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二簧《陈塘关》剧本
剧 情
“陈塘关”是根据我国古典小说“封神演义”中的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第十三回：太乙真人收石矶和第十四回：哪吒现莲花化身改编而成的。
全剧是说：商末，陈塘关总兵李靖之三子哪吒，一日出游，九河湾洗澡，打死龙王三太子敖丙和巡海夜叉。龙王大怒，欲上告玉帝，哪吒预伏宝德门外，将其痛殴一顿，并逼其回府。
后哪吒又往关上闲游，偶发震天箭，射死石矶娘娘的仙童碧云。石矶大怒与哪吒战。哪吒败，往求其师太乙真人。真人下山，置石矶于死地。
其时，东海龙王敖光已奏知玉帝，欲捉李靖夫妇为其子报仇，哪吒挺身而出，舍身而救父母。
哪吒自杀后，英灵不泯，托梦与其母殷夫人，求造“哪吒行宫”于翠屏山。行宫成后，哪吒大显灵验，乡民多崇信之。一日，李靖练兵回关，见状大怒，将庙宇焚毁，金粧打坏；哪吒乃求教其师，太乙真人以莲花为其化身，哪吒复生后，衔恨其父李靖，追杀之。后来燃灯道人以玲珑宝塔屈伏，乃父父子和好。全剧通过“闹海”“收石矶”寻父报仇等强烈斗争的故事，反映出青年人对封建制度的反抗精神，是个较好的神话戏。此剧又名“哪吒闹海”，“哪吒出世”，“乾元山”。
场 次
第一场 嗟 叹 第十二场 收 石
第二场 出 世 第十三场 自 裁
第三场 起 兵 第十四场 求 教
第四场 交 兵 第十五场 托 梦
第五场 洗 澡 第十六场 练 兵
第六场 闹 海 第十七场 窦 败
第七场 责 靖 第十八场 焚 庙
第八场 被 打 第十九场 化 身
第九场 见 靖 第二十场 擒 哪
第十场 射 箭 第二十一场 拜 父
第十一场 责 子
人 物 表
太乙真人 正生 石矶娘娘 武旦 夜叉李艮 净
李 靖 红净 敖 顺 净 敖 丙 付净
殷 氏 正旦 敖 明 净 小 鬼 杂
丫 环 旦 敖 吉 净 金霞童子 幼生
士 卒 杂 众 百 姓 杂 木 吒 武生
中 军 末 窦 荣 老生 燃灯道人 红生
姜 文 焕 小生 哪 吒 小生 文 殊 老生
碧云童子 小旦 家 院 杂
彩云童子 旦 龙王敖光 净
第一场 嗟 叹
太乙真人：(上念)
混沌初开不计年，
周王有道镇山川。
风调雨顺民安乐，
功德浩大降神仙。
吾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因神仙二千五百年犯了杀戒，乃年积月累，天下大乱一场，然后复定。一则姜子牙应该斩将封神，成汤天下该灭，周室得兴。贫道已将灵珠子，送与陈塘关李门投胎出世，是吾门徒，今朝降生。待吾前去便了。
(唱) 金光洞里一奇珍，
降落尘世辅至仁。
周室已生佳气色，
商家应自减精神。
从来泰运多栋梁，
自古昌期有刦临。
戊午旬中逢甲子，
嗟叹朝野尽沉沦。(下)
第二场 出 世
(李靖、殷氏上)
李 靖：(唱) 朝臣待漏五更寒，
铁甲将军夜渡关。
山寺日高曾未起，
看来名利不如闲。
末将李靖。
殷 氏：妾身殷氏。
李 靖：自幼听道修真，拜西昆仑山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①。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官居总兵，享受人间富贵。夫人所生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夫人又怀孕在身，已经三年零六个月，尚未生产。诚恐非妖即怪。
殷 氏：此孕定非吉兆。(神上投胎)老爷，怎么腹内疼痛?
李 靖：丫环，快扶夫人去进小房。
(丫环上扶殷氏下)
(唱) 好叫我笑喜喜愁眉展放，
从今后解去了无限愁肠。
男和女保佑他早生早降，
献宝幡宰牺牲答谢上苍。
(丫环上)
丫 环：禀老爷，夫人分娩了!
李 靖：是男是女?
丫 环：还问甚么男女?是个肉球，金光闪闪，满地乱滚，将人活活吓死了!
李 靖：抱来我看!
(丫环抱肉球上，李靖看肉球介)
(唱) 见肉球好叫我呆立半晌，
这是我李门中降生祸殃。
怒冲冲抽宝剑叫他命丧，
(剑剁肉球、娃儿上)
(接唱)开肉球见娃儿站立二堂。
将此子交夫人好好教养，
久日后可作得国家栋梁。
(卒上)
卒 ：禀老爷，辕门外有一道长求见。
李 靖：有请!
(太乙真人上，李靖起见)
道长请坐。
太乙真人：这厢谢座!(同坐)
李 靖：老师傅何处名山，甚么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贵干?
太乙真人：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贺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
李 靖：有何不可。中军，命丫环将公子抱出来。
中 军：老爷有命，叫丫环将公子抱出来。
(内应，丫环抱公子上)
李 靖：师傅请观。
(太乙看娃子)
太乙真人：此子落地那个时候?
李 靖：生在丑时。
太乙真人：不好!
李 靖：此子莫非养不得么?
太乙真人：非也!此子生于丑时，正犯了一千二百杀戒。此子可曾取名否?
李 靖：尚未取名。
太乙真人：待贫道与他取个名，就与贫道做徒弟。不知可否?
李 靖：愿与道长作一门徒。
太乙真人：将军有几位公子?
李 靖：不才有两位公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长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拜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老师既要此子为门下，但凭取一名字，便拜道长为师。
太乙真人：此子第三取名哪吒。
李 靖：多承厚德。中军，与道长备斋。
太乙真人：即要回山。
(唱) 论此子他本来根基非浅，
差遣他下凡来定立江山。
有贫道朝日来传他枪剑，
久日后扶周主改地换天。(下)
李 靖：(唱) 听他言倒叫我自嗟自叹，
见此子出世来品格非凡。
他言道久后来与国定乱，
参不透有道君出在何年?(下)
第三场 起 兵
(姜文焕率兵上)
姜文焕：(唱) 恨昏君把我的牙关咬烂。
小将姜文焕。可恨纣王无道?将我父亲姜桓楚斩首，咱家心中恼怒，点动大兵，与父报仇。三军们，兵往游魂关前进发。(牌子下)
第四场 交 兵
(四卒引窦荣上坐帐)
窦 荣：(诗) 威风凛凛胆气高，
胸中辎略逞英豪；
率领雄兵千百万，
镇守边关保皇朝。
总兵官窦荣。镇守游魂关，三军报道，东伯侯姜文焕造反，兵临关前，传与我更衣顺马，杀上前去。(下)
(姜文焕、窦荣分上杀战，窦荣败下)
姜文焕：可喜老贼兵败，登往营门叫骂。
(唱) 真可恨殷纣王无道皇上，
何曾惜忠良臣个个命亡。
因此上点动了千兵万将，
杀昏君与父亲消极冤枉。(率兵下)
第五场 洗 澡
(家院引哪吒上)
哪 吒：(唱) 陈塘关领母命出外观景，
山又清水又秀云淡风轻。
观不见满山中无穷野景，
树林中百鸟儿齐弄歌声。
走的我汗流背气喘上涌，
九河湾洗毕澡再好登程。
家院，我们方才走急了，浑身是汗，今日且在此河湾洗个澡。
家 院：公子仔细，只怕水深!
哪 吒：不妨，不免脱了衣服，坐在石上!将七尺混天棱放在水里，好来洗澡。(脱衣、放棱、洗澡式下)
第六场 闹 海
(四水卒引龙王敖光上)
敖 光：(诗) 龙甲千层厚，
胡须数丈长。
睁眼如闪电，
闭口放毫光。
东海龙君敖光。
(惊看龙宫动摇)
却怎么水晶宫中震响?地又未动，为何宫殿晃摇?巡海夜叉，看海口是何作怪。
夜 叉：遵令!
敖 光：查看后，速急回报。
(夜叉下)
(唱) 却怎么水晶宫幌摇乱动，
是何物在作怪海口成精。
水晶宫好一似山摇地动，
命夜叉去海口观看分明。(敖光水卒同下)
(哪吒上洗澡式上)
哪 吒：(唱) 混天棱兜水起浑身洗弄，
自觉得浑身上有些安宁。
却怎么这江水猛潮上涌，
又只见一怪物浑身金鳞。
(夜叉上)
夜 叉：(唱) 水晶宫我领了龙君勅令。
那一小孩子，你将什么作怪东西把海水映红，宫殿晃动?
哪 吒：你这个畜生，是个什么东西?也会说话!
夜 叉：吾奉玉帝勅旨，巡海夜叉李艮。怎骂我畜生，休走!
(叉杀吒，吒败下又上)
哪 吒：这个畜生杀法骁勇，看吾乾坤圈去了!(圈打夜叉死)
一乾坤圈将儿打死，把我的宝物都污了。待我去到河边洗宝一回了。
(唱) 恨水怪平白的与咱起患，
乾坤圈打的他命丧黄泉。
金光洞我师父此宝训练，
打死你无名怪净洗一番。(下)
(敖光上)
敖 光：(唱) 命夜叉去打探不见回转，
水晶宫又震动头昏目眩。
(水卒上)
卒 ：启禀龙君，夜叉李艮被一孩子打死。
敖 光：好恼!
(唱) 这李艮灵霄殿御笔差点，
是何人打死他罪重如山，
叫水卒先看过分水宝剑，
去拿捉那畜生好报仇冤。
(敖丙上)
敖 丙：(唱) 有敖丙三太子急忙上殿，
问父王因何事动了兵权?
敖 光：(唱) 只因为水晶宫震动慌乱，
好一似天地动地复天翻。
传勅令命夜叉海口观看，
被孩童打死在九河湾前。
敖 丙：父王，割鸡焉用牛刀!儿臣领兵前去捉他，反掌可得。
敖 光：王儿愿去，赐你三千虾兵去捉，须要小心!
敖 丙：何待叮咛。来，看过逼水兽。
(唱) 普天下归一统烽烟不见，
是何怪与吾当来结仇寃。
此一去拿住他碎尸万断，
千刀碎与夜叉消报仇寃。
(敖光、敖丙同下)
(虾兵引敖丙又上)
敖 丙：(唱) 众虾兵一个个手执宝剑，
三太子敖丙是也。领了父王勅令，捉拿孩童，众虾兵，一涌杀上前去，(同下)
(哪吒上)
哪 吒：(唱) 却怎么这江水一时涌泛，
又只见浪成房波浪滔天。
耳内里又听得杀声呐喊，
即就是天兵到吾也承担。
(敖丙率虾兵上)
敖 丙：什么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艮?
哪 吒：是我。
敖 丙：你是何人?
哪 吒：我乃陈塘关李靖三子哪吒是也。我父亲把守此关，乃是一关之主。我在此避暑，澡洗，与他无干，他来骂我，我打他也是无妨。
敖 丙：好泼贼!夜叉李艮乃是天王点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
哪 吒：你是何人?通个名来，我有道理!
敖 丙：我乃东海龙君三太子敖丙是也。
哪 吒：即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们那老泥鳅一齐拿来，把皮也剥了他的。
敖 丙：好一泼贼，这等无礼。休走!
(杀打哪败下，敖丙追下)
(哪吒上)
哪 吒：小孽障骁勇，乾坤圈去了!
(打敖丙显龙身)
原是一条金龙。抽了他的筋，做一条龙筋绦，与我父亲束甲。
(抽筋式)
(唱) 小泥鳅不足吾一场大战，
焉敢来写少爷斗战一番。
抽去了他龙筋江岸命断，
见父亲将此事讲说一番。(下)
(敖光上)
敖 光：(唱) 吾王儿捉怪物一去不转。
叫吾当时刻间常把心担，
将身儿打坐在水晶宫殿。
吾等候水卒来报说根源，
(水卒上)
水 卒：报，陈塘关李靖三子哪吒，将三太子打死，连筋都抽去了!
(敖光惊昏倒)
王爷苏醒!
敖 光：(唱) 听一言叫吾神裂碎肝胆，
真可怜三王儿命归九泉。
他行云怖雨神今日命断，
奏玉祖与王儿消报仇冤。
吾儿乃兴云布雨，此是万物正神。今日丧命，李靖，你在昆仑山学道，我与你有一拜之交，你敢纵子行凶，将我儿子打死，这也是百世之冤。待我化一秀士，至陈塘关合他父子面理一回了!
(唱) 吹口气吾离了水晶宫殿，
化一个小书生站立云端。
见李靖陈塘关要把理面，
全不念一拜情三教相传。(下)
第七场 责 靖
(李靖上)
李 靖：(引) 大炮三声震翠屏，
帐下统领百万兵。
(坐唱)殷纣王失了政朝臣大乱，
姜文焕今造反游魂关前。
每日里在教场三军训练，
尽忠心与国家扫除狼烟。
(中军上)
中 军：启禀大人，外边有故人敖光拜访!
李 靖：有请!
(敖光上)
(李靖起迎)
吾兄一别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
敖 光：李贤弟，你生的好儿子!
李 靖：长兄多年未会，今日相逢，真乃天幸!何故突出此言?若论小弟，只有三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三曰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为师，虽未见好，亦不是顽赖之辈。长兄莫要错见了!
敖 光：李贤弟，我岂错见!你的儿子，在九河湾洗澡。可有其事?
(唱) 不知他用何宝宫殿震倒，
命夜叉去观看打死荒郊。
三王儿去观看出了海岛，
将王儿筋去了命归阴曹。
此事儿你还在佯装不晓，
咱二人见教主再做开消。
李 靖：兄长错怪了!
(唱) 长金吒五龙山蒙师训教，
次木吒九宫山谨守法条。
三哪吒方七岁年轻幼小，
敖 光：就是你三子哪吒打死的。
李 靖：(唱) 唤儿出到帅堂细问根苗。
中军，唤你家三少爷!
(中军下同哪吒上)
哪 吒：孩儿哪吒伺候父亲。
李 靖：儿呀，这几日作何事业。
哪 吒：孩儿今日无事，至关外九河湾玩耍，偶然炎热，下水洗澡。怎奈有一夜叉李艮，孩儿又没有惹他，他百般骂我，还拿斧劈我，我就一圈打去，把他打死。不料又有个三太子叫做敖丙，手执画戟刺我。是我乾坤圈打去，打出一条金龙来，孩儿思想。龙筋最是贵气，因此抽了他的筋，与父亲束甲。
敖 光：李靖你听!
李 靖：哎呀、小畜生。
(唱) 小畜生你真是包天大胆，
打死了三太子罪重如山。
怒冲冲将畜生绳捆锁上，
交道友与令郎好把命添。
哪 吒：这是伯父、小侄不知，一时失错，望伯父恕罪。龙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动。
敖 光：(唱) 恨李靖你此子狼毒太甚，
打死了李艮死吾儿丧生。
到来日上天庭一本奏动，
发天兵捉拿你与儿寃伸。(下)
(殷氏上)
殷 氏：(唱) 适才间屏风后亲耳听见，
小奴才惹下了天大祸端。
娘怀儿整三年六月生产，
实想说作栋梁接续香烟。
龙王怒去奏本灵霄宝殿，
连累了一家人命归九泉。
哪 吒：(唱) 劝爹娘切不可泪流两眼，
儿本是金光洞真人道传。
他赐儿乾坤圈威风八面，
何惧他小泥鳅与儿结冤。
把这件些小事爹娘休管，
即就是天大事有儿承担。
借土遁乾元山去把师见，
问师傅便知晓此事根源。(下)
李 靖：(唱) 这是我前世孽休将人怨，
小畜生把生死何在心间。
但愿得我二老早把命断，
也免得受惊恐常把心担。(李靖，殷氏同下)
第八场 被 打
(太乙真人上坐洞府)
太乙真人：(唱) 叹人生在世间尽是胡混，
人之初性本善几个明心。
贪酒色与财气昧迷天性，
为口腹杀生命天良何存。
有一千想一万机谋用尽，
有了富又想贵心不满盈。
想前生修积好今世侥幸，
怕只怕福尽了要见闫君。
(哪吒上)
哪 吒：弟子参见师父!
太乙真人：我弟子不在陈塘关，到此有何事情?
哪 吒：哎呀，师父!
(唱) 蒙师父把道术终日讲论，
降生在陈塘关七年有零。
九河湾去洗澡偶遭不幸，
敖光子名敖丙恶语伤人。
他那里骂弟子出言不逊，
乾坤圈打的他命见闫君。
那敖光与我父要把命拼，
报子仇启摺奏上了天庭。
我父母放声哭悲哀悲痛，
望师父赦弟子这个罪名。
太乙真人：我弟子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数。今敖光虽是龙中之王，只是布雨兴云，然上天垂象，岂得推诿不知?以此小事，你就奏上天庭，真是不谙事体!我弟子过来，你把衣服解开，待吾前心与你粘一道无影符，你到宝德门……。附耳过来!如此如此。
哪 吒：弟子遵命!
太乙真人：然后回到陈塘关，与你父说，若有事故，还有师父，决不防碍你父母，下山去吧!
哪 吒：弟子遵命了!
(唱) 蒙师父与弟子一一指点，
宝德门我去等那个毛仙。
金光洞别师父莫可久站，
舍身躯不叫我父母作难。(下)
太乙真人：(唱) 敖丙死也是他天数命断，
有敖光报子仇结下含冤。
无影符粘前心随身变换，
乾坤圈打的他难上九天。(下)
(哪吒上)
哪 吒：(唱) 领师命我来在宝德门上，
执画戟乾坤圈等候敖光。
又只见祥云起红光万丈，
管叫你老泥鳅命见无常。
敖 光：(唱) 启摺奏我来在南天门上，
只等候天门开奏与玉皇。
哪 吒：看吾乾坤圈打来!
(打敖光倒地哪足蹈)
敖 光：好大胆泼贼!你黄牙未退，胎毛未乾，竟敢行凶，将御笔点差夜叉打死，又将我三太子打死，他与你何仇，你就敢将他筋抽去!这等凶顽，罪已不赦。今又敢在宝德门外，毁打兴云布雨正神。你欺天罔上，纵损汝尸，难尽其事!
哪 吒：你叫，我就打死你老泥鳅也无甚么大事!我不说，你是不知。吾非别人，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是也。奉了玉虚宫法旨，脱化陈塘关李门为子。因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姜子牙不久下山，吾乃破纣辅周先行官是也。偶因九河湾洗澡，你家人欺负我，是我一时性起，便打死他二命，也是小事。你就上本。我师父说来，就是连你这老泥鳅都打死了，也不妨事。
(打敖光)
敖 光：好孺子!打的好。
哪 吒：你要叫，我就打。(又打敖光)你这老泥鳅是个顽皮。也不打你。古云：“龙怕揭鳞，虎怕抽筋”。待我先揭你的鳞甲。
敖 光：小爷爷饶命!
哪 吒：要我饶你，你随我去到陈塘关，我就饶你不死。倘若不去，我一乾坤圈将你打死。
敖 光：愿随小爷爷前去!
哪 吒：吾常闻，龙之变化，要大如柱，要小如芥子藏身。我怕你逃走，难以寻你。你变一个小小蛇儿，我带你回去。
敖 光：待吾将身化过。
哪 吒：待我将你放在袖中，去见父亲便了。
(唱) 你不该启摺奏灵霄宝殿，
我师父传法旨等候毛仙。
乾坤圈打的你龙身变化，
回家去见爹娘细讲根源。
(哪吒、敖光同下)
第九场 见 靖
(李靖上)
李 靖：(唱) 这才是闭着门天降大祸，
小畜生任横行平白作恶。
怕的是敖光奏玉帝罪我，
举家人今入了龙潭虎窝。
(哪吒上)
哪 吒：孩儿参见爹爹。
李 靖：小畜生你往那里去了?
哪 吒：孩儿去到南天门，请回伯父敖光不必上本。
李 靖：小畜生!满口胡言，你是何等人物，得往天界。却是一派胡言!
哪 吒：父亲不必大怒，现有伯父敖光可证。
李 靖：你还在胡说，你伯父在那里?
哪 吒：在这袖内，父亲请观!
李 靖：兄长何为如此?
敖 光：李道友呀!
(唱) 仗着你小畜生真来大胆，
宝德门打的我叫苦连天。
揭鳞甲又把我叫骂千万，
他骂我老泥鳅做事不堪。
约四海众神君灵霄宝殿，
要与我三孩儿报仇伸寃。(下)
李 靖：(唱) 可恨畜生理不通，
出世称恶任横行。
天大之事我不管，
成龙成虎任你行。 (下)
哪 吒：我不免去上城楼，乘凉一回便了!
(唱) 乾元山蒙师父道法传演，
把六服和五遁件件齐全。
全凭我乾坤圈威风八面，
闹五湖合四海龙君不安。 (下)
第十场 射 箭
(碧云童子上)
碧云童子：(唱)自幼儿骷髅山苦修苦炼，
每日里采药草来至深山。
蒙师父教道法恩德不浅，
何一日我才能得成正仙?
我乃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门人碧云童子。奉了师父严命，来采药草，待我前行便了!(下)
(哪吒上)
哪 吒：(唱) 陈塘关可算得大邦地面，
风又调雨又顺国泰民安。
白汗巾拭不干满面血汗，
上城楼来纳凉再转回还。
这个所在真可玩耍!又有兵书，架上一张弓，名曰乾坤弓。有三支箭名曰震天箭。师父说我后来做先行官，破成汤天下，如今不习弓马，更待何时，待我先试此弓力量，(拿弓开式)，拾箭在手，撒弦便了!
(唱) 果算得乾坤弓世上稀罕，
震天箭搭上弦努力撒弦。
(箭射碧云童儿死)
左膀推右膀胁将弓开满，
震天箭落至在何地平川。(下)
(彩云童子上)
彩云童子：(唱)我师兄去采药不见回转。
领师命到深山细观一番，
见师兄倒平川血流满面。
又只见震天箭中在喉咽，
我乃彩云童儿。我师兄带箭身死，箭上有字，早禀娘娘得知!(下)
(石矶娘娘上)
石矶娘娘：(唱)自幼儿在深山修真养性，
采日精和月华九转玄功。
修炼了五百载才能成正，
把五遁和六服件件精通。
贫道骷髅山白骨洞石矾娘娘是也。
(彩云童子上)
彩云童子：启禀娘娘，我师兄前去采药，被李靖一震天箭射死。
石矶娘娘：哎，好恼!可恨李靖，想你不能成道，我在你师父面前，着你下山，享人间富贵。你今位至公侯，不思报德，反将震天箭射死我门人，如何容得。童儿看守洞府，看过了吾的青鸾刀，去拿李靖与你师兄报仇便了!
(唱) 恨李靖把我的牙关紧咬，
坐大官你不知王法律条。
震天箭射门入其罪不小，
拿李靖与徒弟来把冤消。
(石矶、彩云同下，石矶又上)
石矶娘娘：(唱)来至在陈塘关一声高叫，
叫李靖出关来细问根苗。
(李靖上)
李 靖：(唱) 在关内忽听得有人高叫，
倒叫我战兢兢胆战心摇。
睁眼观是娘娘大驾来到，
愿娘娘身康泰福多寿高。
石矶娘娘：哎呸!
(拿李靖下，又上坐)
童儿，将李靖押上来!
(押李靖上)
李 靖：弟子参见娘娘!
石矶娘娘：李靖，你仙道未成，已得人间富贵，你想多亏何人。全不思报恩，反生歹意，将我徒弟碧云童儿用箭射死，有何理说?
李 靖：娘娘，弟子今得何罪?
石矶娘娘：你射死我们人，你佯推不知?
李 靖：箭在何处?
石矾娘娘：这不是箭，你自己看去!
李 靖：这乾坤弓，震天箭，乃轩辕黄帝所留。随出入君镇关之宝，谁人拿得起来?这是弟子时乖命蹇，异事非常。
(唱) 望娘娘放弟子回关去转，
是何人暗放箭我受屈冤。
回关去细细查皂白分辨，
若就叫弟子死也是心甘。
石矾娘娘：如此，我且放你回去。你若查不出，我问师父要你，你且回去!
(李靖下)
石矾娘娘：哎，好气呀?
(唱) 可怜把我门人带箭命断，
他去查放箭人好来报寃。(下)
第十一场 责 子
(殷氏上)
殷 氏：(唱) 适才间中军报吓破肝胆，
我老爷被狂风吹去那边。
这才是祸不单有冤难辩，
又不知何一日夫妻团圆?
(李靖上)
李 靖：(唱) 这叫我气吁吁裂碎肝胆，
殷 氏： 问老爷因何事这等愁烦?
李 靖：(唱) 我李靖二十载为官为宦，
尽忠心与圣上定立江山。
是何人暗放去震天神箭?
射娘娘碧云童一命归天。
石娘娘拿我去要对命案，
苦哀告我受了不白之寃!
回关来细细查何人放箭，
绑见他与童儿报仇消冤。
细思想谁能拿镇天弓箭?
必定是小畜生又惹祸端。
殷 氏：岂有此理，难道敖光之事未了，他又惹这是非，就是我儿也拿不动。
李 靖：夫人，将哪吒唤来一问便知。
殷 氏：哪吒走来!
(哪吒上)
哪 吒：孩儿参见二位爹娘。
李 靖：儿呀，你说你有师父承当、叫你辅佐明君，你何不学习些弓马，后来也好去用兵。
哪 吒：孩儿奋志如此。缘去在城楼，见有弓箭在此，我射了一箭，只见红光缭绕，紫雾纷飞，把一枝好箭射不见了!
李 靖：好逆子，你打死三太子，事尚未完，又惹这等大祸!
哪 吒：又有甚么祸?
李 靖：你那一箭，射死石矶娘娘门人。娘娘将我拿去，被我说过，放我回来，寻查放箭之人，原来是你这小畜生，你去娘娘前回话!
哪 吒：父亲息怒。石矾娘娘在那里住，他的徒弟在那里?我怎样射死他，他平白赖人，我心不服!
李 靖：石矶娘娘在骷髅山白骨洞。你既射他徒弟，你自己去见他。
哪 吒：孩儿遵命!
(唱) 随孩儿白骨洞去把他见，
免爹爹身受了不白之寃。
他纵有龙虎穴敢入敢探，
纵然有天大祸我身承担。(李靖、哪吒同下)
殷 氏：(唱) 这冤家屡行恶作事不善，
累双亲受尽了无数愁烦。
料就了此事儿非凶即险，
叫老身坐二堂等信回还。(下)
第十二场 收 石
(石矶娘娘上)
石矶娘娘：(唱)与门人报冤仇时刻挂念，
是何人平白的与吾结寃?
若拿着一定要碎尸万断，
那时节方能遂吾的心间。
(李靖、哪吒同上)
李 靖：见过娘娘，弟子回关查明，是所生逆子哪吒所射，弟子不敢有违，已拿他前来听候法旨!
哪 吒：乾坤圈去了!
(打下，石矶娘娘接圈，哪吒下)
李 靖：娘娘恕罪!
石矶浪娘：李靖，与你无干。你且回去!
(李靖下)
(石矶娘娘与哪吒杀，哪吒败)
哪 吒：石矶收了吾的法宝、求见师父便了(下)
(太乙真人上)
太乙真人：(唱)世俗人情吾尽晓，
观此红尘甚蹊跷。
为臣尽忠子尽孝，
体行八字是英豪。
刻下人心多奸巧，
糊里糊涂过终朝。(哪吒上)
哪 吒：师父救命?
太乙真人：我弟子为何这等慌慌张张?
哪 吒：石矶娘娘赖弟子射死他徒弟，提起剑来杀我，他把师父的乾坤圈，混天绫，都收去了。他在后边追我、望师父救命罢!
太乙真人：我弟子且往后桃园，待我出去看来!(太乙真人哪吒分下)
(石矶娘娘、太乙真人对上)
太乙真人：道兄请了!
石矶娘娘：请了!道兄，你的门人仗你道法，射死贫道弟子。将这乾坤圈，混天绫归还道兄，好好把哪吒献出，免得失情!
太乙真人：道兄，哪吒在我洞里，要他出来不难，你到玉虚宫，见吾掌教老师，他叫与你，我就与你。哪吒奉玉勅出世、辅保明君、非我一己之私。
石矶娘娘：道兄差矣!你将教主压我，难道你纵徒行凶，杀我徒弟，反转大言压我，难道我不如你吗?听我道来!
(唱) 道德森森出混元，
修成乾建得道仙。
三花②聚顶非闲说，
五气③朝元岂浪言。
闲坐苍龙归紫极，
喜乘白鹤过崐仑。
休将教主欺吾当，
刦运廻环已万源。
太乙真人：石矶!你说你道德清高，你乃截教，我乃阐教④，因吾辈一千五百年外不曾斩却三尸⑤，犯了杀戒，故此降生人间，有证诛杀伐以完此刦数。今纣君当灭，周室当头，玉虚⑥封神，应人顺天，享受富贵。当时三教签定封神，吾师父命我教下，降生出世，辅佐明君。哪吒乃是灵珠子下世，辅子牙灭成汤，奉的元始掌教符命。就伤了你的徒弟，也是天数。何故轻动无名，自伤稚道!
石矶娘娘：道兄之言更差矣!道同一理，怎见高低?
太乙真人：道虽一理，各有所承。听我道来!
(唱) 文光日月镇金英，
一颗灵珠透室明。
摇动乾坤知道力，
逃移生死见功成。
逍遥四海留踪迹，
归在三清⑦五行云。
直上五云⑧云路稳，
紫鸾硃鹤自来临。
石矶娘娘：太乙真人出言可恶，看吾擒你。(杀)
太乙真人：弟子今日在此关犯了杀戒了!(对杀)好一石矶、你的根源浅汉，道行难坚，怎敢在我乾元山自恃凶暴!你乃顽石成精，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道德未成，来在老师面前放野，莫要走了!(石矶娘娘败)(同下)
(石矶娘娘上)
石矶娘娘：好一太乙真人，杀法骁勇，看我的八卦龙须帕去了!
(太乙真人上)
太乙真人：真人口中念念有词，八卦帕还不下来!
(收帕又杀，太乙真人败)(同下)
(太乙真人上)
太乙真人：看吾的九龙神火罩去了!(罩石矶死)
(哪吒上)
哪 吒：只见师父用此物罩住了石矶。早将此罩传我，也不费许多力气。
太乙真人：(回头看哪吒)只见哪吒来了。这个顽皮，看见此罩，他定要拿夫，如今还用不着此物，等子牙拜将之后，方可传他。哪吒，你快回去。四海龙君奏准玉帝，来拿你父母。
哪 吒：哎呀，师父呀!
(唱) 养育之恩未曾报，
反累爹娘把难遭。
还望师父怜念我，
搭救双亲把难逃。
太乙真人：附耳过来。如此如此，可救你父母之厄。
哪 吒：弟子遵命了，(下)
太乙真人：哎!石矶娘娘呀!
(唱) 道德浅薄自不晓，
老师面前敢称高。
九龙罩内一命死。
劫数来到实难逃。(下)
第十三场 自 裁
(敖光、敖顺、敖明、敖吉率水卒上)
敖 光：(唱) 玉帝准旨下天曹，
杀了哪吒把仇消。
一心要把子仇报，
岂肯中途将儿饶。
敖 光：吾、东海龙君敖光。
敖 顺：吾、南海龙君敖顺。
敖 明：吾、西海龙君敖明。
敖 光：吾、北海龙君敖吉。
敖 光：只因哪吒行凶，奏准玉帝，玉帝大怒，赐了玉旨，会同四海龙君，捉拿哪吒报仇。来至陈塘关，将李靖围了!
(哪吒上) (拿李靖、殷氏)
哪 吒：(唱) 敖丙李艮我打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
情愿与他把命偿，
岂肯连累二爹娘。(截)
众位伯父，我乃灵珠子是也。奉玉虚宫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刻腹，剖肠，将骨肉还了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
敖 光：也罢，你既如此，救你父母，也有孝名。人来，将李靖夫妻放了!
(李靖、殷氏下)
哪 吒：待我先去一胳膊，再自剖其腹便了。(哪吒自杀死)
敖 光：哪吒已死，回奏玉帝得知。(同下)
(哪吒鬼魂上)
哪 吒：(诗) 子丑寅卯在山峡，
辰巳午未走天涯。
申酉戍亥分本位，
三魂缈染黄沙。
吾乃哪吒鬼魂是也。将骨肉还与爹娘，待我上乾元山，见师父便了。
(唱) 天地三界是人掌，
苦乐原来自己寻。
善恶到头终有报，
迟早报应各有因。(下)
第十四场 求 教
(太乙真人上)
太乙真人：(坐唱)堪叹人生不识真，
贪名图利过光阴。
天网恢恢毫不漏，
善恶昭彰自分明。
(哪吒上)
哪 吒：师父教我，
太乙真人：哪吒此处非汝安身之所。你回到陈塘关，托梦与你母亲，离关四十里，有一翠屏山，山上有空地，请你母亲造一座哪吒行宫，你受香烟三载，又可立于人间，辅佐真主。你可速去，不得迟误!
哪 吒：谢过师父，弟子前去了，
太乙真人：我的哪吒弟子呀，
(唱) 三教差他下凡尘，
辅佐周主定乾坤。
享受香烟三年满，
辅助子牙建奇功。(下)
第十五场 托 梦
(殷氏上)
殷 氏：(唱) 可怜我儿一命终，
枉受辛苦一场空。
今晚心慌坐不定，
打坐小房睡朦胧。(截)
这时周身疲困，待我打盹一时。(睡)
(哪吒鬼魂上)
哪 吒：来在房中叫声母亲。孩儿魂无处立站，望母亲念孩儿死的好苦，离此四十里，有一翠屏山，与孩儿建上行宫，使我受此香烟，好去托生天界。孩儿感母亲之恩了!
(唱) 前后之事讲一遍，
珠泪纷纷拭不干。
翠屏山上行宫建，
感母之德儿成仙。(下)(殷氏惊醒)
殷 氏：(唱) 心中恍惚好惊恐，
(李靖上)
李 靖：夫人为何这样啼哭?
殷 氏：(唱) 哪吒托梦在床前，
断臂剖腹真惨然!
他为二老把命断，
三魂无处把身安。
翠屏山上行宫建，
三载香烟儿成仙。
李 靖：(唱) 夫人不必口胡言，
畜生累我受屈冤。
但愿早死把命断，
今日取了眼中竿。(截)(怒气下)
殷 氏：老爷不信梦中之言，这该怎处?这……有了，家院走来!
(家院上)
家 院：见过夫人!
殷 氏：我与你三百两银子，去往翠屏山建造哪吒庙。
家 院：是!(下)
殷 氏：哎呀!我的哪吒儿呀!
(唱) 梦中之事解不开，
建造行宫理应该。
享受香烟生天界，
护国佑民免祸灾。(下)
第十六场 练 兵
(李靖率兵上)
李 靖：(唱倒板)姜文焕造了反大动刀弦。
本帅李靖。只因姜文焕造反，窦荣兵败。圣上命我征讨，传下，兵扯野马岭，操演一回了!(牌子，同下)
第十七场 荣 败
(姜文焕率兵上)
姜文焕：(诗) 冤气冲霄汉，
怒气上斗牛。
率领人和马，
伐纣报父仇。
本帅东伯侯姜文焕。可恨商王无道，斩了我父。父仇不共戴天，咱家率兵四十万，马踏朝歌，与父报仇。传下兵往游魂关进发!(牌子) (姜文焕领兵下)
(窦荣领兵上)
窦 荣：本帅窦荣。商王驾前为臣，镇守游魂关。三军报道，姜文焕讨战，众将杀上前去。(同下)
(姜文焕，窦荣分上杀戏，窦荣败下)
姜文焕：窦荣兵败，犒赏三军。
(唱) 商纣王宠妲己横行无道，
可怜把我的父项吃钢刀。
因此上我要把父仇来报，
马踏了朝歌地好把寃消。
(姜文焕扬兵下)
第十八场 焚 庙
(众百姓上)
百 姓：(唱) 翠屏山神显圣一方佑保，
众百姓沾恩德雨顺风调。
田苗收六畜旺感恩不了，
一个个具虔心去把香烧。
(李靖率兵上)
李 靖：(唱) 自古道吃俸禄君恩当报，
姜文焕为父仇背叛圣朝。
又只见众百姓虔诚拜祷，
尔等们到何处去把香烧?
百 姓：大人不知，我们这里翠屏山，半年前，有一神道在此感应显圣，千灵万灵。故此惊动四方男女进香。
李 靖：此神何名?
百 姓：哪吒行宫。
李 靖：领我去看。(同下、又同上)
好一畜生，你生前扰害父母，死后愚弄百姓，待吾六尘鞭打坏金妆。(打)火焚庙宇。(放火烧庙)尔等再来进香、难免问罪!
(众百姓下)
(唱) 雄兵才至翠屏山，
忽见黎民来进香。
鞭打金身为泥碎，
脚蹬鬼判也遭殃。
火焚庙宇腾腾焰，
烟透长空日月光。
只因一气冲牛斗，
父子参商⑨又何妨。(李靖率兵下)
(哪吒上)
哪 吒：(对) 保佑一方显威灵，
百姓朝进具虔诚。
火焚庙宇烈焰起，
何人焚化吾行宫?
(小鬼上)
小 鬼：接见大王!
哪 吒：何人火化行宫。
小 鬼：是陈塘关李总兵领兵上山，打碎金身，烧毁行官，不知何故。
哪 吒：我骨肉还了父母，与你无干。你为何打我金身，烧我行宫，令我无处安身，我不免往乾元山，见我师父问个明白。
(唱) 骨肉已经还父母，
还有什么父子情?
烧我行宫无道理，
见了师父说分明!(哪吒、小鬼同下)
第十九场 化 身
(太乙真人上)
太乙真人：(唱)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
世人不知惜分阴，
枉在人世走一程!(截)
贫道太乙真人。
(哪吒上)
哪 吒：见过师父!
太乙真人：我弟子不在行宫接受香烟，又来这里为何?
哪 吒：哎，师父!
(唱) 翠屏山上显灵验，
保佑一方百姓安。
每日进香人千万，
香烟不住透九天。
李靖火化行宫院，
弟子无处把身安。
太乙真人：这是李靖不是。他既还了父母骨肉、他在翠屏山，与你无干。你今烧他行宫，使他受不得香烟，如何成得身体；况姜子牙下山已快。也罢，既为你，就与你做件好事。金霞童子，把五莲池中莲花摘二枝，莲叶摘三个来!
(金霞童子上)
金霞童子：遵命!(下又上)俱已齐备。
太乙真人：待吾施法便了!
(唱) 荷叶莲荷放地下，
花瓣摘下铺三才⑩。
三百骨节莲枝折，
上中下天地人是荷叶。
金丹放在当胸上，
九转元功还魂来。
(推哪吒鬼魂下，又出原身上)
哪 吒：师父，李靖此仇、决难罢休!
太乙真人：我弟子既要下山报仇这是火尖枪赐你脚踏风火轮，这是乾坤圈，混天棱，金砖一块，去往陈塘关报仇去罢!
哪 吒：多谢师父!
(唱) 弟子已成莲花身，
多蒙救命老师尊。
弟子去到陈塘关，
要与李靖对交兵。(下)
太乙真人：(唱)弟子领命陈塘关，
子牙不久要下山。
灭却纣王扶周主，
一统江山化清烟。(下)
第二十场 擒 哪
(卒引李靖上)
李 靖：(引) 威风飘飘练雄兵，
忠心赤胆保龙廷。
(一卒急上)
报 卒：报!
李 靖：何事?
报 卒：外面有人自称三公子，脚踏风火轮，手提火尖枪，口称老爷名姓，不知何故?请老爷定夺!
李 靖：胡说!人死岂有再生之理?
(小卒又上报)
小 卒：禀老爷，外边言道，出去迟了，便要杀进府来。
李 靖：与爷换铠伺候!(同下)
(哪吒、李靖对面分上)
李 靖：你这畜生，你生前作怪，死后还魂，又来这里骚扰。
哪 吒：李靖，我将骨肉已交还与你，你到翠屏山鞭打我的金身，烧毁我的行宫，今日拿你报一鞭之恨!休走!(哪吒、李靖杀打，李靖败下，又上。)
李 靖：奴才骁勇，待我借土遁逃走。(下)
哪 吒：五行遁术，道家平常，难道你土遁去了，我就饶你不成。
(唱) 翠屏山烧毁我行宫，
一旦无有父子情。
你今土遁能逃走，
风火二轮起半空。(下)
(木吒上)
木 吒：(唱) 仙山领了师父命，
令我来助父亲兵。
我今且在中途等，
(李靖上)
李 靖：(唱) 叫我那里来逃生?
木 吒：父亲，孩儿在此!
李 靖：我儿何不救父性命?
木 吒：父亲退后。(李靖下)
(哪吒上)
木 吒：你这孽障好大胆，子杀父，忤逆乱伦。早早回去，饶你不死!
哪 吒：你是何人?口出大言。
木 吒：吾乃木吒。
哪 吒：二哥，你不知其详。剖腹，剜肠，已将骨肉还他了。还有甚么父子之情?
木 吒：这等逆子，看剑!
哪 吒：我与你无仇，你站开。待吾拿李靖报仇!
木 吒：休走!
(木、哪杀打)
哪 吒：看吾金砖去了!(木吒败下)
(李靖与哪吒又战，李靖败同下)
(李靖上)
李 靖：我李靖不知前生作了何孽?仙道未成，又生这等忤逆之子。命该如此，不如自己寻一自尽，免受此子之辱。
文 殊：(内白)李将军不可，贫道来也!
(文殊广法天尊上)
文 殊：(道歌)野外清风拂柳，
池中淡水飘花。
借问安居何地，
白云深处为家。
吾乃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是也。
李 靖：师父救命!
文 殊：你且退后，我在这里等候于他!(李靖下)
(哪吒上)
哪 吒：道长可见一将从此经过?
文 殊：方才李将军进我云霄洞里去了。你问他怎的?
哪 吒：道者，他是我的对头，你好好将他放出洞来、与你甘休；若走了李靖，你就替他祭我三尖枪。
文 殊：你是何人，这等厉害?
哪 吒：吾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哪吒是也。
文 殊：我不曾听见有什么太乙真人徒弟叫做哪吒，你在别处撒野便罢，若在我这里撒野，拿去桃园内，吊二年，打二百遍拐。
哪 吒：休走!
(文殊、哪吒杀战，文败同下。)
(文珠上)
文 殊：七宝伞去了!(拿住哪吒)好孽障，撤的好野，扁拐取来。
(木吒上)
木 吒：遵命!(下，取扁拐上)
文 殊：替我打二百扁拐。
(木吒打哪吒扁拐)
木 吒：且住了!(下又上)禀师父太乙真人到。
文 殊：有请!(下迎)
(太乙真人上)
木 吒：师父，救弟子一救!
文 殊：你的徒弟，叫我训他。
太乙真人：贫道因他杀戒重了，故着他来磨其烈性，得罪天尊!
文 殊：木吒，放了哪吒。
(木吒放哪吒)
太乙真人：哪吒过来，与你师伯叩头!
(哪吒拜)
文 殊：李靖走来!
(李靖上)
李 靖：见过天尊!
太乙真人：听我道来!
(唱) 翠屏山也是你气量窄小，
因此上你父子大战相交。
从今后你父子各务正道，
尽忠心灭商纣保立圣朝。
(李靖下)
太乙真人：哪吒，你回去好生看守洞府。我与你师伯下棋，一时就来。
(哪吒下)
(唱) 这孽障他生来性情太傲，
焚行宫一口气实难开交。
此一去与李靖必然争闹，
自有那大罗仙前来解交。(与文珠，同下)
(李靖上)
李 靖：(唱) 二仙长救命恩实实难报，
如不然我今日性命难逃。
耳内里又听到喊声高叫，
(哪吒上)
哪 吒：(唱) 管叫你今日里命赴阴曹。
(杀打，同下)
第二十一场 拜 父
(燃灯上)
燃 灯：(诗) 西方路上一只雀，
口含灵芝念弥陀。
扁毛都有修行意，
人食五谷不念佛。
贫道灵鹫山元觉洞燃灯是也。只因哪吒行凶，前来收服!
(李靖上)
李 靖：师父救命!
燃 灯：你且站立身后。
(哪吒上)
燃 灯：哪吒，你来了!
哪 吒：你这道人，为何叫李靖站在你的后面?
燃 灯：你为何事赶他?
哪 吒：已还他骨肉。在在翠屏山，焚我行宫，故此拿他报仇。
燃 灯：你既不肯饶他，李靖你就与他杀一下我看!
李 靖：老师，这个畜生，力大无穷。末将杀他不过。
燃 灯：你与他杀来我看，有我在此，无妨。
(李靖、哪吒杀打，李靖放下)
哪 吒：李靖杀我不过，方才这道人说有他，其中必有原故，我有道理，先一枪将他刺死，然后拿李靖。休走!
(哪吒枪刺燃灯，灯咬枪)
燃 灯：你这孽障，你父子厮杀，我与你无仇，怎么刺我一枪?亏我白莲架住。不然遭你暗害。这是怎说?
哪 吒：本来李靖杀我不过，你教他与我战，你为何啐他一口气?分明是你弄鬼，使我战不胜他。故此刺你一枪，休走。
(哪吒又剌燃灯)
燃 灯：你这孽障，还敢来刺我。玲珑塔去了!
(塔罩哪吒)
哪 吒：老师饶命!
燃 灯：哪吒，你可认你父亲么。
哪 吒：我认父就是!
燃 灯：若认父亲，我就饶你。与你父亲叩头!
哪 吒：那个拜他?
燃 灯：玲珑塔。(塔罩哪吒烈火烧身)
哪 吒：老师饶命!
燃 灯：速快叫你父亲。
哪 吒：父亲呀!
燃 灯：李靖过来!
(李靖上)
燃 灯：这是金塔赐你。若哪吒不服，祭塔引火烧他!
李 靖：谢过天尊!
燃 灯：你父子从此和睦，久后俱是一殿之臣，辅佐明君，成其功业。再不能言起前事，哪吒且回乾元山，李靖且回陈塘关。
李 靖
：(同)谨遵严命，同到芦蓬。(剧终)
哪 吒
①五行遁术：五行、揩金、木、水、火、土，道家认为：仙人有五遁之法能借物遁形，变化而长，这里的五行遁术即指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
②三花：传说神仙修行到比较高超的时候顶上就会出现三花。
③五气：道家称“雨、旸、燠、寒、风”为五气。按旸，晴也，燠，暖也。
④截教、阐教：指道教中的两派。但这种分法仅见于“封神演义”中，其中阐教辅周，截教助商，其名何指?不得而知。
⑤三尸：道家谓人身中之神。一居脑，二居明堂，三居腰胃能为人害。
⑥玉虚：指玉虚宫。传说为闸教的掌教人元始天尊所居。
⑦三清：指玉清、上清、太清。都是仙人所居之府。
⑧五云：指五色之云，俗称五色祥云。为仙人所驾。
⑨“参商”：参，商俱星名，又作参辰，彼出此没，永远不相见。这里指李靖和哪吒，父子不相容。
⑩三才：指天、地、人。
出 处：汉调二簧(第四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