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宫腔《十五贯》剧本
说 明
明，山阳熊友兰，友蕙兄弟，家贫而友爱甚笃，友兰傭工江船供弟读书。邻商冯雨梧有子锦郎丑且蠢，童养媳侯三姑美而慧，雨梧为买三姑欢心，以金环及宝钞十五贯交其收存，不意被鼠拉穴中，穴通友蕙卧室，又将友蕙毒鼠之饼拉至三姑房内。友蕙拾得金环，拏至冯雨梧铺中兑换，雨梧见物疑三姑与友蕙有奸，令锦郎逼索金环，入室发现毒饼，检食立毙。雨梧即控友蕙三姑于官，屈打承招，并追索宝钞十五贯。熊友兰在船上听客商谈论此事，伤心痛哭，得陶五公赠钱十五贯回家救弟。
无赖尤二舍因赌输钱欲卖后妻苏戌娟为娼，因而吵闹。其姊丈闻知助钱十五贯，令谋生业。尤二舍携钱醉归，故谓系卖女所得，戌娟惧辱乘夜逃出，忘关门户。尤之赌友娄阿鼠经过闯入，见尤醉卧，窃钱欲走，尤惊醒呼喊，被娄刺死。翌晨邻舍发现告官，派人追寻苏戌娟。这时熊友兰正扛钱奔驰遇戌娟问路，追捕人役看见，认系因奸被盗财害命，将二人逮至县衙，问成死罪。
知府况钟因两案情事离奇，亲到冯家勘查，拆开界墙，发现死鼠毒饼及宝钞十五贯；又改装赴常州，在城隍庙套出娄阿鼠杀人实情。于是两案真象大白，将娄阿鼠斩首，熊友兰、友蕙与苏戌娟、侯三姑婚配。
此剧又名“双熊梦”。见明朱素臣“十五贯”传奇。
场 目
第一场 别 弟 第八场 冤 遇
第二场 失 遗 第九场 狱 会
第三场 毒 鼠 第十场 呜 冤
第四场 逼 娟 第十一场 私 访
第五场 殒 命 第十二场 破 案
第六场 收 狱 第十三场 荣 婚
第七场 杀 尤
人 物 表
熊友兰 小生 娄阿鼠 丑
熊友蕙 小生 秦古新 老生
冯雨梧 老丑 四邻人 杂
冯锦郎 小丑 尤 姊 老旦
侯三姑 小旦 内仲军 杂
卖药人 杂 刘仲刚 杂
尤二舍 丑 牢 头 杂
苏戌娟 小旦 周 忱 老生
过于执 须生 庙住持 杂
人 役 杂 更 夫 杂
差 官 杂 夜巡官 杂
陶五公 老生 况 钟 须生
三 商 杂 女禁子 丑旦
船 夫 杂 差 役 杂
校 卫 杂 解 差 杂
长 班 杂 地 方 杂
第一场 别弟
熊友兰：(上引)竹林不蔽风雨，破屋夜见天星。(坐)
(诗)忍饥担寒受清贫，七步八斗不让人；
一身常抱终天恨，满腹经纶不疗贫。
小生淮安人氏，姓熊名友兰。二老爹娘去世，只丢我兄弟二人，弟名友蕙，家贫如洗，是我无奈，抛去诗书，与人客船傭工。目今客船货物齐备，看看就要开船，我不免先与兄弟说知。兄弟走来!
能友蕙：(上引)尽友尽孝尽伦道，是难胞弟免兄劳。
哥哥万福!(施礼)
熊友兰：兄弟少礼，那边有座，坐了再好叙话。
熊友蕙：请问哥哥，唤弟到来，讲说甚么?
熊友兰：你看客船货物齐备，看看就要开船，特与兄弟说知。
熊友蕙：哥哥，你看客船傭工，未免太苦了，理应为弟代替。
熊友兰：兄弟，苦与不苦，有我承当，你去看书，听兄叮咛!
(唱安板)
二爹娘去了世兄弟年少，最可怜家贫穷四壁萧条；
客船上觅一人撑船搬棹，这是我支身价以作清交。
兄弟，你看这是五百文铜钱，兄弟你且请收。
熊友蕙：(唱安板)
接铜钱五百文心如刀搅，不由我背过身珠泪暗抛；
终不免乡里人把弟恥笑，熊友蕙真个是泥塑木雕。
熊友兰：兄弟呀!你再不必悽惨。你看隔壁冯家，他有少妇，她的小房紧与你书房相连，为兄去后，你须将你这书屋搬移。正是：
(念)同胞兄弟暂离分，
熊友蕙：(念)文章经济书里存。①
熊友兰：(念)饥寒二字实难忍，
熊友蕙：(念)断肠人送断肠人!
熊友兰：好说，好一个断肠人送的断肠人。兄弟，你且谨慎了门户。(分下)
第二场 失遗
冯雨梧：(内)*(左口右尔) 嘿!(上引)
不比石崇富，非似范丹贫。
小老姓冯名雨梧。是我以在本郡开了一座米粮小店，这话莫说。安人支世，只留一子，名唤锦郎，是我与儿甹下一房媳妇，不料亲公夫妇相继而亡，我将媳妇童养我家，单等我儿再长几岁，好完夫妇之礼，我就算尽了父母之心了。但是儿子生的貌醜，媳妇生的美丽，后来难免房室之中，短叹而已，乃是天缘，且莫管他。是我清早以在店内，兑下宝钞十五贯，还有一对金环，不免命锦郎转送他媳妇房中收藏，日后应是成家应用之物。锦郎走来。
冯锦郎：(上念)老天生我五花面，身似弯弓赛鬼判。
爹爹拜揖!(施礼)
冯雨梧：胡说!哎，你拜就是，怎么爹爹拜揖?
冯锦郎：我说儿与爹爹拜，我可没说爹爹拜。
冯雨梧：你奴才不必强辩。
冯锦郎：你害怕光能吃住我。
冯雨梧：为父清早以在店内，兑下宝钞十五贯，还有一对金环，命你转送你媳妇房中收藏。
冯锦郎：你去我不去。
冯雨梧：你怎样不去?
冯锦郎：我去她不爱我，所以我就不去。
冯雨梧：哎，这就是了，看你奴才那个样子!
冯锦郎：拿来。*(左口右外)人家都说我这样子不好，*(左口右外)你也跟上人打徬徨②呢，你把这细细没想一下，这倒底怪谁?
冯雨梧：奴才该死!
冯锦郎：这一下把老头子气坏了。(下)
冯雨梧：(唱摇板)
却不知哪一节上干天怒，天杀我生这样不肖之徒。
(下)
候三姑：(上唱安板)
天不幸我爹娘早亡去世，丢下了孤单女有谁怜惜；
小郎君面貌醜见而生气，何一日倒叫我展放愁眉。
奴乃侯氏三姑。爹娘在日，将我许与冯门，郎君面醜，见而生气，乃是天缘，且莫管他。
冯锦郎：(内)，*(左口右尔)嘿!(上)观见我媳妇姐姐，坐在一旁，比平日看起标致的多了，一见就爱。哎，媳妇姐姐。
侯三姑：哎，大郎到了。
冯锦郎：媳妇姐姐，*(左口右外)你在此干什么?
侯三姑：妾在此做些女工针钱，大郎到此为何?
冯锦郎：姐姐不知，爹爹以在店内，兑下了宝钞，还有金环，命我转送你处收藏么，这日后就是咱俩口拜堂应用之物。
侯三姑：既然如此，放下你去。
冯锦郎：哎，我在这里拉一拉。
侯三姑：哎，还不出去!
冯锦郎：哎，莫了我少拉一拉。③
侯三姑：哎，去哟，还不出去!
(内) ：锦郎儿走来。
冯锦郎：(念)好事不成多烦恼，可恨老怪来打搅。(下)
侯三姑：哎，天哪，天哪!你先看他那个样子!
(唱摇板)
你看他那行动十分生厌，前世里我与他结此恶缘；
再听得隔壁子书生勤念，久日后金榜上必把名添。
哎呀!
(唱)小女子没来由空自嗟叹，风马牛不相及与你何干。
(起更，侯三姑眠，老鼠拉去宝钞，金环)
(唱安板)
梦儿里和锦郎口角相争，耳听得谯楼上更鼓连声。
(惊)
哎呀!
(唱)那金环和宝钞霎时无影，只见哪桌面上残灯半明。
哎呀，是他将金环宝钞，放在桌面以上，怎么不见了 想是公公放心不下，复来取去，也是有的?我不免眠是眠了，若到明天，看公公怎样问我了。
(唱摇板)
红颜女却怎么如此薄命，我只得进罗帏独伴孤灯。
(下)
第三场 毒 鼠
熊友蕙：(上唱摇板)
自哥哥离家乡半月有零，柴和米我家里囊槖俱空。
熊友蕙便说，鼠声乱叫半晚，惊的我一夜未曾安眠，待我先在书架上边观看。啊，且喜诸子百家未曾损坏，待我先看文章如何?哎呀!这个孽畜竟然可恶，把我的文章损坏，我怎样设法处治!
卖药人：(内)卖闹老鼠药了。
熊友蕙：哎呀，忽听卖鼠药的来了，我不免买些鼠药。卖鼠药的向这里来!
卖药人：(内)来了。(上念)
鼠药灵丹十分妙，胜如西方大狸猫。
相公唤我，想必买药?
熊友蕙：你这药可好?
卖药人：好么，将砒霜入在内边，漫说老鼠吃了，即是人吃了，即时立死。
熊友蕙：既然，这是五文钱，给我包五文钱的药。
卖药人：待我与你包来。相公接药。
熊友蕙：先生，你这药是怎样的个用法呢?
卖药人：你入在面饼内边，放在鼠穴之上，百发百中。
熊友蕙：既然，先生请了!
卖药人：相公请了，我还要转乡呢。(下)
熊友蕙：哎呀，这般时候，待我毒了鼠子的性命了!(唱二六板)
休怪我读书人残害生性，怎奈的这孽畜毒恶之虫。
(下)
第四场 逼娟
苏戌娟：(上唱安板)
天不幸我的父早亡去世，无度用随我娘出嫁尤门；
恨继父终日里吵闹难忍，可怜把我的娘命见阎君。
罢了，难见的娘呀!
尤二舍：(内)哎，走呀。
(上唱)这几年我的*(左口右外)时运乖舛，运不通这几年倒了流年；
做生意弄的我本利不见，这几年少吃穿忍着饥寒。
我乃尤二舍的便是。是我一生好饮黄汤，众人与我送名，叫个油葫芦，这话莫说。是我先娶一房媳妇娘子死故，后来办了一房媳妇老婆，给我带来这高的个女子；是我这几年生意平常，后办来这个娘子，带来了皮箱一口，是我拿奔大街市上，卖了二两五钱银子，这个蠢才整整哭了一晚，言说我卖了伢娘的嫁妆，臊的我在*(左口右外)大街市上，百事不得吉利，回家将这个蠢才，饱饱打得一顿。正是：
(念)时运多不济，呕气实难出。
开门来，我回来了。
苏戌娟：(开门)哎呀!你回来了?
尤二舍：啊，我回来了。好一蠢才，哎，你见了我老汗白答话呢，就说*(左口右外)你背地里叫不下个老子么，都叫不下个尤二哥了?哎!我晓得你个蠢才的心事了!(唱摇板)
多因是老娼妓早亡去世，你言说我不是亲生老子，
虽然间我和你姓氏各异，也须念抓养你数年有余。
嘿嘿，人家把娃抓成这么大，日每做些女工针线,帮他老子以作过活之计，我将你抓成这么高大，你的女工针线全无么，我今给你要的吃喝呀!
苏戌娟：(唱)明知晓咱家里少柴无米，强逼人来装腔还要饭吃。
尤二舍：哎，蠢才你听!
(唱)这几年我的*(左口右外)时运不济，做生意可恨我手无分文；
既翻面我和你毫无情分，到明天定将你卖与娼门。
蠢才，你娃看点点④，若到明天，把你娃卖在*(左口右外)水行⑤之中。
苏戌娟：(唱摇板)
总然间执钢刀将我头刎，尤不肯由你辱家败门。
尤二舍：这个蠢才把我老汗叮的心疼，哎，蠢才，说是你听!
(唱)小蠢才叮的我实实可恨，一拳头打的你命见阎君。
嘿嘿，我这打你娃咖!这娃折爸爸的指头呢!哎呀!这个蠢才又给了我个猴儿扭蒜!嘿嘿，你个蠢才，你个蠢才!
你对人家说，我老汗给你不吃。把你吃的连水牛一样!我老汗简直务缠⑥不住了；你娃长短不敢把爸爸这大夹袄给我弄扯了，扯烂了还要娃给我补修呢!
苏戌娟：哎，去!(尤二舍跌倒)
尤二舍：对，这一下把我的葫芦籽倒了。
苏戌娟：哎、天哪、天哪!我吃他家甚么，还说我吃的连水牛一样呀。(下)
尤二舍：你娃嫑犟，你等我歇一歇起来着。起来我收拾一个桄桄子，把你娃美美桄一顿。
(尤姊进门)
尤 姊：兄弟，你和何人争斗呢?
尤二舍：这谁?这谁这破锣破鼓，这腮呱呱声?(看)啊，我姊来了。姊姊是你不知，你看这个蠢才，日每将为弟降欺，若到明天，我要把她卖给水行。
尤 姊：哎兄弟，你休做这伤天损阴功之事，她娘嫁你，难道说都没些好处?你好好与她择一门婿，日后靠她好结你的晚局。
尤二舍：哎姊姊，你言的是理，你看我这几年，生意平常，我实实养活不过她了!
尤 姊：哎，这个不难，明天到我家中来，和你姊丈商议，与你些本钱，开设肉案，如此就有度用了。
尤二舍：哎姊姊，你言的是理，你先请坐，待为弟奔上*(左口右外)大街市上，买米煮粥。嘿，我还卖牌⑦买米煮粥呢。腰里一摸，囊中空虚，将我这大夹袄，押到小押当哩去。(下)
尤 姊：姪女走来。
苏戌娟：(内)来了!(上)姑妈、姑妈，你看我爹爹，要将孩儿卖与下流，请姑妈怜悯吧!
尤 姊：哎娃呀，你看你父不过一气之中，他岂肯将事做在哪里。不难为我娃还在罢了，他若难为我娃，你向姑妈家中来，姑妈与你作主!
苏戌娟：既然，姑妈转上，受孩儿一拜了。
(唱摇板)
苏戌娟提衣衫跪倒在地，可怜我无娘儿有谁怜惜。
尤 姊：哎，我娃随着姑妈来。(同下)
第五场 殒命
熊友蕙：(上唱摇板)
清晨起梳洗毕书架观看，四下看检来了一对金环。
熊友蕙便说，是我清晨早起，梳洗已毕，书架观看，是我检来了一对金环，不免拿奔紧壁⑧冯家，兑换一回了。
(唱摇板)
且喜的苍天爷将我怜念，小学生再不愁衣食作难。
(下)
冯雨梧：(上唱慢摇)
清晨起梳洗毕开张铺面，大门外乱纷纷车马争先。
熊友蕙：(内)哎，走呀!(上唱)
走大街穿小巷抬头观看，不觉的来到了冯家铺前。
冯老伯在否?
冯雨梧：经营工商，哪有不在之理。熊二官到此为何?
熊友蕙：我有一对金环，特来你处兑换。
冯雨梧：待我承样
。
熊友蕙：冯老伯请看。
冯雨梧：哎!(背供)这金环明明是我家之物，如何得到熊二官之手?哎，我自有道理。这是熊二官，这金环是你家之物，还是旁人的?
熊友蕙：是我以在舍亲处告借来的。
冯雨梧：你看你这金环上边，手工精细，小老我估不出他的价值多少，我奔珠宝场中领教一回，领教以毕，照行公换，命小子给你送上门来。
熊友蕙：(念)未知金能语，民呼食为天。(下)
冯雨梧：哎!这金环明明是我家之物，如何得到熊二官之手?我想必是这个小妮子与熊二官有私，暗赠熊二官，也是有之。我自有道理。锦郎儿走来!
冯锦郎：(内)来了。(上念)
梦入红罗帐，要会女娇娥。
爹爹唤儿到来，想必拜堂呀?
冯雨梧：奴才!你媳妇做起醜事来了。
冯锦郎：*(左口右外)俩口拜堂都成了醜事来了。
冯雨梧：你媳妇私通二官，将金环赠与熊二官了，他拿在我处兑换。你速快入内去讨，待我观看。
冯锦郎：哎，这就对。*(左口右外)伢⑨分明在你头上掸烟锅子呢，伢欺你是个老乌龟。
冯雨梧：奴才该死!
冯锦郎：哎，这一下把老儿气坏了。(下)
冯雨梧：(唱摇板)
我这是哪一节伤天害理，岂容这小妮子败坏门楣。
(下)
冯锦郎：(上唱二六)
小贱人做此事真可恨，若是实管教娃命见阎君。哎，这是个是啥?把他咖的，我正向小房里走呢，这院子撂这圆圆的，这是个啥?啊，这是个金钱油饼。对，这是这个小丫头偷着吃呢，偷着吃给掉了。我肚里饥了，把这吃了去。(吃饼)一口咬了个月牙子，两口就吃完了，哎，好香的面饼!(唱摇板)
小贱人又偷吃又偷汉子，到今日两件事马脚露出。
哎，这个贱人，上房门还关着吃。开门来，我回来了!
侯三姑：(上唱摇板)
忽听得急声唤迫忙如此，急忙忙走上前启开柴扉。
大郎到了?
冯锦郎：到了。
侯三姑：大郎到此为何?
冯锦郎：是我那日与你那宝钞十五贯，还有那金环，赶快取来，爹爹要看。
侯三姑：是你那晚放在桌面，是奴睡熟，醒来不见，怎么复来问我?
冯锦郎：哎，你倒拌屁!哎呀!我怎么一霎时腹内疼痛?哎，是了，适才在院内拾了个面饼吃了，想必是气裹住食了。哎，好不疼煞人了!(扑灯蛾)
头昏眼花乱，腹内似油煎；
阴曹府内辩，莫图眼目前；
不必把我看，咱俩结下不了冤!(冯锦郎中毒死)
侯三姑：大郎!大郎!哎呀不好!(下，内)禀公公，不好了，大郎进得房来，霎时气绝。
冯雨梧：(内)领父去看。(侯三姑引冯雨梧上)
冯雨梧：哎呀，罢了儿呀!(唱浪头)
适才间内外的好好行走，一霎时昏倒地气绝命休；
最可怜面青肿双目暴露，七窍中不住的鲜血长流。
好一蠢才，吾儿那日与你抱来宝纱、金环，讨来待父观看!
侯三姑：公公不知，是他那晚将宝钞金环，放在桌面以上，是奴睡醒不见，怎么复来问我?
冯雨梧：嘿嘿!嘿嘿嘿!小蠢才，你看这是也不是?(拿出金环)
侯三姑：啊!想必他拿去给了公公了。
冯雨梧：哎呸!明明私通奸夫，将吾儿害死，还不赶实说来!
侯三姑：哎呀不好!(唱浪头)
实思想与大郎相守长久，
我的公公呀!
(唱)也只想我夫妻白发到头；
念起来奸情事一概无有，叫公公放海量将儿恕留。
冯雨梧：哎!俺若追究这事，小蠢才必然寻死，走脱奸夫，如何是好?我自有道理。这是媳妇儿呀，你看吾儿死后，乃是他的命数已然，速快随父将尸移下!
侯三姑：啊，是。(抬尸下。冯雨梧又上)
冯雨梧：哎，这般时候，待我吩咐乡地报官，再拿奸夫，与吾儿复仇。(下)
第六场 收狱
(四人役引过于执上)
过于执：(诗)十年寒窗苦用功，身沾皇恩名登庸。
耳听四野歌声颂，只落得两袖清风。
下官过于执。清早冯雨梧报到命案，是我带了三班衙役，前去检验，锦郎原是中毒一死。我带了原被告回得衙来，未曾排衙，人役们，带原被告上堂!
人 役：原被告上堂!(冯雨梧、熊友蕙、侯三姑同上)
过于执：冯雨梧!
冯雨梧：有。
过于执：熊友蕙!
熊友蕙：候三姑!
侯三姑：有。
过于执：冯雨梧你且下边伺候。
冯雨梧：啊，是。(下)
过于执：熊友蕙，你怎样私通幼女，将人害死，还不赶实回来!
熊龙蕙：大老爷容禀!(唱慢板)
念小人读诗书须寻正路，并不敢犯王法私通女流；
念起来奸情事一概无有，叫老爷坐上边私访死囚。
过于执：啊，这就是了。这是侯三姑，你怎样私通旁人，竟敢将你丈夫害死，还不赶回来!
侯三姑：大老爷容禀!(唱摇板)
奴本是小家女描龙刺绣，到冯家并不曾出面露头；
念起来奸情事一概无有，望老爷坐上边南海慈舟。
过于执：啊，依你二人说来，无有此事，这金环如何得到熊二官手内?
熊友蕙：咦，这个!
过于执：这个甚么?我想执棍叫犬犬不来，操手问贼贼不招。人来!
人 役：有。
过于执：将熊友蕙扯下重责四十，将侯三姑与我拶起来。
人 役：是。(扯熊友蕙下，与侯三姑上刑)
侯三姑：哎呀!有招。
过于执：有招松刑。
熊友蕙：(上唱浪头)哎呀，我的大老爷!
自那日在门外我将她见，
我的大老爷呀!
侯三姑：(唱)奴见他心上爱月下花前；
熊友蕙：(唱)那金环和宝钞侯氏亲献，
侯三姑：(唱)用药味毒锦郎命丧黄泉，
过于执：人来!
人 役：有。
过于执：命他画供。
人 役：是。哎!小伙，给伢画供。
熊友蕙：天哪!(画供)
人 役：天还管你这事。禀爷，画供是实。
过于执：将熊友蕙钉肘收狱。
人 役：老爷验刑。犯人当堂戴刑。走，下去坐监走!
熊友蕙：罢了天!天，哎天哪!(下)
过于执：人役们!
人 役：有。
过于执：唤女禁子!
女禁子：(上)伺候老爷。
过于执：将女犯侯三姑收狱。
女禁子：哎。这姑娘你咋办下这个错活。说你随着我来。
侯三姑：罢了苦，……苦，……哎，苦呀!(同下)
过于执：是我观见今天此事，看起有些屈!
人 役：喊!
过于执：哎!屈甚么呢，我只得达明上台。
人 役：禀老爷，府院差官要见。
过于执：有请!
差 官：(上)参见老爷。
过于执：至此为何?
差 官：上台大人闻知老爷坐官清廉直正，升老爷常州府的理刑，即日走马上任。
过于执：你这里回禀，我即速上任就是。
差 官：啊是。(下)
过于执：(念)清廉二字十分难，三年任满另升迁。(同下)
第七场 杀尤
(陶五公、三位客商，熊友兰、船夫同上)
陶五公：列位!士农工商，各经一业，我们比那农夫就逍洒的多了。
商 甲：我看伢*(左口右外)读书人好。
商 乙：你说读书人好，依我看*(左口右外)读书可不好。
商 丙：哎，你莫要胡说，*(左口右外)读书人是个圣教，可怎样不好呢?
商 乙：你休说*(左口右外)读书人，哎好也。
船 夫：哎，清晨大早，莫要胡说，南方地方邪，董下麻答了，以你一个是问呢!
商 乙：(唱慢板)
自那日船行在这淮河上，一书生无故的受害遭殃；
是邻居有小房紧靠书房，书架上得金环喜跃非常。
生狂喜将金环拿奔街上，因他家无度用去换米粮；
店主人见此物心中膨胀，又疑他媳妇儿赠与情郎。
命小郎奔小房查看影象；
谁知晓那小郎顷刻即亡。……
商 甲：哎，这半响把一个人给说死了，得的啥病吗?
商 乙：(唱)那老儿竟告在山阳堂上，小书生无故的受害遭殃；
当堂口问死罪决不轻放，立逼要十五贯宝钞原赃。
商 甲：哎，你说的是哪里的事实吗?
商 乙：淮安府的山阳县。⑩
商 甲：你咋知道*(左口右外)事来?
商 乙：嘿嘿，从前审这官司，我亲眼见过。
商 甲：你在*(左口右外)做啥去了?
商 乙：我在山阳县探亲去了。
商 甲：就说*(左口右外)人该有个名姓呢么?
商 乙：有姓么，姓熊名友蕙。
熊友兰：罢了，小兄弟!(昏倒)
陶五公：大郎甦醒!
熊友兰：那，那是小兄弟!(唱带板)
小兄弟含冤屈无处去告，无有那十五贯怎做开交。
陶五公：熊大郎，就说你哭的这么伤心，他是你甚么人?
熊友兰：(唱摇板)
叫了声众爷们不曾知晓，熊友蕙他是我一母同胞。
陶五公：这是列位。
众 ：陶太公说啥呀?
陶五公：我大家帮助他一十五贯铜钱，命他回家搭救他兄弟出苦!
众 ：哎，你说出钱救人呀，我们出门做生意，谁做这憋活。
陶五公：哎，可恼!(唱一锤板)
见他们一个个背身嗟叹，不由人一阵阵怒发冲冠；
无一人在此间发慈善念，既救人脱大难何惜银钱。
这是熊大郎，你看他们不能帮助于你，来来来，我老汉人帮助于你。(下又上将钱交熊友兰)熊大郎，你认不 得我，我老汉是武进人，陶名朱富，哪一个关节渡口不花几两资财。这般时候回家，搭救你兄弟出苦。
熊友兰：既然，老伯转上，受我一拜了!(唱摇板)
拜老伯捨银钱疏财救难，我兄弟久日后结草衔环。
陶五公：回家搭救你兄弟出苦。*(左口右尔)嘿!(下)
熊友兰：舟上的主人!(唱摇板)
多日来百样事承你指点，
船 夫：哎，熊大郎!
(唱)除身价再与你银子三钱。
你将钱揹好，待我搭了脚踏板。(同下)
尤二舍：(上唱摇板)
我姊丈帮助我一十五贯，他叫我做生意好作本钱。我乃尤二舍的便是。我姊丈帮助我一十五贯铜钱，叫我开设肉案，是我行走*(左口右外)酒房门外，是我进去一下喝的我醺醺大醉。哎!没走呢，就可来在我的门首哩。待我唤门。(叩门)儿呀开门来，爸爸回来了!
秦古新：(上)我乃秦古新的便是。谁在门外把我叫儿哩，待我开门去看。(开门)噫!这是尤二舍么?
尤二舍：秦老伯。
秦古新：我问你半夜三更，在我门外喊叫为何?
尤二舍：哎，老伯，我将门走岔了。
秦古新：尤二，我问你身揹的何物?
尤二舍：哎，老伯不知，我姊丈帮助我一十五贯铜钱，叫我开设肉案呢，明天开门哩。
秦古新：那我就要给你开张恭贺!
尤二舍：秦老伯，宁要来早些。(下)
秦古新：哎，给娃开张恭贺，观见天色快亮，待我收拾前去。(下)
尤二舍：(上)哎，这一下才来在我的门首。儿呀开门来，爸爸回来了。
苏戌娟：(内)来了!(上，开门)哎呀，爹爹回来了。爹爹身揹何处那些铜钱?
尤二舍：我儿不知，爸爸行走*(左口右外)大街市上，遇见花府的管家，言说姑娘出嫁呀，要买一个灵俐丫环，爸爸把我娃卖给花府作了丫环。
苏戌娟：爹爹，这可是实言!?
尤二舍：爸爸岂能道慌!我给我娃再道谎，就不吃明天早饭。哎呀，酒喝的多了，我还要床上睡去。(上床入睡)
苏戌娟：哎呀!我爹爹果然将事做到这里，我不免逃奔姑母家中去了!(唱摇板)
耳听得隔壁子鸡声乱起，此时候我不逃还待何时。
(下)
娄阿鼠：(上唱摇板)
这几年我的*(左口右外)时运不济，要赌博闹的我十场九输。我乃娄阿鼠的便是。是我奔往“场活”(11)要钱，输了个干净。输几钱不要紧，把我冻扎了，回呀。咦!这麻明么，尤二的门咋大开?邻居么，我到他家去点个火，回家烧碗开水喝一下。尤二官!大姐娃!你看争成色的，这么冷的天气，敞开门在床上睡觉呢。这怎么不见大姐娃呢?咦，*(左口右外) 尤二头底下枕的明明*(左口右外)是个啥?达达!这才是个新杀猪的刀子。哎对，我听人说，这明天一早开架子呀，说不了，把这贬在我的腰里。(贬刀)哎，把我冻扎了，这尤二有暖鞋哩，待我取来穿上，(摸)这是啥?达达!这是钱，哎说不了把这给咱腰里装，(装钱)装满了待我走。(尤二舍醒抱住娄阿鼠)
尤二舍：就说你娃把我的钱给你腰里冷装呢!你把钱给我放下。
娄阿鼠：哎，伙跟你耍呢?
尤二舍：你跟我耍呢，你跟我的钱都耍呢?
娄阿鼠：哎!你将我丢脱!
尤二舍：你不搁我的钱，实不能丢你。
娄阿鼠：我就不相信你不丢。(杀死尤二舍)尤二官!哎呀不好!是我一时失手，杀坏尤二，这却怎处?有了，不免将钱揹上走是走了。尤二呵!
(念)我不杀你你杀我，无奈把你命结果。(下)
秦古新：(上念)尤二开设肉案，邻居恭贺门前。
哎呀对着哩，这娃象开门的样子，清晨大早，门先大开，进去给娃开张先恭贺么。尤二官!伯给你开张恭贺来了。(绊倒)咦!这啥?这是尤二，你看你争不争!就说*(左口右外)你今天开门呢，把你喝成这个样子了，说是你起来。(看)哎呀不好!近邻对门，你们快来!
邻 人：(上)哎，秦老伯，清晨大早的，你在这喊叫为何?
秦古新：哎你们不知，夜晚上观见尤二身揹一十五贯铜钱，言说伢在今早开张肉案呢。我今早恭贺来了，不知谁人将尤二杀坏?
邻 人：他女儿呢?
秦古新：哎，不晓得，你们入内观看。
邻 人：咦 !谁把尤二打破了?哎，大姐娃也不见了，床上也不见钱了，哎，秦老伯，这事咋办呢?
秦古新：哎!伯这多年，我就没经过这事。
娄阿鼠：(上)你们在这喊叫为何?
邻 人：你不知道，不知何人将尤二杀坏，也不见他女儿了。
娄阿鼠：哎，这，这……对着哩，你叫我给你说，尤二后办了个人，带来了个女娃子，娃大了，私通旁人，将尤二杀死，揹铜钱逃走了。
邻 人：咦，这话说的帮肩(12)，这事咋办呢?
娄阿鼠：一半人报官，一半人追赶，我给咱去报官。(分下)
第八场 冤遇
熊友兰：(上唱浪头)
恨不得两胁中长上双翅，小兄弟含冤屈怎样支持。
苏戌娟：(上唱带板)
但不知山阳县何处才是，出门来辩不出东西南北。
前边君子留步着，后边有人问路呀!
熊友兰：大姐，你问哪里路径?
苏戌娟：我问山阳去的路径?
熊友兰：生奔淮安，路过山阳，我在前边行，你望影而来。
(内)哎伙计，你看前边跑着个小伙子，后边跟着个女娃子，加步赶，哎邻居，你们快认人来!
邻 人：(上)嘿嘿!哎这是大姐娃么，这是哪里这小伙子?秦老伯快来!
秦古新：(上)这是大姐娃，这是小伙子，大姐娃你了不得了!
哎，你人大心大，你私通这一汉子，将你爸爸杀坏，揹了铜钱逃走。
熊友兰：大姐，你家有了事了，生我要盼路。
差 役：(上)嫑忙呢着。
熊友兰：我是路人，挡我为何?
差 役：哎路人么，你和伢*(左口右外)姑娘胡拉扯啥呢，这背的啥?
熊友兰：钱么。
差 役：来，咱俩个把他数一下。(数钱)一五，一十、一五，可不是是啥。拴了!
熊友兰：我是路人，拴我为何呢?
差 役：嘿嘿，拿路人呢!(带熊友兰)
尤 姊：(上引)娘屋家乡不远，行来此去早还。
秦古新：咦，尤姑娘也来了。哎!尤姑娘是你不，你看咱大姐娃，伢私通*(左口右外)一汉子，将你兄弟杀坏，揹着铜钱逃走，我们赶上，你是个正头香主，你看这事咋办呢?
苏戌娟：姑妈快快救命!
尤 姊：哎!我把你该死的个蠢才。(打)
苏戌娟：哎!苦呀!
尤 姊：哼!这一汉子，无故将我兄弟杀坏，我和你誓不两立。
哎，我想咬你一口!(扑去)
差 役：咋呀?绳底下的人么，*(左口右外)你老就冒咬呢，事大事小，走，进县!(同下)
第九场 狱 会
刘仲刚：(内)哎嘿!
(上引)法纲高悬祸自招，当今明主有诏告。
俺，巡抚衙门外中军，我乃刘仲刚。今夜晚上，上台大人内审，我不免坐在二门以外，大门以内，听他是怎样的审法。
内中军：(上)呜呀呔!上台大人有命，常州府的解差押犯人膝行而进!(下，解差押熊友兰、苏戌娟上)
刘仲刚：哎呀!观见这两个犯人进去，现在就是地狱的门了。(唱一锤板)
见他们一个个手肘足链，又只见他那里叫苦连天；
细观他俱不是英雄好汉，此一去难免得刀头含冤。
内中军：(上)呜呀呔!上台大人言道 ，将熊友兰提奔苏州寄狱，将苏戌娟暂寄此狱。(解差押熊友兰、苏戌娟下)呜呀呔!上差大人有命，山阳县的解差押犯人膝行而进。(下，解差押熊友蕙、候三姑上)
刘仲刚：嗯，观见二位犯人进去，也是地狱门了!(唱一锤板)
见他们一个个前顾后昐，象鬼使押在了森罗殿前；
两旁站尽都是牛头马面，丹墀上缺少哪地府刀山。
内中军：(上)呔!上台大人言道，将熊友蕙也提奔苏州去，将候三姑也暂寄在此狱。(下，解差押能友蕙、侯三姑同下)
刘仲刚：哎呀，耳听都堂炮响，想是大人退了堂了。正是：这才是
(念)行好无人见，存心有天知。(下)
(解差押熊友兰上)
解 差：牢头开门来。
牢 头：(上)哎呀，耳听声音甚大，待我开门去看。你说你的话。
解 差：上差大人发来一位犯人，好好收狱。
牢 头：你走你的路，没烂了。
解 差：哼!(下，牢头带熊友兰同下)
解 差：(上)牢头开门来。
牢 头：(上)哎呀，又是甚么差事，待我先看一下。哎，你有啥话，说你的话。
解 差：大人发来一名罪犯，好好的照管。
牢 头：你走你的路。
解 差：哎!(下)
牢 头：进，进，进!待我把门先上了。走!(带熊友蕙下又上)
哎，朋友，你看你进来坐监来了，*(左口右外)脸上带*(左口右外)朋友气象着呢。适才进来一位囚徒，他在狱神庙*(左口右外)答晒暖暖呢，你二人在*(左口右外)晒去。你可不敢哭，这狱里有狱官呢，*(左口右外)听见了，我担不起，就给我牢头把乱子董下了，朋友给朋友可不要撂乱子。我有些私事呢，我就办我的私事去了。(下)
熊友蕙：哎呀，禁公大哥言道：适才进来一位囚徒，怎么他的声息不闻呢。啊，是了，想是他甘心服罪吗。哎，若是我熊友蕙，叫我怎睡他得着!
熊友兰：(上)忽听那里熊友蕙的三字……
熊友蕙：哼!你是谁?你提 熊友蕙便怎样?
熊友兰：怎么你!你是熊友蕙?
熊友蕙：正是。你是何人?
熊友兰：我就是你哥哥熊友兰。哎呀!(唱大浪头)
在船舱就闻得兄弟遭难，
(喝场)我，我的小兄弟中工，熊，熊友蕙呀!哎呀!
(唱)欲待回怎奈我手中无钱；从客商帮助兄一十五贯，
武进道又遇见人命牵连——
(滚板)我叫叫一声兄弟呀、兄弟!是我以在苏州船舱，就闻你的凶信，是我有心回家补赃，怎奈我手中无钱，众客商帮助为兄一十五贯铜钱。是我行在武进道旁，忽然后边来了一位女子，问兄山阳去的路径，为兄无才，我就应了他一声；忽然后边来了四邻、公差追赶，他言说你兄杀人盗财、拐骗幼女，将我拿奔了公堂，屈打承招，问我死罪。我只说兄弟今生今世不能相见，不料狱中团圆，这才是不幸中之大幸也。哎呀!(唱大浪头)
弟兄们头抱头大哭嚎啕——
我、我的小兄弟呀!
(唱)不由人一阵阵珠泪下抛；弟兄们含冤屈无门去告，
阴曹府见阎君再把冤消。
哎，我的兄弟呀!
牢 头：呔!尽管说朋友给朋友不撂乱么，*(左口右外)你两个在这闹啥呢?
熊友兰：禁公大哥，弟兄在狱中相逢，哪有不哭之理。
牢 头：*(左口右外)你是亲弟兄二人?
熊友兰：啊，正是。
牢 头：就说*(左口右外)你弟兄二人，咋都做这事呢？
熊友兰：嗯!
牢 头：哎，我牢头失言。你看我牢头不难为你弟兄二人就是。
熊友兰：(念)不幸之中遇大幸，恰似梦里三更逢。
哎，天哪!(同下)
第十场 鸣 冤
庙住持：(上念)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岁灯。
贫道苏州城隍庙内的住持。闻得苏州府况大老爷，今夜晚晌前来告庙宵宿；闻得此位老爷，原是吏员出身，姓况名钟字伯律(13)，坐官清廉直正，苏州坐下好官，原是军民人等之福。耳听道锣响亮，想是老爷来了。
(四役引况钟上)
况 钟：神灵在上，下跪弟子况钟，今夜晚晌告庙宵宿，受民间一文贿赂，望祈神灵夺其福寿，项受刀诛。尚飨!尚飨!
(下又上)
庙住持：贫道伺候老爷。
况 钟：不命你伺候，唤声即到。
庙住持：啊、是。(下)
况 钟：(入睡、起更、惊醒，唱塌板)
梦儿里吓的我通身是汗，我梦见二野人屈膝面前；
一个个口含鼠泪流满面，霎时间跳跃去苦诉当官。
哎呀!是我适才梦寐之间，梦见二野人各含一鼠。甚么冤屈，我这里回衙，还要仔细的查问了!(唱摇板)
此梦儿倒叫我狐疑半信，不由我低下头暗暗沉吟；
我这里回衙去仔细查问，又只见庙官道开了房门。
庙住持：(上)贫道伺候老爷。
况 钟：吩咐外打轿伺候。(同下，带衙役同又上)本府况钟。是我告庙宵宿，回得衙来，上台大人有得公文到来，命我今夜晚晌决囚。这是刀斧手!
校 卫：(内)有。
况 钟：你将这四个死囚，与我绑上来
(校卫押熊友兰、熊友蕙、侯三姑、苏戌娟同上)
校 卫：请大人用刑!
况 钟：这般时候，打了枷肘，一齐捆绑。
校 卫：大人，这是标旗。
况 钟：呈来。熊友兰、熊友蕙，哎明白了!
(唱一锤板)
猛瞧见标旗上二犯名姓，又想起那夜晚梦寐之情；
一个个口含鼠悲哀皆痛，这两案必有哪冤屈不明。
哎!是我告庙宵宿，梦见二野人，分明是个熊也。他名熊友兰、熊友蕙，莫非此案就是个他?……我自有道理。这是刀斧手，你将这四个死囚，暂放在丹墀，待老爷奔上都堂衙们，给他们鸣冤一回。
校 卫：大人莫可，恐误时辰，与小人不便!
况 钟：唗，皇上御笔亲点，不令赤子含冤，何用尔等多言，还不与我绑上去!
校 卫：是。(押熊友兰、熊友蕙、苏戌娟、侯三姑下)
况 钟：人役们!
人 役：有。
况 钟：去听谯楼几更几点?
人 役：是。(下又上)禀爷，二更四点。
况 钟：三更三点就要决囚，二更四点了，恐误时辰不便。人役们!
人 役：有。
况 钟：掌了灯笼，随爷奔上都堂衙门与他们鸣冤。(同下，况钟又上)
更 夫：(上)何人在此打的灯笼?
况 钟：本府。
更 夫：况大老爷决囚，大人辛苦!
况 钟：我且问你，大人眠寝不曾?
更 夫：小人不知，夜巡官还在此地。
况 钟：既然，不命你伺候!
更 夫：是。(下)
况 钟：夜巡官走来。
夜巡官：(上)哪一个敢在这里喊叫，待我去看，是哪一个?
况 钟：本府。
夜巡官：哎呀!原是况大老爷。况大老爷今晚决囚，大人太辛苦了!
况 钟：你去禀知大人，我有急紧公务要见。
夜巡官：是。(背供)哎呀，我想他不是寻常的官儿，待我先上前击梆。(下)
况 钟：哎呀!你叫怎样说起，观见那夜巡官击梆，竟然给进去了。
夜巡官：(上)况大老爷在哪里?
况 钟：嗯。
夜巡官：哎，况大老爷，小官前去禀知大人，大人就与小官问罪。况大老爷有甚么事明天去传。
况 钟：人命大事，何等得天明，再去传禀一回。
夜巡官：是。(转身)哎呀!大人怒的要紧，我不敢传。(下)
况 钟：哎!你叫怎样说，你看那夜巡官，竟然走去了，待我上前自行击梆。(下)
内中军：呜呀呔!大人令下，明火站堂。(下)
(四役、中军引周忱上)
周 忱：(诗)来径一鼓定烽烟，三声炮响令人寒；
佳节灯棚遂人愿，人人庆祝太平年。
本院江西吉水人氏，姓周名忱字恒镇，官拜都察院左都察御史，职守江南等处的巡抚。命知府况钟监斩，不知他一夜击梆求见着为何?中军!
内中军：伺候。
周 忱：命况知府声门(14)而进。
内中军：是。况知府声门而进。
况 钟：(上)卑参见老大人。(跪)
周 忱：贵府，你且请起。
况 钟：老大人恩宽!(起立)
周 忱：这是贵府，命你监斩，监斩一毕，再来回报。哎，你击梆着为何?
况 钟：老大人，卑职理应杀场监斩回报，临刑之时，这四个死囚，仰面申冤，望祈老大人丢开一步，这四个死囚，就有了生路了。
周 忱：这四个死囚，关系甚大，斩坏着回报。
况 钟：老大人息怒!老大人，你看这四个死囚，斩去不合律例，望祈老大人须再审问，这四个死囚就有了生路了!
周 忱：皇上御笔亲点，此事万难作主，你与我斩坏回报!
况 钟：老大人你且息怒。老大人，你看我也是御笔亲点，难道说将这四个死囚都保全不住，望大人与卑职免红!
周 忱：唗!贵府你就该自拿主意，何必奔往院 前饶舌，你与我斩坏回报!
况 钟：老大人息怒请坐。这是老大人，你看卑职我也是为的民命么!
周 忱：此事万难作主。
况 钟：老大人既不能作主，卑职情愿将印为質，限我半月之期，查明淮、常二案，若查不明，卑职甘愿与他们负罪。
周 忱：哎嘘!照这样粗莽的知府，也就难得了。这是贵府，就限你半月这期，你先将印收起。
况 钟：老大人恩宽，还求老大人令箭一枝。
周 忱：要令箭何用?
况 钟：你看淮、常二府，非卑职所属之地，有呼接必要。
周 忱：中军取令。
内中军：接令。
况 钟：得令。
周 忱：这是贵府，我就限你半月之期，查明淮、常二案，若查不明，停差勿怪。掩门。(同下)
(二差役、况钟对上)
差 役：小人接见老爷。
况 钟：罢，罢，罢。这四个死囚有了生路了!(唱一锤板)
叫人役随爷来回衙打点，到明天奔淮安去查一番。
(同下)
第十一场 私访
(冯雨梧、地方同上)
冯雨梧：(唱摇板)苏州府况老爷前来检验，我只得和乡地伺候案前。
小老冯雨梧。
地 方：我乃地方。
冯雨梧：况老爷言说吾儿的冤枉不明，前来检验，我只得和乡地伺候。
(四役引况钟上)
冯雨梧：冯雨梧。
地 方：我乃地方。
冯雨梧
地 方：与老爷叩头。
况 钟：这是冯雨梧，熊友蕙家在何处?
冯雨梧：隔壁就是。
况 钟：何人内边居住?
冯雨梧：自从宝钞未曾搜出，本县老爷贴了封皮，无人敢开。
况 钟：人役们，前去验过。
差 役：把封皮扯烂?给老爷禀去。禀爷，封皮有伤。
况 钟：哼!前任老爷贴了封皮，儿就胆大撕开。将地方扯上，重责四十。
地 方：禀爷，那是风雨损伤。
况 钟：风雨损伤，免。这是冯雨梧，地方，你们开门前边带路，待爷把内边一一细瞧。(唱慢板)
冯雨梧和地方前边带径，待老爷把内边仔细来瞧；
进门来一小房内有厨灶，查不出这真情怎做开交。
咦!这，这……哎嘿!
(唱)耳听的那墙角鼠声乱哨，猛想起那夜晚含鼠嚎啕。
人来!
人 役：有。
况 钟：在鼠穴验过。
人 役：地方向这来。
地 方：啥事?
差 役：老爷验鼠穴呀，掇个梯子。
地 方：是。
差 役：(上摸 )禀老爷，鼠穴内有死鼠一个，还有宝钞，又有半片面饼。
况 钟：陈宝钞上来，将面饼与犬食之。
差 役：是。(上又上)禀老爷，犬食面饼，七窍冒血一死。
况 钟：退下。审冯雨梧，你看这可是你家之物?
冯雨梧：大老爷，原是小人家中之物，想是熊友蕙他藏在*(左口右外)鼠穴内边。
况 钟：唗!明日鼠含在穴内，面鉼是熊友蕙毒鼠之物，鼠含在你家，你的儿子见了食之，无故将好人推入枯井。人来!
差 役：有。
况 钟：将冯雨梧、地方带奔府衙听审。
差 役：是。(拉冯雨梧、地方同下)
况 钟：幸喜查明淮安所管山阳县这宗命案；常州武进这宗命案怎样查法?这……有了!我不免扮就算命先生，只带三二人……人役们!
人 役：有。
况 钟：只随三二人，莫要近身，莫要远离，唤声即到。与老爷换衣。
人 役：是。
况 钟：(唱摇板)
幸喜的查明了山阳命案，到明天奔常州去查一番。
(同下)
第十二场 破案
娄阿鼠：(上唱摇板)
杀尤二得来了一十五贯，昼夜间倒叫我坐卧不安。
我乃娄阿鼠的便是。自从我那夜晚上杀了尤二，得来一十五贯铜钱，日夜赌博，十分的快乐。闻得有个替死鬼，替我出了决了；又闻得苏州府况大老爷，言说此案不明，跑到这里私访来了；我听得此言，我慌了忙了，但说不对，我早就溜之大吉!(下)
(陶五公、娄阿鼠对上，况钟后边暗上)
陶五公：(引)行善胜念千声佛，作恶枉烧万炉香。
娄阿鼠：哎，陶太公，你老几时回来?
陶五公：昨天回来。这是娄鼠兄，你这几日赌运如何?
娄阿鼠：哎，不好，贼娃子打官司，场场输!
陶五公：这是娄鼠兄，我咋看你脸上带恍惚之状?
娄阿鼠：哎，陶太公你老不知，只因我邻居有了命案，我恐怕把我牵连上!
陶五公：小老多日不在家中，你这里还有甚么命案?
娄阿鼠：自从杀了尤二一十五贯之事。
况 钟：(背供)嗯，观见城隍庙前二人，你言我语十五贯的三字，我不免上前听听。*(左口右尔)嘿!列位，你们在此作什?
娄阿鼠：噫!哎，你好象算命的先生，这就对。你这给我算得一卦，我就不到*(左口右外)城隍庙里抽籖去了。
陶五公：这是娄鼠兄，你先给我说杀尤二之事，然后算卦不迟么!
娄阿鼠：陶太公，你老请听!(唱摇板)
他姊丈帮助他一十五贯，叫他去做生意好作本钱；
谁料想把尤二被人暗算，他女儿揹铜钱逃奔处边。
第二天乡地邻公差追赶，中途路一幼女独伴孤男，
陶五公：噫，那一汉子，哪里人氏，名叫甚么?
娄阿鼠：哎，你听!
(唱)那汉子身揹着一十五贯，姓熊氏名友兰家住淮安。
陶五公：熊友兰一十五贯铜钱，乃是我老汉从前以在苏州船舱帮助与他，如何得成尤二之物?想必我老汉将人害了，是我闻得苏州府况老爷，坐官清廉直正，我不免前去与他呜冤一回。(下)
娄阿鼠：哎!陶太公!这老头真是凉水碗里泡枣呢，大大的个挣皮。人家的事么，把你气成*(左口右外)样咋呀?
况 钟：哎，此老的人物，他可钦可敬!
娄阿鼠：啥乃可钦可敬，咱和他*(左口右外)些人不较量。先生你给朋友算一卦。
况 钟：还是你己身的事吗，还是与旁人代占呢?
娄阿鼠：哎，先生，我与人代占呢。
况 钟：但是己身事，卦就灵应，与旁人代占了，卦就不灵了。
娄阿鼠：哎，把他家的，这先生咋说下这话?叫我先看一下，(四下一望)哎，幸喜这里无人，给这先生把实话说了去，先生，实不相瞒，是朋友些私事。
况 钟：你这伸手写得一字，我便能断出吉凶。
娄阿鼠：哎，先生，我没进过书房，我认不得字。
况 钟：咦，这就难了!
娄阿鼠：先生，我把我的名字说给你。
况 钟：也可。
娄阿鼠：我叫个娄阿鼠，就是老鼠的鼠，你把字可认对。
况 钟：嗯!是我从前告庙宵宿，梦见二野人各含一鼠，他就叫个娄阿鼠。莫非此案就是个他吗?
娄阿鼠：你看这先生没挨过错，伢一个人在*(左口右外)挤眉弄眼的卖谁呀?先生看刀子!
况 钟：嗯。
娄阿鼠：就说我叫你给我算卦呢，或者会算，或者不会算，就说*(左口右外)你挤眉弄眼的，还卖谁呀?
况 钟：我先失敬。
娄阿鼠：这不象朋友 的样子，你这算卦。
况 钟：哎，你听!(唱摇板)
细查算你本是祸之魁首，
娄阿鼠：何以见得?
况 钟：(唱)十二相惟有那鼠子为头；
娄阿鼠：对着呢，老鼠为头。
况 钟：(唱)细查算失物人必定姓尤，
娄阿鼠：叫个油葫芦。
况 钟：(唱)那老鼠去喝油何用穷究。
娄阿鼠：先生，你在八卦上查看吉凶如何?
况 钟：(唱)依八卦细查算惟有逃走。
娄阿鼠：先生，向哪里逃吗?
况 钟：东南角水径。
娄阿鼠：哎，我无有船只。
况 钟：我带 来有小船 ，还带着一位徒弟。
娄阿鼠：哎，*(左口右外)就诌。你但有船只，我给我闹些盘缠，给你捎些船钱，你还有小徒弟，我另外我捎几个盘缠。
(下)
长 班：(上)老……
况 钟：嗯!在那人面前，不可称老爷，称为师傅，宁要记下。
娄阿鼠：(上)哎，待我先上船。先生你和徒弟上船。宁要小心。
看把你掉到江里去了。先生，来，坐在这里。或坐在那里也可。
况 钟：小徒弟开船。(唱摇板)
华岳玩图真好看，好鸟高叫枝头悬；
一槁撑奔涯头远，料谁不解这机关。
娄阿鼠：先生，你为何将舟拢岸呢?
况 钟：是你不知，你看这江岸上，有我同道的朋友，你和小徒在此孤坐，等着于我。
娄阿鼠：哎，先生你走，你把徒弟娃给我留下没乱。(况钟下)哎，兄弟!你跟 这瓢咀先生逛啥呢，你明天跟上哥走，哥给你教些神拿，管叫你谢不了土神!
(二差役同上)
役 甲：哎，伙计，老爷说叫咱摸 角上船，先刁刀子，然后绑人。
役 乙：是。 (上船)刁刀子，绑!绑!绑!(绑娄阿鼠)
娄阿鼠：哎!我一不欠粮，二不欠草，绑我啥事?
役 甲：不是粮草的事，因你娃耍刀子的事。(同下)
第十三场 荣婚
(四役引况钟上)
况 钟：本府况钟。幸喜查明两宗命案，屈指算来，恰恰一十五天。人来!
人 役：有。
况 钟：将娄阿鼠与我绑上来。
人 役：这娃耍刀子呢，大家把娃往进撺。
(抬娄阿鼠撂进)
娄阿鼠：哎，你看这个争成色的，再要紧的事，拿我往进走，把我往进撂呢。(跪)
况 钟：娄阿鼠，抬头看我是谁?
娄阿鼠：是我不敢抬头。
况 钟：恕你无罪。
娄阿鼠：哎，恕我无罪，这声听得很熟，待我先看是谁?(抬头看)
哎!把他家的，这是给我算命的先生，伢跑到这来，给我装老爷来了。
人 役：哼!胡说啥呢，拿一个况青天跑到这里给你装老爷来了。
况 钟：娄阿鼠，你因赌博杀人，情理难容!
娄阿鼠：哎，是我不敢杀人。
况 钟：不动大刑，料你不招。人来!
人 役：有
。
况 钟：看大刑伺候。
娄阿鼠：哎，我招呀!(唱摇板)
小人自幼好赌博，家产输的一旦没；
那晚回来半夜多，饥又饥来渴又渴。
我从尤二门首过，见他们儿半掩着；
小人入内去点火，观见尤二展床角。
连叫数声不应我，只见铜钱搁床角；
盗财惹出杀身祸，惊醒尤二把我捉。
是我实实没奈何，无奈将他命结果；
句句是实毫不错，任凭老爷你发落。
没了，完了，你这看着办去!
况 钟：哼，你因赌博杀人，来!
人 役：有。
况 钟：将阿鼠扯下重责四十，钉肘收狱。
娄阿鼠：先生，嘿嘿!你“祥大”(15)的很，我从前问你，你说你能算命，你怕能送命。
人 役：把娃往下拉。(拉娄阿鼠下)
陶五公：(上)大老爷冤枉冤枉!
人 役：禀老爷，有一老者喊冤，有状。
况 钟：呈状上来。原是陶太公前来喊冤，告知此老，就说此案归结，与那老儿披红插花，用鼓乐将陶太公送出城去。
人 役：是。(送陶五公下)
况 钟：人来!
人 役：有。
况 钏：晓与冯雨梧和地方，就说此案归结，命他二人具结回去。
人 役：是。(下)
况 钟：你将这四个死囚，打了枷肘，不慌不忙 我带上堂来。
(熊友兰、熊友蕙，苏戌娟，侯三姑同上)
众：与老爷叩头。(同跪)
况 钟：这是熊友兰，熊友蕙，你看我为你弟兄此案，半夜击梆，半夜求见，幸喜可表明了此案，是我心想叫你弟兄认我为之乾父，不知你意下如何?
熊友兰
熊友蕙：啊!待孩儿先拜过乾父!(跪拜)
况 钟：我就受你弟兄一拜了。
熊友兰：待我弟兄先拜过乾母了。(同下)
况 钟：这是苏戌娟，侯三姑，此案已明，你二人回家，命你爹娘与你们择配去。
苏戌娟
侯三姑：大老爷，小女子无家可归，情愿在衙内侍奉我家太太。
况 钟：哎呀，我想夫人衙中寂寞，心想收你二人为之螟蛉女儿。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苏戌娟
侯三姑：待孩儿拜过爹爹!(跪拜)
况 钟：儿呀，后堂先拜过你母。
苏戌娟
侯三姑：孩儿遵命。(同下)
人 役：禀老爷，圣旨下。
况 钟：稳了香案，吩咐二熊生随我一同迎旨。
(周忱、熊友兰、熊友蕙分上)
周 忱：圣旨下!(况钟、熊友兰、熊友蕙同跪)
况 钟：大人开旨。
周 忱：知府况钟，查明了两宗命案，朕心可喜，封为吏部尚书；
熊友兰封为靖安知府；熊友蕙封为翰林大学士。圣旨读罢山呼!
众：万岁、万岁、万万岁!(友兰、友蕙抽下)
况 钟：有劳老人捧旨走这一回。
周 忱：为国尽忠，理之当然。
况 钟：这是老大人，从前和二熊生受罪的那二位女子，是我心想配与二熊生，有劳老大人玉成。
周 忱：哎呀，他们一处受罪，苏戌娟配与了熊友兰，侯三姑配瑟了熊友蕙，今天就是良辰吉日，与他夫妻撒了拜毡，洞房花烛。(熊友兰、熊友蕙与苏戌娟、侯三姑分上，拜堂，苏戌娟、侯三姑下)二位新贵人恭喜了!
熊友兰：老大人，你我大家之喜。
况 钟：人来。
人 役：有。
况 钟：这般时候，立决娄阿鼠。
人 役：是。(下又上)禀老爷，娄阿鼠一死。
况 钟：娄阿鼠一死，这般时候，摆了酒宴，老大人请到宴上!
(众同下)
(剧终)
①“文章经济书里存”原口述本作“同场宗底书里存”。
②“打徬徨”关中方言：胡说乱道的意思。
③“拉一拉”关中方言：是说一说闲话意思。
④“看点点”赌徒掷骰子以点点大小为输赢，这里是说叫你看我的办法。
⑤“水行”江湖语：卖淫的行当。
⑥“务缠”关中方言：擒拏的意思。
⑦“卖牌”关中方言，是吹大话耍花招的意思。
⑧“紧壁”关中东路方言：即紧隔壁的意思。
⑨“伢(IY)”关中方言：人家。指第三者。
⑩“淮安府的山阳县”原口述本作“南山内边山阳县，这是艺人把江苏的山阳误为陕南的山阳。
(11)“场活”关中方言：即赌博场。
(12)“帮肩”关中方言：差不多。
(13)原三作姓匡名忠字叩安。
(14)“声门”艺人常用的戏剧语，即报门。
(15)“祥大”关中方言：心窍方法多。
出 处：阿宫(第一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