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桄桄《反亳州》剧本
说 明
南北朝南宋文帝(刘义隆)时，丞相徐羡之谋刺文帝；事败，遂买通刺客黄清扬，嫁祸与当朝驸马杨天斗以泄私怨。文帝命六部监审，未得真相。徐乃提杨天斗于相府，私设公堂，将杨逼供致死。刑部大臣韩班不服上堂理论，徐又诬韩与驸马同谋刺君，韩忿而自刎。杨天斗之子杨少伯坐镇亳州，徐恐其为父报仇，请旨征剿，以灭后患。杨少伯闻讯反出亳州迎敌，与徐战不利，城破，全家失散。
杨妻韩夫人与子杨俭逃出后途中大雪，至已故宋臣柳天成之家躲避，适柳龙公子夫妃出外未归，由其妹柳烟接待韩氏母子，并订终身，以御赐传家宝“古摩镜”为订婚信物，并送韩氏母子至白云庵暂居。柳龙夫妇归来向柳烟讨“古摩镜”不在，兄妹反目，柳妻亦送其妹至白云庵暂避。
杨徽吉与管家陈廉逃出亳州后，为御史白廉收留，一日思念父母至白云庵进香，母女兄妹因而相逢，白廉闻讯，遂同柳烟小姐一并接回府中。
杨少伯冲出亳州，欲投湖北口镇北将军檀道济，途经白府，求水止渴，举家重逢。白为杨家冤事，欲上京面君，又恐独力难持，遂与杨少伯同至檀道济处求助。
檀、白二人至京后，当殿为杨家辩冤，奈因刺客能左道五遁之术，文帝出榜招降伏之策，适柳龙寻妹至京，看过榜文求见宋帝，言用“古摩镜”能破邪法。杨家冤案得以大白。徐羡之伏法。宋文帝当殿为媒，以柳烟配于杨俭，以杨徽吉配于白廉子玉宽，两对夫妻当殿成亲。
剧中刺客五遁之术，神镜破邪法以及做梦等情节，均属迷信。
此剧又名“古摩镜”。
场 目
第一场 审 刺 客 第四场 逃 难
第二场 审 驸 马 第五场 许 亲
第三场 反 亳 州 第六场 辩 寃
人 物 表
韩 班 老生 刑部大臣 韩夫人 正旦杨妻
汪 良杂兵 部 前幼生
郭 嘉杂 户 部 杨 俭 后小生 杨公子
田 喜 杂礼 部 杨徽吉 小旦 杨小姐
蒋青岩 杂吏 部 徐大汉 大丑炮手
张登云 杂工 部 白 廉 老生御 史
黄清扬 副净 刺 客 柳 龙 小丑 柳公子
杨天斗 老生驸 马 周 氏 丑旦柳 妻
徐羡之 白净丞 相 柳 烟 小旦柳 妹
麻须
刘义隆 须生宋武帝 刘二嫂 丑旦
陈 廉 院 公 老 尼 老旦
秦 绪 红须生 先 行 张 龙 杂 中军官
金 额 黑花净 大厅官 檀道济 红生镇北将军
杨少伯 须生 亳州王 白玉宽 小生 白公子
内传、家郎、院子、丫环、兵将、校尉、龙套等。
第一场 审刺客
(家院引韩班上)
韩 班：(引) 天地君亲师深恩难报，仁义礼智信答报当朝。(坐)
(诗) 自入朝纲心正明，蟒袍玉带绣金龙；
执掌一颗刑部印①，造人生死掌握中。
刑部韩班，与宋台前为臣。八月中秋当今御园用酒，忽然之间，出了杀王谋叛的刺客，金甲侍卫拿住，当今詔旨，命六部监审。清早一起，梳洗已毕，王命在身，怎敢迟慢。人来!打轿伺候。正是：
(念) 朝事纷纷乱，宋王坐针毡；
驸马杨天斗，身遭不白冤。
家 院：起轿。(同下)
(汪良、郭嘉、田喜、蒋青岩、张登云五人同上)
汪 良：兵部汪良。
郭 嘉：户部郭嘉。
田 喜：礼部田喜。
蒋青岩：吏部蒋青岩。
张登云：工部张登云。
汪 良：众公请了，御园出了杀王谋叛的刺客，当今诏命六部监审；言还未罢，韩大人来矣!
(韩班带家院上)
韩 班：众公：
众 ：韩大人!(同笑)噫，哈哈哈!
韩 班：众公早到的!
众 ：早来伺候。
韩 班：可算得勤劳王事。
众 ：理该如此!
韩 班：御园拿住杀王谋叛的刺客，当今诏旨，命六部监审，众公请来升堂。
众 ：韩大人请来升堂。
韩 班：我就占先了。(一揖上坐)校尉们!击鼓升堂!(升堂，校尉上)把刺客带上来!
(校尉押黄清扬上)
黄清扬：(唱喝板)
黄清扬住青州有咱名姓，把五遁②和三术③样样学精；
行来在六部堂用目细奉，众堂爷坐上边要咱口供；
喝喊声黄清扬且往内进，大料想要口供万万不能。
(齐)
韩 班：黄清扬上来!
黄清扬：伺候。
韩 班：何人差你御园刺君?从实的招来!
黄清扬：驸马杨天斗差我御园刺君。
韩 班：嗯!敢呼驸马杨天斗的名讳，与我打咀!
校 尉：(打介)一、二、三、四、五，招!
黄清扬：驸马杨天斗差我御园刺君，
韩 班：再打!
校 尉：(又打介)一、二、三、四、五，招!
黄清扬：驸马杨天斗差我御园刺君；你叫我口招的什么?
韩 班：不怕你人心似铁，怎知王法如炉；人心似铁假似铁，王法如炉真如炉。不动大刑谅你不招，校尉们，铁夹棍夹起来!
(校尉施刑介)
郭 嘉：(唱喝板)
果然间韩大人到有本领，
田 喜：(唱) 恨刺客熬刑法坚不招承；
蒋青岩：(唱) 但若还审不出杀王词讼，
张登云：(唱) 眼看着杨驸马九死一生。
汪 良：(唱) 为武将我只知南北争胜，未见过文职官用这五刑。
韩 班：(唱) 恨刺客熬刑法坚不招认，六部堂施大刑并无口供!
无奈了离公堂去把他问，叫一声黄清扬亡命之人。
(齐)
校尉们，把刺客轻轻的扶起。(校尉扶黄清扬坐介)黄清扬上来，抬头看我是谁?
黄清扬：(揉眼看介)韩大人!
韩 班：你的目力不错!黄清扬呀，好汉哥哥!我观你英雄一表，也非久居人下之人；大英雄未曾得时，埋名那家大臣府下，用银钱买动你的心事，差你御园刺君。刺君得了，一朝富贵；刺君不了，把大祸移于杨家。岂不知孙叔敖举于海④，百里奚举于市⑤，铫期劝母去告陆⑥，河汾之中有大贤⑦；黄清扬呀，好汉哥哥!听了韩老爷的良言相劝，招出杀王谋叛的主谋，宋天子感念你有除贼之功；驸马杨天斗感念你有救命之恩，然后韩老爷上殿保本，保你七品官员，郊外辖民；封妻荫子，印挂本身；一朝荣华富贵就从今朝所起。黄清扬呀，好汉哥哥!你如若不招，韩老爷和你何仇何冤?难免和你皮肉作对。黄清扬呀，好汉哥哥!真真呆了你了!
(唱慢板)
我可恨黄情扬真到愚蠢，叫一声黄清扬亡命之人；
但若还招出来杀王词讼，我保你七品官郊外辖民。
(绕)
(云里白)黄清扬呀，好汉哥哥!好汉招认，一朝荣华富贵，就从今日所起，有何不喜，有何不可?校尉们，莫要惊吓于他，命他缓缓的招来。(转入坐介)
黄清扬：(唱慢板)
韩大人他命我好好招认，愿保我七品官郊外辖民。
(滚板白)黄清扬心下自思，韩大人与我论说，命我招出杀王谋叛之事，保我七品官员，郊外辖民，封妻荫子，印挂本身，一朝荣华富贵就从今朝所起；有何不喜，有何不可!莫若我把他招……!
校 尉：招!(黄清扬打摩锤)
黄清扬：莫要忙，待我思忖。(背)黄清扬心下自思，我想招不得；招出，我家相爷待我二十年的好处就没有了，杨天斗一死与宋王尽忠，我今朝一死与我家相爷尽义，忠义仆，世上少，杨天斗呀，杨天斗!我和你刚是对头了!
(接唱) 六部堂把五刑一律受尽，大料想要口供万万不能，
(齐)
韩 班：何人差你御园刺君?
黄清扬：驸马杨天斗差我御园刺君。
韩 班：唗!不动非刑，谅你不招，校尉们!看过竹签，由小指内边打进。
校 尉：(施刑介)招!
黄清扬：驸马杨天斗差我御园刺君，你叫我口招的什么?
韩 班：(摩锤子唱一串铃板)
恨刺客熬刑法不能招认，只气得老韩班恨地无门；
把刺客带至在监牢囚禁，提来了杨驸马国家皇亲。
(内侍抱龙牌，众校尉押杨天斗上)
杨天斗：(唱塌板)
龙牌到吓的我提心在口，这一阵急的我两鬓汗流；
八月中吾的主御园用酒，是何人差刺客暗地出头。
(转二六板)
有刺客御园中大事败漏，他言说有老朽要谋龙楼；
满朝中我杨家忠心皆有，一旦间犯王法身为死囚；
我好比汉朝中李陵苏武，骑猛虎难下背怎样白丢!
再不能饮王的三杯御酒，再不能骑大马五凤宝楼；
再不能百官队咱为魁首，再不能凌烟阁来把名留，
再不能集思益兵家三阵⑧，再不能军阵上统领貔貅⑨。
行来在六部堂用目细楚，众堂爷坐上边要问死囚；
韩亲公坐一旁双眉紧绉，我两家是内亲和我无仇；
哭啼啼泪哀哀且上堂口，韩大人众堂爷要把情留!
内 侍：龙牌下!
(众同起身拱手立迎，内侍进介，众一揖仍坐)
杨天斗：参见众位堂爷。
韩 班：校尉们!赐驸马软垫子一个，三根信香面向龙牌坐了。驸马上来，满朝中官大不过你杨家，富贵不过你杨家，你头似雪盔，须如银丝，你还起意谋主十万江山，纵然把江山谋来，带在鬼门关前去坐不成?来在六部堂口，有当今的龙牌，众公在此，你何不依实的供出。
杨天斗：韩大人呀，众堂爷!我为当朝驸马，我妻阳合公主，我子杨少伯官拜闵南总镇，稳镇亳州，满朝之中，官大不过我杨家，势大不过我杨家，我还起意谋主十万江山不成?要问我这冤枉苦处，好比城门失火，殃遭鱼池；楚国亡猿祸延林木了。
(唱塌板)满朝中我杨家忠心耿耿，难道说起歹心谋主龙楼?
韩大人上殿去复拿本奏，救下我把恩德报答不周。
韩 班：(唱) 杨亲公只哭得泪如滚豆，即就是铁石人也把泪丢；
无奈何且离了六部堂口?
(出座至杨天斗前坐)
叫一声杨亲公细听来由。(齐)
杨亲公呀，杨亲公!多半你和我朝那家大臣无缘，暗陪差定刺客御园行刺，刺君得了，一朝荣华富贵；刺君不了，将大祸与你杨家所留；将话说在这里，你何不心中暗想。
杨天斗：韩亲公呀，韩亲公!我倒忽然想起一事!
韩 班：你想起什么事来?
杨天斗：昨岁八月中秋，老朽的贱辰到来，文武百官有礼有帖，前来拜寿，徐羡之差定门官前来拜寿，礼物早来，人还未到，我子少伯情性不好，将门官重打四十赶出府去，门官一回府去，与这贼背舌，贼把仇恨暗记心内，必是这贼差定刺客御园行刺，刺君得了，一朝荣华富贵，刺君不了，把大祸与我杨家所留着了。
(唱塌板)八月中秋贱期到，徐羡之差人送寿桃；
不该把来人错打了，贼把仇恨记一朝；
调虎离山计非小，言说杨家谋龙朝；
韩亲公上殿拿本保，救下我把恩德报答不消!(留)
韩 班：(唱) 杨亲公只哭得泪湿双袖，即就是铁打心见火也柔；
把龙牌且请下六部堂口，回头来见一人喘声太熟?
(齐) (校尉上)
校 尉：金牌下，众公接牌：御园刺君一案审问不清，提在徐府监审。
韩 班：把牌止回。(校尉下)
杨天斗：天哪，哎呀苍天!徐羡之有牌相提，提我徐府受审，我这一去好有一比，好比那羊肉包子打狗，有去的路径无有回来的路径，我好不气!好不气!(摩锤子倒仰介)
(唱慢板)
听一言把人的肝腔裂碎，人心上好一似钢剑来锥；
魂灵儿正走那十里路地，耳根旁忽听得喘声皆急；
挣扎扎睁双睛用目细取，抬头看我还在人间世里；
(喝场)哎呀，祸到了!
(唱) 走上前与亲公双膝叩首，
韩、韩亲公呀!
韩 班：杨、杨亲公呀!(二人同跪介)
杨天斗：(唱) 叫一声韩亲公细听来由；此一去在徐府性命无有，
我的子杨少伯稳镇亳州；还要你修小书暗地走漏，
救下来一个子好来报仇。
(韩班起又扶起杨天斗)
韩 班：(唱) 杨亲公只哭得声音无有，只见他站一旁珠泪交流；
我有心上殿去复拿本奏，
众：尔咳!
韩 班：(唱) 还怕得君恼怒降罪死囚!
哎，杨亲公!
叫亲公你前行韩班随后，总死在阴曹府把贼魂勾。
杨天斗：(唱嘹子)
罢罢罢来休休休，劝君还须早回头；
清风明月朝朝有，未央宫内斩韩侯!
与众公作别贵台首，只见春来不见秋!
罢了，韩大人，众堂爷!哎!(踏足下)
韩 班：众公：我要随后观看，将驸马怎样审问，众公暂请各自回府。(众作揖分下)校尉们!与爷打轿过府。(同下)
第二场 审驸马
徐羡之：(上引)要去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坐)
(诗) 咚咚堂鼓响，两下排儿郎，
打坐徐羡之，亚赛五闫王。
(校尉上)
校 尉：交牌，驸马提到。
徐羡之：带上来!(众校尉押杨天斗上)
杨天斗：(唱) 来至在堂口用目望，徐羡之亚赛五闫王。
把你堂威全不在，再看老朽送头来；
喝喊一声驸马进，见了徐贼讲开怀。(齐)
哈哈，嗨嗨，哈哈哈!
徐羡之：什么人，见了老夫豁掌大笑!
杨天斗：呀呀呸!驸马杨天斗，你杨老爷，难道说你贼都认他不得吗?
徐羡之：住了!老夫未曾瞎眼闭珠，我认得你是杨天斗老贼，我为问官，你为犯官，缘何见我立而不跪?
杨天斗：杨老爷上跪君王，下跪一双爹娘，难道说见你老贼也下跪不成!
徐羡之：住了着!我为问官你为犯官，见我立而不跪，校尉们，乱板拷膝!(众欲打介)
杨天斗：慢着，跪了就是，屈煞臣!
徐羡之：杨天斗上来，怎样差人刺君，来在相府赶实的招来。
杨天斗：杨老爷出世以来忠心不改，无有此事。想必你贼有杀驾谋位之心，讲出口来，老夫与你作一钢帮硬证之人。
徐羡之：大胆!(唱川板)
气满胸砸断腰中带，踏断朝靴线几根，
重打四十我再问，
校 尉：(打杨天斗介)一十、二十、三十、四十。
徐羡之：(唱) 看老贼招承不招承。
杨天斗：(摩锤子倒地，唱嘹子)
迎风先打一遭板，(揉腿介)
(唱一串铃)
两腿上齐打烂血肉淋淋；
(唱川板)
总然一死命作鬼，大堂以上骂国贼；
徐羡之，我把你贼!
徐羡之：(拍堂木介)打咀!
校 尉：(打杨天斗脸介)一，二、三、四、五。
杨天斗：(唱) 总然一死命作鬼，鬼门关前等你贼。
徐羡之：(唱) 老贼不谈真实话，你把老贼用夹棍夹。(齐)
校尉们，用夹棍夹起来!
(众用夹棍夹杨天斗介，杨天斗昏倒介)
校 尉：绝了气了。
徐羡之：松刑。想是老贼装死，来呀!冷水喷醒!
杨天斗：(唱还阳板)一夹棍夹的人迷了性，三魂七魄空中行；
魂灵儿正走十里径，耳根旁忽听闹哄哄；
挣扎扎睁睛用目楚，
(揉眼喝场)哎呀，祸到了!
(唱) 睁睛还在徐府中；那夹棍五刑之主人难受，
夹的我五腑六脏疼；我有心冒认虚词招几句，
后辈儿孙落骂名；但若不招真实话，
眼巴巴难逃活性命。
徐羡之，我把你奸贼!
(唱) 你今把杨老爷来拷死，贼的罪过天难容，
男为盗来女为娼，后辈儿孙要充军。
徐羡之：(唱嘹子)
老贼不招真实话，气的老夫咬银牙。(齐)
老贼不招，今天老夫要拷儿个既死复生。校尉们!钢刀刮去皮肉，再用扎鞭与我着实的打!
(金钱花，杨天斗死介)
校 尉：绝了气了!
徐羡之：死了，死了吧!尸首背出府去。
(校尉背杨天斗尸出，韩班上，见尸大哭介)
韩 班：(喝场)哎呀，杨驸马呀!
(唱) 一步儿来的迟驸马命断，人心上好一似钢刀来剜!
叫驸马魂灵儿莫要走远，咱二人同进那鬼门三关；
把蟒袍斜扣在玉带前面，未见贼必须要制度带歪，
一步三摇府堂站，见了徐贼闹一番。(齐)
哈哈，嗨嗨，噫，哈哈哈!
徐羡之：什么人，一进相府豁掌大笑，敢笑我匣中宝剑不利吗?
韩 班：好说却有来!言说什么一进你府，见了你贼豁掌大笑，思想八月中秋，文武陪君御园用酒，忽然之间，出了杀王谋叛的刺客，金甲侍卫拿定，招出驸马杨天斗，当今诏命六部监审，未曾问下口供；你贼有牌来提，以在你府监审，谁知竟然下了毒手，一顿乱棍，把一个当朝驸马拷死在公堂，自古常言讲的却好，工行公，吏行理，燮理阴阳才是你宰相之权，你贼以在朝中加害忠良，你是何人心?你贼是何人心!
徐羡之：住了着，你今以在相府替驸马说话，御园刺君之事还有你韩班不成吗?
韩 班：(摩锤子)天哪，哎呀苍天!只说一进相府与驸马白寃，这贼一口咬定，御园刺君还有我韩班不成!我怎大年纪岂落“刺君”二字?(摩锤)也罢!我想驸马已亡，还要我老韩班者为何，府堂拔剑，自刎了吧!(在公堂印架上抽出宝剑介)正是：
(念) 大孤舟来小孤舟，渡人渡马几度秋；
清风明月朝朝有，忠臣无有下场头!(自刎死)
校 尉：韩班揽剑自刎。
徐羡之：死了，死了吧，尸首背回府去。(校尉背尸下)老夫心下自思，我不免与他假立下口供单子，就说驸马杨天斗招出韩班同谋。人来，启开文房(牌子)校尉们!打轿上殿见君。(乘轿下)
第三场 反亳州
(内侍、龙套引宋文帝刘义隆上)
刘义隆：(引) 金钟响罢玉罄，为王提衣出宫。
徐羡之：(上) 当今在上，监审驸马，现存口供单子捧上殿来，吾主龙目一观。
刘义隆：呈上龙书桌案，待孤一观。(牌子)驸马已死，韩班身亡，尽是不忠之臣，孤王一概不究。
徐羡之：(背)哎咳呀!驸马有一子名唤杨少伯，稳镇亳州；反回朝来，何人是他应手之敌?我不免动得一本，剿杀亳州，将他杀坏，与他个死口无对。正是：
(念) 铲草须要连根拔，且免萌芽再来发。
当今在上，驸马有一子名唤少伯，稳镇亳州，终是后患，臣愿为帅，臣府下有一秦绪，马战当先，带兵前去剿杀亳州，先除里后除外。
刘义隆：险些误了大事。丞相接旨：赐你圣旨一道，挂你为帅，秦绪马前先行，带兵剿杀亳州，领旨下殿。(抽场下)
徐羡之：遵旨。(下)
(杨府老院子陈廉上)
陈 廉：(唱嘹子)
老太爷相府丧了命，老太婆花园归阴曹。
杨府掌家陈廉。老太爷、太婆已亡，亳州王爷不知，我要前去传信，待我拉了坐马。
(唱嘹子)
急慌忙拉来一骥马，奔往亳州把信通。(下)
(秦绪带兵上起坝)
秦 绪：(念诗)头顶金盔身披甲，腰挂宝剑七星全。
相爷待咱恩情重，留在府下住几年。
末将秦绪。领了相爷将令校场点兵，点兵已齐，扭颈一观，相爷来矣!(徐羡之带兵上，秦绪迎接介)接见相爷!
徐羡之：点兵可齐?
秦 绪：齐备多时。
徐羡之：兵发亳州，(同下)
金 额：(内)辕堂击鼓!(起鼓声)
金 额：(上) 催马!
(念) 每日爵禄不等，出入传当飞行，
王爷门首坐大厅，日每三次听用。
大厅官金额，王爷升帐，排班伺候。
(杨少伯带卒上坐帐)
杨少伯：(诗) 君是君来臣是臣，君正臣贤定乾坤；
父忠子孝安天下，一统江山万万春。
本公姓杨名琼字少伯，与宋台前为臣，父乃当朝驸马，我母阳合公主，娶妻韩氏，所生双双冤家，男名杨俭、女名杨徽吉，二冤家虽然年小颇知礼仪，领君旨意稳镇亳州，压定各国胡儿不敢正目遥视，昨晚偶梦二爹娘身穿红衣往西而去，树大掘根，发落牙掉，朝纲必有大祸。人来!大厅官进帐。
金 额：告进!王爷在上，大厅官金额有参。
杨少伯：免参，一旁落坐。
金 额：谢座。王爷身旁可好?
杨少伯：叫你承问，大厅官可好?
金 额：怎敢王爷动问，宣小将进帐有何差遣?
杨少伯：昨晚偶梦不祥，朝中必有大祸，命你辕门候事，小事自行开销；大事早禀我知，不得有误!
金 额：遵命。(出介，陈廉上，下马同走园场)
老掌家上关来了!
陈 廉：上关来了，王爷可曾升帐?
金 额：倒也升帐，待我与你转禀。报门，金额告进!禀王爷，上首掌家陈廉来在亳州。
杨少伯：哎咳呀!昨晚偶梦不祥，清早陈廉上关，朝纲必有大事，唤上堂来一问便知。金额!着陈廉急速上辕堂来。
金 额：是!(出见陈廉)王爷命你着速去见，待我与你报门，陈廉告进!(陈廉进介，杨少伯即下堂拉陈廉至台前，挥手众卒分下；倒八锤拉陈廉同下场)哎咳呀!王爷把陈廉一把手拉进二堂，不知所为何事?待我站立屏风背后，探听个明白，正是：
(念) 要知心腹事，且听耳后言。(下)
(倒八锤杨少伯又拉陈廉上，二人至台前，陈廉低头暗流泪，杨少伯观陈廉动作惊，焦思介)
陈 廉：(唱川板)
有陈廉背过身纷纷泪吊，见王爷我不敢细说根苗。
杨少伯：(唱) 见陈廉上关来低头泪吊，又见他背过身痛哭嚎啕。
老哥哥!
(唱) 我问你老太爷好也不好?我的娘身健康福寿天高?
陈 廉：(唱) 朝出下滔天祸你还不晓，他言说你杨家要谋龙朝。
杨少伯：(摩锤子唱)
我杨家奉君来忠心可表，未必然起歹心谋主龙朝。
杨少伯只哭得如同醉倒，(顺势闷坐)
韩夫人：(上唱)惊起了韩家女离了窝巢。猛抬头……(拖音)
陈 廉：接见夫人。
韩夫人：(接唱)见陈廉上关来到，
(见杨少怕闷坐起疑介)
问王爷你缘何愁锁眉梢，
杨少伯：(揉眼介喝场)哎呀，我的夫人呀!
(唱川板)
朝出下滔天祸你还不晓，实可惜把二老命归阴曹。
韩夫人：(摩锤子倒坐唱一串铃板)
听一言把我的三魂吓掉，
(喝场)哎呀，奴公父呀，我的婆婆呀!
(唱) 真可怜把二老命归阴曹，
哎，王爷!
既然间把二老一命丧了，你问他法犯的何罪律条?
杨少伯：哎，老哥哥!
(唱) 既然间我二老把命丧了，年纪老他犯的何罪律条?
陈 廉：(唱) 御园中出了个惊驾强盗，他言说你杨家要谋龙朝。
杨少伯：哎嗨呀!
(唱) 我的父奉君来忠心可表，驸马位难道说还谋龙朝。
韩夫人：哎，王爷!
(唱) 诸葛亮祭东风何人不晓，庞凤雏献连环火烧曹操。
杨少伯：哎呀，我才明白了!(走向台口，慢七锤)
(唱) 是是是来明白了，大祸就从这一遭。
八月中秋父寿到，徐羡之差人送寿桃。
我不该把来人差打了，贼把仇恨记心稍。
借刀杀人计非小，安顿金钩要钓鳌。
满门家眷用绳套。
(用绳欲绑介)
我和贼打本见当朝。
韩夫人：哎，王爷!
(唱) 王爷真乃胡涂了，为妻把话说分晓。
满门家眷绳索套，难道说挖根断了苗?
杨少伯：哎咳呀!
(唱) 夫人一句提醒了，难道说挖根断了苗。
坐而守死无计巧，是何人解去我心上的焦!
(杨俭、杨徽吉二人上)
杨 俭：(唱慢板)
耳听得二堂里嚷嚷闹闹，
杨徽吉：(唱) 想必是二爹娘痛哭嚎啕!
杨 俭：(唱) 走上前施一礼把父问到，
杨徽吉：(唱) 你的儿解愁烦莫要心焦。
杨少伯：哎，小寃家呀!
(唱) 朝出下滔天祸你还不晓，皇爷爷皇婆婆同归阴曹。
(杨俭，杨徽吉同打摩锤倒地)
杨 俭
：(唱) 听一言不由人汪汪泪掉，
杨徽吉
杨 俭：(喝场)皇爷爷!
杨徽吉：(喝场)皇婆婆!
杨 俭 爷爷!
：哎呀，皇
杨徽吉 婆婆!
杨徽吉：(唱) 皇爷爷皇婆婆命归阴曹。
杨 俭：(唱) 倒莫若在亳州插旗反了，
杨徽吉：(唱) 杀坏了徐羡之来把冤消。
陈 廉：(唱) 老奴打探明白了，徐羡之领兵出了朝。
金 额：(上接唱)
金额屏后侧耳听，耳听王爷动哭声。
跨大步我把二堂进，再叫王爷你当听：
尽了忠来难尽孝，忠孝二字两下抛。
亳州之地把反造!(齐)
王爷在上，亳州插旗造反，反回朝去，杀坏徐贼，冤冤相报。
杨少伯：大厅官!想我杨家世代忠良，今日一旦造反，难免骂名落于后世!
金 额：王爷在上，你不传令造反，我就传令造反!
杨少伯：怎么你就要传令造反?好大的你个大厅官，那个再说造反，我的斩令下来了。(将令旗掷下，金额接旗出帐)
金 额：啊!反不成了，反不成了!
陈 廉：怎见反不成了?
金 额：王爷的斩令下来了。
陈 廉：怎么斩令下来了!(一思)这是大厅官，我们把斩令给他改成反令。
金 额：你说改得吗?
陈 廉：改得。
金 额：改得了，讨笔管来!(二人抬旗改写介)斩令改成反令，反、反、反、反了!
(执旗摇呼，众卒接声大喊“反了”跑过场下，金额随众亦下)
陈 廉：王爷，金额反了。
杨少伯：反不得!速快与我唤回来。
陈 廉：是，(出帐，给金额摇手暗示快去)金将军：王爷说反不得，转回来者。(入)禀王爷，金额去的远了，我也要去哩!
(急欲下)
杨少伯：(将陈廉拉住)去不得!(陈廉推脱杨少怕手，急下，杨少怕随出看介)金额反不得!(无奈何的回看杨俭杨徽吉二人，气介)何不退了!
(杨俭杨徽吉及韩夫人同下，杨少怕焦思介，众卒在内喊“反了”，倒八锤杨少伯登高看，金额、陈廉全付武装，各执枪刀带众涌上，同声大呼)
金 额：反了!(杨少怕急摇手阻止)
杨少伯：反不得!金额!我杨家辈辈忠良，今日一旦造反，难免骂名落于后世，反不得。
金 额：反得，反了好!
(众随声大呼反了，杨少伯焦急无法随拔佩剑欲自刎介，金额急上前以鞭护格宝剑，一面给众扬手，令即暂退，同众下)
(杨少伯随下高场，又起喊声“反了”，杨少伯又急转立上场口高处，金额，陈廉仍带众倒涌上呼反了，杨少伯急止介)
杨少伯：众将呀，反不得!
金 额：反了，反了好!
杨少伯：反不得呀!众将，我杨家世代为忠，今日造反，难免后世人等叫骂于我，反不得。
金 额：怕什么，反了!
(众应声大呼“反了”，杨少伯急摇手阻止，众高声同喊“反了、反了”，杨少伯无法又拔剑欲刎，金额仍以鞭格剑，扬手着众下，众即退下。杨少伯下高闷坐中场，韩夫人、杨俭、杨徽吉、陈廉、金额、众卒同上，分立杨少伯左右，杨少伯分看婉言)
杨少伯：哎!大厅官呀，你莫非当真反了?
金 额：反了。才说反了!
杨少伯：这个!既然造反，莫要忙，我还要商议呀!(看韩夫人点头想介)这是夫人，大厅官言道，传令造反，反回朝去，杀坏徐贼与二老爹娘报仇雪恨，你说反得，我就传令造反；你说反不得，我就按下，一卒也不动。
韩夫人：反回朝去，杀坏徐贼，好与二老爹娘报仇，倒也反得。
杨少伯：怎么说反得!反得了，莫要忙，我还要商议，(看杨俭杨徽吉介)杨俭、徽吉往前站，金额言道，在亳州传令造反，反回朝去，杀坏徐贼，与你皇爷爷皇婆婆大报寃仇，你们说反得，为父我就传令造反；你们说反不得，为父我就按兵不动。
陈 廉：(一旁急与二人暗递话)反得!
杨 俭
：(看陈廉意)反得，反得!
杨徽吉
杨少伯：怎么说反得?(一顿思介)小孩子家晓得什么，站下去。(杨俭、杨微吉退后，杨又转问陈廉)这是陈廉老哥哥，金额言道，亳州插旗造反，反回朝去，杀坏徐贼，与你家老太爷老太婆报仇；你说反得吗反不得?
陈 廉：(气介)反不得!
(杨少伯一惊，退思不解介)
杨少伯：怎见得反不得?
陈 廉：(故意地)反回朝去，杀坏徐贼，不是与太老爷太婆把仇报了。
杨少伯：(急，怒，打摩槌，回看夫人)夫人!
韩夫人：反得!
杨少伯：杨俭，徽吉?
杨 俭
：(同)反得!
杨徽吉
杨少伯：陈廉?
陈 廉：反得!
杨少伯：金额?
金 额：反得!
(杨少伯即打摩锤后，取令旗扎势，立中场)
杨少伯：(唱嘹子)
大家商议把反造，杨少伯低头哭嚎啕!
未行兵先要换旗号，大小儿郎执枪刀。
反回朝莫把江山要，拿住徐贼剐万刀，
叫金额先点红缨炮；
金 额：(大呼)反了啊!(众下场)
杨少伯：(唱) 杨少伯打开勒甲套。(下)
金 额：(上)炮手跑到那里去了?
(炮手徐大汉慢上)
徐大汉：(念) 汉大身又高，人称我草包；
百样我不会，光会放大炮。
炮手徐大汉，正在*(左口，右外)躺觉呢，谁块⑩可叫哩?
金 额：炮手，炮手!到那里去了?
徐大汉：呵!见过大厅官，叫我做啥呀?
金 额：叫你点炮。
徐大汉：点炮可做啥呀?
金 额：点炮造反呀。
徐大汉：无有王爷的命令，我不敢点。
金 额：瞎眼的狗头，这不是将令，拿去观看。(掷令旗介)
徐大汉：(接旗看介，念)反、反、反!(仍交还令旗与金额)你拿住。我啥时候就想反哩，一个总反不起来，这一下遂了我的心了。叫我先把炮罩子揭开，再点一个火来，(将火向炮上一试，急缩回手不点)哎!大厅官这炮点不得。
金 额：怎么又点不得?
徐大汉：点了恐怕响了。
金 额：故意要叫他响哩，快点!
徐大汉：啊对!响了才热闹呢，好，我来点!
(炮响众兵呐喊，执械跑过场下)
(陈廉急上，分别替杨俭、杨徽吉、韩夫人先后带马，扶各人上马依次下场。马童上场备马后躬身请，杨少伯带兵上，上马)
杨少伯：宋王爷，臣的主!为臣反了，为臣反了!(带众下)
(四兵引金额、陈廉、韩夫人、杨俭、杨徽吉，同上，排立一条枪势，杨少伯上登高场，唱嘹子)
适才间打开甲箱库，
韩夫人
杨 俭：苦呀!
杨徽吉
杨少伯：(唱) 满府人等嚎啕哭。站立将台忙传令，
叫一声麾下众兵卒：莫把百姓田苗踏，
王爷知晓定不饶。这时节懒把忠孝务，
还说是吃王俸给享爵禄。叫金额放火烧王府!
(后场放火介)
杨少伯心如滚油扑。叫金额杀开一条路，
(众喊喴下)
准备两家动刀兵。(齐，下)
(两军左右出对阵，杨少伯、秦绪二人对战，秦绪败杨少伯追下，又追上，秦绪即回鞭打落杨少伯盔，又一鞭将杨少伯打倒在场，金额急上，执枪把秦绪挑下场，即将杨少伯扶起坐，替揉臂膀，杨少伯苏醒，看介，金额指示催上马再战，杨少伯点头挥手着金额先上马去追杀，金额下，杨少伯随下)
(金额秦绪二人分上同战，秦绪又将金额打倒在地，杨少伯急上以剑盖秦下，即扶金额坐起替擦揉臂膀，金额醒看介，杨少伯指马着上马再战。金额点头躬手着杨少伯先去，杨少伯即乘马下，金额亦上马下)
(秦绪带众上)
秦 绪：好杀!等他到来，避马箭成功。
(杨少伯金额二人同上混战，秦绪拨格杨少伯剑急搭箭射杨，杨少伯急闪过；金额后上扑箭中项上，杨少伯急转身一枪将秦绪拨下场，扶金额坐中场)
杨少伯：大厅官带了箭了?雕翎不是常带之物，待我与你取了。
金 额：(急手捂项箭一手摇阻)取不得。(杨少伯又转至左边欲拔箭介)
杨少伯：大厅官，雕翎不是常带之物，取了者好。(欲取箭介)
金 额：(急摇阻止)取不得。(杨少伯急无法顿思忽诳言骗金额)
杨少伯：大厅官，你看徐羡之的人马杀来了!
金 额：以在那里?(扭头外看，杨少伯急趁势拔箭；金额痛极昏倒在地，摩锤后一手抱项，一手指咽喉，示意咽喉拔断不能复生!随含泪忍痛与杨少伯叩拜后倒死椅上)
杨少伯：大厅官起来，咱们一同上马去杀。走呀!哎，怎么不言喘?(一手摸金额面惊哭)罢了大厅官!(将尸掩下，在前场以枪挖坑掩埋尸后，上马下)
(陈廉拉杨徽吉，韩夫人拉杨俭四人同上，并立台前；秦绪兵卒八人从中冲出，分卷四人下场，杨少伯急上两搜门，左右呼叫)
杨少伯：夫人!老哥哥!(调场又叫)杨俭、徽吉，天哪，哎呀苍天!徐羡之领兵剿杀亳州，黑夜晚间杀散营头，不见夫人二冤家，单丢本公一人，该逃向那里?(摩槌)也罢!不免逃奔湖北口前，搬我那檀伯父回朝，与我扬家辨明冤案。正是：
(念) 海阔任鱼浪，天空由鸟飞。(下)
(秦绪上徐羡之随上)
秦 绪：禀丞相：剿杀亳州杨少伯滚脱罗网，生死存亡不知。
徐羡之：可记大功一件，亳州兵权大印托你执掌；我要回朝见君交旨，带马伺候。
秦 绪：送丞相。
徐羡之：免送。(乘马下)
秦 绪：三军们!白昼看营，夜晚看火，牢把营寨，宁要小心。
(众分下)
第四场 逃 难
杨徽吉：(内唱尖板)
打开玉笼飞彩凤，
(上场倒地，陈廉急上扶起后，肘套肘转园场)
(接唱)火坑里提出香棉袄，滚水锅内把冰捞；
(二倒板)
杨徽吉行走在当道，
(倒坐中场陈廉扶起走十字交)
(唱塌板)低下头来泪双抛；鞋又弓来袜又小，
这样的日子我怎熬!转面我把老哥哥叫，
裙钗把话说根苗：大家商议把仇报，
杀散营头各自逃；多半是二老爹娘一个一个命丧了，
你老我小怎开交?(留)
陈 廉：哎，姑娘呀!
(唱) 正行走来大雪飘，路旁树枝赛银条；
高山顶雪压阳关道，寒鸦饥饿闹吵吵
举步往前用目瞭，见一座府室大门高。(留，坐地)
白 廉：(上唱)昨夜晚我曾梦二虎争斗，清早起又怎见碎雪碰头。
(齐)
老夫御史白廉，与宋台前为臣；告老辞职回上原郡，清早一起，出府闲游，(出门看介)出得府来，观见那壁厢一老一少土台打坐，待我上前问过，尔咳!
陈 廉：(即立躬身)见过老伯。
白 廉：不消。观见府门大雪纷飞，天气寒冷，请进府去再来叙话。
(三人同进)
杨徽吉：(上前施礼)见过爷爷。
白 廉：不消。那旁有坐，坐了再叙。家住那里，姓什名谁，因何事故，不避风雪打坐府门啼哭?
杨徽吉：爷爷要问，莫嫌耳烦，听裙钗道来!(唱慢板)
未开言不由人泪如滚豆，伤心泪掉下来血泪交流，
我爷爷杨天斗忠心皆有，(绕，老院子上)
白 廉：人来，打得一盆火来。(老院端火盆上)不必啼哭，缓缓的讲来。
杨徽吉：(唱) 我的父杨少伯稳镇亳州。(绕)
白 廉：家院，去到上房讨得一老一少两件棉衣来。
院 子：是。(下，取衣上付陈廉、杨徽吉，二人换衣后，杨徽吉谢介)
杨徽吉：爷爷上面谢衣。
白 廉：不消!往下讲来。
杨徽吉：(唱) 御园中出了个杀王贼寇，他言说我杨家要谋龙楼；
徐羡之领人马亳州争斗，我的父带兵将杀散营头；
但不知我父亲那里逃走，又不知我的母那里所游；
老哥哥他保我逃出虎口，又多蒙爷爷到把身所留。
白 廉：(唱) 小姑娘你不必泪湿双袖，我名儿叫白廉御史之头；
杨徽吉：(唱) 听说是白爷到急忙叩首，(跪拜介)
叫白爷开天恩把我收留。(齐)
白 廉：站起来。你也不必啼哭，就在我府容身；若到改日，差人打探你父消息；躭了惊恐之人，内宅压惊。请!正是：
(念) 以在我府暂住扎，
杨徽吉：(念) 多蒙白爷收留咱。
陈 廉：(念) 白爷收留恩情大，
众 ：(念) 但望铁树早开花(11)。
请!(同下)
第五场 订亲
(柳龙带家郎上)
柳 龙：(引) 文才大无加，孔圣人言语不亦乐乎。(坐)
(诗) 锦绣文章锦绣才，胸中谋略宝镜开；
宗师大人下了马，之乎也者杏叶开。
我大爷柳龙。我父柳天成，与宋台前为臣。为国已亡，单留兄妹二人，以在原郡安享田园产业；忽然想起，今是我那岳父寿诞之期到来，我要安顿礼物，过庄前去拜寿。小子，请你家大婶。
家 郎：有请大婶出堂。
周 氏：(上念)每日菱花镜中看，风流只在两眉尖。
奴乃周氏。官人招唤，只得去见。见过官人。
柳 龙：坐了。(二人对坐)
周 氏：唤我到来，吃呀吗，喝呀?
柳 龙：你光知道吃!今是你二老寿诞之期，我要过庄拜寿，你去不去?
周 氏：我去哩，礼物呢?
柳 龙：礼物已备停当了。小子，顺马伺候。
(唱慢板)我好比左金童从空降下，
周 氏：(唱) 我好比净水瓶一朵鲜花；
柳 龙：(唱) 叫小子你与我带过坐马，
周 氏：(唱) 吃一个醉醺醺再好回家。(留，同下)
(柳烟带丫环上)
柳 烟：(唱拦头)
冬来遍地是雪鸟，后花园雪打腊梅梢；
猫儿叫罢春心绕，瞧罢又瞧瞧又瞧。(齐，坐)
(诗) 头挽抓髻，身穿素罗衣；
八副罗裙扫地齐，咱本是坐家闺女。
裙钗柳烟。我父柳天成，与宋台前为臣。为国身亡，单留兄妹二人，我兄柳龙，同在原郡安享田园业产；奴家身在闺阁尚未字人，今日闲暇无事，打坐绣楼，务习针工!丫环，看过针线蔴篮。(丫环下捧针线篮上)
(念) 窗前痴呆呆，对坐头懒抬；
光阴从此过，青春不再来!
(唱拦头)
二八女坐闺阁勤务针线，思想起终身事愁锁眉尖，
天不幸把二老一命皆断，我兄妹在原郡乐守田园。
(韩夫人携杨俭同上)
韩夫人：(唱) 走中途不由人泪湿双袖，恨徐贼带人马剿杀亳州；
但不知把女儿那里逃走，想起了母女情珠泪悲丢。
杨 俭：(唱) 正行走大风起雪花飘下，这一阵把母子活活冻煞；
猛抬头见一座高楼大厦，我母子避风雪暂且住扎。
(齐)
母亲暂坐土台，待儿上前叩门，求火御寒。门内有人无人?
丫 环：(出看)做什么的?
杨 俭：你家主人可在?
丫 环：家主未在，我家姑娘倒在。
杨 俭：请小姐对你家姑娘传禀一声，就说从远方来了母子二人，求火烘裙。
丫 环：你且少站。(入)禀姑娘，府门以外，从远方来了母子二人，求火烘裙。
柳 烟：念起远方二字，搭上一个请字。
丫 环：啊，是。(出)我家姑娘有请。(同进介)
韩夫人：上者?
丫 环：姑娘。
韩夫人：(施礼介)见过姑娘。
柳 烟：不消，丫环与他二人看座。(韩夫人、杨俭坐)家住那里，姓甚名谁，因为何事冒雪而来?
韩夫人：姑娘要问，莫嫌耳烦，听奴道来!
(唱) 未开言不由人泪如雨下，尊一声贤姑娘细听根芽：
奴公父杨天斗保王大驾，(拖音)
柳 烟：丫环，打得一盆火来。(丫环端火盆介)
韩夫人：(接唱)奴丈夫杨少伯威镇一方，(拖音)
柳 烟：丫环，速到上房讨得一男一女两件棉衣来。
丫 环：啊，是!(下取衣又上)禀姑娘衣到。
柳 烟：请他二人换衣。
(丫环付衣，韩夫人杨俭换衣后，韩夫人施礼)
韩夫人：姑娘上面谢衣!
柳 烟：不消，不必伤心，慢慢的讲来。
韩夫人：我的姑娘呀!
(唱) 御园中出刺客杀王谋驾，徐羡之动一本言说杨家；
奴公父奉君来忠心铁打，把一个无头祸移于我家；
宋王爷当殿上旨意传下，徐羡之带兵将亳州剿杀；
奴丈夫听一言肝胆气炸，亳州地杀了个流水落花!
奴将这前后事对你讲下，望姑娘开天恩将我怜搭。
柳 烟：(唱) 细听她尽讲的真情实话，低下头倒叫我暗喜心下；
少官人坐一旁聪明俊雅，奴不免将终身嘱靠于他。
(齐)
听你讲说一遍，原是忠良身遭不白之冤。夫人不必伤悲，日后自有公论。你认不得于我，我父柳天成，与国尽忠；我兄柳龙，裙钗柳烟，敢问夫人，旁侧那一位少官人，他是你的什么人?
韩夫人：那是我子，名叫杨俭，愚蠢无知，姑娘休得见笑。
柳 烟：那有见笑之理，我有一句言语，讲出口来，从不从只在你心，莫要烦恼。
韩夫人：姑娘有何贵言请讲，
柳 烟：裙钗年方二八，尚未字人，我心想……
韩夫人：姑娘心想怎么样?
柳 烟：我心想将我终身大事，托与你子杨俭，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韩夫人：姻亲倒也从得，但恨纳采不便。
柳 烟：只要允亲就是，谁还要什么采礼，可有什么思念之物，留下一件。
韩夫人：这是儿呀，有什么思念之物，与旁人留下一件。
杨 俭：你儿出府，未带什么稀罕之物，身旁现有玉鸳鸯一双，与她作为聘定思念之物，问她可有什么信物?
韩夫人：姑娘，这是我儿随身常带之物玉鸳鸯一只，留与姑娘权当聘定思念之物，姑娘可有什么信物?
柳 烟：丫环，奔往绣楼，打开箱柜，取我家古摩神镜来。
丫 环：是。(下取镜上)神镜到!
柳 烟：夫人，这是我先父在世，遗留下的传家贵宝古摩神镜，权当回奉之物。这是夫人，这里不便容身，请到白云庵中暂且容身，年供柴、月供米，按时差定丫环送来。
韩夫人：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唱) 小姑娘你待我恩隆义重，但不知这恩德何日报答?
杨 俭：(唱) 见小姐坐一旁温柔秀雅，做一对巧夫妻一切不差。
(母子同下)
柳 烟：(唱) 在二堂定终身鸳鸯为聘，不由得我柳烟暗喜心中，
他母子暂安置白云庵内，兄嫂回我还要巧言奉承。
(留，下)
(柳龙、周氏带家郎同上)
柳 龙：(唱) 我夫妻与岳母前去拜寿，
周 氏：(唱) 只吃得醉醺醺咀角流油；
柳 龙：(唱) 这一回尚觉得酒性不够，
周 氏：(唱) 回家去再看上猪油芋头；
柳 龙：(唱) 我乘马你坐轿一前一后，
周 氏：(唱) 夫妻们并肩走好不风流；
柳 龙：(唱) 行来在府门上下了头口，
周 氏：(唱) 叫小子与大爷看上烧酒。
(下马同进分坐)
柳 龙：噫，哈哈哈!
周 氏：官人，你笑什么呢?
柳 龙：我笑你吃了几杯酒，脸上青一道红一道，好象带了春色了。
周 氏：我就不信，小子看过菱花来。(照镜介)还是这个样子么!
柳 龙：那个镜子照不到，要拿我们的古摩神镜照哩。
周 氏：古摩神镜交给咱妹子了。
柳 龙：小子，请你家姑娘出堂。
家 郎：有请姑娘。
(柳烟带丫环上)
柳 烟：(念) 耳听兄长呼唤，急忙走出绣房。
举步*(左口右了)衣到厅前，还要我巧言遮辩。
见过兄嫂，唤妹到来有得何事?
柳 龙：只因你嫂嫂吃了几杯酒，要拿古摩神镜照容，命你取神镜来。
柳 烟：古摩神镜我交还我嫂嫂；
周 氏：唉，这个蠢才，你胡说的什么!神镜我交给你的，快去取来。
柳 烟：这个，我无意给失掉了。
柳 龙：怎么?你给失掉了，我把你个蠢才蠢不才，胆大胆不大!爸爸老子在朝为了一世官，留下的传家贵宝你就失掉了。跪下!我今天要打你个无数的无数。
柳 烟：跪了，就跪了!(跪介)
柳 龙：小子，看过扎鞭来!(家郎取马鞭付柳龙介)
(唱) 骂一声小蠢才十分胆大，大、大、大，
兄面前岂容你利咀尖牙，
柳 烟：(哭介)早死的爹娘呀!
柳 龙：(唱) 我这里执扎鞭未打一下，小蠢才哭了声二老爹妈。
咳咳咳咳!(哭介)
周 氏：官人，你打咱妹子哩，你又不打，你可在*(左口，右外)笑啥呢?
柳 龙：看到我在哭哩，你可说我在笑呢!
周 氏：你哭呢，咋没眼泪?
柳 龙：你不知道，*(左口，右外)人胖了，*(左口，右外)眼泪就往外面流；我这人生的瘦，*(左口，右外)眼泪走了内经了。
周 氏：啊!就是*(左口，右外)话，你打妹子哩，你可哭啥哩?
柳 龙：你不吃料。
周 氏：不知道。
柳 龙：啊!不知道，想当年二老爹娘钻滩的时节，
周 氏：升天的时候。
柳 龙：把我唤近牀边，二老言道，柳龙儿呀，柳龙儿呀!我二老在世莫要讲说，假若我们去世，留下你妹子年小，你要将她抓养抓养，那时节你还年小，为兄一日一日将你抚养成人；你今无意将传家贵宝神镜失掉，我想打你几下以消我气，谁料你抱头痛哭，我也打不下去了!好、好、好，我赐你刀一把，绢一条，逢刀刀上死；逢绳绳上亡，你一死不要见我，我一死不见你。正是：
(念) 水清杨花散，闺阁败门庭。
刀绳摔在地，斩断兄妹情。
呵，咕*(左口，右楚)*(左口，右楚)!(气介下)
柳 烟：哎呀，苦呀!(哭介)
周 氏：卖条帚的把蔴丢了，你不得活了!你不得活了!
柳 烟：嫂嫂就该搭救。
周 氏：我没问你，到底把咱家神镜给咋做了?
柳 烟：嫂嫂，妹妹实不相瞒，我拿神镜给他为婚订之物了。
周 氏：那家那户?
柳 烟：亳州王的儿子，叫做杨俭。
周 氏：哎哟!哎哟!这女娃子鼻子里擤和尚，心里有了事；怎么说是亳州王爷的儿子，名叫杨俭?
柳 烟：正是的。
周 氏：鸭子死了鳖吊孝，门当户对。既然如此，我把你送到白云庵中暂且安身，等我把你哥哥劝的没有气了，再接你回府。刘二嫂进来。
刘二嫂：(上念)奴才生的黑，丈夫见不得。
放了个绉绉屁，
哎哟哟!
冲了*(左口，右外)胡子大爷一脸灰。
我乃刘二嫂。正在下边洗锅抹灶哩，耳听有人可叫呢，他叫得快，我还给他个去的慢。
周 氏：刘二嫂走来。
刘二嫂：伺候到的，见过大主母。唤我到来，吃呀吗喝呀?
周 氏：你是猫儿吃浆子，光在咀头上打私交。
刘二嫂：我们为奴作婢的人，不吃不喝做啥呀?
周 氏：这是刘二嫂，把你家姑娘送到白云庵去。
刘二嫂：把姑娘送到白云庵中去做啥呀?
周 氏：前去降香呀!
刘二嫂：今天又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降的什么香?
周 氏：刘二嫂附耳来。(耳语)
刘二嫂：原来如此，打轿伺候。(二轿夫抬轿上)
柳 烟：(唱二六)
喜的相逢怕离别，棒打鸳鸯两下分；
嫂嫂转上妹拜你，白云庵中暂栖身。
(乘轿同刘二嫂下)
周 氏：(唱) 见得妹妹她去了，倒教我低头把心操；
把官人劝的没气了，再接妹妹转回巢。(留、下)
(柳烟乘轿上、刘二嫂随上)
柳 烟：(唱) 坐在罗轿泪如梭，珠泪滚滚往下落；
随定罗轿往前走；忽听有人喘气多。
刘二嫂：来在白云庵，住轿!(柳烟下轿介)
柳 烟：刘二嫂，你护送姑娘有功，把罗轿赏给你坐着回去吧!
刘二嫂：多谢姑娘。请姑娘以在庵中好好静心暂住，我们回去，把你兄长劝的没气了，就来接你回府；轿夫，把轿扶好，我来坐呀!(上轿介)哎，这轿倒咋坐呢吗?我还没坐过轿呢?
轿 夫：你婆家接你的时候，你坐的啥?
刘二嫂：我婆家接的那一天，日子重的很，接亲的家多，寻不下轿，我骑的水牛。
轿 夫：你来，我教你坐。
(刘二嫂进轿前欲坐介，轿夫从背后踏刘二嫂一跤，倒坐在地，将轿抬去跑下)
刘二嫂：咳!这些王八日的!把轿抬起跑了。(下)
柳 烟：哎，苦呀!
韩夫人：(上)庵下乃是清静所在，那里有人啼哭?待我出庵观看。
(出看)原来是柳姑娘到了，缘何得成这般光景?
柳 烟：我是一言难尽!
韩夫人：请到庵中再叙，(同下)
(陈廉、杨徽吉同上)
杨徽吉：(念) 金环响玎当，裙钗离绣房。(坐中场)
裙钗杨徽吉。亳州交战以后，不知二老身落何地，杳无音信；纷纷人言，白云庵中神圣灵应，不免前去求神问卜。老哥哥，安顿香盘，白云庵中降香一回了!
(唱) 以在府下心不定，游来转去神不宁。
端定香盘往前走，白云庵中祈神灵；
暗地我把二老问，无奈黑处去投明；
我这里提衣往前进，老哥哥不住多喘声。
陈 廉：来在庵门。
杨徽吉：一同进庵。(同进)燃着香火，菩萨爷爷在上，下跪弟子杨徽吉，只为二老不见，我今前来诚心祈告，望求神圣大显威灵，暗中指引，保佑我二老父子母女早日相见。翻修庙宇，重贴金身。(叩头)
陈 廉：油蜡未尽，伴伴香火。
杨徽吉：哎，苦呀!(坐哭介)
韩夫人：(上)庵下清静所在，何人在此啼哭?待我上前观看。(母女相认)罢了!(三唢牌子)
杨徽吉：母亲缘何得到庵中?
韩夫人：多蒙柳姑娘搭救，送我以在庵中容身。我儿以在那里容身?
杨徽吉：多蒙白爷收留，以在白府容身。
韩夫人：快引为娘前去拜见白爷。(同下)
(家郎引柳龙上)
柳 龙：(念) 抱住砚瓦逗个咀，砚台磨墨乌得黑。
柳龙。心中自思：那一天的那一天，是我吃酒带醉，一时生气，怒打妹子，也没打得成；这几日府中未见妹子，不知以在那里容身，不免将妻子唤出，问她便知。小子，请你家大婶出堂。
家 郎：有请大婶。
周 氏：(上念)高高山上乌鸦叫，蛇钻窟窿蹓直道。
见过官人，唤我到来为着何事?
柳 龙：自那日我吃酒带醉，和咱妹子争吵几句，这几日我没气了，想念妹子，怎么府下不见她?你把妹子安顿到那里去了?就该说来。
周 氏：妹子给死了。
柳 龙：咋的话?妹子死了!
周 氏：死咧。
柳 龙：哎，哥的妹子呀!(哭介)
周 氏：他当真就哭起来了!官人，莫要啼哭，我问你还有气吗没气?
柳 龙：我没气了，想见见咱们妹子。
周 氏：你没气了，我给你说：我把妹子送到白云庵中容身去了。
柳 龙：那里岂是她女孩儿家常住之地。小子!速快带马同我前往，接回府来。
周 氏：我也要去哩。
柳 龙：好，咱们一同前去。(牌子走圆场)
家 郎：来在庵门。
柳 龙：接了坐马。唤主持。
老 尼：(上念)山门不用锁，自有白云封。
见过少爷。前来则甚?
柳 龙：我来迎接我那妹妹回府，速快去唤来。
老 尼：少爷来的不凑巧，御史白爷将姑娘带奔京地去了。
柳 龙：不用你伺候，(老尼下)赶这说起，我要奔往京地找寻白爷，接回咱妹子。娘子，在家好好紧守门户，我就此告别了。
正是：
(上念)一时盛怒兄妹别，想起亲恩寻同胞。(下)
周 氏：(念) 打鬼送瘟船，祸害离眼前。(下)
杨少伯：(上念)万里鹏程不辞苦，山河招展不惮烦。
杨少伯。亳州战败，滚脱罗网，游转天下。正行之间，喉中焦渴，现见前面有一座高大府司，不免下马上前借水润喉。
内边有人无人?
陈 廉：(上念)年老血气衰，支持旁人理应该。
(出、相认介)罢了，王爷!(三唢牌子二人抱哭介)
杨少伯：老哥哥如何得到这里?
陈 廉：多蒙御史白老爷收留，这就是白老爷的府司。
杨少伯：白爷可在府中?
陈 廉：倒在府中。
杨少伯：速快传禀，就说我到。
陈 廉：是，(进介)有请白老爷。
白 廉：(上念)只为杨家含冤事，叫人昼夜操心中。
请我为何?
陈 廉：我家亳州王爷到了。
白 廉：老夫正在作念于他，快快请进。
陈 廉：是。(出介)禀王爷，白爷有请。
杨少伯：(进介相见，抱跪哭介)罢了!(三唢牌子)
白 廉：不必啼哭，你家之事我已尽知，你的妻子也在我府。
杨少伯：何不唤出，我夫妻、父子相见一面。
白 廉：老掌家，请你家夫人，公子出堂。
陈 廉：是。有请夫人、公子、姑娘!
(韩夫人，杨俭，杨徽吉同上)
韩夫人：(念) 云山阻隔三千里，昼夜想夫十二时。
(上前相见同抱哭介)罢了!(三唢牌子)
杨少伯：我举家失散，多蒙伯父收留，今得相见，转上受我举家一拜!(众同跪拜)伯父就该回朝与我杨家辨明冤案。
白 廉：我倒有此心，诚恐一人难以分辨，你何不速奔湖北口前将你檀大伯父搬回朝来，我二人当殿面君，互相动本分辩。
杨少伯：侄儿正要前去，待我即刻启程。
白 廉：今日已晚，明天再去不迟，请到内宅摆宴压惊，请!
(同下)
第六场 辩冤
(张龙带卒上)
张 龙：(念诗)红日高照起狼烟，统领貔貅掌大权。
万里干戈探虎穴，三尺宝剑赴龙泉。
中军张龙。侯爷升帐排班伺候。
(檀道济带龙套上)
檀道济：(念) 忠心一点扶圣明，丹心耿耿保龙庭。
领王旨镇湖北口，压定各国朝宋王。
本公镇北侯檀道济。与宋为臣，官高爵禄非轻。领王旨意镇定湖北口前，压住各国不敢造事；昨晚灯花结彩，不知应验何地。人来!中军进帐。
张 龙：告进，侯爷在上，中军张龙大礼参见。
檀道济：免参。
张 龙：谢过侯爷，虎位可安?
檀道济：中军你好?
张 龙：怎敢侯爷动问。唤末将进帐，有何差遣。
檀道济：命你辕堂候事。小事你处开发，大事早禀我知。
张 龙：遵命!(出帐)
杨少伯：(上念)蛟龙因沙滩，猛虎落平川。
张 龙：见过亳州王爷。(跪接)
杨少伯：不消，站起来；你家侯爷可曾升帐?
张 龙：升帐多时。
杨少伯：传禀一声，就说我到。
张 龙：是。(入)报门，中军告进!禀侯爷，亳州王爷到。
檀道济：就说我请见，命他上辕堂来。
张 龙：有请!
杨少伯：告进，(入)罢了!(三唢牌子)
檀道济：侄男不必伤悲，你家含冤之事我已尽知。你前面回朝，以在大司马府容身；我即日进京当殿面君，与你家辩明此冤。
(杨少伯下)
中军，我要回朝面君，湖北口大事托你执掌。
张 龙：末将智少才拙，诚恐遗误大事。
檀道济：明知大才，拜过兵符。(张龙拜印介)
张 龙：侯爷何日启程?
檀道济：即日就要动身，顺马。正是：
(念) 奸佞害忠贤，面君辩含冤。(上马介)
张 龙：送侯爷。
檀道挤：免送。(下)
张 龙：三军们!牢把营寨，宁要小心。(众同下)
(四龙套内侍引刘义隆上)
刘义隆：(念) 龙头生金角，虎口露银牙。
徐羡之：(上)当今在上，为臣奉旨剿杀亳州，杨少伯滚脱罗网，生死存亡不知，现有功劳单子，吾主龙目一观。
刘义隆：呈上龙书桌案，待孤一观，(牌子)不忠之臣，孤王一概不究。(钟声响)何臣击钟?
檀道济：(内)镇北侯檀道济回朝。
徐羡之：哎咳呀!檀道济老儿回朝，必要保奏杨家，趁住机会我先参贼一本，将他杀坏，以免风波；吾主在上，檀道济未奉旨意，私自回转，擅离要地，有误军机大事，与国法有碍，当今何不传旨将他斩除，以正国法。
刘义隆：你也太得多事了!大将军稳镇湖北口二十余载未曾回转，今日回朝必有什么本章来奏，宫人。
内 侍：有!
刘义隆：传孤口诏下，镇北侯上殿朝参。
内 侍：万岁口诏下，镇北侯上殿朝参。
檀道济：(内)遵诏。(抱铜锤上场)
(唱川板)耳听得宋王爷旨意传下，檀道济离班部虎步交加；
二十年我未曾朝王见驾，到今日回转来白须白发；
是忠臣他与我一处答话，是谗臣吓的他牙儿打牙；
行来在九龙口用目细挂，宋王爷坐金殿上罩黄纱；
徐羡之坐一旁奸谋诡诈，御园中出刺客必然是他!
抖抖衣稳稳帽忙参圣驾，莫怪臣年纪老气力不加。
(齐，跪拜介)
参见吾主万岁。
刘义隆：免参。爱卿平身，金殿坐了。
檀道济：(起立坐)吾主龙体可安?
刘义隆：叫你动问，老爱卿身旁却好?
檀道济：怎敢当今动问。
刘义隆：爱卿，缘何未奉旨意，私自回转。
檀道济：为臣私自回转，有本章见主呈奏。
刘义隆：好，孤就准你三本，当殿奏来。
檀道济：吾主容奏。
(唱川板)檀道济奏一本龙书案下，启奏于宋王爷细听根芽；
往日里回朝来文武接驾，怎不见老韩班当朝驸马?
刘义隆：(唱) 闲无事孤在那御园玩耍，忽然间出刺客将孤刺杀；
他不该差刺客谋杀圣驾，把那些不忠臣何须问他。
徐羡之：大胆!
(唱) 大将军穿红袍惯乘劣马，无旨意私回朝本奏杨家；
御园中出刺客谋王杀驾，你还说杨天斗不为犯法。
檀道济：徐羡之，大胆!
(接唱)徐羡之动一本龙书案下，恶狠狠赛虎狼舞爪张牙；
贼好比列国中坚刁易牙，又好比魏灵公误拿子瑕；
思一思想一想恶火难压，执铜锤打奸贼命染黄沙!
(打徐羡之介)
刘义隆：(唱) 骂一声檀道济十分胆大，你强说杨天斗不为犯法；
徐羡之：(唱) 传王旨刀斧手把贼杀剐，
(众校尉上欲拿介，檀道济即以铜锤相格)
白 廉：(上唱)那一个敢斩你白须白发?
檀道济：(唱) 恨昏王乱咚咚旨意传下，老仁兄莫上气拿本奏他。
白 廉：(唱) 有白廉动一本龙书案下，启奏声宋王爷细听根芽；
大将军奉君来忠心铁打，为什么斩除他白须白发?
(跪)
刘义隆：(唱) 檀道济回朝来胆比天大，
平身!
他竟敢当殿上本奏杨家!御园中出刺客——
徐羡之：(唱) 是真不假，
刘义隆：(唱) 二老卿莫做那——
徐羡之：(唱) 对头冤家；
檀道济：(唱) 是冤家狭路逢，
白 廉：(唱) 我也不怕，
檀道济：(唱) 是龙潭和火鏊——
白 廉：(唱) 我愿闯它；
刘义隆：(唱) 传下旨刀斧手。
徐羡之：(唱) 一齐杀剐，
檀道济：(唱) 执铜锤打奸贼命染黄沙!
(打介，徐羡之跑下)
刘义隆：二卿莫非反了?
檀道济：(念) 为臣是忠臣，焉敢起歹心；
白 廉：(念) 驸马杨天斗，韩班命归阴；
檀道济：(念) 丹心贯日虹，杀气满乾坤；
白 廉：(念) 若要朝事清，当殿审刺客。
刘义隆：金殿坐了。宫人，吩咐金甲侍卫把刺客押上殿来。(众校卫拥黄清扬上)皇兄去问!
檀道济：待臣去问，刺客上来，何人差你御园行刺，依实招来，但若不招，我的铜锤来了。
黄清扬：待我抬头观看。哎呀!来在皇府金殿了，待我遁了吧!呀呸。(下)
檀道济：宋王在上，刺客能以随时变化。
刘义隆：该当怎处?
檀道济：吾主何不出榜招纳能人，若能降伏刺客，高官得坐，骏马侭骑。
刘义隆：待孤御笔得书榜文，(牌子)宫人，速将榜文悬贴午朝门外，若有能人应诏，早禀孤知。与二卿后宫摆宴。(众同下)
(内侍执榜贴介，柳龙上)
柳 龙：(念) 念起兄妹义，一路找上京。
柳龙的便是。京地找寻妹妹未曾得见，找寻白爷也找不到。心慌意乱，御街闲游，那壁厢贴有榜文，待我上前观看，上写：若有能人降伏刺客，高官得坐，骏马侭骑。这一下对了，待我落了榜文，见了白爷，就找到我妹子了。正是：
(念) 拚上一身剐，要和皇帝老儿耍。
(落榜文介)
内 侍：咳!你落了榜文，可能降伏刺客?
柳 龙：我倒能以降伏刺客。
内 侍：如此随我同见圣驾。
柳 龙：请!(二人同下)
(内侍、校尉引刘义隆、檀道济，白廉，同上。)
刘义隆：(念) 深宫出刺客，
檀道济
：(念) 边廷无狼烟。
白 廉
内 侍：(上)禀万岁，有一汉子落了榜文。
刘义隆：随旨上殿。
内 侍：汉子上殿。
柳 龙：(上跪叩介)参见万岁!
刘义隆：下跪汉子名叫什么?
柳 龙：柳龙。
刘义隆：柳天成他是你的什么人?
柳 龙：那是我的爸爸老子。
刘义隆：忠良之后；平身，你落了榜文，可能降伏刺客?
柳 龙：若要降伏刺客，离不了“古摩神镜”。
刘义隆：古摩神镜?从前你父在朝奉君，孤王念起忠心可嘉，赐与你父，以作你传家之宝，以在你府，就该献上。
柳 龙：无奈此时神镜不在我府了。
刘义隆：以在那里?
柳 龙：亳州王爷的府司。
刘义隆：剿杀亳州，杨少伯滚脱罗网，生死存亡未知。这却怎处?
檀道济：当今在上，杨少伯逃至湖北口，为臣带回朝来，以在大司马府下容身，无旨不敢上殿。
刘义隆：传孤口诏下，杨少伯上殿朝参。
檀道济：万岁口诏下，杨少伯上殿朝参。
杨少伯：(上)万岁在上，罪臣参拜。
刘义隆：再休罪臣；平身，神镜以在你府就该献上。
杨少伯：臣府无有神镜。
刘义隆：柳龙顶详，
柳 龙：王爷，古摩神镜以在你府就该献上。
杨少伯：我府无有此物?
柳 龙：回府问过令正夫人，必知其详。
杨少伯：理会了。(急下)
刘义隆：还要什么用物?
柳 龙：不用什么用物，单等神镜到来；看了香花净水，吾主离了龙位，大拜数拜，自有六丁六甲降伏刺客。
(杨少伯执镜上)
杨少伯：神镜到。
刘义隆：宫人，看过香花净水，待孤下拜。(下位拜镜后，抱镜仍坐。)
校尉们，把刺客押上金殿。(校尉押黄清扬上)皇兄去问。
檀道济：待臣去问；刺客上来，何人差你御园刺君，赶实的招来，但若不招我的铜锤下来了。
黄清扬：待我观看。噫!怎么又到金殿来了?我还给他娘的遁了吧。呀呸!咦!怎么遁不脱了?待我招了吧，徐羡之差我御园刺君。
檀道济：当今你听!
刘义隆：徐羡之上殿。
徐羡之：(上)那是黄么?
黄清扬：可不是黄，
徐羡之：你缘何不逃?
黄清扬：逃不脱了；
徐羡之：你为何不遁?
黄清扬：遁不动了；
徐羡之：那个话呀?
黄清扬：我给说了；
徐羡之：说了你娃娃就不得活了。
黄清扬：你比我死的还要早些!
徐羡之：万岁在上，念起为臣是初犯，把臣饶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义隆：还敢犯其下次!校尉们，把贼押至十字街心，万剐凌迟。
(众押徐羡之下)
檀道济：若留刺客在世，遗害好人，神镜照定，待臣一锤打死。
(打黄清扬死介)
刘义隆：把尸首拉下殿去。(校尉拉黄清扬尸首下介)檀皇兄听封，
(檀道济跪)陪驾王。(檀道济叩头起坐)白廉听封，(白廉跪)递补相位。(白廉叩头起坐)柳龙听封(柳龙跪)降伏刺客有功，子随父职，把神镜寄库。(柳龙叩头起坐，内侍拿镜下)杨少伯官封原职，印挂本身。(杨少伯叩谢介)
白 廉：当今在上，杨俭、白玉宽躭误科场，
刘义隆：宫人，宣杨俭、白玉宽官诰上殿。
内 侍：万岁口诏下，杨俭、白玉宽官诰上殿。
(杨俭、白玉宽同上)
杨 俭
：参见万岁。
白玉宽
刘义隆：二贵人扬面上来，(二人同上看介)平顶额宽，身留翰林在朝；平身。(二人起立)
杨少伯：檀伯父在上，我有一女，愿许白玉宽足下为婚。
檀道济：白玉宽上前拜过岳父。(白玉宽拜杨少伯介)
柳 龙：我有一妹，许与杨俭为婚。
檀道济：杨俭上前拜过妻兄。(杨俭、柳龙同揖)
刘义隆：朕为月老，掺上殿来，同拜花毡。(起牌子众彩女掺杨徽吉、柳烟，白玉宽、杨俭四人同拜天地后同下)我君臣相会，喜事一桩，老龙殿摆宴庆贺。
(众同下场)
(剧终)
①“刑部印”原口述本为“六部印”按六部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部设尚书执掌，剧中韩班掌刑部。
②“五遁”道家语，谓可借物遁形变化之法，五遁者金、木、水、火、土五遁。如火遁，则可于火中遁形而去。
③“三术”见列子一书：一仁义使我爱身而后名，二、仁义使我杀身以成名；三、仁义使我身命全保。此处当指一般所谓妖邪之术。
④⑤见孟子“……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意指成大事的人都是经过一定的坚苦锻炼。
⑥后汉魏郡太守铫期，闻督盗贼李熊之弟李陆谋反，问李熊，熊愿与母具死以谢罪，姚期不杀，说：如果以为作官吏不如为贼寇，你母子就可以去同李陆共谋。放了李熊和他母亲。熊去叫来李陆，行到城外，李陆感愧自杀。原口述本“陆”字作“陪”是错字。这个典故见后汉书卷五十铫期传。
⑦隋，王通不作官，在他家山西河津县通化村迤北五十里处设教，受业者千余人。地当黄河与汾河汇流之处，故原口述本“汾”字作“池”字，错了。称河汾门下。
⑧三阵：一天阵：星宿孤虚，二地阵：山川背向，三人阵：编伍弥缝。是军事上利用地形，时变，人力的知识学问。
⑨貔貅：猛兽，旧时用以比喻兵将的勇猛。
⑩谁块：即谁的意思，陕南方言。
(11)“但望铁树早开花”原口述本为“准备铁索要开花。”
出 处：汉调恍恍（第十集）/陕西省文化局编 .—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