
倒睡阳关不知道。
(卧地睡介)
(宁及雨带衙役上场)
宁及雨:(接唱)以在轿内好心慌,
思前想后无主张。
把这样官司断几状,
我这个纱帽不稳当。(齐板)
衙 役:禀老爷:有二醉汉倒卧路旁。
宁及雨:前去看是何人!
衙 役:范先生吃酒大醉,怀内还抱了个包袱。
宁及雨:怎么是范先生酒醉道旁,怀中还抱了个包袱,你们看他包袱内边包的是什么东西!
衙 役:(解包袱—看,大惊。)老爷,是一个人头。
宁及雨:啊,男头吗女头?
衙 役:(又看)禀老爷是一颗女头。
宁及雨:呵女头,妙得很。这一案正找不到脑壳,老爷正在发愁。范先生怀抱一个女头,这一案有了苗目了!听我吩咐:将头仍然包好与他放在怀中,掺回衙去!莫要难为于他。(衙役掺范士增下)衙役听我吩咐:把老爷抬上,你与我打锣呼道走正街回衙了。
(唱) 见包裹人头笑满面,
喜在眉头笑心间。
只要此案有凶犯,
不久我还要升内簾(42)。
(众喊威介)
这些王八蛋!此案有了人头,有了凶犯,叫你们与我打锣呼道,你们这些粮食囤子喊的是啥?好好的与我老爷呼!嘿嘿!
(下)
(喽兵乙丙上场)
兵 乙:(上唱) 一更吃酒二更醉,
兵 丙:(接唱) 头带一顶狮子盔。
兵 乙:(接唱) 二老爹娘生下你,
兵 丙:(接唱) 我看你好象偷牛贼。(齐板)
伙计,大王命我下山将这两个人头与知县宁及雨摆在公案以上。来在堂口,有人看守!我们是怎样的个摆法吧,伙计,你把这人头抱上我假意上前击鼓,他必要前来阻挡。我与他胡拉乱扯,你就趁空将人头摆在公堂!(乙抱头蹲待一旁)哼,今天这事不得了,我要击堂鼓哩。(看鼓人衙役上)
衙 役:咳,莫忙莫忙。这个冒失鬼!这堂鼓岂是你随便敲的吗?你有啥事?
兵 丙:咳你不知道,我这事你不知道!我非击堂鼓不行。(二人互拉互推乙即放头公案)
衙 役:咳你这人不要忙。人常说:“有理官司望人和,无理官司请人和”,看你啥冤枉,对我讲说一遍,我保你打赢官司。
兵 丙:好好咱们先到酒店去喝一壶,再对你细说。
衙 役:在谁家去喝?
兵 丙:帘子高家去喝。
衙 役:再莫提了,帘子高家是个染房。
兵 丙:咳你不知道外面是染房,里面是酒房。走走,哎哼哎哼!
衙 役:你怎么样了?
兵 丙:我喉不自噎了。走走走!
(拉衙役同下)
兵 乙:咳我伙计把那守堂的拉走了,待这将人头给他摆在公案桌上。正是:
人头摆公案。
叫你要丢宫!(下)
(宁及雨带众衙役上场)
宁及雨:(唱) 以在轿内好喜欢,
奇巧案来奇巧官。
把这样官司问几案,
不久我还要升抚院。(齐板)
(衙役上)
衙 役:禀老爷公案桌上—浪浪人头。
宁及雨:把老爷抬上跑!(园场)住轿!(看公桌,揪帽)我的乾大,你,你都从那里来的呵?
(唱) 见人头吓得我怕拉拉战,
满脸汗流擦不干!
从那里来了个杀人汉,
大堂口人头堆成山。
又无凶手和证见,
好似西瓜开了园。
(思想摸自头叹气)哎罢!
细思想来比屁淡,
豁出了我这脑壳和他玩。(齐板)
衙役们!你们还看的什么,把*(左口右外)收拾一下摆在丹墀,老爷好来问案。
衙 役:禀老爷收拾干净了,请老爷升堂。
宁及雨:慢着!还有一点小事,你们速住三堂以内你家太太房中去看,还有无有一齐给我摆上来!
衙 役:无有的了。
宁及雨:没有了?打鼓!老爷升堂把中途路上包裹内边那个人头也取来摆在丹墀,叫他们配一配颜色。(衙役取头摆介)请你家贡生吴老爷!
衙 役:有请贡生吴老爷上堂!
(吴宦上场)
吴 宦:伺候府师。
宁及雨:堂口现有三个人头,你上前观看可有令爱的首级?
吴 宦:遵命! (下堂看介,转身)府师,没有我女儿的首级。
宁及雨:你且回家,我急速捉拿凶犯。
吴 宦:谢过府师。(下)
宁及雨:衙役们,唤谷门郑氏。
衙 役:老爷请谷门郑氏上堂。
郑 氏:参见老爷。
宁及雨:丹墀现有三颗头首,你去观看可有你儿妻头首?
郑 氏:是。(看头介疑惊)嗯,不见儿妻的头首,这两个头首好象是余子唤花伴的首级。罢了儿呀!(转身跪介)大老爷冤枉!
宁及雨:哎,谷门郑氏,你那么这么多的冤枉?
郑 氏:不知那个莽撞之贼将我前房一儿一女杀坏,老爷你说这是冤枉不是冤枉?
宁及雨:哎谷门郑氏,你倒生儿养女,单单古懂(43)我老爷来了!你那儿妻身死不明,被人揭出棺来,还未问明;这又是你前房的一儿一女被人杀坏?你暂且回家,我不分昼夜与你捉拿凶犯。
郑 氏:谢过老爷。(下堂至台角叫白)罢了,余子唤,花伴! 老爷!
宁及雨:呵!
郑 氏:我的儿呀!(下)
宁及雨:咳,乡间这些老婆连把捎子(44)说话,老爷都成了他的儿了。
快头,看范先生酒醒了没有?
衙 役:是。(下又上)老爷,范先生酒醒了。
宁及雨:唤上堂来。
衙 役:范先生上堂回话!
范士增:(上诗) 酒醉倒路旁,
酒醒上公堂。
府师在上,学生打躬。
宁及雨:范先生今是皇王开科之日,本县前日与你们送路饯行,为什么还在家中?
范士增:我的家道塞微,起身不起。
宁及雨:那也难怪。我堂口现有三颗人头,你上前观看可有你认得的?
范士增:(唱) 打躬下堂目观过,
抬起头来费斟酌。
此人和我未会过,
死后了认不得是那个!
宁及雨:你再认那一个!
范士增;哎呀!
(唱) 生员出世未念佛,
死后了认不得那头陀。
宁及雨:那两个人头谅你认他不得;那一个女头中途路上在你怀中所抱你该认得呀。
范士增:呀,不好啊!
(唱) 观罢一眼吓死我,
大堂口人头有许多。
三颗首级都问我,
你该叫我说什么?(齐板)
宁及雨:你好好招认,本县怜念斯文,拨消(45)你个活命。
范士增:生未杀人你叫我口招什么?
宁及雨:你但要不招,我就要动刑。
范士增:(拍气桌)慢着!这人不是我杀了的。
宁及雨:不是你杀再是何人所杀?
范士增:这人是宁及雨杀了的。
宁及雨:(立起掀帽众役喊“威威威”)怎见是我杀了的?
范士增:中途路那一个人头权当是我杀了的,公桌案上加两颗人头又无人出头告状,又无凶犯,不是宁及雨杀了的,再是何人所杀?
宁及雨:好儿!问来问去,杀人的凶犯才是我老爷。住了着!这两个人头以在我的公案所放,我杀人我偿命!中途路包裹内边那一个人头在你怀中所抱,该是你杀了的你该偿命!
范士增:那是我吃酒带醉无意捡来的。
宁及雨:来么,来么!尘世以上只有个捡银子捡钱,谁能检个人脑壳抱在怀内,他做一个杀人的招牌不成?
范士增:这个…………唉,府师呵!
(唱) 拦住府师莫动刑,
杀人之事生愿应。
宁及雨:你怎么去杀来?
范士增:(唱) 一更吃酒醉未醒,
手提钢刀去行凶。
宁及雨:你既去杀人将这尸身向那里去了?
范士增:(唱) 既杀人要尸身有何用,
比不得斩将去立功!
宁及雨:你慢慢的再记!
范士增:(唱) 我要尸身有何用,
记了半晌(46)记不清。
宁及雨:我谅你也记不清白!本县去到城南竹林验尸,有一付女尸,有尸无有的头,你说是也不是?
范士增:哎,府师呀!
(唱) 既知何用生员禀,
想必就在竹林中。
(齐板跪介)
宁及雨:哎,叫你招认你顺老爷的口气招认。我把你暂且收监,然后再来查访。衙役们,去了巾上红上肘.带下寄监!
范士增:大叫苍天呀苍天!我范士增杀人天也知晓;我范士增未杀人天也知晓。
正是:
前生的冤枉今生仇,
屈冤之事也取不了头!(下)
宁及雨:衙役们!你们还看的什么,把*(左口右外)一齐给老爷拾了。有事无事?
衙 役:堂事巳毕。
宁及雨:击点退堂!我可莫说杀人之贼呀杀人之贼,我老爷那里把你给得罪了,你拿这些事照顾我呢?我一日查清问明,我老爷和你四六家刀锭子呢!
(唱) 正正叫人想半天,
思前想后无主张。
男人和女人,
婆娘搅和尚,
真真的审了一盆酱。
(拖音作手势为难介)
细想来把我的宽心放,
豁住了我这九斤十四两(47)。(下)
第九场 探监会庵
(夏良、夏云凤上场)
夏 良:(唱) 范先生犯了罪凶多吉少,
只吓得年迈人脚打飘飘。
把许多作恶人怎样不报,
为什么行善人收奔狱牢?(齐板)
禁子大哥请来,我这有礼。监下可有个范先生?
禁 子:倒有个范先生。
夏 良:烦劳禁公大哥对他讲说,就说我父女来看他来了。你请他出来!
禁 子:哼!看把你说了个容易,这又不是你们*(左口右外)堂屋灶火门,说开就开,说进就进!你要知道靠山的吃山,靠水的吃水,就是个棒槌也要吃四两浆水!话说到这里,你给我啥吗,我给你个啥?
夏 良:禁公大哥,你说此话我倒也明白;可是我老汉穷的很,我没有钱给你。我给你叩头,我给你作揖。
禁 子:算了算了,起来起来!我与你说笑哩,你没有钱了就是了。你给我叩头全不怕把我折杀坏了?把钥匙拿去从外面把门开开,你父女进来。(开门进介)范先生,你夏老伯看你来了。
范士增:(唱川板)
是何人杀了人遗下包裹,
连带我范士增身受折磨。
听说是夏老伯父女看我,
这是我年纪幼把事做错。(留板)
夏 良:(唱) 小老汉叫夏良来把恩报,
我只为十两银情多义高。
我今春七十岁不当一老,
尘世上我不死冒我熬胶。
但若还上司里钉封来到,
我情愿杀樁上替你挨刀。(齐板)
范士增:那替不下的!
夏 良:我父女费这么大心来看望你,实想说替你身死;你言说替不下,那我就无法了。女娃子,随父来咱们出监。
夏云凤:爹爹慢走一步,儿我还有话。
夏 良:这女娃子,你可说什么话呀?
夏云凤:纷纷人言,耳边横传.擎天大王杀人极多。老爷公案上两个人头和中途路上包裹内边那个人头,又无凶手又无人出头告状。依儿想来,必是擎天大王所杀。前者有人讲说圣上驾临山西大同,前去玩景,若有人前去出头告下皇状,范先生都是无罪之人。
夏 良:女娃子你说的好倒虽好,无人前去告状也是个枉然!
夏云凤:儿心想前去与他出头告状,但只恨与他——(看范介)无有瓜葛之亲!
夏 良:哎,我给明白了!
(唱) 我老汉说话爱零干(48),
从来不爱胡支蔓。
我儿常把你作念(49),
看来你两个有前缘。
纳采下礼一齐免,
媒红就是我老汉。
叫她与你作宅眷,
作妻好与夫伸冤。
但若把你救不下,
她当寡妇也心甘。(齐板)
范士增:转上受我一拜了。
夏云凤:(急掺阻介)身带重刑不必下跪,告状已同再拜不迟了。
(唱) 我父女在荒郊就该命断,
蒙范郎赠银两恩重如山。
父女们奔大同要翻此案,
我愿情学一个结草含环。(50)(下)
禁 子:关监门!
范士增:(唱) 公冶长(51)遭缧绁身遭大难,
李带桃连带僵身受屈冤。(留下)
(夏良与夏云风同上)
夏云凤:(唱) 走过了多和少招商旅店,
又见了多和少古景山川。
不紧走还怕的狗官追赶,
气嘘嘘打坐在大路旁处。(齐板坐路)
夏 良:女娃子,你然何不走?
夏云凤:双足疼痛难以行走。
夏 良:你的双足疼,爸爸的腰干也疼了。观见前面有一座古庙,我们再行得几步以在庙门休息休息。
(吴晓霞上,道姑装扮)
吴晚霞:(唱) 吴晚霞望家乡山高路远,
金莲小如隔着万水千山。
花叔叔和官兵一处麈战,
送我在紫霞宫暂把身安。(齐板)
吴晚霞。便说花叔叔将我救下送我在紫霞宫中容身,正正倒有数日。今日闲暇无事,待我出菴闲游。(出外左右看)观见那壁厢打坐老伯大姐,待我上前施礼答话。老伯请来稽首了,小大姐见礼了。你们是那里人氏,然何菴门打坐?
夏 良:我们是新城县人氏。
吴晚霞:原来是乡里到了,请进菴去,以茶而沽待。
夏 良:女娃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了,还有人认乡里哩。走,咱们把她扰一下去(同进,两分门坐。吴晚霞下,端茶介)
吴晚霞:请来用茶。
夏 良:我老汉就当面道谢。
吴晚霞:不当一谢。(拾茶杯介)以在菴外老伯言道,你们是新城县下人氏。但不知住在那一村庄?
夏 良:我们在夏家庄居住。
吴晚霞:夏家庄离范家庄有多少途程?
夏 良:不远不远只有五里之遥。
吴晚霞:范家庄有一人你可知晓?
夏 良: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
吴晚霞:就是那秀才范士增。
夏 良:那是我的女婿娃,你然何相识于他?
吴晚霞:实不相瞒,他和我丈夫是八拜相交。
夏 良:瞎了瞎了!女娃子姑姑有了男人,和尚就有婆娘。
吴晚霞:(掩身羞介)
夏云凤;爹爹你不会言词,待儿和她答话。
夏 良:老子不会言话。去,你们去扯葛条去,老子在菴外等你。(下)
夏云凤:请问道姑高名贵姓?
吴晚霞:夫名谷梁栋,我名吴晚霞。
夏云凤:纷纷人言把你死故了,你又然何在此藏身?
吴晚霞:天不要命如何得死!你父女这样穿戴今向那里?
夏云凤:哎,道姑呵!
(唱) 告皇状我只为包袱一件,
宁及雨赖人命收在禁监。
因为他有人头无有凶犯,
将范郎收禁监身受屈冤。(齐板)
吴晚霞:你说的可是老爷公桌案上那两颗人头吗?
夏云凤:你如何得知?
吴晚霞:哎,大姐呀!
(唱) 一个是余子唤可该命丧,
一个是清凉寺海慧和尚。
他二人鬼神差该入罗网,
杀贼人他本是擎天大王。
夏云凤:把那两颗人头事小,还有中途路那一颗人头。
吴晚霞:可是中途路包裹内边那颗人头?
夏云凤:你又如何得知?
吴万霞:哎,大姐呀!
(唱) 余子唤有一妹名叫花伴,
亲哥哥害胞妹理上不端。
将尸首揹竹林令人难见,
这时候只有那天理循环。(留板)
夏云凤:哎,道姑请呀!(跪拜介)
(唱) 我父女奔大同要揭此案,
前后事望姐姐作个证见。
中途路你与我随行作伴,
忘你恩瞒不过头上有天。
吴晚霞:妹妹,请起啊!
(喝板)我本是薄命人该我命断,
谁知晓还了阳又添祸端。
有老伯和大姐正好作伴,
我何不作一个借篙撑船。(齐板)
听你们之言前去山西大同欲告皇状,是也不是?
夏云凤:正是的。
吴晚霞:我情愿随你一同前去,与你们作一钢帮硬证的证见。
夏云凤;伏庇姐姐,打点你的包裹行囊。
吴晚霞:哎,妹妹呀!
(唱) 吴晚霞何一日才把天见,
随他去暗暗找寻解元。
叫老伯和大姐菴门立站,
(夏良出介。吴下取包袱介。上接唱)
中途路慢慢的好诉苦冤!(留板下)
第十场 投降提案
(花文豹喽兵上场)
花文豹:(唱川板)
风吹花子浪悠悠,
昼夜怀恨报父仇。
若要我把愁眉展,
杀坏刘瑾方罢休。(齐板)
本大王花文豹。我得来消息圣王听了高丞相之言,七月十三剑刮刘瑾与国家除害。消去我的冤仇!我要前去投降。众弟兄,你们愿意投降者随我前去;不愿投降者各带山寨的金银,回家孝顺你们的双亲去罢。
众 :情愿随定大王前去投降。
花文豹:砍倒将旗,火化山岗,随我前往。(带众同下)
(谷樑栋带林儿上)
谷梁栋:(念) 幼年读书中皇榜,
谁料得贵这样忙。(坐中场)
林 儿:禀大叔:花文豹来拜。
谷梁栋:准备茶水闪门远迎。
林 儿:有请!
(吹打起花文豹上)
谷梁栋:贤弟到了,请进!(迎进施礼对坐,林儿瑞茶)贤弟到来,为兄未曾远迎,不恭了!
花文豹:仁兄出言太重,为弟拜见来迟是弟之罪也。
谷梁栋:长亭作别后,贤弟以在虎额山聚义。你今日前来听兄良言相劝,莫在绿林落那草木之辈,为兄奏明圣上投降报国,何况你父仇不能报?
花文豹:大哥不知!为弟听得圣上听了高丞相之言,七月十三剑刮了刘瑾!与黎民除害,与弟雪冤!为弟今特前来马前投降,仁兄可能保护?
谷梁栋:贤弟弃暗投明与兄增光百倍!你在馆驿居住,为兄入龙棚去奏。请!这正是:大将投明主。
花文豹:罪鸟登高枝。
(同下场)
(正德王带内侍豹子头上场)
正德王:(诗) 大同来玩景,
朝事未肃清。
(谷梁栋内声:“上朝”吹牌子)
谷梁栋:(上叩拜)父王龙体驾安!
正德王:怎劳皇儿动问。冒赴龙棚有何本动?
谷梁栋:花文豹改邪归正,马前投降。
正德王:皇儿此本合理。前者高丞相奏过:花文豹虎额山聚义实为父仇也,今日砍倒帅旗前来归顺,孤王龙心爽快。内侍,传孤的口旨:花文豹架阁房换衣,前来见孤!
内 侍:万岁口诏下:花文豹架阁房换衣,进龙棚参见!
(吹打起换穿录蟒盔上)
花文豹:(向外跪叩介)
参见万岁万万岁!
正德王:花文豹改邪归正,投见孤王,可是真心?
花文豹:闻听圣上听了高丞相之言,杀了刘瑾与我雪了父仇!为臣前来投降,愿与吾主作一犬马。
正德王:出言孤王心喜,只封你忠顺侯在朝。
花文豹:吾主有道!(叩头起坐)
正德王:忠顺侯礼仪不熟,每日以在状元府下习学礼仪。为王出朝日久,孤要回朝。二卿保驾,御卫站车伺侯!
谷梁栋:吾主的皇令下:御卫军站牵伺侯。
(众校尉分上,两分门喊介,起“朝阳歌”的牌子。走园场,牌子毕。夏云凤上场。跪喊冤枉。)
夏云凤:冤枉!
内 侍:禀万岁:有一民女拦皇轿喊冤。
正德王:与孤住车。(众分门坐中场)太监过来!上前问民女可有冤状?
内 侍:民女喊冤可有状字?
夏云凤:倒有状字。
内 侍:呈状字来!下边伺侯。(夏云凤下场)禀万岁;民女有状。
正德王:太监以在廊下跪读,孤王一听。
内 侍:(跪念)上写告状人民女夏云凤,居住新城县夏家庄人氏。今春一十七岁,许与生员范士增下为妻。只因奴夫吃酒带醉,行走中途拾得包裹一个将他拌倒在地,酒醉之人无意搂抱怀中!宁知县验尸返回,以在中途观见奴夫倒睡在地。宁知县命手下人打开包裹一看,内有女头一个,宁知县吩咐连头带人带回衙厢将奴夫提上堂去,实打虚招,押奔在监。看看秋后就要出决,小女子后得其详,圣上以在山西大同玩景。小女子前来哀哀上告!
正德王:这是皇儿,听罢民妇之言原是替夫伸冤。这是民间少有之事,又是皇儿的乡里,将此案批与皇儿审问。
谷梁栋:父王在上:那是儿的乡里,审在其中诚恐有瓜李之嫌。
正德王:你和忠顺侯同审同问,内边并无瓜李之嫌。孤要前边回朝,审清问明见孤交旨。太监,与孤趱车!
(带众下介。谷梁栋花文豹二人拱送王下场)
谷梁栋:这正是:一朝权在手,
便把令来行。
校尉进来!
校 尉:伺侯大人。
谷梁栋:这是火牌一面,奔往新城县下,把范士增这一案,连被告犯罪之官宁及雨,不分星夜提进京来,然后听审。
(校尉拱身接令)
校 尉:领牌。(下)
(花文豹、谷梁栋同下)(校尉掌牌头行知县乘马,范士增带肘三人上场。三串花,跑金钱花,牌子跑下)
第十一场 严审全场
(花文豹,谷梁栋同上场)
谷梁栋:(引) 头顶琉璃兽,
足踹八宝砖。
花文豹:(接) 奉旨来严审,
要与民伸冤。
(对立)大哥!
谷梁栋:贤弟。
花文豹:今天此案,你是怎样的个审法?
谷梁栋:我自有个斟酌。
花文豹:诚恐审在其中,有你有我,你是怎样的个办法?
谷梁栋:我自有个道理。
花文豹:(气介)我就看你的道理!
(校尉上)
校 尉:见大人,交牌。
花文豹
:人犯可曾提到?
谷梁栋
校 尉:均已提到。
谷梁栋:下边歇缓!(校下)林儿,吩咐战鼓升堂!(卒众分上、二人同坐内场)传知县宁及雨!
卒 :知县宁及雨上堂!
(吹起来上场。正冠后,打躬单跪,连跪三次)
宁及雨:参见二位大人。(拱手低头侍立)
谷梁栋:人来!与贵县赐座。
宁及雨:上有二位大人的虎位,无有卑职立足之地。焉敢受坐!
谷梁栋:实不相瞒,有人把你具控下了。
宁及雨:二大人在上,有人告我要一招对。
谷梁栋:有你的招对人来!唤夏云凤。
(夏云凤上)
夏云凤:与二大人叩头。
谷梁栋:上前和知县面面对招!
(宁及雨、夏云凤二人跪介)
宁及雨:你就是民女夏云凤?你然何诬告宁老爷?
夏云凤:哎,二大人!
(唱) 告皇状我只有包裹一件,
宁及雨赖人命误收禁监。
只为他有人头无有凶犯,
二大人与民女辨理雪冤。(齐板)
宁及雨:二大人在上,我从城南验尸以回,行走中途范士增身倒路旁怀抱包裹。我命人役将他带回衙去,命人役打开观看内有女头一颗。城南竹林内边是一付女尸、无头,正应此案!我把他提上堂来未曾动刑他就招认,我把他暂且收监然后调查听审。我也没大的罪过,你然何诬告于我?
夏云凤:哎,二大人!
(唱) 动问者谁杀人谁家偿命,
是这样冤屈人天理何容?
她本是余花伴可该丧命,
杀她人余子唤是她长兄。(齐板)
宁及雨:住口!余子唤都被人杀坏,难道说他的鬼魂前去杀人不成?
夏云凤:大人在上!他杀人在先,人杀他在后。怎样不是他杀人了?
(唱) 一个是余子唤可该命丧,
一个是清凉寺海慧和尚。
他二人神鬼差该入罗网,
杀贼人他本是擎天大王。(齐板)
宁及雨:擎天大王,我把你个王八肏的!
花文豹:(怒拍堂木)胆大的狗官!你然何背地骂人?
宁及雨:二大人在上!他做的这事,非怪我背地骂他;眼前若见他面,我和他四六家刀锭子哩!
花文豹:从前不是你四十大板,供桌上那有两个人头来?
宁及雨:哎呀,此话也是有之。
谷梁栋:夏云凤上来!这内边的干系甚大,详细你从何处得来的?
夏云凤:哎,大人呀!
(唱) 紫霞宫那道姑钢帮硬证,
要问这三颗头她尽知情。
谷梁栋:她是那里的人?
夏云凤:(唱) 居住在新城县有名有姓,
因逃难隐藏在紫霞宫中。
谷梁栋:她丈夫是谁?
夏云凤:(唱) 她丈夫谷梁栋上京无影,
谷梁栋:她叫什么名子?
夏云凤:(唱) 吴晚霞三个字是她乳名。
谷梁栋:(急立想拍堂木)人夫退堂!(众喊威分下)
(宁及雨、夏云凤同起,宁及雨左右一看)
宁及雨:哎呀,这事真奇怪了!二大人正问,在其中忽然不问退了堂了!我想来我没有错断官司,二大人不爱叵烦了。你旧告不离我原任的官。走,咱们同到馆驿里去。宁老爷还要审问你哩!
(同夏云凤下场)(谷梁栋花文豹上场)
谷梁栋:(出场叫喝板)哎呀,我的妻呀!
(唱) 贤德妻在家中身遭不辛,
身荣贵保圣驾去奔大同。
转面来把林儿一声呼应,
你速快唤来了夏氏云凤。(齐板)
林儿过来;快速去奔官店,把夏云凤与我唤来!
林 儿:哎是。(下又上)夏云凤唤到!
谷梁栋:命她见我!
林 儿:夏云凤来见!
夏云凤:见过谷老爷。
谷梁栋:上前拜过花家二叔。
夏云凤:花叔叔容我拜过!
花文豹:不消,一旁看座。
夏云凤:二叔叔上边谢座。
谷梁栋:那个道姑以在那里容身?
夏云凤:以在官店容身。
谷梁栋:林儿过来!速抬小轿一顶,奔往官店将你家大婶接来。
林 儿:哎,是!(下又上)禀大叔我家大嬸到。
谷梁栋:有请!
(吴晚霞上场)
吴晚霞:(诗) 风吹梨花散,
雨打行人愁。
谷梁栋:娘子在那里,娘子在那里!
吴晚霞:(打谷耳光介)好强盗啊!(执蝇帚揹身扎势,云凤在后拉介。谷梁栋低头拱手,花文豹笑介)
(唱) 谁是你坐了官这样侥倖,
身荣贵把家书未捎一封。
皇榜上中状元你改了名姓,
怎知妻在家中身受屈情。
是你这无情人要你何用!
叫贤妹你送我紫霞宫中。(拖音返身欲走介)
花文豹:大哥恭喜你!
谷梁栋:真道你讨厌!贤弟呀!贤弟你以在虎额山前扰动起义,挡定了信息不通,害得我好不伤情了!
(唱) 谁是你虎额山反心扰动,
挡就了来往的信息不通。
我三人曾结拜交情甚重。
三十两好纹银枉赠你英雄。
花文豹:好一大哥这就不是,你把事做错说不过我那嫂嫂,你反怪起为弟来了!那夜晚上不是为弟早到,那一干和尚把我嫂嫂——
谷梁栋:怎么样?
(吴晚霞急返身)
吴晚霞:提起那晚之事,(指谷梁栋)你还要感他的大恩了!
(唱) 又多亏花叔叔救我性命,
叫老爷你还要感他的恩情。(留板)
宁及雨:(起花梆子,宁及雨暗上,两面搜场)哎呀!
(唱) 二位大人真奇巧,
在三堂以内鬼捣交。
放下我被告他不叫,
单宣的干证和原告。
思思量量我好恼,
还怕我的状输了。
越思越想心火冒,
赶奔三堂问根苗。
(齐板内闯介,林儿阻介)
林 儿:往那里混窜!
宁及雨:非怪我混窜。去对你家老爷说去,审官司.审官司,要将原告被二告叫在一起同审同问。你老爷单叫原告干证,不叫我被告。叫我老宁吃亏那是不得行的!
林 儿:禀大叔:知县言道,审官司要叫原被二告同审。单宣原告干证叫他老宁吃亏那是不得行的!
谷梁栋:审他还早。
林 儿:听着:审你还早。
宁及雨:呵、是!(下)
谷梁栋:两个贱人在家中怎样搬转是非,与我讲来。
吴晚霞:听为妻道来!
(唱) 想从前离家时不听妻劝,
因收留二贱人起了祸端。
每一日在庄门把是非搬转,
用蝇子勒的我命丧黄泉。
贼心毒勒死我冤魂不散,
黑夜晚奔坟塋揭墓开棺。
在梦中和老爷一处会面,
渐渐的还了阳又到世间。
赤着身娘屋家宵宿一晚,
鸡鸣早我的父送我回还。
我爹爹走中途忽染病患。
一霎时身旁冷冒中风寒。
单丢奴妇道人无人作伴,
见一伙恶和尚站我面前。
迎面沙打得我浑身稀软,
那时候装在了竹箱内边。
林子内死女子将头割断,
羊替牛又脱去身旁衣衫。(齐板)
(宁及雨上)
宁及雨:哎!这事到底不对,我要去问一下。走走走!
林 儿:往那里混窜?
宁及雨:非怪我混竄,这事做得太不端!原被二告要在一处当面审问,为什么单宣原告干证,叫我老宁吃亏那是不得行的!
林 儿:禀大叔:审官司原被二告要叫在一处同审,叫他老宁吃亏那是不得行的!
谷梁栋:审他还早。
林 儿:听着:审你还早。
宁及雨:审我还早我就走了。
林 儿:禀大叔:审他还早他就要走!
谷梁栋:茶庭待茶。
林 儿:走,茶庭给你待茶哩。
宁及雨:甚么茶?
林 儿:泡儿茶。
宁及雨:我老爷坐了一任没有喝过泡儿茶,始老爷打个双碗来。
(下)
谷梁栋:将你的衣衫向那里去了,然何死人衣衫穿在你的身边?
吴晚霞:他将我的衣衫宽将下来与那死的穿在身上;又将那死的衣衫脱得下来与我穿在身旁,以免死者娘屋人等前来追寻。这时候花叔叔前来一阵的好打了!
(唱) 花叔叔打贼人东逃西窜,
命人役将竹箱抬上高山。
花叔叔打开了竹箱观看,
他见我披着发十分可怜,
把家缘和家籍细问一遍,
余子唤曾吃粮虎额山前。
是仇人岂和他一处会面,
一刀下二贼人命丧黄泉。
花叔叔和官兵一处交战,
因此上紫霞宫住了数天。
又多亏花叔叔救苦救难,
大英雄保全节夫妻团圆。
谷梁栋:果算女中班头,你们下边把衣换过。
吴晚霞:妹妹请!
水清方现鱼大小,
夏云凤: 雪化才见路低高。(同下)
谷梁栋:林儿,有请贵县!(林儿应)
宁及雨:咡嗨!(诗)
官司问了多和少,
未见原告请被告。
(站中场介)
二大人,请来卑职有礼。请问二大人:这官司是怎样的结果?
谷梁栋:你把告状的人当就何人?
宁及雨:她是何人?
谷梁栋:那是我的弟妻。你把那杀人之人当就何人?
宁及雨:他是何人?
谷梁栋:就是我这位花贤弟。
宁及雨:呵就是他,观见你这个样子好象我那乡里。
花文豹:正是我。
谷梁栋:因此以上不审了,不问了。
宁及雨:你们合窍了,不审了不问了,哼,我还有一点不合窍啊!
(唱) 杀人之贼是拜弟,
告状的人是弟妻。
弟妻上司告皇状,
拜嫂子跟上当干证。
拜兄当堂来审案,
凶手一旁怒冲冲。
背地里我受了你的阵,
三个月我未曾睡天明。
细想来尽在你们窝子里懂。
把下官忙了个说不成。
今天就是这一条命,
(卸帽碰花文豹一头介)
我和你打本见朝庭。
谷梁栋:你红了?
花文豹:你给“砖”了!
宁及雨:哎呀!(唱)
红砖(52)要把红砖弄,
喜的我红砖说不成。
谷梁栋:贵县不必生气。我上殿奏君得知,把你那纱帽升长升长。
花文豹:老宁茶庭用茶。
宁及雨:没要巴结我这县官。
(拱手同花下场)
谷梁栋:林儿,吩咐外班打轿上殿。(同下)
(花文豹、宁及雨同上)
宁及雨:(诗) 拿住大人的弊病,
一案就能审清。
花文豹:(诗) 拿上侯爵陪县令,
老宁你看你宁不宁?
宁及雨:呵!你心想你是个侯爵,陪伴我这个县令。低了你了?
花文豹:我本来想,不过——
宁及雨:好侯爵,好侯爵!按在我公堂上,打四十个大板子哩!
花文豹:你这脏官!再打我四十个板子,我给你摆八个人头。
宁及雨:(拱手作揖)乾大,我给你下个礼。咱们两个人把这个亮子扯申(53)。
花文豹:哼哼哼啊哈哈哈……
林 儿:圣旨下!
(范士增暗上场,谷梁栋捧旨,吹打上场。)
谷梁栋:圣旨下皇帝韶曰:
一封丹墀诏,
忙下九重霄。
宁及雨接旨:坐官清廉正直,孤王心喜,封为山东抚院。
范士增接旨:身遭不白之冤,误了考场,孤王亲点翰林。
全旨读罢,众卿三呼!
众: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吹打宁及雨与谷梁栋、花文豹揖笑下场)
林 儿:禀大叔家眷到。
谷梁栋:有请!
(郑氏、吴宦同上站中场)二老在上,受儿一拜。
郑 氏:唔,奴才上京,三载不能回家,可怜我贤德的媳妇,早早丧命了。
谷梁栋:(跪介)母亲不必生气,多亏我花贤弟搭救,早已上京来了。
郑 氏:何不唤出,我婆媳见面。
谷梁栋:(起立介)林儿,有请你大婶!
林 儿:有请大婶!
郑 氏
:(上场见面同叫)罢了!(起牌子)
吴晚霞
谷梁栋:夏云凤和范士增以在患难之中许亲,今日合家团园与他夫妻完婚。掺上来,一拜花堂。(夏云凤、范士增同拜介)举家团园在下边!(同下) (完)
①块:陕西方言中的语气词,无实际含义。
②啥家:或写作:“啥咖”,陕西方言。含有“什么”、“啥”之类的意义。
③解元:旧日科举时乡试的第一名举人叫做解元。
④果不然:陕西土话,含意和“果然”不多。
⑤占鳌头:即独占鳌头:即独占鳌头。语出“洪北江诗话”。在这里,就是中状元的意思。
⑥朱提:就是银子。
⑦红砖:陕西土话,用来说明某些人缺乏理智而蛮干一气的行为。把有这样表现的人也可以叫做“红砖”。
⑧砖性:指“红砖”式的脾性。“红砖”见⑦注。
⑨“教子道,贵一专”:这是“三字经”上的话,本作“教之道”。
⑩咋的个话:意思是:“什么话?”“咋的”意思是“怎样的”。
(11)那是万万不能:按语法来说,本该是“那是万万不能的”,但古典剧本中一般不用后边那个“的”字。
(12)柱扎:陕西土话,在这里就是“结实”、“强壮“的意思。
(13)苏季子:即苏秦字。此处系口传错误。李十三原本作“只落得效苏李赠答河梁”。用的是苏武与李陵故事。
(14)锦上添花:美上加美的意思,原出自王安石诗句“丽唱仍添锦上花”。
(15)雪里送炭:一般多用作“雪中送炭”。见范大成诗“不是雪中须送炭,聊装风景要传来”。
(16)金兰至交:言交友相投合也。见易经“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17)万里鹏程:多用作万里鹏程,喻远走高飞,前程远大。此处用以说明路程遥远。
(18)*(左口右外):音Wai,在这里和指示代词,“那”的意思一样。
(19)跟到:“和”,“与”。“到”是语中助词,无实际含意。
(20)*(左扌右马)音Ma,在这里的含意和“摸”相同。
(21)歪:惹不起,厉害的意思。
(22)帮口:借口。
(23)卡酒:陕西土语,即吃酒。
(24)钟子期俞伯牙结为一姓:钟子期、俞伯牙皆春秋人也。伯牙善琴,与钟子期可谓之知音。子期死,伯牙不复鼓琴,痛世无知音也。
(25)原抄本作青天大王,李十三碗碗腔旧本作擎天大王。
(26)卡痰:即急嗽嗽吐痰。
(27)恻隐之心,人昔有之:见孟子“梁惠王篇”。
(28)百不扎:陕西土语。意思是什么事儿也不能干。
(29)格:陕西土语中的语中助词,没有实际的含意。
(30)蹴:音jou,含意同蹲。陕西土语把“蹲下”叫“格蹴”
(31)二大:在陕西,有些地方的人把父亲“叫大”。“二大”就是“二爸”。
(32)继:指家产继承权。
(33)零干:陕西方言,利索、利落的意思。
(34)一赶:陕西土语。一赶就是一伙。
(35)吃粮:当兵。
(36)一干:或说“一干子”就是一伙。
(37)科罪:判罪,办罪。
(38)喘:说话。
(39)伤寒:指伤寒病,初起头痛发热恶寒,舌被厚苔,便秘不思饮食。其后病剧,发高热神识昏迷或发狂胡说,療治甚难,常有生命危险。汉张机有“伤寒论”,十卷,著名于世。
(40)她的:就是“她”。
(41)糖果子:一种食物,和油条的做法差不多。只不过它是把两股合面拧成绳子那样,油锅中炸出来后样式好看一些,吃起来比油条要酥脆得多。就是糖麻花。
(42)内簾:京城里的官叫内簾。
(43)古懂:陕西土话,就是捣乱的意思。
(44)连把梢子:陕西土话,就是连带、捎带的意思。
(45)拨消:陕南土话。就是设法通融。
(46)半晌:陕西人以上午12点为界,把一天分作前晌和后晌。半晌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47)此句犹言豁出了我这一颗头。
(48)零干:乾脆利落的意思。
(49)作念:就是怀念挂念的意思。
(50)结草含环:当是:“结草衔环”、据说“春秋晋魏颗嫁其父之遗妾、不以为殉。后与秦人杜回战,见老人结草以亢回,遂获之。夜梦老人曰:余所嫁妇人之人父。”又据说传“杨宝年九岁,在华阴山北见一黄雀为鸱枭所搏,墮树下。宝取归置巾箱中。食黄花百余日,毛羽成、飞去。其夜有黄农童子向宝再拜曰:我西王母使者。君仁爱救拯,实感成济。以白环四枚与宝。曰令君子孙洁白、位登三事。当如此环矣。”
后人即以此作感恩之词、即所谓“生当衔环,死当结草”。
(51)公冶长:春秋齐人也。孔子弟子。传说公冶长解禽语、故缧绁。孔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遂以其子妻之。
(52)红砖:见注⑦
(53)把这个亮子扯申:陕南土语。扯亮子,也叫做扯黄梁子,就是做梦。把这个亮子扯申,就是把这个梦的謎揭开来的意思。
出 处:汉调恍恍(第九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