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二簧《九更天》剧本
剧 情
明朝有个上京举子闵吉图(米进图)同其仆人马义辞别家人上京应考。他的嫂嫂陶氏与县衙书办侯花嘴勾搭一起，用毒药谋杀了丈夫闵吉安。闵吉图于中途旅店里得到闵吉安鬼魂的托梦，遂返家察看究竟；陶氏和侯花嘴又设计将侯妻杀死，用以诬告闵吉图谋兄霸嫂。县官段步清因受了侯之贿赂，就将闵判处死刑。仆人马义为拯救主人，杀死亲生女儿，又于闻天祥之堂前钻铡滚钉在所不顾。后来闻天祥从城隍那里询明案情，依法惩处了罪犯和县官。此剧秦腔名“滚钉板”“马义救主”。
场 次
第一场 别 家 第六场 献 头
第二场 药 毒 第七场 滚 钉
第三场 宿 店 第八场 九 更
第四场 公 堂 第九场 明 冤
第五场 杀 女
人 物 表
闵吉图 小 生 生 员 家 院 末
闵吉安 正 生 家 主 店 家 丑
陶 氏 花 旦 吉安妻 四青衣 杂
马 义 老 生 义 仆 二公差 杂
侯花嘴 小 丑 书 办 四校尉 杂
侯 妻 丑 旦 花嘴妻 四蟒套 杂
段步清 丑 县 官 二报子 杂
马 妻 老 旦 马义妻 更 夫 丑
马 女 小 旦 马义女 太 阳 生
闻郎(天祥)大 净 右侍郎 太 阴 旦
城 隍 须 生 神 祇 猴 星 武丑
第一场 别 家
(闵吉图上)
闵吉图：(引)每日在书房，苦读观文章。(坐)
(诗)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小生闵吉图。今乃大比之年，皇王开科，有心上京求取功名大事，不免请出兄嫂讲说明白。兄嫂在上，为弟有请!
(闵吉安同陶氏上。家院随上。)
闵吉安：二弟一声请，
陶 氏：上前问分明。
闵吉图：见过兄嫂。
闵吉安
：二弟少礼，请坐!(同坐)
陶 氏
闵吉图：兄嫂上面告坐。(坐)
闵吉安：这是二弟!请出为兄为了何事?
闵吉图：兄嫂那知：今乃大比之年，为弟有心上京求取功名，请出兄嫂商议。
闵吉安：二弟上京求名大事，为兄不能阻挡。命得马义跟随，作一侣伴。
闵吉图：兄长费心。
闵吉安：家院!
家 院：有。
闵吉安：唤马义走来!
家 院：是。马义走来!
(马义上)
马 义：*(左口，右尔)嘿!
(引)凡事要检点，方显主人贤。
我乃马义。东人呼唤，上前去见。见过东人。
闵吉安：少礼，站过一旁。
马 义：东人恩宽。唤老奴到来，有得何事?
闵吉安：只因你家二东人上京求取功名大事，命你跟随作一侣伴，你可情愿前去?
马 义：老奴情愿前往。
陶 氏：二弟上京求取功名，乃是喜事一桩，为嫂备宴与你主仆饯行。
闵吉图：嫂嫂费心。
闵吉安：家院：看宴来!
家 院：是。(摆酒，分坐。)
闵吉安：二弟请!
闵吉图：兄嫂请!
闵吉安
：马义请!
陶 氏
马 义：东人、主母请!
闵吉安：一同请!
(唱慢板)
坐在席前把话谈，
叫声二弟听心间；
常言道逢桥把马下，
过渡上船莫争先!
请!(马义起，备行装，拉马。)
陶 氏：(唱)大比之年王开选，
二弟上京去求官。
但愿得此一去鳌头独占，
扬声名于天下荣祖耀先。
闵吉图：(唱)兄嫂的言语金不换，
为弟时刻记心间。
辞别了兄嫂莫怠慢，(上马)
(唱三六)
我这里打马登阳关。(同马义下)
闵吉安：(唱)一见二弟登阳关，
叫声娘子听我言：
家缘之事你照管，
我去讨债即便还。
叫家院带路往前转，(陶氏暗下)
各处讨债走一番。(同下)
(马义同闵吉图上)
闵吉图：(唱慢板)
辞别亲人离家门，
好似孤雁宿寒林。
虽然外面风光好，
还有思家一片心。
这是马义!
马 义：东人讲说什么?
闵吉图：你看在家好么，出门好?
马 义：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闵吉图：好个“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唱慢板)
好一个在家千日好，
有道是出门一时难。
叫马义催马莫怠慢，
但愿得皇榜把名添。(同下)
第二场 药 毒
(侯花嘴上)
侯花嘴：哎咳!
(唱诃子)
叠叠翠，翠叠叠
闵家庄上巧姐姐；
巧姐姐，妙姐姐
妙姐姐的巧姐姐!
(笑)哈哈哈。(坐)
(念)小子生来俊俏，日每胡行乱搞；
五经四书我不爱，喜的是花街柳道。
小子侯花嘴的便是。我在曲沃县堂上当了一名书办，只因闵家庄闵吉安的妻子陶氏和我有些苟且①这几日未到他家，今日我家老爷未曾升堂，是我闲暇无事，不免去到他家一回了!
(唱四平板)
山又高，水又深，
山高水深有人行。
行步儿我把闵家庄进，
不觉来到闵家门庭。
叩双环，叫柴扉，
(陶氏上)
陶 氏：(唱)耳听门外有人声。
我这里开开门两扇，
原是侯郎驾来临。
尊一声侯郎你请进，
侯花嘴：(唱)侯花嘴迈步进庭门。
陶 氏：(唱)端—把椅儿侯郎坐，
端一杭清茶侯郎解渴。
请坐!
侯花嘴：有座，有座。
陶 氏：这是侯郎，这几日为何不来?
侯花嘴：衙前有事，因而不能前来。
陶 氏：这就是了。
侯花嘴：(看)这是陶氏，你丈夫可曾在家?
陶 氏：我家丈夫吗?下乡讨帐去了。
侯花嘴：怎么不见你二弟闵吉图呢?
陶 氏：我家二弟上京求功名去了。
侯花嘴：怎么不见马义呢?
陶 氏：马义跟随我二弟去了。
侯花嘴：真乃凑巧。(移椅子向陶氏处)陶氏，你可知我今天的来意?
陶 氏：哎吆，一个人心上有事你还在打搅!(故做情、同笑下)
(闵吉安带家院上)
闵吉安：(唱三六)
我正要四乡把债讨，
心中恍惚为那条?
正行中途昏迷了，
喂!(呕血)
(唱)一霎时浑身似水浇!
叫家院搀我转回道，(转场)
见了娘子说根苗。
家 院：开门来!
(陶氏跑上)
陶 氏：何人叫门?
家 院：我家东人回来了，
陶 氏：哎呀，不好!侯郎快来!
(侯花嘴上)
侯花嘴：你怎么抽了我的铜?
陶 氏：我家官人回来了!
侯花嘴：噢!你丈夫回来了?
陶 氏：正是!
侯花嘴：教我我赶紧走!
陶 氏：走不得!出去碰在怀里了。
侯花嘴：这该怎处?
陶 氏：暂且躲在厨房。(侯下。陶氏开门，搀闵吉安进)官人怎么样了?
闵吉安：娘子那知，是我行至中途，身得重病，故而转回。
陶 氏：既是身得重病，请到房中安歇。待为妻与你请医疗疾。
闵吉安：好。家院搀我来!
家 院：是。(搀闵吉安下)
陶 氏：侯郎快来!
(侯花嘴上)
陶花嘴：你丈夫回来怎么样呢?
侯 氏：我丈夫回家身得重病。
陶花嘴：既是这样，你与你丈夫疗疾，教我快走。
侯 氏：慢着，慢着!
侯花嘴：有何话讲?
陶 氏：我且问你：你请愿与我作长途夫妻吗短途夫妻?
侯花嘴：长途怎说，短途怎讲?
陶 氏：要作短途夫妻，你这一次走了再莫来了。
侯花嘴：长途呢?
陶 氏：要作长途夫妻，与我定得一计，将我丈夫害——
侯花嘴：住口!(搜场)害什么?
陶 氏：你在大街市上检来毒药一付，将我丈夫害死。岂不是长途夫妻。
侯花嘴：哎呀!常言道“白天害人人不肯，黑了害人神不肯”。害人的这事我不做，我走呀。
陶 氏：怎么你不情愿?
侯花嘴：我不敢做这事。
陶 氏：你不情愿罢了。我到大街买来毒药，将我丈夫害死，他二弟回来若问我，就说是侯花嘴害的，好比那乡下佬儿卖柴与你*(左扌，右马)下一头。你不害了你走!(欲走)
侯花嘴：(拉)你莫忙，你莫忙!等我思量一下。
陶 氏：速快思量!
侯花嘴：(背弓)我想：她若把她丈夫害死，将来与我*(左扌，右马)上一头，我还是取不离手；不如就随了她，我也豁出我来算了。
(转向陶氏)陶氏!我请愿作一长途夫妻。
陶 氏：你请愿?
侯花嘴：我请愿!
陶 氏：请愿了快去买来毒药，趁此机会将他害死。
侯花嘴：待我前去(下、又上)陶氏!毒药到。你在。
陶 氏：你往那里去?
侯花嘴：我要回衙办事。
陶 氏：你莫要走，与我帮忙，去到厨房躲避。(侯花嘴下。陶氏煎药，扶闵吉安上坐。)官人，为妻以在大街买来汤药，官人请用。
闵吉安：待我用来。(递药)哎哟!这药怎么这样难闻?
陶 氏：常言害病者吃药，一用病就好了。
闵吉安：噢!待我用药。(喝)哎呀!
(唱诃子)
将药刚用下，
腹内似刀扎!
莫非药有假?
害我染黄沙!
喂……(呕血死。陶氏搀尸下。)
陶 氏：侯郎快来!
(侯花嘴上)
侯花嘴：将药用了无有?
陶 氏：已经死了。
侯花嘴：死了好，如今教我走。
陶 氏：如今你还怕什么?你我才畅快了，说是你随我来!(拉侯同下)
第三场 宿 店
(闵吉图带马义上)
闵吉图：(唱三六)
正行走只见天色晚，
红日滚滚坠西山。
叫马义催马往前赶，(转场)
见一客店在目前。
马 义：禀东人：天色已晚，不如在此安歇了吧?
闵吉图：好。接马过去。(下马)前去看店!
马 义：是。店主人走来!
(店家上)
店 家：*(左口，右尔)嘿!
(引)日夕矣，止则止；鸡鸣矣，行则行。那位?
马 义：是我。
店 家：敢莫是投宿的?
马 义：正是。
店 家：请进店内，待我将马带过。(拉马，同进。闵吉图坐。)二位用些什么?
马 义：饭是前面用过，只要明灯一盏。
店 家：是。(取灯)灯亮到，小心灯火。
马 义：何待叮咛。(店家下。马义执灯掌剑搜场，坐偏睡，闵吉安魂上。)
闵吉安：(唱三六)
在城隍庙里挂了号，
土地祠内领票文。
卑乃闵吉安鬼魂是也。可恨陶氏和侯花嘴勾结一起，将我害死，我二弟上京不能知晓，我不免今晚去到店中与他托梦，好教他与我申冤报仇。说是去呀!
(唱慢板)
半空中霹雳响一声，
来了我闵吉安鬼三魂。
起阴风我把店门进，(转场)
见二弟和马义瞌睡沉沉。
我这里取了他三昧火引②，
叫二弟休要怕兄把梦惊：
我一非妖来二非怪，
我本是你兄长屈死亡魂。
恨陶氏狗贱人心肠太狠，
用毒药毒死兄一命归阴。
你若是念起手足义，
快与为兄把冤伸!
你若还不念弟兄义，
你主仆一同去上京。
我本当多把话来论，
又恐怕误了南天门。
临行时交与你三昧火引，
(唱倒三六)
弟归阳来兄归阴。(下)
马 义：(唱落子)
梦儿内我梦见大东人，
罢了，东人(揭帐子出)啊!
(唱三六)
七孔流血为何情?
回头来忙把我二东人请，
东人苏醒!
闵吉图：(唱)适才一梦好惊人，
见兄长与我把话论。
只见七窍鲜血淋，
猛然睁眼来观定，(出帐子)
马 义：(哭)东人哪……
闵吉图：(看)噢!
(唱)问马义啼哭因甚情?
马义为何啼哭?
马 义：东人那知，只因老奴偶得一梦：只见我家大东人站在老奴的面前，七孔流血，不知为了何事?
闵吉图：是我昨夜也得此梦。
马 义：原来二梦相同，莫非我家大东人身遭什么不测?请问二东人，还是进京不进京?
闵吉图：既是这样，我不进京去了!清算店资，你我回家一看，方可放心。
马 义：是。店家走来!
(店家上)
店 家：来了，来了。讲说什么?
马 义：这是银子，清算店账。我们要起程了。
店 家：待我拉马奉送奉送。(下，马义带马，闵吉图上马；转园场下马，见门挂纸，惊。)
闵吉图：这……(呕血)不好了!
(唱三六)
一见门首挂纸钱，
不由教人心痛酸!
回头忙把马义唤，
快快上前叩门环!
上前叩门!
马 义：是。开门来!
(陶氏艳服跑上)
陶 氏：何人叩门?
马 义：哼，二东人回来了。
陶 氏：噢，来了!侯郎快来!
(侯花嘴上)
侯花嘴：慌张为何?
陶 氏：我二弟回来了。
侯花嘴：哎，这该咋咖?
陶 氏：先在我房子躲避一时。(侯花嘴下，陶氏急穿孝衣。)
马 义：速快开门来!
陶 氏：来了。(开门。马义见，一楞，同进。马义拉马下。)
闵吉图：嫂嫂为何穿白挂孝?
陶 氏：二弟那知，只因你兄长病故。
闵吉图：这个!灵柩今在何地?
陶 氏：随着我来。(转园场)
闵吉图：(哭)兄长呀!
(唱三六)
我一见灵位心好惨，
颗颗珠泪洒胸前。
哭一声兄长难得见，
兄弟们要相会梦里团园。
兄长呀!请问嫂嫂：我兄长得何病症而亡?
陶 氏：酒淹心血而亡。
闵吉图：他从来不多饮酒!
陶 氏：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
闵吉图：哎，人有旦夕祸福?兄长呀!
陶 氏：二弟，请在后面歇息。
闵吉图：嫂嫂!你去，为弟要陪伴我兄长的新灵。
陶 氏：二弟行了路了，待为嫂陪伴。
闵吉图：不用你伺候，你去。
陶 氏：噢，是。(转身)
闵吉图：转来!(陶氏跑至闵吉图前献媚)哼!拿老成些。
陶 氏：哎呀，二弟讲说什么?
闵吉图：我且问你：你和我兄长什么相称?
陶 氏：乃是夫妻相称。
闵吉图：既然夫妻相称，我且问你：头戴——
陶 氏：麻冠。
闵吉图：身穿——
陶 氏：重孝。
闵吉图：你这足蹬——
陶 氏：噫，这个……
闵吉图：这个什么?
陶 氏：为嫂我赶做不及。
闵吉图：好个赶做不及!哎，兄长呀!(倒下)
陶 氏：侯郎快来!
(侯花嘴上)
侯花嘴：你二弟回来怎样呢?
陶 氏：与他兄长伴灵去了。
侯花嘴：这就是了，你在，教我快走。
陶 氏：你莫忙!
侯花嘴：讲说什么?
陶 氏：你与我定得一计，将我二弟害死，岂不是永无妨碍?
侯花嘴：哎呀!这一个人命还莫下场，又要害人，我更豁出来了，你我大家想来。
陶 氏：好。大家想来，(同想)有计无计?
侯花嘴：有了，有了!
陶 氏：什么计?
侯花嘴：这里我回得家去，将我妻哄到你家，就说你要和她结为姊妹，用酒将我妻灌醉，把你的衣裳与她穿在身上将她一刀杀坏。我去报与我家太爷，就说闵吉图谋兄霸嫂，因嫂不从，将嫂杀死，岂不将他置于死地?
陶 氏：计倒虽好，只是面貌不对。
侯花嘴：那时，将我妻人头取将下来，抛于枯井内边，岂不死无对证?
陶 氏：如此速去。
侯花嘴：待我回去。(陶氏下。侯花嘴转园场。)老婆子，开门来!
侯 妻：(内唱落子)
我正在小房裹小脚，(上走身形)
(唱二六)
忽听门外人叫我。
上前开了门两扇，
原来是侯郎奴的哥哥，奴的哥哥。
侯郎你才回来，你刚回来。(笑)么，哈哈哈。
侯花嘴：再不要扫兴咧，进进进。(坐)
侯 妻：侯郎，你往日回得家来面带愁容，今天回得家来为何喜气满面哩?
侯花嘴：老婆子你那曾知道，只因闵家庄上闵吉安之妻陶氏，她想和你结为仁义的姊妹，你可情愿吗?
侯 妻：那好么，我自到你家也认不得个人，和她结为姊妹也好常来常往。
侯花嘴：你愿意了?我与你捎了一件好衣裳，你换上走。(递衣)
侯 妻：教我看，这么好的衣裳待我穿上。(穿衣)侯郎你看。
侯花嘴：好，走走走!(同出门)
侯 妻：当家的慢走，待我把门锁了。(锁门)走。
侯花嘴：随我来，(转园场)陶氏走来。
(陶氏上)
陶 氏：来了无有?
侯花嘴：来了。
陶 氏：待我去迎。姐姐在那里?
侯 妻：姐姐在那里?
陶 氏：姐姐来了，请进。
侯 妻：请。(同进分坐)
陶 氏：这是姐姐，为妹有心和姐姐结为仁义姊妹，不知姐姐可情愿否?
侯 妻：好么，只要姐姐不嫌弃，我也没有个知己人，我二人结为姊妹，日后你来我往也是热闹的。
陶 氏：如此甚好。为妹备的有酒，你我同饮几杯。
侯 妻：我不会喝酒，
侯花嘴：哎，今天你的喜事，吃两杯。
侯 妻：噢，今天是我的死事。
陶 氏：喜事。
侯 妻：噢!喜事?喜事了往死的喝。
陶 氏：哎，往喜处喝。姐姐请来上座。
侯 妻：请。(入上座。侯花嘴。陶氏分坐。陶氏看酒。)
(唱)将身儿坐客庭来把话谈，
我和你结姊妹前世有缘。
从今后我二人情深义远，
倘有那不到处莫记心间。
陶 氏：哎，姐姐呀!
(唱)尊姐姐你不必如此为念
讲此话也未免太得过谦。
走上前与姐姐忙把酒看，
一盏一盏姐姐饮乾。
连二连三(倒三六)将酒劝，(侯妻醉吐酒倒桌案)
只见她酒醉倒桌前。
姐姐请来再饮几杯。(侯妻不语)哎呀，侯郎!你妻酒醉，何不动起手来。
侯花嘴：好，动起手来。(取刀欲杀，下不了手。)陶氏，我怎么下不下手呢?
陶 氏：真乃凤毛鸡胆，拿过来!(夺刀，杀侯妻。)
侯郎，将首级抛于后院井内。
侯花嘴：是(抱头往下场门一扔)哎，妻呀!(转身)陶氏，你在家里住不得了，快快去到我家安身。
陶 氏：如此就走。
侯花嘴：随我来。(同转园场)来在我家门首，待我开门。(开门)
陶氏，你进去，待我前去报案。
陶 氏：好，你速去(分下)
第四场 公 堂
(四青衣引段步清上，二公差随上)
段步清：(引)话有两句，坐下再说。(坐)
(念)我坐官不爱民钱，太太没有吃穿；
遇见铁匠告状，罚他三把斧头四把镰。
本县段步清，与宋为臣。自幼在家砚台磨穿，坐破烂毡。上京得中，以在六部看哈巴狗有功。
公 差：帖写有功!
段步清：噢!帖写有功。圣上见喜；封我曲沃县③正堂，今逢九日放告之期，衙役们!
公 差：有!
段步清：将告牌升出!
公 差：是。(挂牌)告牌升出!
(侯花嘴上)
侯花嘴：见过老爷。
段步清：这是书办?
侯花嘴：是。
段步清：这几日未见，你上哪里去了?
侯花嘴：回禀老爷；只因闵家庄出了闵吉图谋兄霸嫂一案。
段步清：怎么出了闵吉图谋兄霸嫂一案?
侯花嘴：正是。
段步清：既有此事，未见乡地打一报呈，我便不管。
侯花嘴：怎么老爷你不管?
段步清：我不管。
侯花嘴：不管了罢，日后如若有人上告；上司降下罪来，那时小人上前回上几句话，管教老爷取手不利。如其不然，敢和小人击掌?
段步清：什么击掌?
侯花嘴：和我击掌。
段步清：击掌就击掌。来，击掌。(击掌递银，笑。)哈哈哈哈，把他咖的眼睛珠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见了银子心眼就黑咧。书办，当真就有这事。
段步清：真有此事。
段步清：吩咐外厢：打轿前去验尸。
侯花嘴：慢着!小人已替老爷验过了，现有验单。
段步清：噢，(看)你替老爷验过了?
侯花嘴：小人验过了。老爷出签捉拿凶手。
段步清：好好好，真乃是老书办会办事。本县出下火签，帮差二十名，就命你前去捉拿凶手。
侯花嘴：领签。老爷高升。(段步清同四青衣下)二位跟随我走。
(转园场)二位，这就是他家。前去叫门，要是出来一个白面书生那就是凶手，将他带回衙去。
公 差：是。(侯花嘴下)开门来!
(闵吉图上)
闵吉图：(引)门外高声语，开门看是谁。(开门)
公 差：(带绳)带了!
闵吉图：哎呀不好!马义快来!(公差拉下)
(马义上)
马 义：哎咳呀，只见二位公差将我二东人带去，不知为了何事待我赶上前去看个明白。
正是：一心忙似箭，两足快如风。(下)
(四青衣引段步清上)
段步清：(引)书办去办案，未见转回还。(坐)
(侯花嘴上)
侯花嘴：见过老爷。
段步清：书办回来了?
侯花嘴：回来了。
段步清：将凶犯可曾拿住?
侯花嘴：已曾拿住。
段步清：带上堂来。
侯花嘴：是。将凶犯带上堂来!
公 差：(内应)呵!(押闵吉图上)
闵吉图：(引)上公堂心惊胆怕，
两廊下摆的王法。
生来犯法胆量大，
尊父师谅发谅发。
公 差：带到，有刑。
段步清：去刑!
公 差：去刑!
段步清：闵吉图，你怎样谋兄霸嫂赶实招来!
闵吉图：回禀父师：生员只知埋头攻书，若问谋兄霸嫂并无其事。
段步清：操手问贼贼不招，执棒叫犬犬必跑。不动大刑谅你不招。
来呀，扯下去打!
闵吉图：慢着!公堂以上无有打我生员的板子。
段步清：无有打你的板子，可有除你的柬子。这有柬帖一张，拜上黉学老师，将闵吉图的功名除掉。
公 差：是(领帖下又上)回禀老爷，老师讲道：“莫要错断他的门生”。
段步清：这是闵吉图，你拿去看你的功名还在不在?
闵吉图：拿来。(看)哎呀，父师为了这些不明之事，将生员功名除掉，我死不瞑目。
段步清：胡道!人命大事，不动五刑，谅你不招。衙役们，夹起来!
公 差：(应)呵(上刑)招!
闵吉图：(唱三六)
在公堂与我上了刑，
一霎时浑身冷汗淋。
我本当公堂不招认，
公 差：上刑。哎!
闵吉图：啊!
(唱)十指连心疼煞人。
公 差：有招无招?
闵吉图：哎，有招。
公 差：有招。
段步清：命他画下供来。
公 差：画下供来。
闵吉图：(惊)这……
(唱三六)
左画一笔不成字，
右画一笔成了人，
人字上边添两点，
写个火字烧自身。
公 差：现有供单。
段步清：呈来。我且问你：将你嫂嫂人头置于何地?
闵吉图：噫，这个!洪水漂去了。
段步清：胡说!天未下猛雨，那来的洪水?我想这人命大事，一堂也不能了案。来，上刑寄监。
公 差：上刑。哎，贴封，走。(拉闵吉图)
闵吉图：哎，天呀!(下)
公 差：将闵吉图寄监。
内 ：(答)呵，走。
(马义急上)
马 义：来在堂口，待我扑上堂去!(跪)见过老爷。
段步清：什么人扑上堂来
马 义：小人马义。
段步清：为了何事?
马 义：请问我家二东人身犯何罪，下在监中?
段步清：因他谋兄霸嫂，故而下监。
马 义：哎呀老爷!我家东人只知攻书并无为非；若问人命，乃是大大一桩冤枉。
段步清：看你不出你还是一个义仆，本县姑念你替主鸣冤，命你去找主母的人头，有了人头、你家东人就是活罪，若找不来人头，他还是死罪。
马 义：哎呀老爷!想我主母人头无影无踪，教小人那里去找?那里去寻?
段步清：真道的烦琐。来呀，与我哄下堂去。(下)
马 义：老爷请转，老爷请转!(公差踢一足，同青衣下)呵，好赃官!哎咳，好赃官!这个赃官命我去找主母人头，有了人头我东人便是活罪；无有人头我东人就是死罪!我想主母的人头无踪无影，教我那里去找?那里去寻?这这这，(呕血)哎咳，有了!我不免回得家去和我婆儿商议，将我女儿一刀杀坏，将人头抱上堂去搭救我东人一个活命。说是有理，哎咳，有理!
(唱三六)
忙将大事安排定，
一心要救我主人。
迈步如梭回家门，(转场)
见了婆儿说分明。(下)
第五场 杀 女
(马妻，马女同上)
马 妻：昨晚得凶梦，
马 女：黄沙被水冲。(分坐)
(马义执刀上)
马 义：走呀!
(唱三六)
二东人犯罪下监幽，
难道说我马义看水流舟。
我急急忙忙回家走，(转半场，马妻，马女同出迎。马义视女，藏刀转身。)
(唱)我见了婆儿珠泪流!
马 妻：老老回来了，请坐。(马义坐)老老。
马 义：(楞)噢!(看)
马 女：爹爹，
马 义：(楞)噫!(看)
马 妻：老老跟随东人进京怎么又回来了?
马 义：噢，我回来了。
马 妻：老老为何面带愁容?
马 义：哎，婆儿呀!是我跟随东人进京，行至中途宿在店中，三更时分偶得一梦，只见大东人七孔流血站在的面前，不知此情为何?二东人恐其家中有事，不便进京，同我昨日回得家来，只见大东人已经病故。二东人与大东人伴灵，不知昨晚谁将主母杀死，人头不知去向。今早来了二位公差，将二东人带上堂去下在监中，是我扑上堂去替二主人鸣冤，那个赃官讲道：教我找寻主母的人头，有了人头二东人就是活罪，无有人头便是死罪。我想这人头无踪无影，我在那里去找，那里去寻?是我心中思想，回得家来和婆儿商议，将女儿这样一刀(女惊)杀坏，将头抱上堂去搭救二东人个活命。
马 女：哎，不好了!
(唱三六)
听得爹爹讲一遍，
不由教人心胆寒。
走上前来忙跪见，(跪)
望母亲救儿活命还。
马 妻：哎儿呀!
(唱)我儿莫跪且立站(女起)
再叫老老听心间；
他家出祸把谁怨?
想杀女儿难上难。
马 义：啊!
(唱)二东人待马家恩德不浅!
得人的点水恩必报涌泉。
马 妻 儿
：(哭) 呀!
马 女 娘
马 义：啊!
(唱)他母女只哭得肝肠裂断，
铁打的心肠软如棉。
哎，罢了!
(唱)手执菜刀把儿的头来砍，(赶，双埋头。)
臣尽忠，子尽孝，
父的儿，
(唱)你自刎目前。(抛刀)
马 女：(惊)这!
(唱)爹爹念主恩义远，
臣尽忠子尽孝理所当然。
人活百岁终命断。
这……(呕血)
(唱)不如早死赴九泉。(自刎)
马 妻：女儿已死!
马 义：(惊)哎呀，儿呀!
(唱)我一见女儿把命断，
好似钢刀刺心间!
昧了心将儿头来砍，(取头)
去救东人活命还。
婆儿醒得，婆儿醒得，婆儿醒得………(马妻一抓马义埋头下)
马 妻：(哭)女儿呀!
(唱)可怜女儿把命断，
珠泪滚滚擦不干。
哭一声女儿(洒头)难得见，
女儿!
(唱)要相逢除非在梦间。(哭)
儿呀!(下)
第六场 献 头
(四校尉四蟒套引闻天祥上)
闻天祥：(引)奉旨出朝，地震山摇。(坐)
(诗)忠心耿耿把君奉，
铁面无私谁不惊。
恩赐铜铡除奸佞，
王子犯法不容情。
老夫闻朗字天祥，与明为臣，官拜右侍郎④之职。奉王旨意巡查河北两省⑤，今日天开黄道、正好起程，校尉们!
校 尉：(应)呵!
闻天祥：一路之上公买公卖，与爷带马伺候。
校 尉：(应)呵!(带马，上马，同下)
(马义上)
马 义：走呵，来在堂口待我击了堂鼓。(击鼓)
(四青衣引段步清急上)
段步清：(见马义)哎，才是你。(入座)马义，击动本县堂鼓可将你主母人头找到?
马 义：已曾找到。
段步清：找到了好!点香，待本县验得一验。(下位一看)马义呀!有。
段步清：想你主母乃是出了嫁的，少不下前边是个××，后边是个巴巴。你将谁家未出闺的个女娃子头拿着哄我来了?你与我说!
马 义：哎呀老爷!怨我主母的人头无影无踪，教小人那里去找那里去寻；是小人情急无奈，回家将我女儿杀坏，将头抱来搭救我家东人个活命呀!
段步清：哈哈，马义呀，我把你个马义，一场人命未了，你与老爷又董下这一摊子。你往上跪!
马 义：是!(往上)
段步清：(下位走近前)我把你你你你……(踢一足同青衣下)
马 义：呵!这个赃官将我哄下堂来，我家东人性命该教谁保?这这这……(呕血)有了!听得人言闻大人出京巡查河北两省，不免前去拦马告状。正是：一心不为己，专为东人忙。(下)
第七场 滚 钉
(四校尉四蟒套引闻天祥上坐高场)
闻天祥：校尉们!
校 尉：有!
闻天祥：挂了鸣冤锣。
校 尉：呵!(挂锣)
马 义：(内)走!(上)呵，来在驿馆门首，那旁挂有鸣冤锣，待我击了鸣冤锣。(击锣，校尉打一掌，绑马义。)
校 尉：禀大人；有人击了鸣冤锣。
闻天祥：抓进来。
校 尉：呵：抓进来。(二校尉拉马义进，三跳，跪下。)
闻天祥：掌起面来!
校 尉：(应)呵。
闻天祥：这一汉子名叫什么?因为何事击了老夫鸣冤锣；
马 义：小人名叫马义，曲沃县人氏。只因我家东人身遭不白之冤，来叩大人伸冤。
闻天祥：既与你家东人伸冤，下面现有铜铡你可愿钻?
马 义：大人!小人为了我家东人的冤枉，慢说是钻铡，即就是粉身碎骨也死而无怨!
闻天祥：校尉们!
校 尉：呵!
闻天祥：将马义衣剥了。
校 尉：呵!(脱衣上铡)
闻天祥：(唱落子)
见马义上铜铡脸色不变，
看起来他主人必定有冤。
放下来，(放下)马义上来!
马 义：小人在。
闻天祥：你家主人若是真冤，老夫堂口现有七十二苗钉板，当堂滚来老夫与你主人伸冤。
马 义：哎咳大人!为了我家主人冤枉，慢说是滚钉，就是赴汤蹈火小人何惧!
闻天祥：校尉们，
校 尉：呵!
闻天祥：将马义拖下去。
校 尉：呵。(拉马下)
闻天祥：看过钉板，待老夫一祭。(祭板：宰鸡，摔鸡。闻天祥上坐，校尉拉板下。)马义滚钉上来?
校 尉：马义滚钉上来!
(马义上)
马 义：哎呀，苍天!我马义为了我家东人冤枉以在大人堂前钻铡滚钉，叫叫一声大东人，哎咳大东人!你在阴灵之下多多保佑呀!
校 尉：滚钉上来，滚钉上来，滚钉上来!(滚毕，校尉扶起)马义晕钉。
闻天祥：搀扶下去，(校尉扶马下)马上人走来!
校 尉：马上人走来!
(二报子分上)
报 子：见过大人，
闻天祥：现有公文一件，连夜下奔曲沃县，不得有误!
报 子：领文(下)
闻天祥：校尉们!
校 尉：呵。
闻天祥：与爷带马曲沃县!
校 尉：呵!(上马同下)
第八场 九 冤
(四青衣公差引段步清上)
段步清：(引)上司公文到，命斩闵吉图。(坐)
本县段步清，奉命监斩闵吉图。来呀，将闵吉图提出监来!
公 差：是，(拉闵吉图上)闵吉图提到。
段步清：砸肘上绑!
公 差：呵。(砸肘上绑，拉闵吉图下)
段步清：待本县亲自监斩。来，带马法场。
卒 ：呵。(带马同下)
(二刀斧手搀闵吉图上)
闵吉图：哎呀苍天!想我闵吉图谋兄霸嫂，天也知道；未曾谋兄霸嫂，天也知道。我闵吉图今日死的好不瞑目。
公 差：小心着!(闵吉图坐下场口)
(四青衣引段步清上，下马。坐内场。)
段步清：(诗)本县坐法场，栽下杀人桩。
钢刀一声响，项上冒红光。
奉命监斩闵吉图。天色未明，传更夫!
卒 ：更夫走来!
(更夫上)
更 夫：来了。为人莫打更，打更受苦辛。伺候老爷。
段步清：打摆几更?
更 夫：打摆三更。
段步清：天明斩囚，小心伺候。(太阳，太阴暗上。站上下场口，按阳露阴。)
更 夫：是。哎呀天明老爷杀人呢，要放小心点。待我将香头看一下，哎呀，打得四更啦。(打四更)四更下来了!(下。二报子上，跑一场下，更夫上。)哎呀打得五更啦，待我把这锣锣子敲一敲，五更下来了!(打更下。校尉上，抖马下。更夫上。)哎，这五更打了这一会了，天咋还没明哩，待我与老爷报一下。禀老爷：五更打了这一会了，天看着还早得很哩!
段步清：怎么五更打了一会了天还没亮?
更 夫：正是。
段步清：你恐怕没操心。是睡觉来吧?
更 夫：与老爷回：我没睡觉。
段步清：没睡了好，打六更!
更 夫：与老爷回，只有五更那有六更!
段步清：混蛋!打了五更天没亮，为啥不打六更?打去!
更 夫：是。把他咖的，没有六更，老爷总教打六更。说不了老爷教打哩咱就打，哎，六更下来了!(打更下。二报子上，跑一场下。更夫上。)哎!这六更打了这一会还不见亮。老爷教我打六更，我私意再与他打个七更。哎七更下来了!(打更下。校尉上，抖马走一场下。更夫上。)噫，今天晚上咋弄着哩?天还不见明，管他哩可与老爷报一下。禀老爷：打了七更天还不亮!
段步清：啥?打了七更天还莫亮?
更 夫：看起还早的很
段步清：狗东西!竟不小心只顾睡觉。来，拉下去打!
卒 ：是!(拉更夫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起去。
更 夫：谢过老爷，哎嘿嘿嘿……
段步清：打八更!
更 夫：是。把他咖的，天不明么打我呢。老爷教我打八更我就打个八更哎八更下来了!(更夫下。闻天祥带众上。走一场下。更夫上。)哎把他的，月亮还在那儿哩，这一会啦，咋莫动些。我也不敢与老爷说咧；一说可要挨打呢，管它哩我与他再打个九更。哎，九更下来了!(打更下。二报子分上，碰头，跌倒。更夫上。)走，走，走。噫，打了九更，天猛一亮太阳咋过了午咧?待我先把城门开开。(开门)哎吆!城门口死了两个人!看他好象公差，待我赶紧与老爷报一下。禀老爷：打了九更，天忽一亮，太阳就偏了西了；我将城门一开，城门口死了两个人，好象是那里的公差。
段步清：噢，待本县去看。(下位一看)身旁搜检!
更 夫：是。(搜)身旁有一公文，
段步清：待我看来。(看)上写钦差闻……哎呀，了不得。闻大人为此案来了，速把二位公差抬下用姜汤灌醒。将犯人暂押监中。(青衣抬公差下，押闵吉图下。)人来!摆队迎接大人。
(同倒下，又倒上。)
(四校尉四蟒套引闻天祥上)
闻天祥：什么人?
段步清：曲沃县。
闻天祥：安置公馆伺候!
段步清：是(同下)
第九场 明 鬼
(二校尉打灯，引闻天祥上。)
闻天祥：(唱倒板)
所谯楼打罢了三更鼓静，
(唱慢板栏头)
为国家秉忠心那得安宁。
在金殿领王旨巡查两省，
中途路遇马义来诉冤情；
这案情甚出奇凶手无影，(坐内场)
此冤枉教老夫如何来明?(睡掩帐。猴星上，搜门揭帐，惊闻天祥。)
(唱落子)
猛然抬头吃一惊!
(唱三六)
我面前站定一妖精。
手执宝剑忙砍定，(出帐追猴，猴埋头下；城隍上挡闻天祥。)
何人挡住吾的去路?
城 隍：本县城隍。
闻天祥：既是本县城隍，可知闵吉安被何人所害?
城 隍：不是侯花嘴，便是嘴侯花!
闻天祥：这就是了，请了!
城 隍：请了。(下。闻天祥入帐，起五更。校尉分上。)
校 尉：大人苏醒。
闻天祥：好不惊也!
(唱)适才一梦好惊人，
校尉们!
校 尉：有
闻天祥：开道察院?
校 尉：(应)呵!(转圆场下轿，上位。)
闻天祥：传曲沃县!
校 尉：是，传曲沃县!
(段步清上)
段步清：见过大人。
闻天祥：贵县少礼，站过一旁。
段步清：谢大人。
闻天祥：这是贵县?
段步清：大人。
闻天祥：你所管之地可有人叫侯花嘴或是嘴侯花?
段步清：卑职衙内有一书办名叫侯花嘴。
闻天祥：唤他前来见过老夫!
段步清：是。侯花嘴走来!
(侯花嘴上)
侯花嘴：伺候老爷。
段步清：哎呀，你的好大名气!
侯花嘴：怎么样?
段步清：钦差大人都知你侯花嘴。
侯花嘴：讲说什么?
段步清：钦差大人要见你哩。
侯花嘴：我不去。
段步清：哎，大人唤你，你怎能不去。
侯花嘴：老爷你吃了我的银子，我不去。
段步清：哎，不是那事。你随我来。(拉侯跪)
侯花嘴：见过大人。
闻天祥：你名叫侯花嘴?
侯花嘴：是小人。
闻天祥：怎样害死闵吉安，赶实的供招?
侯花嘴：回禀大人，乃是他妻陶氏所害。与小人无干!
闻天祥：陶氏现在何处?
侯花嘴：现在小人家内。
闻天祥：校尉，这是大令一支，将陶氏抓来。
校 尉：呵，(拉陶氏上)将陶氏抓到。(陶氏跪)
闻天祥：下跪你是陶氏?
陶 氏：是民妇。
闻天祥：怎样害死本夫?赶实的招来。
陶 氏：民妇害死丈夫何人得见?
闻天祥：侯花嘴所供。
陶 氏：可容民妇招对?
闻天祥：堂口去对。
侯花嘴：陶氏你来了?
陶 氏：你怎样呢?
侯花嘴：我……我怕受刑，我与大人招咧!
陶 氏：真乃没胆!回禀大人，件件是实。
闻天祥：真乃是天网恢恢，疎而不可漏。校尉?
校 尉：有。
闻天祥：将侯花嘴扯下付了铜铡；将陶氏万剐凌迟⑤
校 尉：呵(拉侯花嘴、陶氏下。)
闻天祥：胆大的曲沃县!(段步清跪)人命大事未曾审清问明，竟将好好一个生员问成死罪，本当将你斩首，念在斯文，罚俸三月，削职为民。去吧!
段步清：谢过大人。!真道的扫兴，扫兴。(下)
闻天祥：校尉，将闵吉图提出监来!
校 尉：呵!(提闵吉图上)闵吉图到。
闵吉图：谢过大人救命。(跪)
闻天祥：你可有一家人名叫马义?
闵吉图：有一家人马义，大人如何得知?
闻天祥：是那马义，为了你家冤枉，以在老夫堂口钻铡滚钉，焉有不知!
闵吉图：可容我主仆一会?
闻天祥：焉有不会之理。唤马义上堂!
校 尉：马义走来!
马 义：(内)来了。(上跪)见过大人。
闻天祥：你家主人现在堂口，前去见过。
马 义 东人
：谢过大人，(同起哭) 呀!(同跪)谢大人救命之恩。
闵吉图 马义
闻天祥：这是闵吉图。
闵吉图：大人。
闻天祥：你二人从今往后莫要主仆相称，称为弟兄，回家好好攻书，日后少不了一顶乌纱。
马 义
：谢过大人，(闵吉图起搀马义。向马义拜，同拜闻天祥。)
闵吉图
闵吉图：仁兄随弟来。(扶马义下)
闻天祥：老夫亲自去到法场施刑。校尉们!
校 尉，有。
闻天祥：开道法场!
校 尉：(应)呵!(同下。校尉拉侯花嘴、陶氏，走单场。闻天祥带众上，坐高场。拉侯花嘴上铡，剐陶氏。)
闻天祥：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迟与来早。校尉们，
校 尉：有!
闻天祥：开道!
校 尉：(喊)呵!(同下) (完)
①苟且：不讲廉耻，不合道德的行为。
②三昧火引：三昧火，佛家语、意即由正定发出之火，此处之三昧火引系指死后不久阴魂不散的鬼魂与人间结交时的媒介物，
③曲沃县：即今山西省曲沃县。
④右侍郎：据查考，文天祥曾任宋右丞相之职。此处“右侍郎”可能是“右丞相”之误。又文应为闻。⑤河北两省：指黄河以北的地方。
⑤万剐凌迟：古代极刑的一种。它是用刀刮皮肉、分割肢体使犯人致命的残酷的处死方法。
出 处：汉调二簧(第一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