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戏《祥麟镜》剧本
说 明
明嘉靖(朱厚熜)时，长安知县董介，妻许氏，年老无子。纳妾二娘柳氏，三娘所氏。柳氏怀孕，三娘嫉妒与董商议谋害柳氏，事为丫鬟绣春闻知，即告许氏，许氏密令其弟许明夜送柳氏、秀春于雨花庵中躲避。临行并给“祥麟镜”一件，嘱与孩子佩带。嗣柳氏生一男，却为尼姑慧园和浪子魏点盗去，卖与赵从夫妇。赵抱此子玩灯，又被大司马郭元章的乳娘以郭之女儿换去，并将祥麟镜带女儿项上。
十二年后，赵从之妻魏氏，命女荒郊捡柴。适柳氏、秀春远途寻儿，见她项带古镜，扭扯见官。经赵从说出真相大白。后董随中状元，与郭女联姻，秀春亦归许明，董介全家团圆。
场 目
第一场 避 难 第四场 遇 镜
第二场 寻 子 第五场 鸣 冤
第三场 换 娃 第六场 封 官
人 物 表
郭元章 大净 许 明 武生
董 介 须生 许 氏 老旦
柳若英 正旦 所针娘 花旦
秀 春 小旦 董 随 生
董 成 杂 魏 点 丑生
赵 从 老丑 魏 氏 丑旦
慧 园 丑旦 张 仙 生
郭四有 净 梁 氏 青旦
乳 娘 杂 赵静娘 小旦
火 帝 杂 知 府 生
李 问 杂 差 役 杂
校 尉 杂 院 子 杂
卒 杂 番 卒 杂
丫 鬟 旦
第一场 避 难
(董成引董介上)
董 介：(诗)光阴送尽须发苍，膝下无儿实可伤；
千金不学邓伯道，空想子嗣枉断肠。
老夫董介。与明为臣，职授长安知县。夫人许氏，纳娶柳氏；又有胡人送来一女所针娘，是我纳为三房。今乃八月中秋，我在桂花亭上设宴，请众夫人吃酒赏月。董成！
董 成：有。
董 介：请众位夫人齐到花亭饮酒赏月。
董 成：是，是。有请三位夫人，齐到桂花亭吃酒赏月。
(许氏、柳若英、所针娘、丫鬟同上)
许 氏：老爷万福。
董 介：少礼，坐了。
许 氏：有座。请问老爷，唤我们到来有得何事?
董 介：夫人那知！今乃八月中秋，请你到来无有他故，只为吃酒赏月之事。
许 氏：我姐妹愿陪老爷。
董 介：董成！安排酒宴。
董 成：是。(下又上)
董 介：夫人斟杯，请。
许 氏：老爷！柳氏身体不快，我们不能久陪老爷。
董 介：你们回房休息。
许 氏：随得我来！(许氏、柳若英下)
所针娘：你看柳氏，身怀必是妖怪。
董 介：如今未见，你也算得多嘴。
所针娘：这是我多嘴了。她们走了，待奴把盏，老爷宽饮几杯。
(唱)奴这里急忙忙先把杯换，和老爷同一席宴中盘桓；
嫦娥女她若能下凡陪伴，把一杯清香酒看他面前。
董 介：(唱)月光下把所娘看了再看，沉鱼容落雁色貌赛天仙；
你好比广寒宫月里婵娟，我好比王母回辞别群仙；
你且把杜康酒与我酌满，吃一个醉刘伶才得回还。
所针娘：老爷再吃上几杯！
董 介：不用了。
所针娘：老爷带醉，待奴搀你去奔我的房中安身。
董 介：(唱)吃酒不多带了醉，
所针娘：(唱)花开能有几日新。
董 介：所娘！你看柳氏身体不宁，要奔柳氏房中走走。
所针娘：须要小心。
董 介：我去就来。（分下）
董 介：(上唱)今晚饮尽杜康酒，要教刘伶一饱餐。
董介。只因柳氏身体不宁，使我放心不下，来到柳氏门口。柳氏开门，柳氏开门来！啊，不好！(下，与所针娘对上)
所针娘：老爷怎么样了?
董 介：(唱)立不定坐不安着实害怕，一见面把老夫被她吓杀。
所针娘：见什么来了?
董 介：(唱)看柳氏见一个青脸红发，头似斗眼似灯锯齿獠牙。
所针娘：这是老爷亲眼见的，不是为妻道谎。
董 介：(唱)这妖怪着实是真正不假，一见面吓的我两腿酸麻。
秀 春：(上)走着。奴乃秀春，忽听所氏房中高言低语，不免听他一回。(听)
所针娘：老爷！
(唱)我常说她怀的不是真货，你全然不肯信说我嘴多。
董 介：将她杀坏你看如何?
所针娘：通不得！
(唱)细思想还恐怕把事做过，杀了人到后来难免知觉。
董 介：以你之见?
所针娘：(唱)这其间有妙法斩妖除祸，做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董 介：讲了出来！
所针娘：(唱)说出口还恐怕不是不妥，那时候你老爷难舍姣娥。
董 介：我舍得！
所针娘：把柳娘……
董 介：讲出来！
所针娘：(唱)把柳娘暗毒死免了大祸，也免得到后来起了风波。
秀 春：原是所氏和老爷定计，要害我姨娘一死。不免说与夫人得知。(下)
董 介：倒是好计！依计而行。
(唱)府下不幸出妖怪，无奈才舍女裙钗。(下)
所针娘：(唱)只为吃醋把她害，独占恩爱称心怀。(下)
(许氏、柳若英上)
许 氏：(唱)柳娘身怀有孕胎，时刻教人挂心怀。
秀 春：(上)走着！
(唱)二人私下把计定，我且报与夫人知。
夫人不好了！
许 氏：怎么样了?
秀 春：所氏和老爷定计，要害我家姨娘一死。
柳若英：姐姐救命呀！
许 氏：贤妹莫要惊惶，我自有法。兄弟走来！
许 明：(上念)忽听姐姐唤，上前问一番。
姐姐，为弟有礼。
许 氏：兄弟少礼。不好了！
许 明：怎么样了?
许 氏：所氏和老爷定计，要害二夫人一死。城南有一雨花庵，命你送她那里安身。
许 明：姐姐！
(唱)这件事在黑夜莫要当耍，背夫君濳出门大犯王法；
那所氏作此事存心太差，唤过来我许明先将她杀。
许 氏：兄弟不可！
(唱)并非是外来人惹祸太大，是所氏小贱人不贤搅家。
柳若英：好苦也！
许 氏：(唱)千为你万为你岂肯为她，还恐怕到头来把你暗杀。
秀 春：姨娘呀！
(唱)这如今倒不如将错就错，没奈何雨花庵暂避凶恶。
柳若英：不明白的秀春！
(唱)岂不知背夫逃乃为大过，女流辈寸步儿不离绣阁。
许 氏：(唱)今日是我放你不为背过，教秀春跟随你且自过活。
秀 春：好！
(唱)这句话讲的好倒也不错，有夫人作了证咱怕什么?
许 明：(唱)既要逃快快走莫要闷坐，有许明愿保你早早逃脱。
许 氏：秀春过来。这是祥麟古镜一面，带在你小东人项上以为后念。记下么?
秀 春：记下了，姨娘起程！
柳若英：姐姐转上受我一拜。
许 氏：还拜什么?
柳若英：(唱)叫姐姐且转上受我一拜，天降下龙泉剑把咱分开；
哭啼啼舍不得姐姐恩爱，今分别不知道何日回来。
许 明：起程了！
柳若英：哎，罢！
(唱)不料祸起在箫墙，
秀 春：(唱)事急无奈躲灾殃；
许 氏：(唱)相逢全凭这古镜。
许 明：姐姐好！
(唱)状元及第转回乡。(下)
许 氏：贤妹快逃！(柳若英、秀春下)
(唱)老天保佑婴儿降，满炉焚香谢上苍。(下)
(董介、所针娘、丫鬟上)
丫 鬟：(唱)先用麻绳结个网，
所针娘：(唱)再拿了神表三张；
董 介：(唱)一定要斩妖除殃。
丫 鬟：(唱)到后来如意吉祥。
许 氏：(上)丫鬟！你们上这里做什么来了?
丫 鬟：我们降妖来了！
董 介：多嘴！
许 氏：丫鬟，你这盘里都捧的什么?
丫 鬟：捧的都是……
董 介：住口！谁教你多言。
许 氏：老爷！
(唱)叫老爷做此事于理不合，平白地害柳娘却为什么?
董 介：柳娘与秀春哪里去了?
许 氏：(唱)你定下关门计把人哄过，怎知晓别人家跳墙过河；
释放了柳若英原来是我，只看你没良心把我怎么?
所针娘：住了！背夫逃走，难道说不顾本丈夫的脸面?
许 氏：小贱人！
(唱)尽是你小贱人挑的大祸，在哪里学来这妙法许多?
思一思想一想生气不过，我要打官宦家降妖师婆①。
董 介：住了！这是我亲眼见过，打她为何?
所针娘：是呀！这是老爷见过的，打我为何?
许 氏：小贱人！
董 介：老乞婆！
(唱)真可恨老乞婆打她气我，夫面前岂容你胆大撒泼！
许 氏：你要杀人，我与你磨刀！
董 介：(唱)你说我平日里杀了几个?
许 氏：我教她逃走，你如何杀得?
董 介：(唱)黑夜间你为何放她逃脱?
许 氏：老狗岂奈我何！(下)
董 介：(唱)我一见老贱人把口骂破，她心中把老夫全然没搁；
思一思想一想容气不过，向前去我与她要见死活！
所针娘：慢着，老爷不可！我看柳氏，还在房中。
董 介：一同去看。(下又上)
(唱)我曾把各房中亲眼看过，柳若英和秀春怎么全没?
明明是老贱人放她逃脱，一不做二不休定要除却。
唤你舅爷。
丫 鬟：唤舅爷来！
董 成：(上)舅爷不在。
董 介：哪里去了?
董 成：看舅爷回来了。
董 介：唤他见我。
董 成：是(下)
许 明：(上念)满怀心腹事，说与何人知。
许明伺候老爷！
董 介：你这半晌，哪里去来?
许 明：郊外闲游。
董 介：好奴才！
(唱)看许明这奴才也来谎我，看起来你姐弟骗我一个；
怒冲冲执大棍将头打破，
许 明：打我为何?
董 介：(唱)这件事你明知还问什么?
许 明：住了！既然府上不用，我这里立刻就走！何用你打?
董 介：这个?这样不中用的人，你就与我这样走，你就与我这样走！
许 明：(念)鲤鱼脱金钩，摆尾再不来。(下)
董 成：(上)禀老爷。重庆府缺开，命老爷即日走马上任。
董 介：吩咐外廂，打轿伺候。(下)
所针娘：(唱)柳若英想见我实不能够，慢慢的与老爷再作穷究。
(同下)
第二场 寻 子
(四卒引郭元章上)
郭元章：(唱)严嵩贼在朝中专权太甚，把忠良一个个贬外充军；
水不清尽出的虾蟹之类，朝不宁因为有卖国奸贼。
郭元章。与明为臣，严嵩在朝专权，因参严嵩不倒，将我问斩，多亏海瑞辩明我的冤屈，封我司马之职。今奉圣旨镇守西安府。小校！人马起程。
(唱)万岁他把谗言信，奸贼结仇似海深；
且愿国正天心顺，忠心耿耿辅明君。(同下)
张 仙：(上唱)头戴亭亭一紫巾，身穿蟒袍百花新。
吾当送子娘娘，张仙②。因董门好善，奉了玉帝意旨，雨花庵中去送麒麟贵子。只得前去！
(唱)手拿金甲银锁子，且与世人送麒麟。(下)
魏 点：(上唱)摇摇摆，摆摆摇，摇摆只爱女多姣；
为的家人好吃醋，我把家业花完了。
我小子魏点。东关乡人氏，父母去世，与我留下万贯家产，被我懂完。我和雨花庵中慧园有些私情，有心前去，身上衣衫褴褛，去到我姐姐家中，借得几两银子，只得前去。
(唱)我的父他置下几顷良田，倒被我走花柳懂的精干；
找亲亲寻朋友避我不见，只觉得心儿里十分惨然。
(下)
(赵从、魏氏同上)
赵 从：(唱)桑榆晚景两鬓苍，
魏 氏：(唱)膝下无有拜孝郎。
赵 从：(唱)万贯家财无人受，
魏 氏：(唱)终日为子心自伤。
赵 从：小老赵从。
魏 氏：老身魏氏。东关乡人氏。
赵 从：老婆子，只因我无儿，我那三朋四友相劝于我，教我另娶一妾，你心意如何?
魏 氏：老狗！
(唱)可恼老狗理不端，一心要娶妾少年；
娶妾把我心冷淡，要想娶妾难上难。
赵 从：不教娶妾也罢。你以前言道，与我生个血胞 孩子，如今是男是女，待我看看。
魏 氏：贵人出世晚，何必忙乎?
赵 从：你还想生贵人?莫教耽误了我，要娶呢！
魏 氏：不能娶！
赵 从：要娶要娶实要娶！
魏 氏：不能不能实不能！
赵 从：你把老子气死了！
魏 氏：你把婆娘气坏了！
魏 点：(上念)只为私情要讨好，姐姐家中借银钞。
姐姐，为弟有礼。
魏 氏：少礼，坐了。
魏 点：姐姐你好?
魏 氏：罢了。你好?
魏 点：谢问。请问姐姐生气，所为何事?
魏 氏：兄弟不知。只因你那姐夫，要娶一妾，我怎肯从他，我有心与你几两银子，到了外边买得个血胞孩子，瞒过你姐夫不知，全当姐姐亲生抓养，你看如何?
魏 点：倒也通得。
魏 氏：待我先取银子来。兄弟来，这是三十两银子，若还不够，这里另取。
魏 点：为弟我就去了。
魏 氏：兄弟呀！
(唱)我把大事全托你，
魏 点：(唱)为弟怎敢不在心。(同下)
慧 园：(上唱)我师傅亲生女自幼出家，柳叶眉杏子眼面带桃花；
每一日和山主同床叙话，不久的生一个白胖娃娃。
(下)
魏 点：(上唱)穿一领好衣衫倒也飘洒，到庵中一见面喜煞冤家。慧园，慧园！
慧 园：(上)低声些，低声些！坐了。
魏 点：慧园，庵中无人，怎么叫我低声?
慧 园：情郎是你不知，只因董老爷的二房，不知何事来到庵中，昨晚生下了个孩子，日夜啼哭，若还惊醒他们，如何是好?
魏 点：是这样。哈哈哈！
慧 园：笑的为何?
魏 点：慧园，是你不知?我姐姐乏嗣无后，教我与她买上个血胞婴儿，只瞒姐夫一人，今天这事很妙。
(唱)这件事遇的妙要你去办，管保你大大的发个财源；
今夜晚悄悄的把她暗算，我与你上布施多捐银钱。
慧 园：她若上县告我，如何是好?
魏 点：(唱)柳氏女她乃是背夫逃窜，大料她女流辈不敢见官；
她若还醒来时寻儿不见，细思想这件事与你何干?
慧 园：倒也通得。等到三更，再好动手。随我来吧。(同下)
柳若英：(上唱)怀抱着小冤家泪流满面，很所氏小贱人挑起祸端；
一家人活活的被她分散，实不知前世里有何仇冤。
秀 春：(上)姨娘呀！
(唱)明明的一件事何必埋怨，不过是吃醋心发了眼酸；
这件事且容她往后再看，等公子长成人再洗屈冤。
姨娘，夫人临行，与了祥麟古镜一面，教给小东人带上，还不曾带哩。
柳若英：我倒忘了。你且带来。
秀 春：姨娘！你看公子背上，有得朱砂大痣五个。
柳若英：待我看来，当真，当真！苦命的儿呀！
(唱)怀抱我儿仔细看，看见我儿心痛酸；
酸心想起母子苦，苦命人儿对谁言。
言下难见儿父面，面见你父必喜欢；
欢喜事儿今日难，难解为母愁万千。
千万莫与人作偏，偏妇恐人用机关；
关系人命非是耍，耍笑为娘受作难。
难为把娘没害死，死里逃生受屈冤；
冤家长大成好汉，再为你娘报屈冤。
秀 春：姨娘，夜已深了，你我安眠了吧！
柳若英：你且先去就寝，我要抱儿孤坐一晚。
秀 春：待我上了房门，我就去睡。(下)
(魏点、慧园上)
慧 园：来！
柳若英：这你是秀春?这般时候，不去安眠，到此为何?
慧 园：我抱公子。
柳若英：说你抱去。(慧园、魏点下)
秀 春：(内)姨娘，这般时候，你与何人讲话?
柳若英：你将公子抱去，还来问我。
秀 春：(内)我没有抱！
柳若英：你当真抱的去了！
秀 春：(上)姨娘，观见房门大开，想贼人把公子盗得去了！
柳若英：怎么说?
秀 春：想公子被贼人盗得去了！
柳若英：哎呀！
秀 春：姨娘，姨娘。吓煞人也！
(唱)见姨娘一霎时言不出口，吓得我一阵阵满面汗流；
很贼人盗公子如此恶毒，到明天入公衙再把官投。
柳若英：儿呀！(同下)
第三场 换 娃
(四番卒引郭四有上)
郭四有：(唱)霸占西疆不称藩，秋高马肥去扰边。
我乃西番王子，郭四有。小番卒，向前杀掠！(同下)
梁 氏：(上唱)我老爷镇西安官高位显，眼看是花甲过膝下无男。
奴乃梁氏，郭大司马元章之妻，乏嗣无后，只生下女姣儿一个，老爷还未见到。趁此元宵佳节，不免命乳娘抱到灯棚之下，换上一个男孩儿，岂不是好。
乳娘走来！
乳 娘：(上)夫人，有何吩咐?
梁 氏：(唱)我只说生男儿老爷喜欢，偏偏的生女儿不遂人愿；照这样薄命人难戴珠冠，想什么请诰命福寿不全；今命你抱女儿灯棚观看，设巧计调男儿早早回还。(同下)
赵 从：(上)我老婆与我生下这好儿。
(唱)龙凤相交天下照，家家户户闹元宵；
五谷丰登太平潮，二八佳人女窈窕。
(慧园、魏点上)
魏 点：原是姐夫。
慧 园：抱的谁家孩子?有了立宗的了，还是扬名的?
魏 点：我们观灯。
乳 娘：(上唱)风调雨顺军民乐，四方君子贺圣朝；
夫人与我曾讲道，女儿要换男儿曹。
老爷爷，你那小孩子慟哭，想是腹内饥饿，抱了过来，让我与孩子乳上几口。
赵 从：好灯！
乳 娘：听见了没有?
赵 从：我这孩子慟哭。那妈妈言道，与我儿乳上几口，到处有好人哩，妈妈教我儿用饱。
乳 娘：你们站远点吧！
(唱)怀抱此儿喜心中，浑身上下看分明；
与女儿换带这宝镜，料他难知其内情。
老爷爷，你的孩子不用了。
赵 从：有劳妈妈，改日相谢。
乳 娘：好说，我就去了。
(唱)调换女成男，略施巧机关。(下)
赵 从：哎呀！那位妈妈把我的儿子换去了！不要走，等着！(同下)
乳 娘：(上唱)急忙忙离大街抱儿回转，(下)
赵 从：(上唱)看不见那妈妈走向哪边。(院子上)太公，前边那位妈妈，换了我的儿子，我要追赶。
院 子：这是郭司马的府第，你当成城隍庙，要上香吗?(下)
赵 从：啊?那人言道，这是郭司马的府第，想那妈妈，必是他家乳娘，竟将我的儿子换去，事到如今，有冤无处伸诉，不免回家说与婆子知晓。
(唱)定计换儿难猜想，先与婆子说其详。(下)
(四卒引郭元章上)
郭元章：(唱)奉王旨离燕山镇守西南，每一日领人马巡查边关；
内有个严嵩贼外寇作乱，为大将保国家一马当先。
许 明：(上唱)凌云志不逢时有翅难展，我只得且藏身回奔故园。(下)
郭元章：(唱)在马上忽看见红脸大汉，两腮下三绺须搭落胸前；
跨下这鸟骓马四蹄不乱，赛得过汉关公斩将出关。
小校！唤那一红脸汉子回来！
卒 ：是。那一红脸汉子回来！
许 明：(上唱)忽听得唤一声红脸大汉，吓得我汗珠流忙下雕鞍；
莫不是方才间行走太慢，还恐怕此一遭祸临身边。
小人与大老爷叩头！
郭元章：这一汉子，家住哪里?姓名什么?今往何处去?
许 明：小人许明，北直③邯郸人氏。董老爷门下听用。今欲回家探母。
郭元章：许明：本帅有心，收你营下听用，你可愿意?
许 明：愿听指用。
郭元章：站起来。
许 明：元帅恩宽。
郭元章：小校！与将军看了铠甲，随在马后。大队起行！
(唱)在马上把许明看了再看，好一似通天柱上将一员。(同下)
(董介、许氏、所针娘、丫鬟、董成上)
董 介：(唱)从前一着错，到今悔后迟。
许 氏：(唱)做事不点检，莫把别人怨。
所针娘：(唱)事情已过去，何必常常提。
董 介：夫人。柳氏、秀春现在何在?
许 氏：你问我哩，所氏必知。
董 介：夫人呀！
(唱)只恨我当日里把事做坏，自己思自己想该也不该；
你那时为着她反把她害，到如今竟不见二女裙钗。
柳若英身怀的并非妖怪，只因我无主意胡疑胡猜；
差人找到郑州说她还在，烈性女死外边总不回来。
许 氏：柳氏不在，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董 介：(唱)浑身口遍体牙难以分辨，思柳氏想柳氏心中痛酸；
昨夜晚睡不宁反来复转，醒来时坐不宁心神不安。
常梦见一小儿四方大脸，带一件祥麟镜站立面前；
梦中儿醒来时常常不见，梦中儿真好似火里生莲。
许 氏：梦中有儿，还恐无人送终。
董 介：糊涂的夫人，岂不知梦中是假。
许 氏：既知梦中是假，教所娘与你养上个真的。
董 介：(唱)你看我七旬多光阴有限，渐渐的改容颜不如从前；
纵积下好家产有谁照管，到后来教谁受房屋田园；
思柳氏想柳氏把心疼烂，想在了伤心处泪流不干。
许 氏：柳氏在家，与你生下妖怪，活活将你吓煞，事到如今，还是无儿者好！
(唱)想当初性刚烈不听人劝，一心上害柳氏苗断根挖；
教所氏把一家活活拆散，拔去了眼中钉留下心肝；
你命中无有儿莫把我怨，非是我许氏女搅家不贤。
董成，府门打轿伺候。(董成下)
董 介：夫人要轿何用?
许 氏：你听！
(唱)你二人好夫妻恩爱久远，我不愿享富贵回奔故园。(下)
董 介：夫人，你先回来。天呀！把一个又走了！
(唱)年过花甲古今稀，桑榆晚景日沉西。
所针娘：老爷！
(唱)儿女田产有定数，命里不来莫强求；
老爷宽怀莫生怒，前人栽种后人收。
董 介：(唱)夫人讲话不明理，养子原为立根基；
纵有田产有何益，死后谁看咱夫妻。
所针娘：(唱)老爷讲话错又错，命中无儿休怨我；
游蜂只在花中卧，只怪你无力伴姣娥。
董 介：(唱)贱人讲话没道理，听了你话惹是非；
从前中了你的计，一家拆散各东西，各东西。
好贱人！尽伤在你一人了。(下)
所针娘：(唱)可恼老狗理不通，叫骂奴家满面红。(同下)
(内) ：围了杀，番奴杀尽！
许 明：(上)可喜！回见元帅报功。(下)
第四场 遇 镜
魏 氏：(上)好恼！
(唱)枉费了千方百计，反作了南柯梦里；
人说我没有良心，一见她教我生气。
老身魏氏，十年以前，命我兄弟买下个血胞婴儿，被我老爷抱去观灯，被人换了，换了个女子。如今长大，不听我教训，今天老爷不在家中，不免唤她前来，饱打一顿。就是这个主意。蠢才走来！
赵静娘：(上念)忽听母亲唤，急忙到庭前。
母亲万福。
魏 氏：倒是千福。
赵静娘：唤儿到来，有何教训?
魏 氏：蠢才！
(唱)一看见蠢丫头叫我生气，把我的亲生儿被你换去；
养下你女花童终有何济，手拿上书本本咕咕唧唧。
赵静娘：母亲，这是我父教我读书的。
魏 氏：蠢才！
(唱)你要学崔莺莺西廂月下，朝廷家不选你女儿科甲；
把娘的好衣衫一齐脱下，奔往那荒郊外去揀芦花。
赵静娘：母亲呀！
(唱)叫母亲抬贵手再莫打骂，儿情愿奔郊外去揀芦花。
魏 氏：再莫要号。那边廂有得草绳一条，拿上即去即来！
赵静娘：儿遵娘命，好苦也！(下)
赵 从：(上唱)进门来忽听得婆儿打骂，不知道是何人犯她王法?谁却惹下了老婆子了。你和谁吃气?
魏 氏：就和你那好女！
赵 从：我女儿不好的咋哩?我女儿到那里去了?
魏 氏：郊外揀柴去了！
赵 从：揀柴之事，岂是女孩儿家做的生活?
魏 氏：不是女孩儿做的?该你去，该我去?
赵 从：该去，打这个老贱人。遇下这无良心之人，教人难言，奔往郊外寻找女娃子。我和你实难开交！(下)
魏 氏：(唱)今天不把蠢才打，反道老身无家法。(下)
赵静娘：(上唱)出门来羞答答将头低下，不由人点点儿泪流如麻；
在家中受不过晚娘拷打，走不到荒郊外难以挣扎。(下)
柳若英：(上唱)每日里揹冤单长街讨要，只因为亲生儿无有下梢；
我心中不见儿十分烦恼，问爷们全不知下落根苗。
(下)
秀 春：(上唱)山又明水又秀园林如画，宾鸿雁在空中饥悲交加；
又怎见深林中清风雨下，寻公子十二戴流水落花。
(下)
赵静娘：(上唱)奴本是未绽花遭逢棒打，无奈何到郊外 来揀 芦花。
(秀春、柳若英同上)
秀 春：(唱)忽听得深林中咳声讲话，细看她是女流来揀芦花；
一见我羞答答将头低下，我看她并不是小户人家。
姨娘，那边廂有一大姐揀柴，待我问来。
柳若英：你也算得多管闲事。
秀 春：待我问来。这位大姐，你乃黄花幼女，因为何事，在此孤身揀柴?
赵静娘：大娘不知，听我道来！
(唱)未开言忍不住泪如雨下，揀芦花这也是出于无法。
秀 春：何人难为与你?
赵静娘：(唱)在家中受不过晚娘拷打，没奈何荒郊外来揀芦花。
秀 春：你父何名?
赵静娘：(唱)我的父名赵从表字得化，
秀 春：你母亲?
赵静娘：(唱)母魏氏她不是爹爹结发。
秀 春：兄妹几人?
赵静娘：(唱)上无兄下无妹单身孤寡，
秀 春：多大岁数?
赵静娘：(唱)虚度了十二春不知甚么。
秀 春：大姐项带一镜，可是你家之物?
赵静娘：(唱)为此镜爹爹怨我娘打骂，每日里打骂我哭他冤家。
秀 春：想必你不是亲生?
赵静娘：(唱)不知道亲生母她是谁家，舍了我不疼肉受人打骂。
秀 春：姨娘，那一大姐，项上带的好象是咱家的祥麟镜。
柳若英：待我看来，大姐将头抬起。哎，当真也！
(唱)一见了祥麟镜分外光明，真如同见了我自己娇生；
走向前把幼女双手扯定，我扯你到马前要把冤鸣。(同下)
赵 从：(上)观见两个妇人，将我女儿扯走，随后追赶。(下)
第五场 鸣 冤
(内) ：禀爷，打围已毕。
(卒引许明上)
许 明：拔寨起营！
(唱)秋风起五谷登血染刀枪，每日里领人马打围山岗；
众将官在郊外扎下罗网，一霎时惊醒了猛虎豺狼。
(柳若英、秀春、赵静娘、赵从上)
众 ：大老爷，冤屈冤枉！
许 明：慢着！何人喧吵?
卒 ：有一老儿喊冤。
许 明：对那老儿去说：老爷是武职，别出官衙去告。
赵 从：大老爷！到处是青天，那里不明冤?
许 明：好一个到处是青天，哪里不明冤。人马稍停。喊冤人往上跪！有何冤枉?从实的说来。
赵 从：(唱)二妇人不遵礼王法不论，她竟敢在中途强抢良民；
大老爷若不信仔细盘问，你先问这花童谁家钗裙。
许 明：那一幼女往上跪！
赵静娘：伺候。
许 明：我且问你，二妇人扯你，还是那老儿混赖?
赵静娘：(唱)二夫人和民女并不相认，那老儿是民女亲生父亲；
二妇人在中途向我盘问，她扯我到马前来把冤伸。
许 明：二妇人往上跪！
柳若英：伺候。
许 明：(唱)二妇人不遵礼王法大犯，扯民女你还敢马前喊冤?
我虽是武职官公审明断，且问你扯民女所为哪般?
秀 春：(唱)雪中尸经日晒分明亮显，瞒不住冤枉事今诉青天；
亲生子被人盗天涯找遍，到今日越过了一十二年。
许 明：家住哪里?
柳若英：(唱)柳若英家住在北直邯郸，
许 明：丈夫何人?
柳若英：(唱)我丈夫名董介长安知县；
许 明：既是夫人，何不前去认亲?
柳若英：(唱)三房妾所针娘害我命断，
许 明：赖何人相救?
柳若英：(唱)长夫人差许明——
卒 ：啊！
许 明：校尉不可！
柳若英：(唱)长夫人差许明放我逃难，雨花庵生冤家腊月寒天；
背心上朱砂痣五个大点，今一见祥麟镜我要鸣冤；
这是我冤枉情细说一遍，大老爷在上边细想细参。
许 明：原是二夫人，请起讲话。夫人请来，我这里有礼。
柳若英：还礼了。老爷是谁?为何这样相称?
许 明：我叫许明。只因为送你，老爷见怪，将我赶出府外，路遇郭大人，才得军功受奖。
柳若英：既是许将军，可该问明此事。
许 明：焉有不问之理。不用夫人前去，只着秀春一人对质。校尉，将这一案人犯，送在西安府知府堂上勿误。校尉！与妇人顺马，人马起程。
(唱)自古道久旱逢甘雨，
柳若英：(唱)这才是他乡遇故人。(同下)
所针娘：(上唱)可恨老狗理不通，骂的奴家满脸红。
奴乃所针娘，可恨老狗将心大变，我不免今晚衙廂放火，烧死老狗，另嫁一少年男子。
(唱)他老我小不遂心，眼巴巴耽误青年人；
今晚放把无情火，管教老狗见闫君。(下)
火 帝：(上念)真龙从天降，巍巍定乾坤。
火帝真君。重庆府百姓，该遭火灾，吾奉玉帝旨意，去救状元之父，只得前去。(下)
董 介：(上)老天！忽然衙前起火，烧坏仓库，上司大人若知，如何是好?
差 役：(上)董知府请了!
董 介：请了。贵差哪里来?
差 役：上司来的。你的衙廂放火，烧坏仓库，上司大人甚怒，差我提人。带上走！(同下)
(内) ：禀司马老爷，知府送来一案人犯，要在大老爷堂口对质。
(四校尉引郭元章上)
郭元章：传鼓圣堂！
(唱)传下去众校尉两旁立站，民与官来对质与礼不端；
今对质把老夫官职削免，怒坐在白虎堂审问一番。
传知府！
知 府：(上)大人在上，小官叩头。
郭元章：好一狗官！有何案件?为何把老夫牵连在内?
知 府：大人息怒。只因十年以前，柳氏的旧案新发，许将军将审的口供单儿，送在敝职衙门。因柳氏之子，黑夜被魏点盗去，送在赵从家中，赵从供状，竟将大人攀扯在内。
(唱)提起来这件事牵连几案，从头错错内错冤内有冤；
有敝职才学浅不敢判断，望大人白虎堂审问一番。
郭元章：下去。唤秀春。(知府下)
秀 春：(上)伺候。
郭元章：秀春！你告诉赵从，何物为证?
秀 春：我有祥麟镜作证。
郭元章：呈上来。上面有字，果是董门之物。下边伺候。
秀 春：老爷天恩。(下)
郭元章：传赵从！
赵 从：(上)伺候老爷。
郭元章：秀春告你，你从哪儿来的此镜?
赵 从：魏点送到我家。
郭元章：传魏点！
魏 点：(上)伺候大老爷。
郭元章：你从何出得来此镜?
魏 点：我在雨花庵中，盗来个婴儿，项带此镜，送到这老儿家中。
郭元章：下去。赵从有何理说?
赵 从：(唱)自那年梁夫人前来到任，命乳娘施儿乳谁敢不遵?
谁知她女换男将我赖混，回到家婆儿看才知钗裙。
郭元章：(唱)可恨赵从真大胆，不遵王法敢告官。
赵 从：(唱)我告你偷盗把子换，民间哪有五福全?
郭元章：(唱)听言气的团团颤，可恨赵从理不端；
仔细回话再周转，想出辕门难上难！
校尉！将赵从押下砍了。
赵 从：大老爷！将公子唤上堂来，公子背后，如无朱砂大痣五个再杀小人未迟。
郭元章：这个！
赵 从：什么?
郭元章：校尉！公子背上验明回报。
校 尉：验过。背后有五个大痣。
郭元章：请夫人对质。
许 明：(上)慢着！大人在上，许明参见。
郭元章：将军见我为何?
许 明：你看夫人受过皇家诰命，怎能与民女对质?
郭元章：依将军之见?
许 明：依末将看来，调换小儿，未必出于夫人本心，不过是养娘一时之错。看将起来，还是天作之合，有意之缘，望请大人详情。
郭元章：你且站立。赵从！我女现在那里?
赵 从：现在丹墀。
郭元章：校尉，晓谕丫鬟。命你姑娘去见夫人，看银三百两上来。
校 尉：银到。
郭元章：赵从！这是三百两银子，你且拿去，全当养女之费。
赵 从：待我谢过大老爷。(背)我的儿娃子被他们换的去了，女娃子被他们认得去了，我将这银子撂了罢。(下)
郭元章：校尉，将这古镜，与了秀春。将魏点重责三十赶出去。许将军，你领公子去见他母，待我本达天庭。
(唱)魏点妙计有许多，乳娘定计换姣娥。(下)
(柳若英、秀春、董随上)
柳若英：(上唱)到今才知骨肉亲，
秀 春：(唱)还多亏公子五福存；
董 随：(唱)今日才知生身母，
许 明：(唱)母子分别十二春。
夫人，我这里有礼！
柳若英：少礼。
许 明：公子，那是你母亲，向前见过。
董 随：才见得娘呀！
柳若英：才见得儿呀！
(唱)一见我儿跪倒尘，不由教人好伤心；
娘为儿走尽天下路，娘为儿哭的哑无音；
娘为儿寻茶讨过饭，娘为儿日每不安心。
卒 ：(上)禀爷。郭大人令公子引见！立等。
许 明：站下。夫人，郭大人令公子引见，立等。少说几句。
柳若英：你且前行，随后即到。我儿站起来。我儿名叫什么?
董 随：名叫郭随。
柳若英：娘与我儿起名董随。
董 随：多谢母亲更名。
柳若英：儿呀！听娘嘱托。
(唱)因为你去引见往帝邦，听娘把话说心上；
路过邯郸是本郡 ，若得官先拜你大娘。
若问你娘名和姓，柳若英就是你娘名；
祥麟古镜交与你，好指此物作证明。
董 随：儿就去也。
秀 春：慢着！听我嘱托。
(唱)路过邯郸传一信，就说有个小秀春；
夫人面前叩头问，看她知音不知音。
董 随：知道了！
(唱)临行拜别生身母，
柳若英：拜过你秀姨。
董 随：(唱)再拜秀姨大贤人；
柳若英：送我儿。
董 随：母亲请回。(下)
柳若英：(唱)春雷响动鳌头占。
秀 春：(唱)再看鲤鱼跳龙门。(同下)
第六场 封 官
李 问：(上唱)向阳之地春常在，积善之家庆有余。
布政司差官李问。重庆府同伴之公子得中状元，上司有文，命我释放董介，只得前去。
(唱)上司有文不敢慢，释放董介走一番。(下)
许 氏：(上唱)可恼所氏太不贤，平白地里起祸端；
老爷为人耳太软，不愿再任回家园。(董成上站)
董 成：(上)禀夫人。门外来一少年官员，言说是我状元大叔，要进来谒见。
许 氏：董成！董门并无一子，哪里来的状元大叔。
董 成：他说是我大叔。
许 氏：糊里糊涂有请。
董 成：有请。
董 随：(上)来了。
(唱)行走路过邯郸县，先与老娘说一番。
老娘在上，孩儿叩头。
许 氏：少年官人请起。折杀我了！
董 随：老娘请起。
许 氏：你我大家请起。
董 随：老娘恩宽。
许 氏：董成，与少年官人看座。
董 随：孩儿谢座。
许 氏：这一少年官人，董门并无一子，想是你错问了人，错进了门了！
董 成：还是错上了门了！(下)
董 随：老娘！
(唱)老娘既问听儿禀，儿母明叫柳若英；
假若我说娘不信，祥麟古镜观分明。
许 氏：(唱)抬头观看祥麟镜，果是董门小娇生；
看他与老爷面一样，娘问你母在何方?
董 随：我母同我秀姨，都在我舅父那里安身，孩儿差人去搬，不久就到。
许 氏：我儿名叫什么?
董 随：孩儿名叫董随。
许 氏：原是这样。
董 成：(上)禀夫人，我舅爷送得家眷到。
许 氏：有请。(董成下)
(柳若英、秀春、许明同上)
柳若英：姐姐在哪里?姐姐在上，待我拜过。
许 氏：贤妹不可。
柳若英：欠拜。
秀 春：秀春与夫人叩头。
许 氏：站起来。
许 明：姐姐为弟有礼。
许 氏：兄弟少礼，到京得官，请来恭喜。
董 随：母亲、秀姨在上，孩儿叩头。
柳若英：站起来。
董 随：孩儿得官以来，在天子面前请来三付凤冠霞帔，你和我母，同我秀姨，同穿同戴。
秀 春：慢着！我乃奴仆，诰命如何穿得?
许 氏：你为我一家，受苦多年，状元之言，同穿同戴。(同下)
(董介、所针娘上)
董 介：(唱)且喜今日出禁监，
所针娘：(唱)羞羞惭惭回故园；
董 介：(唱)闻说我儿身容显，
所针娘：(唱)膝下并无一子男。
董 介：(唱)行来到府门抬头看，
所针娘：(唱)见状元及第挂高杆！
董 介：(唱)是不是先把我府进，
董 成：(上)那里闯?
所针娘：(唱)门首董成把咱拦。
董 介：难道说，我的府上，不容我进去！
董 成：客家不得进去！
所针娘：(唱)岂容外人在里边！
董 介：(唱)我问状元是那个?
董 成：就是他。
所针娘：(唱)含含糊糊对我言。
董 介：董成，好奴才！眼目大了！
所针娘：望不见了！
董 成：这是老爷回来了?
董 介：回来了。
董 成：回来了叫回来！
董 介：进府禀知夫人。
所针娘：就说我们回来了。看是打呢，还是骂呢?
董 成：我是使不动的。不与你们传。
董 介：好院子，请与我传了吧。
董 成：我与你传。站的不是地方。往下站！
董 介：夫人你看，董成还叫咱的往下站。
所针娘：暂且由他，就往下站。
董 介：看这如何?
董 成：再往下站！
董 介：如何?
董 成：再往下站！
董 介：老奴才，也不看！
董 成：看什么?
董 介：无路了！
董 成：有路你还不向这里来。(下)
董 介：夫人，你看董成从前是我知府的仆人。
所针娘：如今是状元的管家。
董 介：主儿大了仆也大了。
董 成：(上)传出了。
所针娘：想是有请！
董 成：免、免、免！夫人言道，他还不能迎接与你。老爷自己进来，教那主儿莫要进来。
所针娘：谁还是那主儿?
董 成：教你不要进来。
董 介：夫人。你且站在门外，待我进去，看事如何?
所针娘：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了。
董 介：明白什么?
所针娘：这是我当初将事做得太过了。
董 介：说是你站下！(所针娘下)
(唱)董成府门对我禀，他说夫人不能迎；
老夫老妻不怪她，举步*(左扌右了)衣进门庭。
(内) ：贤妹请，姐姐请。
董 介：(唱)忽听得夫人叫贤妹，所娘在外内还有着谁?
内还有着谁?是是是来明白了。
想必是夫人同庚之人，想必是夫人同庚之人。(秀春上)这是秀春?
秀 春：秀春是我，我是秀春。
董 介：从哪里来这身荣耀来了?
秀 春：你听呀！
(唱)这位老爷问根源，听我与你说一番！
你还作的阳台梦，你看我秀春戴珠冠。
董 介：看见了，柳娘今在哪里?
秀 春：(唱)你问柳娘今何在，身受诰命陪状元；
董 介：状元是哪个?
秀 春：(唱)你问状元是那个，鬼怪妖魔十六年。
董 介：你从哪里得来这一顶珠冠?
秀 春：你听！
(唱)你问我头戴珠冠事，到教我有口不敢言；
随我来把夫人见，见夫人须要礼当先。
董 介：十分悔气。
(唱)我今去把夫人见，还恐怕落下无脸面。(同下)
(许氏、柳若英上)
许 氏：贤妹请。
柳若英：姐姐请。
许 氏：(唱)姐妹二人同饮宴，
柳若英：(唱)教人心中好喜欢；
秀 春：(上唱)叫老爷紧随莫怠慢，
董 介：(上唱)见夫人还要礼当先。
上边那是老夫人，请来下官有礼。
许 氏：住了！今把状元的头受了无数，慢说你是下官施下一礼，教谁与里还礼不成?罢么。那边廂有座，教那下官暂且先坐了。
董 介：夫人，怎么要叫起下官来了?他教我坐下，我就坐下。(许明上)啊
董 介：那将军，他是谁?
秀 春：那就是许将军。
董 介：哪一个许将军?
许 明：不中用的许明就是我。
董 介：你好?
许 明：罢了。你好?
董 介：我不好。先是一个伤脸。(董随上)秀春，那一少年，他是何人?
秀 春：那是十六年前的妖魔，如今成气候了。
董 随：秀姨，他是何人?
秀 春：他是你父。向前与你父叩头！
董 随：父亲在上，孩儿叩头。
柳若英：走！好一奴才，还不与娘跪了。
董 随：儿遵娘命。
①“师婆”即女巫。
②张仙，民间旧传为送子神，其象张弓挟弹，若华贵公子，在戏曲里常同送子娘娘两人上场。
③“北直”明清时北直隶之简称。
出 处：线戏(第二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