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台《方四姐》剧本
(大型二人台剧)
人物 方四姐……小旦(简称“四姐”)
于婆……老旦
于秀英……彩旦(简称“秀英”)
于保童……小生(简称“保童”)
于成……老生
方镇……须生
方母……青衣
任醉生……丑角(简称“醉生”)
书童……娃娃生
媒婆……丑旦
丫鬟……小旦
刘三……小丑
先生……老生
群众……男女老少若干名
第一场 观灯
(幕内伴唱) 正月里来喜气新，
明月照当空，
董家庄上花灯会，
姐妹们一起去观灯。
(于婆、保童、秀英、于成上)
于婆 (念)金银财宝顶着天，
盼望养儿中状元。
(归坐)老身于婆，早年嫁在于门田庄，谁想天生命薄，丈夫早早离阳，自从员外去世之后，给我留下一双儿女，万贯财产。是我虽然寡居，这光景过得到也安逸。唯盼保童读书成名，求来一官半职，也显我老婆子教子有方，闻听董家庄上大闹花灯，不免引上秀英、保童观灯一回。
(唱)我老婆子喜盈盈，
董家庄上放花灯，
叫上秀英和保童去观灯。
家人于成你是听，
秀英保童正年轻，
中途路上多操心。
低头小步出前厅，
于成倒拉两扇门，
咱全家欢欢喜喜去观灯。(下场)
(秧歌过场，于婆全家人上场观灯)
众 你们看老于婆头上戴的大红花，真是个老妖精，四姐你快看哪，四姐快走吧。
(不小心踏了于婆一脚)
于婆 谁家这么些黄毛丫头、今天取笑起祖奶奶了，秀英咱们回。(下场)
(幕启，于婆家中)
于婆 (唱)有老身怒气生，
黄毛丫头成了精，
多花银钱把她娶过门，
定叫她日后难活人!
今天谁家的黄毛丫头敢欺负起她祖奶奶啦、不给她点厉害她就认不得马王爷长的几只眼，哼，秀英将于成叫来!
秀英 是!(秀英出门叫于成)于成快快走来!(于成上)
于婆 于成你将王桂花叫来!
于成 是!(下)
秀英 妈呀，我爹在世时怎样嘱咐你的?
于婆 是怎样嘱咐的?为娘一时到想不起来?
秀英 妈呀，就是咱于家儿娶女嫁那老规矩吗!
于婆 照你这么一说为娘也就想起来啦，是你爹临死时对娘言道，你是保童的姐姐，你为大，他为小，几时将你出嫁，方可给保童完婚，你说是呀不是?
秀英 妈呀，你还没忘了?(于成上)
于成 老夫人!王嫂子来到!
于婆 叫她进来!
于成 是!(出门)王嫂子!老夫人有请!(进门)
于婆 你王嫂请坐!
王嫂 于成你先下去吧!
于成 是!(下)
王嫂 老夫人将我唤来有何话讲?(秀英端茶上)
秀英 王嫂子请喝茶吧!
于婆 你王嫂子，我托你给咱保童提亲你看行不行?
王嫂 老夫人，那还不行么!像你这人家，家大富豪，骡马成群，真是打上灯笼也难找的呀!
于婆 你王嫂子真会说话，但不知你嫂子说的这个闺女家住在哪里，姓甚名谁啦?
王嫂 老夫人且坐高堂，听我给你道来!
(唱)这女子家住小关巷，
名叫四姐本姓方，
七岁跟娘学绣花，
八岁九岁把线纺，
十岁家中学刺绣，
十二岁穿梭进机房，
街坊邻近闺女多，
百里挑一数她强，
她爹方镇为人善，
家道贫寒度时光。
于婆 这么说她家道贫寒?
王嫂 全家三人，以织布度时光!
于婆 如此说来门不当户不对，这闺女再好也是枉然!
王嫂 夫人，以我之见还是定下为好!
于婆 也罢，王嫂你前去一趟，不管财礼多少把她定下就是了!
王嫂 我现在就去!(下)
秀英 妈呀，你是?
于婆 (唱)叫秀英你是听，
妈妈把话对你明，
今后做事你要狠心，
多花银钱把她娶进门，
过门后把她当牲灵用，
她要不称心叫她活不成。
第二场 王嫂说亲
(幕启：四姐在家纺线)
四姐 (唱)太阳出来照西墙，
四姐用心纺线忙，
线要白来手要光，
织出布来好成色!
爹爹借钱去南庄，
妈妈织布在机房，
四姐纺线做针活，
一家三口天天忙!
勤劳俭用光景过，
苦熬岁月度时光。
王嫂 (唱)王桂花喜在心，
急急忙忙去前村，
三步并成两步行，
霎时来到方家门!
(白)啊，四姐你在纺线吗?
四姐 王嫂你来啦?请坐吧!
王嫂 我到坐下啦!(坐)四姐你爹哩?
四姐 南庄借钱去啦!
王嫂 你妈哩?
四姐 在机房织布，待我唤来，(换母)有请妈妈?(方母上)
方母 正在机房将布织，忽听女儿呼唤我!(入房)
王嫂 方婶，你又在织布哩?
方母 唉，家贫无奈何，王嫂你不是给于家做工吗，来此为何?
王嫂 方婶，侄女给你送财神来啦!
方母 怎么?
王嫂 给四姐提亲来啦!(四姐含羞下)
方母 但不知说的是那一家?
王婶 是媒不是媒先从嘴上来，路远天又热，跑得我满头大汗，喝上碗茶水再说也不迟!
方母 这有何难，四姐给你王嫂拿茶来!(方镇上)
方镇 (唱)债主临门常讨账，
南庄借钱打空趟，
低头进门暗悲伤，
但见王嫂家中坐。
王嫂 方叔，你回来啦?
方母 这钱借上了没有?(方镇摇头，四姐端茶上)
四姐 爹爹回来啦?(四姐倒茶)
方母 四姐她爹，王嫂给咱四姐提亲来啦!
方镇 但不知说的那一家?
王嫂 大叔大婶请听!
(唱)说的是城北于老婆，
家道富豪骡马多，
于员外早年把世过，
母子三人过生活。
公子十九好人样，
浓眉圆眼大耳朵，
天庭饱满富贵像，
地阁方圆福气多。
四姐妹妹把门过，
出门骑马把轿坐。
山珍海味饱口福，
绫罗绸缎做衣裳。
这样的机会要错过，
只怨她福小命又薄。
方镇 听王嫂之言于家是富豪之家，配我的女儿倒也无话可说，只怕这于婆刁恶，四姐过门后受欺负虐待?
王嫂 方叔这话从何说起，自古常言讲得好，媳妇孝顺婆婆善，人心那是肉长的，难道四姐百般孝顺她，她还能虐待四姐不成?
方镇 这个……!
王嫂 再说那于婆是风烛残年，将要下世之人，还能活成多少年，日后一旦撒手归天，黄金入柜，这万贯家产都不是落在四姐手中吗，你二老又是缺儿少媳的，这下半辈子的光景不是有个靠了吗?
方镇 (点头)王嫂言之有理，四姐她娘你看如何?
方母 依我之见女儿的终身大事不可草率，不如将她舅舅请来一同商议再做道理!
方镇 女儿的终身大事难道做父母的还不能做主吗?
方母 想那于婆刁恶之名左邻右舍尽人皆知，四姐过门后，万一被她打将出来，骂将进去，到那时后悔也晚啦。
王嫂 方婶你放心，想那于婆是知书达理之人，还能做出这无理之事?大叔，人家是富豪之家，愿意和咱结亲，咱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慢不说咱这贫寒人家，就连那富豪门第也恐怕攀不上!你二老想一想，四姐过门后，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还不是她的体面，你二老的光彩吗?
方镇 你王嫂子，不知这财礼是多少?
王嫂 唉，只要亲事说成，于家还在那个财礼上打圈子吗!
方镇 那也得说个数目呀?
王嫂 你且听着!
(唱)白银百两为聘礼，
双猪双羊酒十斤，
金银首饰三十件，
四匹绸缎送进门。
(白)方叔，你说少不少呀?
方镇 四姐她娘，看在王嫂跑前涉后说了一场，依我之见这门亲事还是答应了吧?
方母 俗话说，忙老婆寻不下个好汉，还得慎重才是!
方镇 你怎么这么啰嗦，闺女是外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跟你过一辈子，迟早也得嫁出去，咱还能修老女坟的不成吗?
王嫂 方叔言之有理!方婶，养女儿姓百家，只要寻上个好女婿，当父母的也就放心啦!
方镇 (果断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方镇即允亲事，决不反悔，你王嫂子，咱们一同到村里找人写庚帖。
方母 (拦方镇)四姐她爹，你可不能如此的草率呀?
方镇 妇道人家懂个啥!(将方母推了一把)
方母 (有气地)哼，四姐过门后挨打受气被虐待，我看你这老脸往何处搁!见了钱连命都不要了，真乃可气!
方镇 哼，岂有此理!
王嫂 方叔世上这当娘的都是如此，你就是选遍了太和县的人家也难使她心满意足!
方镇 你方婶是那麻雀肚蚂蚱眼，吃不多瞭不远，妇人之见，你可别挂在心上!
王嫂 还是方叔做事利落!
方镇 正是!
(念)亲事说成都欢喜，
王嫂 郎才女貌结姻缘!(其他人下)(王嫂在二幕外)
王嫂 当媒人全凭这一张嘴，两条腿，嘴勤腿勤，事情办成，哈……
第三场 于家定亲
于婆 秀英?前几天打发你王嫂子去提亲之事，怎现在还不见回音?(王嫂上)
王嫂 到啦!到啦!真是粪爬牛骑上辣角子跑，我到青红也不顾啦!啊呀……可到啦，老太太……!老太太?
于婆 你王嫂子来啦?快请坐吧!你王嫂子，这门亲事说得怎样?
王嫂 成啦!成啦!
于婆 你王嫂，要了多少财礼?
王嫂 财礼吗……是五十两银子!
秀英 妈呀，娶一个闺女用那么多的银子?
于婆 秀英给你王嫂下去取银子，另外给你王嫂子再多拿上十两!(秀英下去取银子又上)
秀英 王嫂子给你银子!
王嫂 老太太，我的快不用啦!
于婆 拿上吧!拿上吧!
王嫂 老太太那我就走啦?
于婆 你王嫂子，咱可是三天之内就要娶人哩!
王嫂 老太太只要财礼交清，方家的人多会儿也便宜的!(出屋旁白)方家要下四十两银子，其中那十两我也下了腰包吧!(笑下)
于婆 秀英!打发于成，书童，丫鬟去收拾洞房，哈……
第四场 入拜花堂
(幕启，鼓乐声中书童上场)
书童 (数板)热闹热闹真热闹，
锣鼓喧天放鞭炮，
张灯结彩办喜事，
新郎新娘坐花轿，
打扫洞房莫迟慢，
今晚要把洞房闹。
(白)有请老太太，(老太太秀英上场，丫鬟随上)
于婆 丫鬟，东西齐备了没有?
丫鬟 准备好啦!
于婆 秀英下去迎客!
王嫂 太太花轿到!
于婆 快快迎新人去，书童搀少爷入拜花堂!
王嫂 丫鬟，快把喜灯点着，打一盆洗脸水来!
道喜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婆 你王嫂子请到后厅吃酒席。(众下场)
第五场 洞房
保童 (唱)耳听谯楼起了更点，
保童我坐在喜灯前，
展开诗书无心念，
灯下观看美妻颜。
我爱她白里透红的瓜子脸，
我爱她那柳叶秀眉往下弯，
我爱她立鼻梁梁正又端，
我爱她杏核眼睛黑又圆。
我爱她樱桃小口不用胭脂点，
我爱她头上的青丝如墨染，
我爱她元宝耳朵一对金环挂两边，
我爱她窈窕身材长的又俊肤色鲜。
好似九天仙女落人间，
又像月中嫦娥下了凡。
保童心想上前和她交谈，
只羞得面红耳热不敢近前。
秀英 (唱)耳听的樵楼上打了二更，
洞房处走来了于秀英，
听说他夫妻相爱又相亲，
暗地我偷听好不伤心。
四姐 (唱)耳听着樵楼上鼓打三更，
方四姐坐灯前还在梦中，
惊醒来抬头看夜深人静，
又观见保童他睡意蒙眬。
只见他天庭饱满五官端正，
只见他地阁方圆齿白唇红。
听说他貌似潘安长得英俊，
喜灯下偷窥看果然是真。
保童 (梦语)四姐……娘子……
四姐 (唱)保童他莫非是衣单身冷，
却为何在梦中呼唤我名，
随手儿取出了皮衣一领，
走上前轻轻地盖在郎身。
(四姐给保童盖袄，秀英嫉妒、更鼓四响，保童醒)
保童 (唱)我正在睡梦中会见亲人，
耳听的樵楼上鼓打四更，
我轻揉睡眼猛清醒，
见一领皮袄盖在我身。
四姐还记得那日情景，
董家庄上大闹花灯。
你举止端庄美颜容，
保童我一见爱在心。
自从观灯回到家中，
终日想你懒读诗文，
与你相会在梦中，
相思成疾病染身，
茶不思来饭不用，
面容枯黄脸发青。
天遂人愿咱重相逢，
今日灯下话知音。
来来来，咱夫妻同坐灯下，畅谈一番!(打五更)
四姐 (唱)耳听谯楼打五更，
金鸡三唱天将明，
保童 (唱)你一夜未睡身发困，
掺你上床养养神。(掺四姐下)
秀英 (唱)秀英我一夜背窗台，
从三更站到东方白，
只听他夫妻相亲相爱，
将我的妒火燃烧起来。
姑娘我孤身独宿二十载，
从未见有媒人提亲来，
看看他想想我实难开怀，
恨不得将他俩活活拆开。
(白)保童呀保童，刚过门就亲成那个样子，就像那胶粘在木头上啦，拆都拆不开，姑奶奶今年二十岁啦，还没有人提亲来，好像媒人都死完啦，姑奶奶我找不下个好婆家，你们也别想相安无事。正是!
(念)孤雁失群沙滩卧，
嫉恨鸳鸯配成双!(气愤地下场)
第六场 被迫分居
(幕启，保童上)
保童 (念)可喜今日婚姻就，
但愿来年成名时。
书童走来，(书童上)老夫人命我前厅作文，你将题目取来!
书童 题目在这里，相公请看!
保童 (题目看)待我作来。(书童研磨，四姐端茶来)
四姐 (念)婆婆性情刁恶，
做活加倍留神。(入房)
书童 相公，少夫人来了!
保童 书童，给你家少夫人打坐!(打坐后书童下)
四姐 不必，我是来给婆母送茶的，郎君你不在书馆读书来此为何?
保重 母亲留我前厅作文，我已将文章作妥，四姐你且来看!
四姐 但愿郎君埋头苦读，以免婆母担心!
保童 四姐，你给我将斗篷绣好了没有?
四姐 早已绣成，(取)为妻正要给你送去，你且试来!
保童 (过大喜)啊，绣得好，绣得妙，真乃天下第一巧手啊!
(唱)兰缎里儿红缎面，
金线绣花银线镶边，
绣的太阳耀人眼，
绣的月亮银光闪。
一对蝴蝶双翅展
群群蜜蜂在花园。
海水朝阳卧薪尝胆，
梧桐树上凤凰高攀。
绣一对鸳鸯戏水间，
绣一只老虎猛下山。
针针线线仔细看，
保童将它身上穿。
情投意合人心暖，
冰天雪地也不嫌。
(于婆、秀英上)
保童
四姐 见过母亲姐姐?(于婆、秀英归坐不答应)
于婆 儿呀，为娘叫你作文之事，你可记得?
保童 儿我早已将文章作好，母亲你且看来!
于婆 (看)文理不通，词不达意，这是甚等文章!
保童 何处文理不通，哪句词不达意，尚请母亲指教!
于婆 这个……你且回书馆去吧!(保童不悦)
保童 儿遵命!(下)
于婆 唉，提起这保童奴才，真使人痛心，想他未完婚之前朝朝问安夜夜侍奉，对我十分孝敬，哪想完婚后才半个月，每日和那贱人纠缠在一起你恩我爱，形影不离，将老身抛在一边不管，(向秀英)昨天你舅父捎来一道书信，责骂为娘不该迁就保童!也怪为娘一时心软，依从了这个奴才，娶了这个家穷女子，长期下去，这该如何是好啊?
秀英 这都怪你当初不听儿的话，至今后悔有啥用处，妈呀，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整治整治她吗!
于婆 为娘留心了半月也没找出她针尖大点错处，你让为娘怎样整治她哩?
秀英 妈呀，咱不能磨道找个驴脚踪吗?
于婆 你有甚好办法快告诉为娘?
秀英 附耳过来，待女儿告诉你(母女耳语片刻)
于婆 (连连点头)好计!好计!秀英，你真是蛤蟆割了爪子啦，妈妈的棉肉圪敦敦，你真是第三道扣门门，妈妈的打心锤，你真是那虎肚下不出狼儿子来，还是我闺女聪明。(向外喊)孝顺的媳妇打茶来!
四姐 (内声)来啦!(端茶上)
(念)忽听婆母高声唤，
不由四姐心胆寒!
(入屋，保童随后外听)儿媳请婆母用茶。
于婆 拿来吧，(接茶碗故意将茶水落在手上)哎呀，小贱人，你想烧死老婆子吗?
秀英 (斥责)你怎么给我妈烧起碗大个泡!
四姐 婆母息怒，都怪媳妇心粗，下次改过!
于婆 哈哈，你还敢嘴硬，(打四姐耳光)还不与我跪下?(于婆打四姐，保童急上)
保童 为了何事，责打于她?
于婆 奴才，用你来管，快快滚开!
保童 既然要打，你就责打孩儿便了!
于婆 哼!小奴才啊，想你爹去世之后，为娘费尽心血，将你抚养成人，实指望读书成名，为祖争光，谁知你成亲以后，贪婪女色，懒读诗书，长此下去这功名安在，富贵何求?
保 童 孩儿那里荒废了学业，尚请母亲明示?
于婆 这个……(欲答无词)哼，小小年纪还敢嘴硬，秀英，赶快告知于成，将花园书馆装饰齐备，就让小奴才即刻移居书馆读书!(向保童)给我滚下去!
(保童愤下)
于婆 (怒向四姐)贱人听了，从今天起，你独居西院每日织布四丈，按时交来，如若差下一寸，小心你皮肉吃苦!滚下去!
四姐 是!(下)
于婆 正是!
(念)母女二人巧计定，
秀英 磨道要寻驴脚踪!
于婆 秀英随娘来。(二人下)
第七场 月夜思妻
(幕启，保童思绪万千)
保童 (唱)月儿高挂树枝间，
月明如水水映天，
月缺忆人心烦乱，
月圆忆人愁更添。
四姐被囚在西院，
保童独居在花园，
夫妻半年未相见，
一壁之间如隔山。
牛郎织女能见面，
月到中秋难团圆。
问声苍天是何缘，
为何我夫妻如此可怜?(于成上)
于成 奉了夫人命，前来请相公!启禀相公，老夫人请你前去赏月，共度中秋佳节!
保童 烦你代禀一声，说我身体不爽，不能奉陪了!
于成 相公你莫非是在思想我家少夫人吗?
保童 恩爱夫妻活活拆开，怎能不思不想啊?
于成 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月圆佳节，前去西院一会?
保童 我早有此意，怎奈无门如何进去?
于成 花园旁边有株古柏，直达西院，你何不攀树越墙而过呢?
保童 果真如此?
于成 老奴岂能耍笑与你!来来来，待我给你带路!
保童 正是!
(念)圆月挂高空，
私走会亲人!(二人下)
第八场 西院相会
(幕启，四姐织布)
四姐 (唱)明月如镜闪银光，
四姐织布在机房，
半年岁月白发长，
度日真比度年长。
每日一餐肚饥饿，
半碗剩饭一碗汤。
棉如柳絮织房破，
石块瓦片砌成墙。
每夜织布四丈长，
短下一寸遭祸殃。
(保童越墙下，开门进屋)
保童 四姐?
四姐 (惊喜地)啊你……你是保……
保童 我是保童!(夫妻相抱痛苦)四姐?
四姐 (疑惑地)咱夫妻莫非是在梦中相会吗?
保童 四姐你不要猜疑，今日乃是中秋佳节，保童是特意探望你来啦!
四姐 噢，你是特意来探望为妻的?
保童 正是!(抱头痛哭)四姐，我看你面黄肌瘦，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唱)刚过门你长得如花似玉，
就好像下凡的九天仙女，
如今你容憔悴面黄肌瘦，
受凄凉叫为夫疼在心头!
四姐 (唱)自从囚在茅屋里，
好似钩上鱼一尾，
白天夜晚想念你，
想你想得心欲碎。
日想你夜念你，
不知为夫在哪里，
心急如火盼着你
保童啊!为妻的眼泪如泉水。
保童 (唱)保童独居书馆里，
人隔两地心相随，
书也懒得看，
笔也懒得提。
保童想你如酒醉，
夜晚常常梦见你，
只恨妈妈心太灰，
她不该拆开咱恩爱夫妻!
四姐 保童啊!
(唱)独居书馆谁侍奉?
衣服破烂叫谁缝?
保童啊!为妻常常挂在心，
可怜咱恩爱夫妻难相逢!
保童 (唱)衣服破了丫鬟洗，
愁闷苦恼无人理，
整日昏沉如入睡，
半死不活如同鬼!
四姐 (唱)保童读书要上进，
区区小事莫挂心，
但愿郎君成功名，
保童啊!乌云过后天更晴!(五更鼓响)
保童 (唱)耳听得谯楼上鼓打五更，
那金鸡叫三遍天将要明，
四姐 (唱)保童你火速往书馆内行，
免得婆母取布惹祸根!
保童 (唱)迈步开门到前厅
四姐 (唱)大门上锁走不成
保童 (唱)这钥匙藏在谁手中?
四姐 (唱)婆母亲自带在身!
保童 如此说来大门上锁走不了，西墙高，又爬不上去，这……这该如何是好……!(二人想办法。于婆、秀英上)
于婆 (念)日出东方天将明，
秀英 (念)母女西院将布寻!
(于婆开大门，保童急藏在织布机下，于婆、秀英进门)
四姐 参见婆母姐姐?
于婆 罢了!将布织起没有?
四姐 这个……!
秀英 (量布)只织了三丈九尺。
于婆 贱人呀?
(唱)骂声贱人你是听，
每日织布四丈整，
今日织了三丈九，
想你定是磨阳工!
这一回犯在老娘手，
今天要活活抽你筋!
秀英取家法来!(秀英取棍给于婆，打四姐。保童忽出，将棍架住)
保童 母亲，慢来!
于婆 (惊奇地)啊呀奴才你，你从哪里来的呀?
保童 我……!
秀英 哼!怪不得差下一尺布，原来是夫妻两个过团圆夜啦!
于婆 奴才，你呀!
(唱)骂声不孝的无情货，
你真是个白脸狼，
为娘从小把你抚养，
用尽心血费尽心肠。
指望你读书成名登金榜，
指望你高官厚禄把名扬，
谁想你娶过媳妇变了样，
懒读诗书把学业荒。
让你分居是为你着想，
独守寒窗理应当。
谁知你明着分居暗来往，
不听母训为哪桩?
哎秀英，你将于成唤来!(秀英下)
于婆 你舅父前日来信言道，明年洛阳开科取士，你且将文房四宝整实齐备，前往洛阳寄居你舅父家中读书去吧!
保童 儿我……!
于婆 古人常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后悔读书迟!你还有何话说?(于成、秀英上)于成速去前厅备车一辆，白银百两，打发书童送你家相公去洛阳。
于成 老夫人，相公他还在病中!
于婆 嗯，奴才也来顶嘴，真不知天高地厚，快去!
保童 母亲，儿我……!
于婆 怎么?
保童 儿我不愿前去!
于婆 这么说你不愿前去，(沉思)都怨这个小贱人将你勾引坏了!勾引丈夫耽误读书是犯了七出之条，于成取笔砚来，老身将这个贱人先休回娘家再说。
保童 (急)母亲你……你不必休了她，儿我前去就是了!但愿留下四姐她……
秀英 她怎么样，好端端的一个人又不是一块肉，谁能将她吃掉不成!
于婆 于成速速送你家相公动身。
于成 是(拉保童，保童不走，于婆催促再三，被于成拉走，四姐望)
于婆 (严厉地)小贱人，你哪里去，还不给我跪下!(四姐跪)
(唱)破口大骂小贱人，
你是一只狐狸精，
勾引的保童不上进，
勾引的保童病缠身。
四方脸平顶顶，
生来就是穷种种，
花言巧语把我哄，
老娘并非糊涂虫。
秀英 妈妈，你将她教训一顿就行啦，千万不要拿棍子打!(将棍递给于婆)
于婆 (唱)自从贱人进家门，
搅得我全家不安宁，
害得我母子不和睦，
老娘要和你把账清。
四方脸平顶顶，
犯婆克夫穷种种，
你真是妨主圪蛋扫帚星，
你真是个丧门星!
(几棍将四姐打晕过去，边打边说)你真是白头牛长的一对扁担角，地地道道的个妨主圪蛋!
秀英 妈呀，打死啦!
于婆 哼，不说打死一个，就是打死她十个也算不了什么!秀英，你将于成唤来，好好看守，她若死了，将她拖入阴井，倘若活着，留她给咱挑水研磨!
正是!
(念)媳妇如同墙上的泥，
定叫她活剥一层皮!(二人下)
第九场 井台遇舅
(醉生在纷飞的雪花中拿着酒壶上)
醉生 (顺口溜)儿花女花没一花，
赚下银钱没人花，
闺女媳妇娶回了家，
到如今还把光棍打!
每天四两老白干，
像似神仙爱茶花，
有朝一日阎王叫，
留下尸首黄狗拉!
我乃醉生便是，只因姐姐每日想四姐想的病啦，让我去于家庄打听一回，就此我走、走、走啊，(走圆场)好大的雪，眼看来在荒山坡，待我休息片刻再走也不迟!(井台旁喝酒，四姐身穿单衣挑水桶上)
四姐 (唱)老于婆心肠狠，
逼得四姐难活人，
怨声爹爹爱金银，
不该把四姐填苦井!
三里路上把水寻，
一日两瓮没歇空，
三棱子扁担尖底子桶，
打水还需石头衬!
大雪纷飞天气冷，
井台坐着一个人，
放下桶担看究竟，
我再上前问一声!(上前看)
啊，原来是舅舅，舅舅你去哪里呀?
醉生 噢，四姐，你娘每日思念于你，如今病倒在床上，舅舅特来接你回家住上几日!
四姐 唉!请舅舅你多照顾我娘，外甥女不能前去!
醉生 舅舅专门接你来啦，你说不能前去，倒是为什么?
四姐 唉，舅舅有所不知，听外甥女道来!
(唱)并非四姐不想娘，
只因于家营生忙，
一年四季无闲空，
甥女暗地自悲伤!
醉生 你刚过于家门未满一年，在他家一不顶天，二不遮地，是忙些什么?
四姐 (唱)二月忙，才是忙，
亲戚朋友常来往，
营生忙得顾不上，
说给我的娘!
醉生 有钱人家贵客临门，理应侍候!
四姐 (唱)三月里忙，更为忙，
每日织布在机房，
营生忙得顾不上，
说给我的娘!
醉生 妇道人家织布纺线不能前去这也在理!
四姐 (唱)四月里忙，才是忙，
精耕细作种地忙，
四五月里顾不上，
说给我的娘!
醉生 四月忙，五月里也顾不上，那舅舅六月来接你?
四姐 (唱)六月忙，忙更忙，
家家户户锄地忙，
一不要思来二不要想，
说给我的娘!
醉生 六月里忙，舅舅八月你来?
四姐 (唱)八月里忙，忙更忙，
八月里收割才在忙，
一不要思来二不要想，
说给我的娘!
醉生 八月顾不上，舅舅十月你来?
四姐 (唱)十月里忙，忙更忙，
每日碾磨在磨房，
营生忙得顾不上，
说给我的娘!
醉生 十月里忙的顾不上，舅舅十一月来接你?
四姐 (唱)十一月里忙，更是忙，
十一月缝补衣服顾不上，
舅舅说给我的娘，
不要把我想!
醉生 十一月顾不上，舅舅十二月来接你?
四姐 (唱)十二月忙，忙更忙，
家家户户过年忙，
营生忙得顾不上，
说给我的娘!
醉生 (不高兴地)你不是一年也没个空，分明是嫁了个富门贵婿不想和你这些苦的娘舅来往，才将谎言说，哼哼，想你也是个忘本的头主!(下)
四姐 舅舅转来，舅舅转来?(无应声，回来打水)
(唱)于婆不让见我娘，
四姐并非铁石心肠
舅舅不知不为过，
海水难洗我的冤枉。
水斗子大来水绳子长，
腹中饥饿心发慌，
手把辘辘头发涨，
打满水桶走慌忙。(担水)
桶底尖来道儿长，
挑起来好似剑穿胸膛，
中途累死也不能放，
世界上媳妇最难当。(下)
第十场 磨房自尽
(幕启，四姐在磨房半明暗的油灯下围磨)
四姐 (唱)腊月天，冰河封，
鹅毛大雪下不停，
北风吼似狼虎鸣，
身无棉衣刺骨冻!
于秀英，坏了心，
一斗麦子盘八升，
白黑面问我要三十二斤，
叫我到哪里去寻!
小麦湿，磨双重，
连夜围磨不敢停，
两眼发黑头发晕，
耳朵里头叫嗡嗡!
两腿酸困浑身疼，
磨房旋转眼难睁，
天黄地黑看不清，
浑身软得没精神!(倒在磨上)
于成 (拿白面上)于成生来性耿直，拼着性命暗帮忙!
(入磨房)啊，又晕过去了，少夫人快醒醒……!
四姐 (苏醒)(唱)梦中向娘诉苦情，
忽听耳边喊连声，
强打精神把眼睁，
原来是于成来在房中!
于老伯，你是何时进来的?
于成 刚才进来的，这是老奴偷来的白面，你先和在一起吧!
四姐 于老伯是你每晚帮助于我，若被婆母知晓恐怕连累你老人家!
于成 无妨，你且歇一时，待老奴替你磨来!
四姐 你老年迈，还是我自己研吧!
于成 那咱主仆二人一起研来!(二人围磨)
四姐 (唱)主仆围磨在磨房，
于成 (唱)少夫人你好比李三娘，
四姐 (唱)刘智远走后十二载，
于成 (唱)三娘她意志如钢等夫郎，
四姐 (唱)保童走了四月多，
未见书信寄回乡，
莫非他苦读诗书把进上，
莫非他身染重病在洛阳，
于成 (唱)少夫人把心往宽放，
年关将近相公定会转回乡，
四姐 (唱)主仆正在叙衷肠，
于成 (唱)三斗小麦全磨光。
四姐 老伯，你劳累了半夜，你的恩情，四姐终身不忘，速速回房休息去吧!
于成 你也该休息了，于婆一会前来称面，管叫她无错可寻呀!(下)
(于婆拿秤杆，秀英提秤锤上)
于婆 (念)秤锤暗把犁铧缀，
秀英 磨道不愁找驴踪!(开门)
四姐 见过婆婆姐姐?
于婆 罢了，今晚的小麦磨完了没有?(于成暗上)
四姐 媳妇我磨完了!
于婆 研完便好，于成速将面装好，待老身称过!(秀英、于成抬起，于婆称面)
几十斤?
于成 老夫人三斗小麦磨了九十六斤，一两也不差，待老奴将它扛回去?
于婆 且慢，(向秀英背问)你在秤锤上缀犁铧子没有?
秀英 缀了两个呢!(于婆偷看)
于婆 是缀了两个，昨天缀了一个称了九十六斤，今天缀了两个也称了九十六斤，莫非是称错啦?
秀英 还是看错啦，如若不然二次重称!
于婆 对对对，二次重称!(于婆称面，于成暗缀锤)
于婆 七十，八十，九十八斤，啊，怎么又多了二斤?
于成 老夫人三斗小麦能研九十八斤面，全是你的福气!
于婆 少来多嘴，扛回去!
于成 是!(扛面下)
于婆 小贱人呀!
(唱)一斗小麦盘八升，
白面为何还多二斤?
这里必定有奸情，
给我于府败门风。
你勾引的是何人，
一字一句交待清，
如若不把实话明，
皮鞭之下不留情!
四姐 (唱)媳妇一贯守本分，
婆母不要冤枉人，
但愿婆母多思忖，
再讲此话失身份!
于婆 (唱)小贱人你休嘴硬，
惹得老娘把气生，
生牛皮不入皮硝瓮，
打不死你不吐实情!
(举鞭打四姐)小贱人，你招不招?
四姐 儿媳妇的话早已说过了!
于婆 (气急败坏地)
(唱)你是老娘的眼中钉，
哪怕你骨头如钢硬，
油锅里捞的吃热冰，
拿不下你我顶上命!
秀英 妈呀，教训一下就行啦，别在鞭子上挽钉子，(暗将铁钉子给于娘)
于婆 (唱)钢铁不软加把火，
皮鞭挽钉三道多，
贱人若不如实说，
管叫你遍体是血染衣裳!
四姐 你就是拿刀子杀了媳妇也是枉费心机!
于婆 哼，今天要你认得老娘的厉害!(再打，于成上)
于成 老夫人且慢动手!(拦于婆)
于婆 你怎么想替她求情吗?
秀英 哼，尺八纸糊的一颗驴头，你有多大的脸面?
于成 哎，老夫人，
(唱)老夫人还得细思忖，
事要三思慎重行，
方镇虽穷人和善，
亲戚们可不是省油灯!
他舅舅朋友很扛硬，
衙门里面尽熟人，
要打官司你打不赢，
恐怕你要受屈情，
她姑姑更是个难缠的人，
县官见她还让三分，
你要打死她家的人，
人命关天罪不轻!
于婆 (冷静片刻)哼，我惹不起她，我不能休她!于成随我到前厅写休书，让她连夜离开咱这福地。(于婆、秀英下，于成叹下)
四姐 (悲痛地)
(唱)夜黑天阴沉沉，
狂风吼雪纷纷，
于婆回家写休书，
磨房留下我这苦命人
实指望夫妻总有一日要重逢，
谁知道才是海底捞月一场空，
(白)宝童啊!
(唱)并非四姐不把你等，
怎奈于婆她不应允，
我为你吃尽苦冤枉受尽，
你是死是活查无音信。(磨盘上拿绳子)
到如今我心灰意冷难求生，
还不如悬梁自尽命归阴，
你活在阳世间相会梦中，
再想我也不要把短见寻，
我去到阴间常给你托梦，
缥缈中我二人紧紧相跟!
(将绳子挽于中梁)我便不死(内喊秀英快走)哎呀，老于婆一会儿又要来，又不是要活活打死我吗，我只好一死，爹爹!妈妈呀!你们算白养活了我一回!
(唱)手扳中梁挽上绳，
疙瘩结得紧又紧，
于婆好似恶煞神，
逼得四姐难活人!
于婆如同阎罗君，
于秀英就像恶鬼跟，
恩爱的亲人于保童，
为妻送命你不知情!
四姐我成了屈死的魂，
咱夫妻想团圆万不能，
手提麻绳骂媒人，
不该把我填了苦井!
一根麻绳分得清，
一面是阳一面是阴，
左思右想活不成，
想见二老爹娘万不能，
磨房上吊命归阴，
不如早死早转生!(上吊)
第十一场 盗棺还魂
(刘三上)
刘三 (快板)有刘三福气好，
一辈子不用受煎熬，
爹娘生下我没走正道，
好吃懒做爱赌嫖!
身不动，膀不摇，
春不拿锄夏不拿锹，
不用耕来不用锄，
一年四季不弯腰，
手不提来肩不挑，
端碗吃饭还嫌熬，
不种麦子吃水饺，
不种黍子吃软糕，
不种高粱喝烧酒，
不种山药吃粉条，
士农工商没有我，
三教九流我不着，
七十二行没学会，
挖墙盗墓手艺高来手艺高。
刘三 我!红眼老刘三，自从二老爹娘去世，丢下我一人，东三天西两天，无处安身，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均，是我将这世道看开啦，这天是棺材外，因此上我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要将钱弄到手，就是掏死人的腰我也乐意!是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叫鬼王二，刚才和我讲，于家庄于老婆家刚死了一个人，于老婆没请阴阳就将死首入殓了，花了些钱雇了王二他们几个，连夜将棺材放在城隍庙内，我想这于家有钱，打发死人一定是绸被子，缎褥子，金银首饰玉镯子!自古道，人不得外财不发，马不吃夜草不肥，趁半夜王二回家，无人看守棺材的时候，待我前去城隍庙盗棺材!
(唱)刘三我生来性情怪，
别人家死人我发财，
高高的山上一根棍，
红火了一阵没一阵。
哎呀到啦，(从棺材里拖出四姐)尸首怎还软着哩?噢!一定是在暖家里头死下的!(脱衣服时见四姐慢慢苏醒，失惊)啊呀!反殃啦!哎呀我的妈呀!反殃啦!打鬼!打鬼!(抱头跑下)
四姐 (慢慢地看着自己的打扮，怀疑地自语)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是城隍庙，我怎来到这里?噢!刚才跑掉一个男子汉，口口声声直喊打鬼，莫非我死了不成?(用手摸自己的头顶)噢，我是上吊自尽的，我这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抬头看)天上还有星星月亮，(肯定地)我没死我还活在人间。我是鬼，我是冤死的鬼，老于婆，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站起又倒)唉，我成了这样子，怎能回去呢?还是先回娘家再作道理!(慢下)
第十二场 见母诉屈
(幕启，方镇、醉生正在入睡，鸡叫，狗咬声中四姐上场)
四姐 娘啊快开门!爹爹开门来!
方镇 他大舅快起来，外边有狗咬声，有呼爹喊娘声，莫非是四姐她回来啦?
醉生 (向外问话)是谁叫门哩?
四姐 我是四姐!
醉生 (大喜)果然是四姐回来啦，(向内喊)四姐她娘，四姐回来啦，快起来吧!(方母出，四姐扑向母亲)
四姐 母亲呀!
醉生 你你……你怎成了这个样子?
四姐 我……(欲言又止)
醉生 想必是被于婆打出来的?
四姐 这个………
方母 儿呀!自从过门后你舅舅数次去接你，老说你身忙走不开，可不知你忙些什么呀?
四姐 唉，有钱人家营生多，只不过多受点劳累罢了!
醉生 老于婆待你如何?
四姐 待我………
醉生 怎么?
四姐 倒也不错!
醉生 闻听人说，于婆是只母老虎，她不是折磨你吧?
四姐 唉!孩儿百般孝顺于她，她还折磨我吗!
方母 儿呀，你在家时?红光满面，容颜焕发，过门之后骨瘦如柴，面容枯黄，其中必有隐情，快快对娘说来!
四姐 不说也罢!
醉生 你且背过身来待舅舅看过!
四姐 还是不看为好!
醉生 舅舅一定要看!(方镇醉生看见四姐臂上露出伤疤)
众 (大惊)这是，这是怎么啦?
四姐 这个……!
醉生 不要吞吞吐吐，快快说来!
四姐 舅舅别再追问，且听外甥女从实道来!
(唱)未曾开言泪淋淋，
且听甥女诉苦情，
自从那日把于府进，
好似麻雀入牢笼!
甥女西院被囚禁，
花园里锁着于保童!
每日织布四丈整，
残羹剩饭冷如冰!
身卧石块和衣寝，
不知夜晚和天明!
中秋佳节月当空，
保童偷去西院中!
恩爱夫妻重相逢，
于婆看见起祸根!
立逼保童去洛阳，
从此夫妻两离分!
一斗小麦盘八升，
白黑面要我三十二斤!
三棱子扁担尖底子桶，
想歇一歇万不能!
麦子湿来石磨沉，
连夜磨面不敢停!
于婆挑刺打儿身，
皮鞭之上挽着钉，
落在身上摆尾龙，
遍体是伤血染襟，
打儿骂儿还不行，
还要把儿休出门，
我思前想后无活路，
磨房自尽了终生!
适才来了盗棺人，
打开棺盖盗金银，
儿被风吹便苏醒，
阴间没留儿的魂!(众落泪)
醉生 (唱)越听越气怒火生，
骂声于婆不是人，
你母女长的蛇蝎心，
今天我要把账算清!
出去镇上把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男女老少全叫上，带上锄头铁锹，斧头镰刀棍棒，上于家给四姐报仇去!
(唱)咱再到衙门去告官，
方镇 (唱)有理也得花银钱，
醉生 (唱)你若害怕靠边站，
天大的事我来担!
方镇 她大舅这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难进来，于家有钱又有权，咱怎能告倒人家哩?
醉生 不怕，有我一人来承担!
方镇 (痛恨地)对，宁争一口气，输上十亩地，我要和你一块去!
醉生 你还是待在家里吧，小心出门树叶子掉下来打破你的脑袋!
方镇 我方镇虽说胆小怕事，也不至于此!(众下场)
第十三场 保童归来
(幕启，秀英、于婆上)
于婆 (念)家门不幸遭祸殃，
娶回贱人是非多，
秀英 吩咐你王嫂去东庄提亲之事，你告诉她了吗?
秀英 我早已告诉她啦!
于婆 这就好啦，等保童回来给她完婚便是!
于成 (急上)相公把家归，报告夫人知!(入屋)启禀老夫人，我家相公回来啦!
于婆 让他进来!
于成 是!(下，书童、保童上)
保童 (念)时光易过催人还，
归来雪花飞满天，
去时中秋月儿圆，
秋去冬来又一年!
参见母亲?
于婆 儿啊，走了数月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保童 儿我带病起身一路风尘劳苦，去到洛阳这病就越来越沉重了，舅父为我求医治疗，终未见效。只得回来!
于婆 回来便好，书童将你相公扶入花园书馆精心养病去吧!
保童 母亲，四姐哪里去啦?
于婆 她嘛……?
保童 怎样啦?
于婆 儿啊!你且坐下，待为娘告诉于你!
(唱)提起方家小贱人，
妨婆克夫扫帚星，
品性不端行不正，
娘已将她休出门!
秀英 (哄保童)母亲将她休回家娘去啦!
保童 狠心的母亲呀!
(唱)一听四姐休出门，
怨声母亲太狠心，
四姐与你无仇恨，
如此逼她为何情?
于婆 (唱)保童莫要把气生，
为娘给你选高门，
东庄有个大美人，
她比四姐强十分，
妙龄二九生得俊，
她爹员外有金银，
今日王嫂去提亲，
等你病好就成婚!
保童 (唱)人人说你是毒蛇，
你比毒蛇毒三分，
天仙美女我不要，
踏破铁鞋把四姐寻!
于婆 儿啊，贱人早已上……!
保童 她上哪里去了?
于婆 (急转话题)她早已离开咱家，你去哪里寻找，还是养病要紧，来来来为娘扶你到花园书馆歇息去吧!(保童气愤，将于婆推开)
保童 她上了天我要找她凌霄殿，入了地我找她到阴间，她若投河跳了井，我也要钻到井里边!(下)
于婆 保童这奴才病啦，书童快快叫家院将他追回来!(众下)
第十四场 见官报仇
于成 (上场)方家人前来把仇报，(入屋)启禀老夫人方家亲戚邻居，三朋四友，怀揣剪刀，手提棍棒，看样子是来报仇的!
于婆 (大惊)啊，前来报仇，快快快把大门关了，别让他们进来!
于成 他们已经进院里来啦!
于婆 这这………(方镇、醉生等众人上)
醉生 老于婆，我来问你，我那外甥女哪里去了?
众人 快说，哪里去?
于婆 (镇静地)各位亲友，不必大喊大叫，自古道有理不在高言，山高遮不住太阳，有话咱慢慢说!
众人 少罗嗦，四姐哪去啦?快快说!
秀英 我娘将她休出门去啦!
于婆 对对对，是她过门后妨婆克夫，抛米撒面，品行不端，家规犯尽，因此昨天晚上我把她休出门去啦!
于成 诸位亲人听着，我家少夫人被休是假，被迫上吊是真!
于婆 (大怒)住口，还不滚出去!
醉生 好呀，你这老娼妇，将我外甥女活活逼死，今日非跟你算账不可!(拿锥子扎于婆)
众人 (涌上前)把老娼妇的眼扎瞎，割下母老虎的舌头，
醉生 对!割下舌头炒菜下酒吃!(众打于婆)
于婆 诸位亲友，且慢动手，老身有句话要讲出来，听不听在大家!
众人 快讲!
于婆 媳妇虽是自尽身死，我也难逃虐待儿媳之罪，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我于门良田水地，牛驴骡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我愿招之亡魂!
众人 你想用金钱哄我们，哼，瞎了你的狗眼，走咱和她打官司去!
醉生 先把她的狗眼挖掉，再打官司也不迟。(众涌上)
于婆 啊，饶命吧!
醉生 老于婆是你刚才夸下的海口，说你于府应有尽有，情愿超度亡魂，大摆酒席安葬四姐?
于婆 正是!
醉生 但有一件，我要什么你拿来什么?
于婆 那是当然!
醉生 你且听着!
方镇 他舅舅你………
醉生 姐夫，不要着急!
(唱)我要一斗金，
我要一斗银，
珍珠玛瑙斗三升，
天上星星要半斤，
井底的干沙要二升!
请人摆宴要隆重，
大摆酒席一百天整!
我要龙的心，
我要凤的翎，
三条腿的蛤蟆，
两条腿的蟾，
烤熟拌上蚊子眼!
槟榔做棺材，
白玉做成葬，
地根子做成哭丧棒!
苍蝇翅膀做灵棚，
大河水和起捏金童，
引魂幡子要用凌罗树!
这些东西都齐备，
差下一点我不让你!
老于婆你身穿重孝跪灵堂，
一声一声叫亲娘。
东西不多快拿来!
众 快快拿来!
于婆 只要世上有的我情愿取出来，这些东西有钱也无处买，我该去哪里寻去哩?
众 没有东西咱们打这老娼妇!
秀英 不用打了我给你们寻去!
众 快快寻去!
醉生 (对众人)快看去，于秀英寻上东西没有，(众上)于秀英上吊死啦!
众 死了好，于秀英死啦，咱拉上于婆打官司去!(众下，醉生留后，方镇欲走，醉生拦住)
醉生 姐夫，你将保童接回咱家去吧!(众下)
第十五场 团园
(幕启：四姐家，四姐，方母，方镇，于成，书童搀保童上场)
保童 四姐呀……?
四姐 保童呀……?
方镇 保童不必哭了，你姐姐上吊死啦，你妈妈去打官司，半路上吃上金把子坠死啦，你们快回去吧!
保童 多谢岳父岳母!
方镇 别谢啦，于成，保童和他们回去吧!
保童 夫妻散了一年整!
四姐 全家团圆重相逢!
众 好!好一个全家团圆重相逢。
(众下，四姐、保童随后下)
出处：府谷二人台艺术/郭侯绪编著.— 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