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板腔《杀马进》剧本
说 明
明永乐(朱棣)时，北国瓦刺王造反，徐升挂帅出征，兵至燕山，大败番邦。番邦军师托亮险又摆一气混元阵。徐升与长子班，次子角，均不识此阵，惟三子国保识得此阵，即分兵三路破之。初番军势败，将阵倒摆，国保不知该阵变化，以致先行平保、徐角均丧阵中，自己大败而逃。夜宿庙内，无量祖师赐与神符柬帖，命其回营破阵。
番帅王保保追赶徐国保，途遇马进，马进原与徐家不和，遂与番邦勾通定计，诬徐国保投番招为驸马，回朝奏本，永乐大怒，要斩徐家两门家眷。多亏姚广孝等保本，准予北地打探真假。
永乐由金陵迁都燕山，朱亮祖探得徐国保投番，原是番贼诡计，同时，徐国保携其妻桃氏回营，历述前后经过，姚广孝将前后隐情奏知永乐，真相大白。姚等又设计杀了马进，徐国保遂即破了番阵。剧中写徐国保遇无量祖师点化并赐予神符柬帖等情节，都是迷信部分。
此剧又名“永乐迁都”。
场 目
第一场 登 殿 第五场 迁 都
第二场 战 番 第六场 回 营
第三场 宿 庙 第七场 杀马进
第四场 诬 奏
人 物 表
朱 棣 净 万阳公主 小旦
徐 升 老生 托 亮 须生
姚广孝 须生 撒那酸 杂
常 茂 须生 撒那直 杂
胡德济 须生 无量祖师 杂
朱亮祖 老生 赤发童子 幼生
徐国保 武生 邵 世 丑
徐 班 武生 土 地 老丑
徐 角 武生 内 侍 杂
平 保 武生 兵 杂
马 进 净 卒 杂
王保保① 大净
第一场 登 殿
(四内侍引朱棣上坐)
朱 棣：(诗) 金銮宝殿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中驾六龙。
寡人南京凤阳府人氏，祖讳朱德远，君父太祖，寡人四殿下朱棣。当初分封十王，朕在燕山镇守。我父在金陵驾崩，江山传与皇孙建文。是朕领兵杀奔金陵，破了五宫阵，逼走建文削发为僧，文武扶孤登极，天改国号永乐王在位。今有北地胡儿作乱，取了燕山，边关有表，教孤不安，须和文武商议。官儿!宣文武上殿。
内 侍：遵旨。旨下，文武上殿!
徐 升：
(上)请问主公，宣臣等上殿，何事相商?
马 进：
朱 棣：二卿不知，今有北地瓦刺②王造反，取了燕山，边报到京，故与卿等相商，当如之何?
徐 升：我主不曾亏负番家，胡儿不遵王化，兵反交界。大明功臣七十八家，命一家领兵剿灭胡儿，平定天下。
马 进：(暗) 马进自思，徐家与吾不和，趁此机会，荐他一本，教他北征，被番兵杀坏，方去心头之恨。(转身)万岁在上，听臣本奏。胡儿造反，骚扰黎民不安，主公传旨，命徐老将军领兵征贼，必成大功。
朱 棣：哎呀!卿今举荐，正合朕意，就命徐卿领兵剿灭，与朕分忧。
徐 升：万岁!为臣年迈，别选壮年能臣，恐误国家大事。
马 进：魏国公高寿几何?
徐 升：六十八岁了。
马 进：六十八岁可也不老。
徐 升：马提督，这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八岁不老，何时为老?
马 进：魏国公不必上气，我有辈古人讲来你听。昔日赵国廉颇，年满八旬，一天两张弓，诸侯惧其勇，不敢冒犯境界。六旬零八，就倒老了。
徐 升：马提督你且饶舌。万岁在上，为臣年迈，非是贪生怕死，望主思之。
朱 棣：魏国公太平食禄，国难不征，推三抗一，是何说也?
徐 升：主既用臣，臣就不辞。可命马提督押粮，同去立功。
马 进：万岁，为臣才疏智浅，运不了粮草。
徐 升：住了!你荐我北征，难道粮你也不运?
朱 棣：二卿不必争辩，朕自有主意。官儿!旨意传出：永宁侯平保前战先锋，魏国公为帅，马提督押粮，北征燕山。
徐 升：臣，领旨。(下)
马 进：万岁在上，臣才疏智浅，押不了粮草。
朱 棣：再若推辞，王法无情。
马 进：呵，遵旨!(理)
朱 棣：(唱) 北地胡儿反燕京，今命徐家往北征。
全望老天多保佑，杀贼去夺燕山城。
那时才丢孤心病!(下)
第二场 战番
平 保：(上唱)将家生来气英武。
末将北直汾江县人氏，姓平名保。③只因胡儿造反，君王有旨，元帅有令，吾为先锋，只得校场伺候。(下)
(徐班、徐角、徐国保上)
徐 班：父乃魏国公，吾乃长子徐班。
徐 角：次子徐角。
徐国保：三子徐国保。
徐 班：父亲挂帅北征。传!兵转校场。(同下)
(四兵引徐班、徐角、徐国保、平保、徐升同上)
徐 升：本帅徐升。奉旨征贼，点齐大兵，传!即离金陵，兵往燕山进发了!
(唱) 本帅马上传将令，大小儿郎你们听：
一路公买要行正，莫要骚扰好百姓。
那个胆敢把令犯，双耳插箭去游营。
正是人马往前行，忽见令人禀一声。
兵 ：报!
徐 升：军报何事?
兵 ：兵至燕山，一望之地。
徐 升：传!安营下寨，歇兵三天，先锋攻打头阵了。
(唱) 传与众将安营寨。(同下)
(四番卒引撒那酸、撒那直上)
撒那酸：(念) 咱本是番家，生在三光下。
饥食牛羊肉，渴饮奶油茶。
本番撒那酸。
撒那直：撒那直。
撒那酸：保主来伐大明，我弟兄为先锋，马到成功，取了燕山。军报徐升领兵到来，小番儿随吾迎敌一回。(同下，又与平保带兵对上杀，撒那酸被杀死，撒那直败下，平保追下，又上)
平 保：呀呸!未及三合，刀劈撒那酸，余军逃进城去。回报元帅，说吾头阵立功了。
(唱) 报与元帅立功劳。(下)
(四番卒引托亮上)
托 亮：(唱) 适才小番报一声。
贫道先人托驼丞相，吾名托亮是也。拜碧仙洞混元老祖为师，学得法术超群。下山闲游，来到辛得城，见了瓦刺王，仁明之君，忠心辅佐，封我为军师。领兵来伐大明，幸喜马到成功。今徐家父子骁勇，莫若布得一阵，擒他父子如同反掌一般。小番儿!晓与众将，兵出燕山，倒退七十里安营下寨，玉凤坡听令存阵。(同下，又上)托亮退兵，安营下寨，今坐军中。小番!传与麻里儿广布下混元一气阵，右二仪，头上打，尾上顾，尾上打，二仪相应。再传麻里几元阵布二仪，三才，四象安营三座，犄角之势，蛮子入阵，用命当先。晓与萧国太，阵布五行六门，旗安五方，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虎，中央用黄旗两杆，按了勾阵之象。传与狼主，阵七星八卦，列为八个门户，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传与王元帅，引诱蛮子，再命万阳公主掌剑，阵中行来行去。如有打阵之兵，掌剑杀之，违令者斩。不免再命赤发童子，助吾一阵。
(唱) 天裂转地裂开，太上坐的莲花台。
赤发童子早降来!
赤发童子：(上) 师傅，命弟子到来，那路差遣?
托 亮：我今布阵，命汝前来，化为青龙一条，口吐紫雾，按了日月无光。蛮子入阵，不知东西南北，我军好来杀之，违令者剑下取头!
赤发童子：领法语。(下)
托 亮：料蛮子难躲此阵了!
(唱) 混元一气巧安排，三才二仪内中埋。
四象五行六七爻，八卦九宫十不开；
排下一气混元阵。(同下)
(四兵引徐升上)
徐 升：(唱) 适才小军来传报。
徐升。小军报道，番军兵退玉凤坡，摆下一阵，少不得去看，认明好打。人来!命吾儿徐班、徐角，保吾认阵一回了!
(唱) 传令二子保定我，离了军营往前行。
玉凤坡前下了马，番家阵势观分明。
不晓排下什么阵!
是一座五虎群羊阵，却多着几个门户，象是一个金锁八门阵，尾上多着黄旗两杆。哎呀!明明不识，怎敢冒打。徐班过来!
徐 班：孩儿在。
徐 升：番家布下一座熟阵，为父年迈，眼目昏花，你去认明好打。
徐 班：遵令。(看)番家的阵势也大。
徐 升：唗!认不得番阵，干的何事，退后。徐角过来。
徐 角：孩儿在。
徐 升：前去认阵。说你认阵，怎么不言?
徐 角：孩儿从来不识，因而不去观看。
徐 升：怎么说你也认不得?
徐 角：正是。
徐 升：老天!我父子领兵至此，观阵不识，难道说教小军认阵不成!
兵 ：(上)报，我三少爷认阵来了。
徐 升：是徐国保?
兵 ：是。
徐 升：咳!小小孩子晓得什么，他也来认阵。既然前来，勿挡他的兴头，命你三少爷见我。
兵 ：是。(下)
徐国保：(上)父亲既来认阵，为何不教孩儿知晓?
徐 升：唗!好畜生，小小孩子穿衣不知领袖，吃饭不知饥饱，你晓什么，也来认阵，你去看来。
徐国保：(看)父亲可认得番阵否?
徐 升：唗!难道说为父把这小小阵势，都认不得。
徐国保：此是何阵?
徐 升：这个!徐国保你既斗胆前来，你说是何阵，看咱父子二意相投否。
徐国保：番家是混元一气阵。
徐 升：是混元一气阵。
徐国保：内边还有数阵。
徐 升：原有数阵。
徐国保：内是何阵?
徐 升：这个!儿呀，为父年迈，眼目昏花，看不分明了。
徐国保：番家阵内藏的二仪、三才、四象、六爻、七星、八卦、九宫阵。
徐 升：是九宫阵。
徐国保：该怎么样打法?
徐 升：唗!你既认得番阵，就该领兵攻打，何必问我?
徐国保：恐众将不听约束。
徐 升：这有何难。人来!看吾的令剑，与你三少爷，教他领兵破阵。
兵 ：是。
徐国保：(执剑)传!晓与平保将军领兵一千，从阵头杀入，吾次兄徐角从阵尾杀入，中央有黄旗两杆，在那里等候，吾从开门杀进，三路兵合一起，从生门杀出，番阵可破。(下)
徐 升：哈哈!徐国保是个好的好的。徐班过来!
徐 班：孩儿在。
徐 升：近前来，为父有话向你说。
徐 班：爹爹讲说什么?
徐 升：呸!在金陵府下，为父教导于你，观看兵略战策，不听父言，到今日领兵北征，番家布阵，你三兄弟出名领兵。你这大年纪，兄不及弟，羞也不羞，耻也不耻?常言道，有智不在年高迈，无智枉活百岁多。
徐 班：爹爹。
徐 升：怎么样?
徐 班：孩儿不知番阵，老爹爹教说与我，我三兄弟终日观兵略战策，我演习武艺。常言道，不读一家书，不识一家字。师高一曲，墙筑八尺，明明父亲也认不得，反来耍笑孩儿。
徐 升：唗!退后。
(唱) 一声喝退不肖子。(下)
(四番卒引托亮上)
托 亮：托亮便说，是我布阵，乾字为头，大明能人极多，破了此阵，我再无一能。莫若把阵倒排了吧。小番，如今阵势倒排，东南为头，西北为尾了。
(唱) 倒排八卦九宫阵(下)
(四兵引平保上)
平 保：末将平保，领兵破阵。传!打进阵中。
(同下，又对万阳公主上杀，番卒败。赤发童子化龙，平保、徐角被迷，平保、徐角被杀死，王保保、徐国保上杀，徐国保逃下，王保保追下，又上)
王保保：大元帅王保保。为诱军之计，两路大兵引入，被万阳公主杀之。随后兵到阵，不战而退去，必是能人。小番!阵中杀着何人?逃走那个?
番 卒：杀了平保、徐角，逃走的是徐国保。
王保保：想必是个能人。小番!传与众将，各守本寨，只用三百兵将，随我追赶徐国保一回了?
(唱) 看儿逃走归何处!(下)
徐国保：(上唱)看的分明认得清，险些入阵丧了生。
不知何时阵变了，二哥平保赴幽冥。
仰着面，怨苍穹，急忙加马逃了命。(下)
王保保：(上唱)前边走森森怕，后边赶甚威风。
咱比阎君儿似鬼，勾你判官等时辰。
孺子难逃吾的手!(下)
徐国保：(上唱)耳听得锣鸣鼓催，吓的我，魂魄掉。
望前进进无所往，往后退退无所归；
哭哭啼啼长落泪!(下，又上，风起)
逃走之间，忽然一阵风起，天色下晚，番家不来追赶。常言道，顺风则吉，逆风则凶，随风逃走!
(唱) 勒马顺风逃了命。(下，又上)
徐国保，泪不干，思想此事心痛酸。
昔日沙漠迷李广④，庞涓误入马陵川⑤。
昏昏沉沉天色晚，四处飘沙无人烟。
猛然抬头睁睛看，望见前边树木严。
好象一座村庄，莫若在民庄借宿一晚，天明再回军营去吧!
(唱) 眼望村庄逃了命。(下)
第三场 宿庙
无量祖师：(上念)世代红尘不贪染，抛离皇宫去修仙。
四十二年功完满，五龙捧圣上玄天。
吾神北方化神无量祖师。因为初朱元璋贩乌梅武当山进香，与陈野仙打擂，把吾神茅菴烧坏，梦寐之中，许还金殿。朱元璋驾崩，永乐登极，吾神愿心未酬，当日左金童相保，如今让左金童到来，索讨愿心才是。当方土神何在!
土 地：(上)小神伺候。
无量祖师：听吾神法旨，左金童到来，大家拥护拥护。
土 地：领法语。(下)
徐国保：(上)徐国保望乡庄逃来，原是一座神庙，将战马兵刃寄在山门以外，来至老爷上殿。只见长灯明亮，又不知是胡儿之地，不知是我国所管，掌灯出庙一观。(掌灯出庙观看)左边有一石碑，上边书字分明，是保定府所管，乡名永和桥，原是我朝之地。将灯放下，拨开帐帏。见老爷披发赤足，原是北方无量祖师。哎，爷爷呀!
(唱) 两泪汪汪倒身拜，(跪拜)无量老爷在上听。
弟子原在濠州郡，永凤乡里有家门。
我本是徐达孙儿徐升的子，三子国保我的名。
金陵领了王的旨，父子领兵往北征。
番家排下一座阵，我去破阵折了兵。
哎，望祈老爷，玄虚之中相保，弟子若回军营，操练人马，破了番阵，本奏我主，与老爷重修庙宇，改换金身。那时节!
(唱) 那时再把神恩谢。
祝告已毕，身体困倦，莫若去了甲锁，休息休息。休息在此，恐怕秽污尊神，到东廊去吧!(下)
土 地：(上)禀上神，左金童睡熟了!
无量祖师：(上)待吾神托梦一回。(下在内)左金童醒悟醒悟，吾是北方化神无量祖师。因朱元璋许愿，你为保神，元璋驾崩，愿心未还。我赐你神符柬帖，回到营中，操练人马，破了番阵，速还愿心，保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醒悟醒悟，吾神去也!(上坐)当方土地!金童玉女有缘，阻隔百里不能相会。你去到玉女家中，扭神作鬼，引诱他夫妻成就，见吾神回旨。
土 地：领法语。(下)
无量祖师：诸神各赴本位。(下)
邵 世：(上念) 有饭须得米做，跌倒还是自爬。
依亲吃饭饿死，靠朋友穿衣冷煞。
指人扶持都是假，枉费了心猿意马。
保定人氏，俗家姓邵。永和桥无量庙出家，行事有些张狂，社里会长与我送号邵世。东社有十位会长，许下无量老爷上供长灯三年，每月上油七斤，神前只用五斤，我落油二斤，道房使用。这般时候，心事恍惚，想是老爷长灯无油了，待我上油一回。(火起)哎呀!老爷上殿中，怎么火起了，待我前去救火才是。(下，又上)远看是火，近看可没。掌灯一观，原是头盔甲锁。此物从何而来?哎呀!这里天赐我的，满心富贵，世上出家人多，成仙的有几个，还他娘的俗吧。(看)哎呀!东廊下睡着一人，心是他的东西，这汉子苏醒苏醒!睡熟了，睡熟了，正要你睡哩!
(唱) 邵世盗马起身了(下)
徐国保：(上)多谢尊神，我谢尊神!梦见无量老爷赐我神符柬帖，醒来果在身边。梦边言语全记，穿戴甲锁，回营去来!呀!山门外无有马匹，上殿中无有甲锁，哎，不好呀!
(唱) 国保只叫不好了。
见老爷身法后边，有一小小门户，入内一观，有道巾衲头。我这模样，怎敢回上军营，不免假扮道人，回军营去来!
(唱) 浑身衣衫更换了。(上，又上)
国保两眼泪汪汪，天降祸殃人怎当。
无量庙中失枪马，假扮道人走他乡。
万般出于无其奈!(下)
(王保保带番卒上)
王保保：王保保。天色下晚，追赶畜生不知去向。呀!又听马铃声喨，想是徐国保在外逃走；小番埋伏路旁，个个哑声了!
(唱) 途路埋伏久等候。(同下)
邵 世：(上唱) 邵道马上笑哈哈，无量老爷照顾咱。
赐与我鞍缰马匹，头戴盔来身穿甲。
此一去，还了俗，定要娶个好老婆。
逍遥自在谁如我!
(四番卒引王保保上，杀死邵世)
番 卒：成了功了。
王保保：杀者何人?
番 卒：是徐国保。
王保保：怎见得?
番 卒：鞍马。
王保保：果然是个能人，天晚之间，把甲锁用包裹定。小番!甲锁鞍马尽皆带回，先报狼主请功了!
(唱) 杀了徐国保回来路。(同下)
第四场 诬奏
(四兵引徐班、徐升上)
徐 升：(念) 国保领兵去出征，不见回报心又惊。
提刀上马来观看，杀却胡儿方才平。
徐升。三路兵打头阵，一路不见回来，是我放心不下，带领长子杀入阵中，观看一番。一声呐喊，徐家父子杀到了!
(下，又对王保保上杀，徐升、徐班败下、王保保追下)
(四兵引马进押粮上)
马 进：押粮来至燕山，徐家大败逃走，番家追赶，倘若将我拿住，我的性命难保。有了。众伕子!丢下粮草，向我国逃走。(同下)
(四番卒引王保保上)
卒 ：禀老爷都督。我们追赶徐家，拿住细作。
王保保：押上来!
卒 ：是。(下，押马进上)
马 进：都督爷，饶命吧!
王保保：住了!你是南朝什么人?
马 进：我是个提督官。
王保保：你叫什么名字?
马 进：我叫马进。
王保保：马进，当初朱棣兵伐金陵，杀了马皇后，是你什么人?
马 进：是我姑娘。
王保保：既是你姑娘，何不报仇，还在他人之下坐官?
马 进：因我势力不加，不能报仇。都督爷恕我不死，情愿与北国治事。
王保保：诚恐是假?
马 进：情愿对天盟誓。
王保保：你若明誓，吾方信真。
马 进：老天在上，我马进这一回国，若不与北国治事，日后兵伐燕京，先死我马进。
王保保：这就是了。我还有一计，相助于你。前者阵中杀了平保，徐角，头盔甲锁，鞍马兵刃，俱在我营。我有一先锋名曰撒那直，与徐国保面貌相似，教他假扮徐国保，终日坡前采猎，相劝徐升归降。你回金陵，本奏永乐，就说徐国保在我主驾前招了万阳公主。永乐准奏，必杀他满门家眷，把众臣逼反，必然御驾亲征。吾若将他杀坏，平定中原，扶我主瓦刺王金陵登极，将你封官，必在诸人之上。
马 进：都督爷出计助我，必成大功。
王保保：小番!传与撒那直，假扮徐国保。终日坡前采猎，相劝徐升归降了。
(唱) 传令假扮徐国保。(同下)
(四兵引马进上)
马 进：(唱) 身在南朝心在番。
马进。王保保放我逃走，我想此计当可用也。众伕子!适才在番营，你们见徐国保也没有?
兵 ：我们没见。
马 进：我倒见来。如今徐家反了，徐国保在瓦刺王驾前，招了驸马了，将此言扬与人知，随我进京，奏主得知了。
(唱) 扬反名与人知道。(下)
(四内侍引朱棣上)
朱 棣：(唱) 胡儿越境反燕山，徐家北征未回还。
何日把番贼除灭了，万民乐业朕心安。
永乐驾坐金銮殿。
内 侍：(上)启万岁，马皇亲午门候旨。
朱 棣：宣他上殿。
马 进：(上)万岁在上，臣马进参拜。
朱 棣：爱卿平身。
马 进：万岁隆恩。
朱 棣：马皇亲从北国回来，徐家胜败如何?
马 进：臣今回国，先奏徐家的三项大罪。
朱 棣：有何三罪?
马 进：首一罪，害死平保将军；二罪怯战怕死；三罪教子不到，在瓦刺王驾前，招了驸马，终日坡前采猎，劝他父子归降，要夺主公基业。
朱 棣：徐国保造反，不为寡人，难道不为他一双父母!金陵现有他的两门家眷。
马 进：万岁不信，何不差官儿打探。
朱 棣：官儿，金陵城中打探徐家造反之事。
内 侍：遵旨。(下，又上)启万岁，奴婢扮成客商行走大街，买卖人锁铺门，百姓逃奔乡庄。说徐升造反，不久杀回金陵，必要大乱。
朱 棣：哎!好一徐升，朕不曾亏负于你，果然反了。
马 进：万岁先除内患。
朱 棣：谁为内患?
马 进：他兄定国公就是内患。主公传旨，杀却两门家眷，然后差将再拿徐升，可除外患。内外俱除，江山才得安稳。
朱 棣：卿言有里。侍臣!命羽林军把徐家两门家眷，押上午门开刀。
(姚广孝、常茂、胡德济、朱亮祖上)
众 ：住着!住着!臣等参见我主万岁(参拜)
朱 棣：众卿免礼。
众 ：谢主隆恩。
朱 棣：朕无旨召宣，卿等上殿为何?
姚广孝：姚广孝撩衣跪倒，臣有本奏。
朱 棣：卿有何本?
姚广孝：臣闻自古圣明之主，仁能容四海，智能察贤奸。今我主德同天地，明并日月，凡朝中奸党，莫不知悉。徐家辈辈忠良，况魏国公北征未回，满门问斩，身犯何罪?
朱 棣：徐家北征，兵至燕山造反，谁人不知。你今知而佯装不知，反问寡人。不仁不智，该当何罪?
(姚广孝低头不敢复奏)
常 茂：常茂奏曰；我主万岁!徐家北地造反，真假难料。纵有其事，我主罪及两门家眷，岂不惹人议论!
朱 棣：徐升造反之事，金陵城中，谁人不知?难道他兄定国公不晓!明知故为，焉知不是内外相连?不看他先人功劳，本该灭九族，岂止两门家眷!你等若奏，定是徐家一党。
(常茂低头不敢复奏)
胡德济：胡德济奏曰：我主万岁!孟子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事君如腹心。君臣之际，本属一体，不得轻用狐疑。闻徐升造反者，不过马皇亲一面之词，并无有证据。今我主要杀满门，若还真反，杀了不妨；倘若不反，异日成功回来，问他满门，主拿何言答对?
朱 棣：徐国保招了胡女，人人共知。况马提督亲眼见过，他怎敢将无作有，再若保奏，一律同罪。
(胡德济不敢复奏，众文武面如土色)
朱亮祖：朱亮祖观事不祥，高声大叫，众大人闪开，待吾见来!
(长揖不拜)
朱 棣：傲了。
朱亮祖：不傲。
朱 棣：当殿见朕，长揖不拜，还说你不傲?
朱亮祖：主是先王世子，臣是先帝老臣，论起国法，君属天，臣属地，本该下参。若论功勋，老臣见了世子，一揖也就够了。
朱 棣：你有何本?
朱亮祖：臣闻君王富有四海，贵为天子，口食百味珍羞。身穿锦绣龙衣，如此富贵，从何而得来?
朱 棣：先王洪福，代代相传。
朱亮祖：非也。想当初先君起义，文凭刘基，武仗徐达，路过宁国府，义释为臣朱亮祖。臣为先锋，徐达为帅。东灭张士诚；西破陈友谅，南平明玉珍；北扫元顺帝。为大明基业，坐不煖席，睡不安枕，把大战场经过数百，小战场不知其数。冷枪头热肚皮，在万死一生之地，才得一统之业。先王驾坐金陵，论尝之时，对徐家功臣有愿，永不斩徐家。今若杀徐家家眷，焉知异日不杀我等。听臣本奏，大明七十八家功臣，一个个忠心献上，不听臣本奏，我们众功臣一府商议，大喝一声，反出金陵，大明王业，目下就废。你今斩也罢，恕也罢，你自己定夺去吧。
朱 棣：哎呀!朱亮祖站立金阶，口出直言，朕若不遂他意，逼反功臣，如何了得!老将军，寡人恕了徐家，只恐魏国公反回，不容寡人，如之奈何?
朱亮祖：我王万岁。把臣满门囚在狱中，臣愿北地打探。
朱 棣：如此寡人就恕他无罪。官儿，旨意传出，赦徐家两门无罪。
朱亮祖：臣罪该万死。
朱 棣：卿有何罪?
朱亮祖：为臣当殿欺君，罪不容诛。
朱 棣：老将军无罪，平身。
朱亮祖：谢主隆恩。
朱 棣：谁往北地，打探徐家?
姚广孝：姚广孝奏曰：为臣夜观天象，我主不利金陵登极，众文武保我三宫六院娘娘，迁移燕山，真龙若到，百邪自散。不知主公心意如何?
朱 棣：卿言有理，寡人不喜金陵多日了，正要北迁。官儿，旨意传出，朱亮祖为先锋，胡德济为二队，常茂统军元帅，姚广孝行军参谋，马进押粮，保朕北迁了!
(唱) 永乐王、把旨传，个个将士上雕鞍。
那个违旨就要斩，忽听号炮响连天。
旗旛招展如闪电。(同下)
第五场 迁都
(四兵引朱亮祖上)
朱亮祖：(唱) 末将生来秉性刚，发似银条面枣瓤。
曾献宁国归吾主，赤胆忠心保家邦。
登场先把姓名扬。
朱亮祖。今春七十八岁，还为先锋，方遂吾愿。传!兵往校场。(同下)
(四兵、内侍、朱亮祖、常茂姚广孝、胡德济、马进引朱棣上)
朱 棣：寡人永乐王。今日北迁，人马齐至校场。传!若到燕山，早报孤了!
(唱) 永嘉侯前哨开了路，胡德济兵为二队行。
常茂统兵为元帅，中营保驾荣国公。
人马汤汤长江水，马蹄飘飘一阵风。
枪似南山竹出笋，旗似北海浪千层。
将似哪吒临凡世，马似蛟龙出潭中。
前哨儿郎飞来报!
兵 ：启老爷来至燕山，我徐老爷父子迎驾。
朱亮祖：退下。万岁若不听臣本奏，几乎屈斩忠良。今魏国公父子迎驾，若还真反，焉有接驾之理?
朱 棣：老将军，传朕旨意，胡德济监修宫殿，功完登极。先设龙棚，朕问北征之事了。
(唱) 北征之事问一番。(同下)
(四番卒引王保保上)
王保保：(唱) 马鞴雕鞍人穿袍。
王保保。小番报道，永乐王北征。此是马进之功。小番传与撒那直，随我坡前采猎，教他君臣内变了。
(唱) 言罢来了假国保。(下)
(四兵引朱亮祖上)
朱亮祖：(唱) 大将生来秉性刚。
朱亮祖。我主将魏国公宣入龙棚，问他北征之事。他言三路兵打阵，一路未回，军人报道三子国保，坡前采猎。我主传旨，要将徐升问斩，被我一本奏下，两军阵前打探一回。(下，又对撒那直又上)
撒那直：住了，这一老将，回营说与我那父兄，急速归降瓦刺王仁明之君，休辅朱棣不孝之主。
朱亮祖：哎呀!当真反了，徐家辈辈忠良，必不会反。你是徐国保?
撒那直：我是徐国保。
朱亮祖：三公子。
撒那直：老将军。
朱亮祖：人生在世，须当忠孝双全。是你领兵北征，反投外国，就为不忠。害你满门，就为不孝。不忠不孝成何等人也!还敢军前耀武扬威么?哼!不是，不是徐国保，我与他父是一殿之臣，他怎呼我为老将军，必不是徐国保。三公子，你我两家平日交好。
撒那直：是平日交好。
朱亮祖：住了。既平日交好，你认得老夫是谁?(撒那直不言而退下)好一番犬，明明是诈，敢言你是徐国保，若是三公子，难道说认不得老夫朱亮祖。
王保保：(上)住了。蛮子!我家新驸马，因你言他父兄，为他受害，他心中自愧，退入军中，难道说认不得你朱亮祖吗。
朱亮祖：你是何人?
王保保：大元戎王保保。
朱亮祖：好一番贼，你焉敢替他帮办。老将大怒，提刀在手，番贼休走!(杀撒那直败下)好一番贼，你就敢言你是徐国保。他是徐达孙儿，将门的英才，与吾交战，纵然不胜也该能战数十合，未及三合，败下阵去，敢言你是徐国保。有一老鞑子，叫什么王保保，插前多言，舞刀直取，战不三合，执鞭打来，夺在吾手，正中胸膛，打儿带伤逃走，赶到营前，不知何阵，不敢轻入。番家也有这样能人，虽然是个假的，倒也十分相似。这一回去，见了吾主，纵然是个真的，我也说是假的。
(唱) 他先人都是忠良将。(下)
第六场 回营
徐国保：(上念)小小松柏数寸高，世人不知当蓬蒿。
有朝一日身长大，要做撑天柱一条。
徐国保。桃家庄降妖，收了我妻桃金莲。染病百日，今日方好。别了岳父，与妻同回军营去来!
(唱) 古圣先贤留后朝，三皇五帝并舜尧。
禹王治水曾行孝，夏桀失德放南巢。④
成汤桑林曾祷雨，武王有德伐纣朝。
列国纷争民受苦，秦灭六国兵器销⑤。
九里山前汉灭楚，一统山河属汉朝。
正行时，用目瞧，前是大营不远了。(下)
(四兵引徐升上)
徐 升：(念) 初立世事天地分，古圣先贤治混沌。
神农尝药辨过性，轩辕黄帝制衣巾。
徐升。我主到此，问我北征造反之事，我言三路打阵，一路也未回来，军人又报我三子国保坡前采猎。我主传旨，要杀我两门家眷。多亏朱亮祖相保，军前打探回来，说是番家诡计。叫一声徐国保，徐三舍，也不知你逃奔他乡，又不知你死于番阵，我把你畜生呀!
(唱) 生死父子不相见。
兵 ：(上)禀老爷，我三少爷回来了。
徐 升：那一个?
兵 ：我三少爷。
徐 升：是徐国保?
兵 ：是徐国保。
徐 升：从何处来?
兵 ：从正北来。
徐 升：带着多少兵将?
兵 ：没有带兵将，带着一个妇人。
徐 升：吓!好一畜生，既念父子之情，就该孤身回来，怎么把公主带回来了，圣上闻知，必斩吾两门家眷。哼，我想不肖之子，要他何益。传!将畜生斩首。
兵 ：呵。(绑徐国保上)
姚广孝：(上)刀下留人。元帅!今天三公子已回，一言不问，绑在辕门斩首，此是何意?
徐 升：姚大人不知。圣上闻知造反之事。大人俱知。军人报道，国保从正北到来，不曾带兵，带着一个妇人。要他何用，我因而杀之。
姚广孝：既然三公子到来，问明再斩。
徐 升：问什么，可不是公主是谁?
姚广孝：纵然是公主来至我营，料她飞走不脱，待我去问。这是三公子，你领兵北征，不思保国，反投外国，是为不忠不孝?
徐国保：哎!
(滚白)叫叫一声姚叔父 投外国招公主之事，这风浪从何而起?我父子领兵到此，番家不胜，布下一阵，是我打阵折兵。我逃难在无量庙中，失了枪马，头盔甲锁。无量老爷，赐我神符柬帖，又赐神剑一口，又得了道巾衲头，无奈假扮道人逃难。到了桃家庄，招了我妻桃氏，染病百日，今方好呵。带着我妻同回军营。我父说我造反，绑在辕门，就要斩首，哎，叔父呀!
(唱) 快快救我残生命。
姚广孝：你适才说，无量庙中，得了何物?
徐国保：神符柬帖。
姚广孝：有了柬帖，救你不难，柬帖在那里?
徐国保：随身所带，两臂有缚索，不能自转。
姚广孝：人来，去了缚索。
兵 ：是。(与徐国保去缚索)
姚广孝：果然果然，有了此物，救你不难。大人你看，这是何物?
徐 升：原是神符柬帖，从何而得来?
姚广孝：三公子带来的。
徐 升：我儿有功无罪，被吾误绑一绳，人来，松绑。
姚广孝：解下多时了。三公子，如今你父子相见。
徐国保：正是!
(唱) 进得营来倒身拜。(跪拜)
徐 升：我那久别的儿呀!
(唱) 不能相见却相见，不能相逢又相逢。
大海茫茫无边岸，波浪滚滚水连天。
父子相见把泪掉。
徐国保：孩儿今回，现有神符柬帖，不曾造反，我要上殿，与这奸贼辩个是非。
姚广孝：三公子 你家之事我奏当今。
(唱) 见主要上金銮殿。(同下)
第七场 杀马进
(四内侍引朱棣上)
朱 棣：(唱) 自从寡人离金陵，到今迁移燕山城。
众文武、保孤茕，不知何日干戈定。
寡人北迁燕山，命胡德济监修宫殿，择就良辰吉日，是孤即位。
内 侍：(上)启万岁，徐家父子。姚广孝候旨。
朱 棣：宣上殿来。
(姚广孝、徐升、徐国保上)
众 ：臣等见驾，愿我主万岁。
朱 棣：反国贼臣，敢来见朕。
姚广孝：姚文孝答曰，万岁听。(牌子)
朱 棣：永乐听言大喜，我先君许愿，卿可知否?
姚广孝：先王许愿，为臣尽知。
朱 棣：如此，官儿!旨意传出，吏部刘清搬运黄金奔往武当山，监修宫殿，大家尽知，永乐修宫殿，七年动工，十四年方完，留得胜景，代代相传。众卿去看番阵，怎样去破，见朕回旨。
姚广孝：遵旨。(下)
朱 棣：(唱) 洪武贩梅武当山，打擂遇见陈野仙。
火化菴、还金殿，寡人今日心才安。
永乐才把愿还完。(下)
(姚广孝、徐升、徐国保上)
徐 升：大人，马进苦害忠良，主公不究，我与奸贼甘休不成。央大人与我用得一计，杀了这个奸贼，感恩不浅。
姚广孝：他乃椒房之亲，我一人实不能也。人来!传与你众位国公老爷，都到会府议事了。
(唱) 传与国公把事议。(同下)
(姚广孝、徐升、徐国保、常茂、胡德济、朱亮祖上)
姚广孝：(唱) 昔日三国董梁(凉)王。
众公请了。
众 ：请了。命我等到来，何事议论?
姚广孝：只为奸贼苦害忠良，徐大人央我用计。
众 ：依大人之见?
姚广孝：如今圣上愁的番阵，从此用计，方可杀贼。你我上殿见主，主公必问番阵怎破，我就假称番阵十分凶恶，如要破阵，须要伤折大明功臣二十余家。
常 茂：伤折这些功臣，就不可打。
姚广孝：番家布阵如不去打，扰乱不安。
常 茂：这该怎么处?
姚广孝：我又要奏假，臣有禳法，禳过打阵，一人不折。
常 茂：怎样禳法?
姚广孝：我说番家阵头，有一旗纛尊神，把大明功臣杀上一个，阵前祭旗，然后打阵一个不折。
常 茂：该杀那一家?
姚广孝：你说把你杀了，我说把我杀了，他说把他杀了，这其间我要动本，文武都争着死哩，把这事教天断了。
常 茂：怎么教天断了?
姚广孝：文武当殿各书底名，丸成阄子，伏于龙盘，抓出谁就是谁。
常 茂：嗯。文武人数多了，在龙盘中拣着抓马进不成?
姚广孝：大人，会府议事者，七十八家功臣都在。
常 茂：可不都在。
姚广孝：我们七十八家是一个人，马进奸贼是一个人，今天会府，议论明白。来日上殿，袖中各通假阄，就举他一人抓阄，抓出阄来，不用武士，就命三少将军殿角伺候，喝令一声缚绑，得一眼精脚勤之人，撤了阄盘，捧出午门用火化之。此计如何?
常 茂：妙妙，走走。
(唱) 来日五更参天子。(同下)
(四内侍引朱棣上)
朱 棣：(唱) 文武保孤迁燕山，番阵未破打心弦。
不知何日干戈定，一鼓平番凯歌还。
只见众卿上金殿。
(姚广孝、徐升、徐国保、马进、常茂、朱亮祖、胡德济上)
众 ：万岁龙体驾安?
朱 棣：众卿平身。
众 ：万岁。
朱 棣：众卿，番阵怎破?
姚广孝：番阵十分凶恶，如要破阵，须折大明功臣二十余家。
朱 棣：伤折这些功臣，就不可打。
姚广孝：番家布阵不打，扰乱不安，若回金陵，番家仍来布阵，终是后患。
朱 棣：该当如何?
姚广孝：臣有禳法，禳过打阵，一人不折。
朱 棣：怎么禳法?
姚广孝：番家阵头，有一旗纛尊神，把大明功臣杀上一个，阵前祭旗，然后打阵，一人不折。
朱 棣：该杀那家?
众 ：主公把臣杀了。
马 进：莫了把臣杀了。
朱 棣：众卿争论不定，寡人如何舍得?
姚广孝：此事教天断了吧。
朱 棣：怎么教天断?
姚广孝：文武当殿各书底名，丸成阄子，放于龙盘，抓出那家，就是那家。
朱 棣：文武人数多了，恐有歹心，他把别人书上，不书底名，岂不为假?
姚广孝：功臣内举一公正人。
朱 棣：该举那家?
姚广孝：郑国公常大人就通得。
朱 棣：举得好，通得。举下公正就该写阄?
众 ：谁该写?
常 茂：皇亲写。
马 进：呵!我就先写，提笔在手。(写)上写提督官马进，公正请验。
常 茂：放于龙盘。
姚广孝：荣国公姚广孝，提笔在手。(写)上写荣国公姚广孝。公正请验。
徐 升：魏国公徐升，公正请验。
胡德济：东川侯胡德济，公正请验。
常 茂：底名。
胡德济：皇亲验。
马 进：是得。丸成阄子，放于龙盘。(放)
朱亮祖：永嘉侯朱亮祖。公正请验。
常 茂：底名。
胡德济：皇亲验。
马 进：是得。
朱亮祖：丸成阄子，伏于龙盘。(放)
常 茂：郑国公常茂，众公验。
众 ：底名。皇亲验。
马 进：咳!我说你，你得是公直哩。
常 茂：丸成阄子，伏于龙盘，写就一单，就该抓阄，可该谁抓?
马 进：圣上抓。
姚广孝：圣上抓不得。
马 进：圣上怎么抓不得?
姚广孝：圣上是一真龙，旗纛是一鬼魂，真龙抓出鬼魂，不敢受血腥，所以抓不得。
朱 棣：抓不得，可教谁抓?
姚广孝：皇亲抓。
马 进：不通、不通。适才让我先写，如今又教我先抓，觉着不公。
常 茂：既然公众让你，就该抓阄，何必太谦?
马 进：也罢。我就先抓。且住，我想他众人是一个人，抓出他们来，这个保那个救，抓出我就是个我。主公!臣有本奏。
朱 棣：卿有何本?
马 进：他们众人极多，倘若抓出他们，这个保，那个救，杀也不得杀，斩也不得斩。抓出我就是个我，万岁传旨，今日之事，臣不用人保。
朱 棣：众卿，马皇亲奏道，今日之事，他不用人保。
常 茂：马皇亲，你说的那心事我明白，今日之事，若要保救。呸!天地之间，就没一分人气了。
马 进：我也不用人保，我也不用人救，把这袍袖挽的高高的，搅的乱乱的，我的这手，如同杀人的钢刀，和那家有仇，那家有冤，抓出那家，就是那家。老天老天，可莫把我马进抓出来。(抓)公直请验。
常 茂：(看)是提督马进。
姚广孝：绑了。(绑马进下)
胡德济：东川侯胡德济撤了阄盘，去午门用火化之。
朱 棣：众卿阄中有假。
姚广孝：万岁，俱是底名。
朱 棣：既然无假，东川侯为何撤了阄盘?
姚广孝：万岁问你阄中有假无假，你是个公直人，何不与万岁盟誓。
朱 棣：你若明誓，朕方信真。
常 茂：万岁若阄中有假吗?
姚广孝：若还有假，把你家子子孙孙，再不得高升了。走走走。(同下)
朱 棣：哎，马皇亲、马皇亲，非朕不能救你，这个天断此事，该你命尽禄绝。
(唱) 哭声皇亲不得见。(下)
(姚广孝、常茂上)
常 茂：哎!这交不得了，从今向后，定要绝交哩。
姚广孝：大人。
常 茂：嗯。
姚广孝：你烦恼为何?
常 茂：住了，我们会府商议，要害马进奸贼，你与下我一公直，我没奈何应了个公直：教我验阄，我就验阄；万岁说到阄中有假，你就教我跪了，我没奈何，我就跪了。教我盟誓，我一言未发，你就插前多言，把我家子子孙孙，再不得高升了。大人你想，我坐了你家官了，食了你家禄了，被你一言，先把我咒死了。
姚广孝：大人官居何职?
常 茂：国公之位。
姚广孝：你莫必还想坐皇帝不成?
常 茂：得罪得罪，躬身施礼。(下)
(徐升、徐国保、姚广孝、常茂、胡德济、朱亮祖押马进上)
徐国保：(唱) 人害人来天不容。
好一奸贼，也有今日。
马 进：三公子我一时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徐国保：奸贼休走。(杀死马进)
姚广孝：冤仇已报，何不点兵破阵?
徐国保：我不明白。
姚广孝：把阵倒摆了。
徐国保：明白了。
(同下，徐国保带兵与王保保带番卒对上杀，徐国保杀败王保保，破阵，王保保逃下，徐国保下)
(四兵引徐升、徐国保、朱亮祖、姚广孝、胡德济、常茂上)
：徐国保破了番阵，众公同到宴上。(同下)
(剧终)
①“王保保”元末，沈丘人，即扩廓帖木尔。
②“瓦刺”明代蒙古部落名，亦作卫拉特，即额鲁特。
③“姓平名保”，平保，名安，小字保儿，明史称平保儿。
出 处：弦板（第三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