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台《皮景顶灯》剧本
人物 生、旦
生 (数板)有一个老头本姓丁，
家住四川在城东，
离城十里丁家村，
爷爷有本事学会个打鱼把船撑，
儿子没本事只会担水卖烧饼，
妈妈伶俐手巧纺线织布会缝裙，
妈妈还会折麻搓绳绳。
四个人学会八般艺，
靠艺挣下一份好光景。
买骡买马买牛羊，
买下土地盖下房，
生下孙子我叫皮景，
家里从此遭了殃。
四书五经我不爱读，
从小爱进个赌博场，
今天输骡子，明天输牛羊，
田地输了一大片，
家业输了一进院，
银钱输了个光又光。
岳父给我一头驴，
叫我驮集度时光，
我不见黄河心不死，
拉上驴又进了赌博场。
人家掏一我押三，
人家掏三我押二四扛，
一头毛驴又输他娘。
岳父听了就上火，
割断交情不来往。
谁不爱荣华和富贵，
皮景我让鬼把心窍迷，
挨打受气不改悔。
全怪我小子不争气，
路到中途返不回，
混上两天去见鬼。
呼儿咳，呼儿咳，
反正我们老婆穿得那大红鞋呀大红鞋——
太阳上来一点血，怕老婆的人儿胡子往上撅，不怕不圪撅，越怕越圪撅。有钱人怕老婆文呀武呀，没钱人怕老婆裂怀掉扣，走着坐着好话说不够。我从小就是个愣头青的便是。
(内白你是皮景的便是?)
是是是皮景的便是。从小七十二行甚也没学会。
(内白没学会什么生意，只学会进城驮集。)
是我那天进城驮集没叫好人看见。
(内白是叫何人看见?)
就叫那王彦龙看见，她说：“那不是皮景吗?”我说：“是是是，不是皮景，是儿狗的两颗蛋!”王彦龙说：“皮景你慌慌张张去哪里呀?”我说：“要进城驮集。”王彦龙说：“你进城驮集给我买来棒槌一对。”我说：“你买那棒锤干甚?”她说：“我给皮景锤旧破衣裳用，”其实王彦龙是我妻子，当时我不识她的施刀计，将棒锤买回来。事到如今，给了我个没招架。每天起来没有三顿饱吃可有三次饱打。她打得我皮破血流，肉烂血溅疼痛难忍。这会儿她在上房睡着了，我去上房把棒偷来，磨得它又明又光亮，以后打在我身上不疼吧!就是这般主意……
(唱)清朝年间轶事多，
出了个皮景怕老婆。
怕老婆的人不光我，
还有一个我二哥。
低头出了小房门，
迈开大步往前行。
正行走来抬头看，
上房不远面在前。
低头进了上房门，
到处去把家法寻，
我将家法拿手中，
低头出了上房门。
正行走来抬头看，
小房不远在前面，
低头进了小房门，
我把家法放水瓮，
搬了块磨石放地中，
定要把棒槌磨各明。
我说家法，家法，你就是皮景的死对头，今天你转在皮景的手，把你磨得光又明，打在我身上光溜溜得，甚不甚不疼，就是这般主意，我就磨起来!
旦 (唱)王彦龙在上房正睡蒙眬，
忽听见小房内有人声，
低头出了上房门，
迈开大步往前行。
正行走看见小房门，
不远就在面前迎，
低头进了小房门，
那不是皮景是何人?
皮景你干甚哩?
生 你说我?
旦 说你哩!
生 我是用水洗炉子哩，要不了炉子烂了还得打搅你哩。
旦 洗炉子，你见我的家法没有?
生 没有见。
旦 皮景，你往前走!
生 就在这儿吧!
旦 往前!
生 看甚哩?
旦 皮景，你再往这边。
生 就在这儿吧!(旦看见棒槌)
旦 (唱)不见家法不生气，
一见家法气往上升，
我有心把你打几下，
又怕邻居笑话咱，
搬一块青砖你快来，
红红的羊油灯你来顶，
打烂青砖剥了你的皮，
洒了羊油打断你的腿。
(唱)王彦龙说完话就要走，
生 (唱)丢下皮景我怎办?
旦 (唱)丢下你顶灯来罚跪。
生 这个坏蛋文一气武一气，文武来了两堵气，头上不知叫我顶个甚东西，待我看一看。噢，原来是个灯头!我说灯头灯头，你真是我的冤家对头!
旦 (内)怎啦!
生 还是给顶上吧，谁叫咱耍钱来啦。顶上?啊呀，这个王彦龙把我打在小房顶灯，她才到上房睡觉。睡觉管她睡，是我放心不下，去上房打探打探一回。四处没人，我问一声大家，皮景想睡觉睡得睡不得。
旦 (内)睡得——
生 不管睡得睡不得，我就睡起来!
旦 我把皮景打发在小房顶灯罚跪，不知他是睡着哩还是跪着哩，我放心不下，去打探一回!好一个老皮景，我让你顶灯罚跪，你才给我睡起来啦，我看你怎样翻身?
生 我好尿急………
旦 我看你二次怎翻身?
生 人家掏一我押三，一下两下都输完。
旦 我把你个老皮景!啊呀呀呀!
生 (唱)二日天明你下城去赶集，
你要什么好东西我给你买?
旦 (唱)二日天明我下城去赶集，
叠楞楞的羊肚肚手巾你给我买。
油盐醋酱加调味，
红红的紫皮蒜你给我往回买。
生 (唱)二日天明下城去赶集，
叠楞楞的羊肚肚手巾我给你买。
油盐醋酱加调味，
红红的紫皮蒜我给你往回买。
旦 皮景，人人都说个个都讲，皮景唱得好麻地沟秧歌，你给我唱上一段。
生 唱秧歌?
旦 正是。
生 这不提唱秧歌也还罢了，
旦 提起唱秧歌怎啦?
生 是我那年走走走。
旦 走在哪?
生 走在那没地沟?
旦 是麻地沟。
生 是是是，是麻地沟，麻地沟正月十五闹黑火哩。
旦 是闹红火哩。
生 哟，是闹红火哩。人家有兄弟三人都拿得家伙。
旦 甚家伙?
生 老大拿得肚，
旦 那是鼓。
生 老二拿得乓，
旦 那是盆。
生 老三拿得砣，
旦 那是锣。
生 老大倒唱开啦，
旦 唱甚来啦?
生 老大唱的阳婆上来丈二高，我老婆叫我去割黄蒿，一苗苗黄蒿没割到，险么叫个狼叼跑。
旦 不好听。
生 老三唱的一杆长枪明晃晃，货担挑在脚尖上，山鸡野兔他不打，就打眼睛珠拌拌汤。
旦 不好听。
生 好听不好听没有啦。
旦 皮景，人人都说个个都讲皮景说的好呱嘴，你给我说一段。
生 呱嘴?
旦 正是。
生 你爱听文的还是武的?
旦 文武一起来。
生 你是说话啦，还是放屁哩，还是想和我生气哩，文武一齐来，皮景嘴掉不开口。
旦 光说上个武的。
生 武的爱听?
旦 爱听。
生 爱听好听你听起来。
(数板)说了个东道了个西，
我给你表一表桃园三结义，
刘备关公张飞三兄弟，
刘备拿的双龙剑，
关公拿的青龙偃月刀，
惟有张飞年纪小，
手里拿得丈八大长矛，
丈八长矛玩得好，
当阳桥上战曹操，
一挡曹兵上百万，
二挡许褚共张辽，
三挡孙权不下马，
矛头戳烂曹操的烂皮袄。
旦 是大红袍。
生 大红袍烂皮袄，你今儿把皮景我来饶。
旦 饶你还不算，再说一段文的。
生 文的你爱听又好听?
旦 爱听，好听。
生 爱听好听就听起来。
(数板)有皮景胆量小，
叫你把我打怕了，
那天赶集回得早，
迎头碰见两个大嫂嫂，
一个名叫勤大嫂，
一个她叫懒大嫂，
懒大嫂我不表，
先要表表勤大嫂，
勤大嫂睡得迟来起得早，
起来就把院打扫。
房后种的二亩田，
白天担水浇菜园，
黑夜灯下缝针线。
一黑夜缝下七个裤子八个袄，
这就是人家勤大嫂。
回头再表懒大嫂，
她起得迟睡得早，
阳婆上来丈二高，
还嫌阳婆上来的早，
不隆咚她又睡倒，
再听狗子往外咬，
一下惊起个懒大嫂。
懒大嫂着忙了，
门外亲家把她招。
穿了个裤子披了个袄，
端上尿盆子往外跑，
门槛高拌拦倒，
红鞋飞了二丈高，
把个尿盆子打烂了，
今天才把个人丢了。
叫亲家不要笑，
亲家来了吃甚好?
淘黄米吃软糕，
不知道黄米有多少?
一手拿起舀水瓢，
左三瓢右三瓢，
淘得黄米水长了。
眼看太阳过午了，
懒大嫂她快压糕，
箩子不住气紧着绕，
囫囵板片箩下了。
端上糕面往回跑，
回到家里就蒸糕，
锅口大蒸笼小，
蒸得软糕秃生了。
懒大嫂就揣糕，
再看娃娃屙下了，
哪里也寻不见擦屎包，
懒大嫂着了个忙，
忙得个大嫂没了招，
一手给娃娃擦屁股，
一手还得揣软糕。
揣得揣得混起了。
屎和软糕不分了，
叫个亲家一伙看见了。
有心不吃大嫂的糕，
又怕惹下懒大嫂，
待说吃吧又心烦了，
拿起糕圈猛劲咬，
上嗓皮又粘在下边了，
筷子抠不下只好指头掏，
恶心得哇哇吐下了。
旦 皮景说得不赖，快跪下!
生 说得不赖还跪下?
旦 好，跪下，再说一段。
生 没有啦。
旦 真的没有啦!
生 有了，有啦!
旦 有了再说。
生 你爱听好的还是灰的?
旦 爱听好听的。
生 爱听好听的就听起来………
(数板)说了灰道了个灰，
你大你妈常吵嘴，
惹得你大生了气，
你大就把你妈追，
一追追在麦地里，
窝得你妈放了个屁，
吹上你大一脸灰，
你看你大你妈灰不灰来灰不灰。
旦 不好听，重说!
生 好听不好听反正没啦!
旦 不行，再说一段。
生 再要说就是反说哩。
旦 反正都爱听。
生 (数板)说反话，话说反，
铺得盖底盖得毡，
炉里添水锅里加炭，
耗子把个猫来断，
闺女就把老头缠，
口袋驮上毛驴转，
我把话儿颠倒转。
旦 你把话儿再反转。
生 九月九三月三，你和皮景串一串。
旦 皮景你说的好倒是好，就是把一句话反说啦。
生 怎反说啦?
旦 自古道是毛驴驮上口袋走，没有口袋驮上毛驴走。
生 自古道是天盖地哪有地盖天。自古道老婆怕男人，哪有男人怕老婆。
旦 跪下!
生 跪下，不管谁怕你不怕你，反正我怕你就行了吧。
旦 皮景，人人都说个个都讲，你唱得好小曲，你给婆娘唱上一段。
生 不提唱曲儿也还罢。
旦 提起唱小曲怎?
生 是我那一年走呀，走呀……
旦 走在哪?
生 一伙走在苦胆城。
旦 人家是孤山城，
生 到了孤山城，又走在那麒麟尿里头。
旦 人家是七星庙里头。
生 看见两个能能，
旦 是两个人人。
生 一个背得鸭鸭，
旦 是个匣匣。
生 一个拿的绒毯子，
旦 是个木板子。
生 你说是谁?
旦 是谁?
生 两姨哥哥。
旦 他啦?
生 前边走。
旦 你啦?
生 我在后边跟。
旦 他啦?
生 他在前头唱。
旦 你啦?
生 我在后头听，听没听记没记，记下这么三言五句咱们今天高兴，我给咱唱吧，说干成干不成?
旦 怎么干不成?
生 你站着哩，我跪着哩就是干不成。
旦 莫非你想站起来?
生 正是。
旦 男子汉。
生 大丈夫。
生 旦 说起就起!
旦 皮景，我把你好有一比，
生 比作何来?
旦 好比卖不了的干草，
生 立着哩。
旦 捂住眼的灯竖圪蛋，
生 那是个磁圪桩吧。
旦 圪蛋也好，圪桩也罢，还是唱曲儿的要紧。
生 有心唱个曲儿，可少一个帮腔之人?
旦 我给你帮腔。
生 帮腔不能白帮，
旦 莫非你还给两个工钱?
生 我也给你施上一礼。
旦 今年锄地，
生 二百吊钱。
旦 好大的工钱!
旦 (唱)卖胰子哥儿你过来，
我看你的胰子白不白?
生 (唱)你是谁家的女又是谁家的妻?
有钱没钱拿上两块洗。
旦 (唱)卖胰子的哥你不要调戏我，
我家的男人还会耍刀枪，
三刀两枪打死你，
把你送到乱坟围。
生 (唱)送到乱坟围那么也无妨，
我变成个鬼魂灵磨道藏，
单等小姐来围磨，
鬼魂灵缠在你身上。
旦 (唱)缠在我身上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还会阴阳，
一碗清水三炷香，
把你送到十字路旁。
生 (唱)送在十字路旁那么也无妨，
我变成苗桑树路旁长，
单等小姐来采桑，
桑枝子挂住你的衣裳。
旦 (唱)挂住奴的衣裳那么也无妨，
奴家的男人还会木匠，
三斧两斧砍倒你，
把你送在大黄河。
生 (唱)送在大黄河那么也无妨，
变一条鲤鱼水里藏。
但等小姐来洗衣裳，
那鱼儿摇头摆尾戏红娘。
旦 (唱)鲤鱼戏红娘那么也无妨，
我家男人是个打鱼郎，
三网两网套住你，
吃了你的鱼肉喝了你的汤。
生 (唱)吃肉喝汤那么也无妨，
我变一根鱼刺碗底藏，
但等小姐来喝汤，
鱼刺扎在你喉咙上。
旦 (唱)扎在喉咙上那么也无妨，
我家的男人还会开药方，
三服汤药打下你，
把你屙在臭茅房。
生 (唱)屙在臭茅房那么也无妨，
我变成条黄狗茅房里藏，
单等小姐来上厕所，
黄狗咬住小姐的裤裆。
旦 (唱)咬住奴家的裤裆那么也无妨，
奴家的男人还会棍棒，
三棍两棒打死你，
把你送去见阎王。
生 (唱)真有阳世间哪有五阎王，
再不要捣鬼来撒谎，
你有情来我有意，
合心合意咱好夫妻。
旦 跪下!(指皮景)
生 跪下?
旦 皮景你还得叫我……!
生 叫你甚?
旦 叫上个妈妈吧。
生 叫上个妈?白马黑马枣骝马，还有四银蹄包花马，唉哎唉哎你的妈妈和我耍耍。
旦 还不行，叫上个娘吧。
生 叫上个羊，说起羊道了个羊，前山有山羊，后山有绵羊，春期羊倌一开圈门，母羊前头走，臊胡圪羯后边追。(学羊打圈)
旦 那怎来?
生 有心打圈离不了栏蛋，蛋拽住啦，五六月就不一样啦。
旦 怎不一样?
生 羊倌一开圈门，臊胡一往出跑，把母羊拦住一往上爬，母羊腰放得长长地，屁股撅得高高地，两只羊好的哇哇直叫。
旦 你快不用鬼嚼啦。(下)
生 人们不要笑话，这是皮景耍钱的下场，今后谁也不要耍钱，不然不是骂就是罚，还得跪下叫妈妈。到了那黑夜老婆不叫我揣奶，不让我亲嘴，不让我把手往那东西上伸，唉!这是图甚哩?你说?
出处：府谷二人台艺术/郭侯绪编著.— 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