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戏《白汗衫》剧本
说明
宋时，直州生员皇甫荫聘史直女碧桃为妻，因父死家境中落，史直昧婚将女另许魏公廉，碧桃争执不得，命侍女云香约皇甫荫花园赠银助娶。荫友韩思忠为人狡诈，探到这个消息，即以夤夜约会，恐有奸谋，阻皇甫荫赴约，他却冒名前往，骗得钗钏银两。云香再次奉命到皇甫荫家催问佳期，因情词不合，竟与荫母争吵，碧桃因奸逼命，巡按李若水反复研讯，认定韩思忠从中作怪，假借考试留韩衙内，派人向韩的父母讨出钗钏，案情大白，韩思忠论罪处置。
碧桃投江后，恰遇张恕舟过相救，带回京师。皇甫荫案结赴试，也得高中。在李若水、张恕的周旋下，皇甫荫、史碧桃结了婚。
这剧原名“钗钏记”，为明传奇改编。
场 目
第一场 会文 第十一场 救女
第二场 昧亲 第十二场 告状
第三场 差媒 第十三场 大审
第四场 许亲 第十四场 考文
第五场 约会 第十五场 取钗
第六场 回报 第十六场 定谳
第七场 赚友 第十七场 合住
第八场 赠钗 第十八场 拜师
第九场 争执 第十九场 见钗
第十场 题衫 第二十场 合卺
人物表
皇甫荫 小 生 史 直 老 生
皇甫母 老 旦 梅 氏 老 旦
夏士母 小 生 碧 桃 小 旦
韩思忠 丑 云 香 贴 旦
魏公廉 须 生 李若水 须 生
媒 婆 彩 旦 张 恕 须 生
司 吏 杂 张夫人 正 旦
韩 立 老 生 魏 氏 老 旦
人 役 杂 院 子 杂
艄 公 杂 校 尉 杂
第一场 会文
皇甫荫：(上念)十年寒窗下，夜梦笔生花。(坐)
小生直州人氏，复姓皇甫荫，字表真州；爹爹去世，留母在堂，日每在学读书；只因前村有个名师开讲，我有心去到那里听讲，请出母亲商议。孩儿有请母亲。
皇甫母：(上)来了。
(念)日月不催人自老，不觉白了少年头。
皇甫荫：母亲到了，请坐。
皇甫母：这般时候，请娘到来有何商议?
皇甫荫：母亲不知，前村有个名师开讲，孩儿有心前去听讲，故和母亲商议。
皇甫母：名师开讲，乃为正道，今坐草堂，听娘道来!
(唱)游泮水谁不把龙门盼望，还要你苦用功①青灯芸窗；
求名师访良友留心听讲，学出众才能以日伴君王。
皇甫荫：(唱)你孩儿身再勤学问不广，居住在直州地曲曲小乡；
每一日用心机入学听讲，昼不间夜又学凿壁偷光。
(夏士清、韩思史同上)
夏士清：(唱)弟兄们同把功名待，
韩思忠：(唱)你我到此会文来。
夏士清：小生夏士清。
韩思忠：小生韩思忠。
夏士清：兄台请了，你我弟兄相约皇甫兄去会文，来到他家门首。
夏士清：待我叩门。皇甫兄在家否?
皇甫母：儿呀，你听有人叩门，待娘回避，你且开门去看。(下)
皇甫荫：何人叩门?(开门)原是二兄到了，请到寒舍。
夏士清
：要到家中，皇甫兄请来我们有礼。
韩思忠
皇甫荫：还礼了。二兄请从。请问二兄来到我家为何?
韩思忠：皇甫兄，我们到此相约你，明天到我家会文。
皇甫荫：会文就是罢了，只是我家贫穷，难以脱身。
韩思忠：哎呀，可伤可伤!为兄赠你五两银子，以作家中度用。
皇甫荫：多感韩兄厚意，前行后到。
韩思忠：明日早来，我等告辞。
夏士清：(唱)兄台目前受贫穷。
韩思忠：(唱)日后总要步蟾宫，
皇甫荫：(唱)多谢韩兄恩顾我，
韩思忠：(唱)免叫人在污泥中。(同下)
第二场 昧亲
(史直、梅氏同上)
史 直：(唱)看世态暗点头情真可叹，无子孙说甚么广有田园。
梅 氏：(唱)二八女在深闺屈指盘算，何一日配佳婿才得团圆。
史 直：小老史直。
梅 氏：老身梅氏。
史 直：直州人氏，二老乏嗣无后，单生一花名唤碧桃，从前许于皇甫荫足下为妻，不料他今身贫如洗一般，我有昧却婚姻之意，安人你看如何?
梅 氏：哎呀!员外!婚姻之事，要和女儿商议。(叫)碧桃走来。
碧 桃：(上)来了。
(念)鸳鸯双双戏水池，丹青绘下一枝梅。
爹娘在上，孩儿问安。
梅 氏：少礼坐了。
碧 桃：请问爹娘，唤儿到来有何教训?
梅 氏：你父从前把你许与皇甫荫，那生如今身贫如洗，你父有心昧却婚约，和我儿商议。
碧 桃：爹娘这却是实言?
史 直：婚姻大事，岂能道谎。
碧 桃：胡涂的爹娘呀!
(唱)贫穷者是平常何怪之有，既许他又何昧约另求。
史 直：儿呀!
(唱)皇甫荫贫如洗居住巷陋，与我儿总不象鸾凤相俦。
梅 氏：(唱) 你本是闺阁女精通刺绣，论胸中赛得过学士名流。
碧 桃：(唱)爹娘讲话理不通，孩儿有言你当听；
当初既然把亲定，到如今何必说他穷；
要儿改嫁休妄想，日出西山水倒流。(下)
史 直：蠢才!
(唱)蠢才烈性竟不从，
梅 氏：(唱)手压胸膛自详情。(同下)
第三场 差媒
魏公廉 ：(上唱)因谏君辟言路将咱谪贬，丢高官回故里即日归山；
蒙天旨承恩网开三面②，到洪州作刺史不惮尘烦。
下官姓魏名象字公廉，与宋为臣，官拜御史，因我谏君遭贬，放我到洪州上任，不料夫人去世，心想另娶一房。人役们，唤媒婆见我。
人 役：(上)媒婆走来!
媒 婆 ：(上念)凭的三寸舌，说就好姻缘。
媒婆叩见老爷。
魏公廉：站起来。
媒 婆：请问老爷，唤我到来有何吩咐?
魏公廉：媒婆，我今洪州上任，不料中馈缺乏，有心别娶一房，目前可有?
媒 婆：目前倒有一家。
魏公廉：却是那个?
媒 婆：本城史直有女名叫碧桃，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待我前去说亲，他必然允从。
魏公廉：既是这样，你且前去提婚，亲事说成，重重有赏。
媒 婆：从命。 (下)
魏公廉：(唱)差的媒婆把亲求，史直若允心解忧。(下)
第四场 许亲
(史直、梅氏同上)
史 直：(唱)年纪迈长精神遍体无恙，恨膝下无有个拜孝儿郎。
梅 氏：(唱)我女儿年二八青春已长，何一日配佳婿匹配鸳鸯。
家 院：(上)禀员外，媒婆要见。
梅 氏：命她进来。
家 院：媒婆，命你去见。
媒 婆：(上念)媒婆媒婆，两头说合；
一图金银，二图吃喝。
媒婆叩见员外。
史 直：站起来，媒婆见我为何?
媒 婆：到此与我小姐作媒。
史 直：却是那一家?
媒 婆：就是西成魏公廉，你看通否?
史 直：安人，你看魏公廉这门亲事可通否?
梅 氏：倒也可通，皇甫荫但有话说，却该怎处?
史 直：你看黄甫荫身贫如洗，他有话说，退了财礼，却有何妨。
媒 婆：员外，既有财礼，为何把小姐另许人呢?
史 直：媒婆子!
(唱)皇甫荫贫如洗居住陋巷，配我儿总不象梁鸿孟光。
弱怯怯瘦棱棱不堪形象，乌鸦辈岂能以来配凤凰。
媒 婆：员外再不说了，我明白了。
(唱)美貌才郎两相当。
史 直：(唱)全凭媒人作主张；
梅 氏：(唱)总有寒风吹不动，
媒 婆：(唱)我能叫织女配牛郎。(同下)
(碧桃同云香上)
碧 桃：(唱)暑天退金风起月照纱窗，闺阁内实难耐罗衾生凉；
见天边宾鸿雁排成两行，池塘内鸳鸯鸟对对成双。
云香，你看我二老嫌贫爱富，把我另许他人，这该怎处?
云 香：小姐，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你要自拿主意。
碧 桃：莫若你到皇甫荫家中，叫他即速完婚勿误。
云 香：小姐你看官人身贫如洗，娶不起也是枉然。
碧 桃：如此你且前去到他家中，约官人八月十五晚间来到咱家花园，赠他些金银，好作完婚之费。
云 香：如此我就去了。(下)
碧 桃：如此速去!
(唱)金风起与东风总不一样，多半是桂花放四处清香；
见家家在月下砧场响亮，闺阁里愁坏了裙钗心肠。
(下)
第五场 约 会
皇甫母：(上唱)我的儿虽贫穷立志高大，但愿得功名成辅佐王家；
有一日春雷响鱼龙变化，那时节把老身活活喜煞。
云 香：(上唱)婚姻事女寻男自觉不雅，女孩儿出门来怕人笑咱；
人人说他住在芹宫之下，但不知芹宫里多少人家?
观见那廂坐一老妈妈，上前去问过。这一老妈妈请来见礼了。
皇甫母：这一大姐施礼为何?
云 香：请问妈妈，皇甫官人却是那一家门户?
皇甫母：他就是我儿，你问的为何?
云 香：如此你就是老安人。
皇甫母：正是。
云 香：如此同到你家，我有话说。
皇甫母：好，请到我家。
云 香：老安人请再见礼了。
皇甫母：大姐少礼，坐了，我且问你是谁家来的?
云 香：安人认不得我，我是史家来的。
皇甫母：到我家为何?
云 香：这个……
皇甫母：这个甚么?
云 香：(唱)我小姐命我来原为讲话，我见了小官人方吐真言。
皇甫母：我儿不在家中，你有什么话就对老身说来。
云 香：(唱)你母子是一心既然不差，我小姐有嘱托不敢轻发；
皇甫母：大姐为何言而又止?
云 香：你家再有外人无有?
皇甫母：我儿又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人，有何话实说了。
云 香：(唱)我小姐年二八身材长大，我员外嫌你贫别许魏家。
皇甫终：急煞人了!
(唱)听一言气的我咽喉喑哑，口不住战兢兢牙儿打牙；
史亲公起歹意不念孤寡，但不知你小姐愿从谁家?
云 香：(唱)我小姐受澹泊一些不怕，不愿享魏公廉那样荣华；
她说来自古道纲常为大，多半是从天命穷而发达。
皇甫母：好一个贤德的小姐，老身若能见得一面，死也心甘，但这是婚姻大事，诚恐由不了她。
云 香：安人不知，我小姐叫官人八月十五晚间，来到我家花园，与他些金银，好来完婚。
皇甫母：如此等我儿回来，你就与他说知。
云 香：(唱)我小姐在绣阁时刻牵挂，见了我才能把心儿放下。
皇甫母：我且问你，名叫甚么?
云 香：这个……
皇甫母：什么?
云 香：(唱)问的我羞答答把头低下，
安人呀!
我名叫史云香莫要笑话。
皇甫母：好清雅的名儿，送大姐。(云香下)
(唱)大家奴小家女俗话不假，又聪明又伶利乖巧贤达；
等我儿听讲毕回到家中，把这话对冤家细说根芽。
第六场 回报
碧 桃：(唱)静悄悄凄凉孤寡，乱纷纷游丝如麻；
冷清清云香无信，黄昏时不见回家。
云 香：(上唱)我小姐贤良不改嫁，叫我暗里去作伐。
碧 桃：这是云香，是你回来了。
云 香：回来了。
碧 桃：你到那里见皇甫官人没见?
云 香：小姐不知，官人不在家中，我与老安人说知，老安人言道，好一贤德的小姐，老身若能见得一面，即死也心甘。
碧 桃：(唱)听一言倒叫我泪如雨洒，谁怜念老婆婆年迈人家。
云 香：小姐呀!
(唱)我看你那光景受他不下，
碧 桃：云香呀!
(唱)你怎知我的心愿事结发。
云 香：夜已深了，你我眠了罢。
碧 桃：秀才呀!
(唱)我盼你早早把鹊桥来架，解心忧除是非题名雁塔；
谯楼上更鼓声速速急打，月影儿挂天边不照奴家。
(同下)
第七场 赚友
(皇甫荫、韩思忠上)
皇甫荫：(念)百岁光阴过隙驹，
韩思忠：(念)幼年不学老无益。
皇甫荫：哎……
韩思忠：皇甫兄今到我家会文，你怎么心上不乐?
皇甫荫：韩兄是你不知，我岳父嫌贫爱富，把我妻另许别人，教我因而愁闷。
韩思忠：皇甫兄，想是令岳翁见你不娶，那必是催亲之故尔。
皇甫荫：韩兄不知，他将他女儿别许魏公廉了。
韩思忠：咋哩，别许与魏公廉。
皇甫荫：正是。
韩思忠：你却晓令正心腹如何?
皇甫荫：我妻差丫环一到我家，教我八月十五晚间，一到他家花园，赠我银两，以作完婚之费。
韩思忠：那个使女名叫什么?
皇甫荫：名叫云香。
韩思忠：云香对谁说起?
皇甫荫：对我母说起。
韩思忠：谁对你说来?你认得云香?
皇甫荫：我认不得。
韩思忠：想比你认得令正?
皇甫荫：我还认不得。
韩思忠：咋哩，云香和小姐你都认不得?
皇甫荫：我当真认不得。
韩思忠：如此皇甫兄少待，(想介)皇甫兄，以弟看来，这不是你令正好意，诚恐有奸计!
皇甫荫：怎见是计!
韩思忠：皇甫兄，令正既有好意，就该白昼差人送来银两，何故约你八月十五晚间来取，常言道夤夜入室，非奸即盗，打死勿论!
皇甫荫：韩兄，我和她有什么冤仇，不想把我治到死地?
韩思忠：看这个皇甫兄，你咋不明白，他把女儿许别人足下作妻，恐你设计告他，因此定此计策，把你治到死地，这事岂不是就游案了。
皇甫荫：韩兄一言把弟提醒，这冤仇何日才明!
韩思忠：好好在学发奋读书，高科成名，再好寻他抱仇。
皇甫荫：好恼!
(唱)听韩兄一句话把弟提教，管叫他计不成反把心操；
提史直不由我心中可恼，
韩思忠：皇甫兄，你今晚到底去不去哩?
皇甫荫：(唱)我岂肯入虎穴反把祸招。
韩思忠：真是人贫智短，马瘦毛长，他今晚不敢花园前去，我不免顶名前去，到花园会一会碧桃来!
(唱)碧桃容貌如张画，心中思想活爱煞；
到花园与她说上几句话，不枉我生到天底下。
(下)
第八场 赠钗
碧 桃：(上唱)月正园花正开云气正敛，
云 香：(上唱)真好似菱花镜悬挂天边；
碧 桃：(唱)我心中思想的牛女会面，
云 香：(唱)凉森森一轮月移过栏杆。
韩思忠：(上唱)行走恐怕人看见，花园门儿从内关，从内关。
小姐开门来，云香开门来!
碧 桃：(唱)猛听得花园门悄悄来唤，多半是相约的有意生员；
叫云香你开门把他去看，问姓名谁叫他来到此间。
韩思忠：云香开门来!
云 香：门外何人叩门?
韩思忠：小生韩……，
云 香：韩什么，韩什么……?
韩思忠：小生寒儒皇甫荫。
云 香：何人叫你前来?
韩思忠：昨天云香到我家与我母亲说知，我母教我前来。
云 香：秀才到了，待我与你开门，把门开了，进来。
韩思忠：小姐请来见礼了。
云 香：全不看，我不是小姐。
韩思忠：哎，我没看清，你是云香，小姐她在那里?见小姐走!
云 香：随上。小姐，秀才来了。
碧 桃：秀才到了，请坐。
韩思忠：有座。
碧 桃：请问秀才，从前既然订亲，怎么不娶?
韩思忠：家缘贫穷娶不起，你当我还不想娶。
碧 桃：(唱)叫秀才你莫要泪流满面，你早娶我好待姑嫜老年。
云 香：(唱)我小姐松柏志坚贞耐寒，这不是章台上杨柳一般。
碧 桃：云香，你取那钗钏银两来。
云 香：小姐，秀才在此，你要放庄重些。(下)
韩思忠：(唱)见云香她去了行开方便，叫小姐咱二人先成姻缘。
碧 桃：(唱)叫秀才你和我隹期不远，作夫妻同鸳枕偕老百年。
韩思忠：(唱)自古道私约得不可上算， 叫小姐你何必推阻再三。
碧 桃：云香快来!
云 香：(上唱)云香听言急如箭，忙从这里向那边。
韩思忠：谁叫你来。
云 香：小姐，钗钏银两到。
碧 桃：交与秀才，叫他速快出去。
云 香：秀才，这是钗钏一对，银子五十两，拿去。
云 香：拿来吧，我先谢小姐好意。
碧 桃：好说，云香叫他出去。
云 香：秀才，我小姐叫你出去。
韩思忠：我还不出去。
云 香：你便怎么样?
韩思忠：我还要与小姐说几句话。
云 香：有什么话给我说。
韩思忠：这个云香，全不懂事，我的心腹话，岂能与你说。
云 香：你出去!(关门、同碧桃下)
韩思忠：云香你掀的我咋哩!我带要与小姐说话哩，怎么将门关了，哎，实想到此如此如此，那料到此没得如此，早知不得如此，倒不必如此如此，唉!
(唱)实想说今晚成鸾凤，那料扑了一个空。(下)
第九场 争执
皇甫母：(上唱)好恼!
多亏了好朋友说明情理，被一句药石言提醒梦人；
才知道那云香是个奸细，真乃是人老了见识浅低。
皇甫母：(上唱)昨夜晚他夫妻花园相遇，比梁鸿与孟光举案齐眉；
赠钗钏和银两总算知己，岂学那百里奚忘了扊扅。
老安人，请来见礼了。
皇甫母：再不要啰嗦，云香又到我家为何?
云 香：(唱) 我小姐叫我来原为问娶，他爹娘逼改嫁火烧燃眉。
皇甫母：云香!
(唱)只因我家贫穷难以周备，要娶妻等我儿身穿紫衣。
云 香：(唱)那一天到这里原为此事，令官人到到我花园内里。
皇甫母：再莫要胡说，我儿就没去。
云 香：(唱)明明的是他来我岂诳你，老安人你怎么把心瞒欺；
我小姐把钗钏银两付与，他言说到家后即速定娶；
到今天把好心反成恶意，贤德的我小姐多受委屈。
皇甫母：贤不贤，我的不娶。
云 香：(唱)娶不娶那件事我不管你， 我小姐全节义枉费心机。
皇甫母：全的好节，全的好义。
云 香：(唱)老安人昧良心太得无理，拐人财骗人物以是作非。
皇甫母：(唱)叫云香你起的狼心狗肺，你富贵我孤寡把人来欺。
史小姐另改嫁你作奸细，诓我儿到花园命在旦夕；
我娘儿是善人多守天理，决不受这冤孽有甚防备。
云 香：(唱)受不受那件事我不管你，今日里要你还我家东西。
皇甫母：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云 香：钗钏一对，银子五十两。
皇甫母：这个云香血口喷人，谁见你那钗钏银两，你胡说什么!
云 香：你倒住了!有了我的钗钏银两，我就走了，无有我的钗钏银两，我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皇甫母：你个小贱人，你还把我赖住了，还不出去!
云 香：老安人你再莫叫骂，我也会骂。
皇甫母：你会骂什么?
云 香：你骂我个什么?
皇甫母：我骂你个小贱人。
云 香：我骂你个老……
云 香：老安人。
皇甫母：大料你不敢叫骂。
云 香：我把你个老不贤。
皇甫母：出去!(推云香出，关门)你看娃娃怕不怕，骂起我来了。
(下)
云 香：老不贤开门来，开门来!我姑娘的好苦命也!
(唱)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下)
第十场 题 衫
碧 桃：(上唱)因云香她去了辗转思想，立不定坐不安我好心慌。
云 香：(上唱)皇甫荫把好心反成恶意，真乃是君子辈小人心肠。
碧 桃：云香你回来了?
云 香：回来了。
碧 桃：你生气为何?
云 香：小姐!
(唱)皇甫荫把好心全成恶意，老安人她说你要嫁贵戚；
说云香是奸细此来彼往③，又说是嫌她贫做事不良。
碧 桃：他就没提咱的钗钏银两吗?
云 香：(唱)并不说赠他的钗钏银两，骂的我羞答答无处躲藏。
碧 桃：(唱)听一言倒叫我泪流两行，忍不住泪纷纷直呼上苍；
闺阁女终身事岂可轻讲，这就是爱富贵败坏纲常。
云 香：(唱)叫小姐再不可埋怨爹娘，这其间还是那秀才不良。
碧 桃：云香，你取我的白汗衫来!
云 香：小姐要白汗衫何用?
碧 桃：你看秀才不仁不义，再嫁他人恐惧名节，你取我白汗衫来，待我留诗一身，我若到魏门，教那薄情郎君观看。
云 香：待我取来，(下又上)小姐汗衫到。
碧 桃：狠心的秀才!
(唱)红颜命薄救无方，溺水将亡恨可伤；
女子钟情多烈性，男儿薄倖少纲常。
爹娘呀!
你孩儿不幸投水丧，草堂上抛闪二爹娘。(同下)
第十一场 救女
(张恕与张夫人、艄公上)
张 恕：(念)远望南山石径斜，柳林深处有人家。
老夫张恕。与宋为臣，奉王旨意云到任中，船行江心，艄公，将船拨动。
(唱)奉王旨意谁敢慢，前去上任走一番。(下)
碧 桃：(上唱)忽听得谯楼上三更三点，泪汪汪叫几声母亲不言；
娘无事在床上安然稳睡，你孩儿心有事坐臥不安；
苦楚楚开柴门泪流不断，黑夜里瞒爹娘离了家园。
(下又上唱)
真可恨二爹娘做事短见，无故的昧婚姻理上不端；
我若还嫁魏门惹人致怨，要落个节义女贤孝名传；
急忙忙我来到江河一岸，倒不如投水死命丧黄泉。
罢了!(投水介)
艄 公：(上)捞人呀!(捞介)
(张恕同夫人上)
张 恕：(念)猛听江水响，急忙到前舱。
艄 公：禀老爷，我们从江中救了一女子。
张夫人：待我上前观看，观看这一女子眉目清秀，她必不是小家之流。
张 恕：既是这样，掺奔后舱唤醒，再来问话。艄公救人有功，赏银子五两，顺风开舟，
(唱)只说老来无指望，一颗明珠送船舱。(下)
第十二场 告状
云 香：(内)小姐，小姐! (上)不好!
(唱)不见小姐胆吓掉，先与员外说根苗。
员外安人快来!
史 直：(同梅氏上)云香慌张为何?
云 香：我小姐哭了半夜，不知去向那里?
史 直：想是逃奔皇甫荫家中去了，云香你去观看，若在他家，我两家必不甘休!
云 香：我小姐不到他家去。
史 直：你怎知她不向那里去?
云 香：我小姐昨晚言道，秀才不仁不义，再嫁他人有损名节，要她那白汗衫，在上留诗一首，若到魏门，叫那薄倖郎观看。
史 直：如此取白汗衫来。
云 香：(下又上)汗衫到。
史 直：上有诗句，待我看来，原是我女儿投江身亡。烈性的儿呀!
(唱)我女儿投江把命丧，痛煞煞裂断九回肠；
你平日贤孝有名望，临死落下这一场。
云 香：员外不知，只因媒婆说亲以后，我小姐教我去皇甫荫家中，约他八月十五来到我家花园与他钗钏银两，作为娶亲之助，谁料他已得东西，不来完婚，因此我小姐抱恨投江以亡。
梅 氏：既有这话，何不早说，少亡的儿呀!
(唱)这件事是寒儒多奸多诈，直逼我亲生女命染黄沙；
欺二老断后嗣岂能善罢，叫员外把人命去告宫衙。
史 直：安人，我想入衙告他一状，只是无有干证。
云 香：员外告他，我情愿当堂作证。
史 直：如此我领云香告他一状!
云香!
(唱)要你一口牙咬定，
云 香：(唱)告他因奸致人命。(同下)
第十三场 大审
(李若水带校尉上)
李若水：(唱)钦奉王命出都城，检查贪污与民情；
身坐一顶八抬轿，上方宝剑悬雌雄。
报 子：(上)大小官员接见。
李若水：传下，免见。
报 子：直州府吏接见。
李若水：察院侍候。(下又上唱)
炮响三声坐察院，忙了各州府县官；
传下一概不相见，免叫百姓加疑难。
本院李若水，与宋为臣，官居文华殿大学士，奉旨出京审录决囚，今坐直州府察院。
校 尉：司吏抱案上来。
司 吏：参见大人。
李若水：司吏，案件共有几起?
司 吏：共有二十四起。
李若水：展开，待我一阅。一起江洋大盗名孙子图，因得财杀主，应予斩决。二起名陈余，墙内抛砖打了墙外行人，这是误打，重责三十释放。三起因奸致死人命一案，名皇甫荫。史直有女名碧桃，许与皇甫荫足下作妻，史直嫌贫爱富，将女另许魏门，碧桃不从，教云香到皇甫荫家中，约他八月十五晚间来到花园，赠他钗钏银两，以为娶亲之助，皇甫荫得了钗钏银两，不来完娶，以致碧桃抱恨，投江身亡。哎呀，我想他乃本夫，不能以奸论罪，此案有辨，司吏，叫因奸致死人命一案，以在丹墀听审，唤原告史直。
枝 尉：唤史直!
史 直：(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传被告皇甫荫。
校 尉：唤皇甫荫!
皇甫荫：(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传干证云香。
校 尉：唤云香。
云 香：(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史直、云香下边伺候。皇甫荫往上跪，史直告你因奸致死人命一案，我问你有状还是口诉?
皇甫荫：倒有状子，老爷请观。
李若水：如此校尉伸状来，待我一观。
(念)诉状人皇甫荫，因赖婚诬陷事。只因史直有女名唤碧桃，父未捐馆定下亲事，父亡后家贫，史直嫌贫爱富，将女另许魏门，碧桃不从，投江身亡，史直情知恐有说词，故命云香赠叙钏银两，指物来陷，无法无天，其冤莫辩，叩乞大老爷鉴照施行。皇甫荫，史直告你因奸致死人命一案，我看这诉状上边，把你就推了个另干。
皇甫荫：小人不敢。
李若水：罢么，照你诉状上边从实诉来。
皇甫荫：老爷容禀!
(唱)大老爷在上边公直明断，我不会巧言诳吐出真言；
父在世订史女结为亲眷，因父亡丢下我家道贫寒；
家贫寒未完娶非故迟暖，每日里在学下苦读圣贤。
李若水：你读书可能前进?
皇甫荫：(唱)今现在黉门里朱衣未点④，也算是有名的一个生员；
我岳父嫌我贫佳婿另选，
李若水：许与了何人?
皇甫荫：(唱)许与了枢密院魏氏公廉；
平白地设机关又把我骗，叫云香作奸细到我家园；
李若水：到你家为何?
皇甫荫：(唱)曾约我中秋晚牛女会面，恐中了他机关不敢向前。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云香。(皇甫荫下)
云 香：(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你作干证，他两家之事，你必知端的，从实讲来。
云 香：(唱)大老爷在上边公正明断，小使女不说谎吐出真言；
我小姐曾教我他家游玩，为约他中秋晚来到花园。
李若水：他却来否?
云 香：(唱)那夜晚是他来花园见面，小侍儿亲给他银两钗钏；
他言说到家中即完婚眷，那料想君子辈小人心肝。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皇甫荫。(云香下)
皇甫荫：(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皇甫荫，你妻约你八月十五晚间，赠钗钏银两，得了东西为何不娶?竟敢虚词枉诉!
皇甫荫：我岳父故命云香干枉证，诬赖小人。
李若水：就是你家岳父虚干证于你。赠这钗钏银两宗宗是实。
皇甫荫：我去也不曾前去，谁见她那钗钏银两?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史直。(皇甫荫下)
史 直：(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唗!一女两卖是何道理?
史 直：我女儿临死之时，丢下白汗衫，老爷请观。
李若水：校尉，取汗衫上来。上有诗句，待我一观。
(念)“红颜命薄救无方，溺水将亡情可伤；
“妇女钟情多烈性，男儿薄悻少纲常”。
可怜!倒是一个才女，史直，这首诗可是你女作的?
史 直：老爷。正是：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皇甫荫。(史直下)
皇甫荫：(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皇甫荫，你得了钗钏银两，怎么还说你没去呢?
皇甫荫：小人当真未去。
李若水：你妻临死丢下白汗衫说的明白，下写”妇女钟情多烈性，男儿薄倖少纲常”， 这个薄倖的二字，明明是她恨你，怎么说你没去呢?
皇甫荫：说起白汗衫诗句，我倒有辩。
李若水：你且讲来。
皇甫荫：碧桃闺阁幼女，那个认得她的笔体不成?
李若水：满口胡道!这汗衫上边诗句纵不作证，赠这钗钏银两宗宗是实。
皇甫荫：我去也不曾前去，谁见他钗钏银两?
李若水：下边侍候。唤云香。(皇甫荫下)
云 香：(上)伺侯老爷。
李若水：皇甫荫未到你家花园，你把什么东西给了他了?
云 香：老爷，那晚来的，实是皇甫荫。
李若水：本院我把这事看见了。
云 香：看见了什么。
李若水：想是你这婢子私通情人，把这钗钏银两暗地均分，一口咬定皇甫荫，只推自己的干净，不顾旁人死活，你说是也不是?
云 香：我员外平日家法甚严，小女子平日不敢胡行。
I
李若水：你且讲来，那晚花园来的是谁，论他死罪，与你无干。
云 香：当真是皇甫荫。
李若水：唗!不动大刑料你不招，校尉，将这个婢子与我拶起!
校 尉：是。(上刑介)
云 香：不好了!
(唱)自幼儿随小姐穿针引线，何曾知拶手指这样痛酸；
十指破疼的我遍体是汗，大料想我的命难以保全。
校 尉：不招。
李若水：松刑，带下去。
(唱)这女子却怎么这样硬汉，受拷打熬五刑咬牙关；
审云香问不出是非长短，我只得把史直再问一番。
唤史直。
史 直：(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史直，云香是自幼来到你家，还是新近才来?
史 直：自幼来的。
李若水：可有父母亲眷?
史 直：无有。
李若水：他们年纪相当再有几人?
史 直：再无有。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云香。(史直下)
云 香：(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云香，自幼来史家，还是新近来的?
云 香：自幼来的。
李若水：可有父母亲眷?
云 香：无有。
李若水：年纪相当可有几人?
云 香：再无有。
李若水：口供相合，下边伺候。唤皇甫荫。
皇甫荫：(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云香约你来时，你可在家?
皇甫荫：小人不在家中。
李若水：她对何人说知?
皇甫荫：她对我母说知。
李若水：何人对你说知?
皇甫荫：我母对我说来。
李若水：家中还有外人无有?
皇甫荫：无有。
李若水：下边伺候。唤云香。(皇甫荫下)
云 香：(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云香，你约皇甫荫时他可在家?
云 香：他不在家中。
李若水：你对何人说知?
云 香：我对他母说知。
李若水：他家再有外人无有?
云 香：无有。
李若水：口供相合，下边伺候。唤皇甫荫。
皇甫荫：伺候老爷。
李若水：皇甫荫，你妻叫你八月十五晚来到她家花园，赠你钗钏银两，为着娶亲之助，我想这真是世上第一义妇，是你不前去，谁不要你前去?
皇甫荫：老爷，我为故友阻挡。
李若水：你的故友名叫什么?
皇甫荫：名叫韩思忠。
李若水：平日务干何事?
皇甫荫：他也是个秀才。
李若水：他怎样不教你前去，赶实招来!
皇甫荫：那天去到他家会文，是我闷闷不乐，他问起端底，我与他说了实话，是他言道：常言夤夜入室,非奸即盗，打死不论。因此小人不敢前去。
李若水：原是如此，哈哈，这就是了。唤禁子。
禁 子：(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把皇甫荫暂且寄监，不可难为于他，带下去。叫史直、云香讨保下去。司吏。
司 史：伺候老爷。
李若水：司吏，我有一差，去到直州学中，就说李老爷到此借观人才，求取几家门生，叫他直州有名的生员，都到这里听点，那一个不到除学停考。(司吏应下)
(唱)今日里我把他审问一遍，皇甫荫必不能夤夜行奸。
(下)
第十四场 考文
(夏士清、韩思忠同上)
夏士清：(念)饱餐经书十多年，
韩思忠：(念)蟾宫折桂⑤看谁先。
夏士清：生员夏士清。
韩思忠：生员韩思忠。
夏士清：韩兄请了，学士李老爷借观人才，求取几家门生，都到他的察院，你我一同前去。
(唱)主试要把人才验，
韩思忠：(唱)你我即去莫迟延。(同下)
李若水：(上唱)总裁忙忙坐祭院，清水明镜堂前悬。
校 尉：众生员都到。
李若水：命他们进来。
(夏士清、韩忠同众生员上)
夏士清：生员等参见大人。
李若水：众生请起，老夫今天考试，亦非格外之事，你们都报上名来。
夏士清：生员夏士清。
韩思忠：生员韩思忠。
李若水：怎么，你就是韩思忠?
韩思忠：正是。
李若水：本院以在京地就闻知你的名次。
韩思忠：不敢，自从应考以来，未出三名外，因而名震他乡。
李若水：好一个名震他乡，且过一旁，夏生虽过来，我有一破题，你且破来。
夏士清：请讲。
李若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夏士清：微人心固有之德，思之通万化之妙。
李若水：破者不错，且过一旁。韩生员过来，我有一对当堂对来。尹公绰绰孟姜女之女，入张子房之房，非奸即盗。
韩思忠：闵子蹇牵冉伯牛之牛，耕郑子产之产，为富不仁。
李若水：好一个为富不仁!二位如此敏捷之才，校尉，看了花红，送夏生员出去。韩生员请到我的后堂，另有话说。
韩思忠：人不知看上我的人了，还是中了我的文了!
校 尉：人文都中了。
韩思忠：到底要念书哩，肚里装正经东西着哩。(下)
李若水：唤司吏。
司 史：(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司吏，我差你到韩思忠家中去讨钗钏，见了他父母照眼色行事，司吏附耳来，事要密切。
司 吏：记下了。(下)
李若水：(唱)进察院把他的形容观看，有钗钏管叫他命丧黄泉。
(下)
第十五场 取钗
(韩立同魏氏上)
韩 立：(念)我儿应考不见还，
魏 氏：(念)倒叫老身把心担。
韩 立：小老韩立。
魏 氏：老身魏氏。
韩 立：婆儿你看，学士老爷借观人才，冤家前去应考，怎么还不见回来?
魏 氏：我那儿子读书甚是聪明，此去必然得中，何必担心，且听喜报。
司 吏：(上念)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语中。
来到韩家门首，待我叩门，韩老兄开门来。
韩 立：婆儿你听，有人叩门，你且回避，待我去看。(魏氏下)
司 吏：韩老兄开门来。
韩 立：将门开了，哎，那里来的贵客?想是我儿高中几名魁首?
司 吏：你就是韩老兄，接喜喜到。
韩 立：喜从何来?
司 吏：韩老兄是你不知，李老爷借观人才，他有一女心想许与令郎足下为妻，令郎言道无物可聘，家有钗钏一对，叫我来取，旦问韩老兄，到底有这物件无有?
韩 立：这个
司 吏：什么，到底有也无有?
韩 立：客官你先少待，待我问过他娘。
司 吏：请便。
韩 立：婆儿快来。
魏 氏：来了，来了，老汉唤我为何?
韩 立：哈哈，婆儿接喜喜到。
魏 氏：喜从何来?
韩 立：冤家前去应考，学士李老爷言说他有一女，心想许与吾儿，无物纳聘，吾儿言道，家中有什么钗钏一对，差人到此来取，我且问你，到底有此物无有?
魏 氏：有哩有哩。
韩 立：我咋不知道。
魏 氏：娃藏下的。
韩 立：如此速快取来，这个奴才这样聪明。
魏 氏：(取钗钏上)这个不是钗钏。
韩 立：拿来，这个东西好的很。
司 吏：韩老兄，到底有也无有?
韩 立：倒有钗钏一双，你且拿上。
司 吏：拿来，韩老兄这是你的命大福高，告辞。(同下)
第十六场 定谳
李若水：(上唱)差人韩家取钗钏，怎么不见转回还。
司 吏：(上)禀老爷，小人讨的钗钏到。
李若水：伸上来待我一观。此案落实，这是谁给你的?
司 吏：他父母给我。
李若水：如此下边休息。(司吏下)校尉，唤史直、皇甫荫。
史 直
：(上)伺侯老爷。
皇甫荫
李若水：史直，你的钗钏可曾认得?
史 直：若是我家之物，焉有认不得。
李若水：关系甚重，不敢冒认，你且看来。
史 直：待我看来，当真就是我女儿的钏钗。
李若水：皇甫荫当真是屈冤，校尉与他取刑，你们站在一旁，校尉，唤韩思忠!
校 尉：韩生员，老爷有唤!
韩思忠：(上)谢过大人赐饭之恩。
李若水：韩生员，如今有人把你告下了!
韩思忠：生员闭户读书，毫不妄为，因甚告我?
李若水：史直告你因奸致死人命，皇甫荫一案的事。
韩思忠：大人不知，皇甫荫与我日每交好，我见他贫穷，常常周济于他，他把生员误攀在内。
韩思忠：那话不对，皇甫荫现在丹墀，你两家面对。
韩思忠：定要与他面对。
李若水：唤云香。
云 香：(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云香，丹墀有两上皇甫荫，你且去认，关系甚重，不敢错认了人。
云 香：晓得。
韩思忠：皇甫荫，这是你的人命的事，怎么诬赖于我?
云 香：(扯韩思忠)老爷，就是他!
韩思忠：唗，这个丫头扯我为何?
云 香：你那晚到花园接去钗钏银两，不是你再是何人?
李若水：云香下边伺候。韩生员你的真赃现在，你还敢辩不招!
韩思忠：我有甚么真赃?讲来!
李若水：你且睁眼观看，这是什么东西?
韩思忠：这是谁与你此物?
李若水：你父母给的。
韩思忠：好老子妈妈，把你娃送到瞎处去了。
李若水：这还了得，校尉打咀!
韩思忠：大人打煞生员了。
李若水：我且问你，既得他的钗钏银两，怎么不与他交还?
韩思忠：我那晚吃酒带醉，因此未曾交还。
李若水：你不交还事小，碧桃一死，何人与她偿命?
韩思忠：如今有口难说，生员情愿与她偿命。
李若水：唤禁子。
禁 子：(上)伺候老爷。
李若水：将韩思忠寄监，秋后处决。
韩思忠：哎，可惜我这一肚子学问了。
李若水：史直过来。
史 直：你家事情明了，钗钏拿上，云香领上回去。
史 直：谢过老爷。(带云香下)
李若水：皇甫荫好好在学读书，不久皇王开科，你就上京求名，老夫愿保。
皇甫荫：谢过恩师。
李若水：不消，回去。(皇甫荫下)放炮三声封门。
(唱)今日断清无头案，回朝见君奏一番。(下)
第十七场 合住
皇甫母：(上唱)日每间守柴门恓恓惶惶，墙上草浥青青教人可伤；
我的儿收监牢身遭魔障，教老身日每间挂肚牵肠。
皇甫荫：(上唱)李老爷他放我出了罗网，不觉得行来到我的故乡；
见我娘在门首把儿盼望，走向前忙跪倒问娘安康。
皇甫母：我儿回来了，好、好、好，站起来。
皇甫荫：母亲恩宽。
皇甫母：儿呀，身居缧绁，焉能逃出?
皇甫荫：(唱)李老爷推情问判明奸党，韩思忠与孩儿一样扮装；
皇甫母：把韩思忠怎么样了?
皇甫荫：把韩思忠问成死罪，秋后处决。他又叫你儿会试上京。
皇甫母：真是青天大老爷。(云香带衣物上)
云 香：(唱)齐整整彩缎衣裳，香馥馥来迎新郎。
老安人请见礼了。
皇甫母：再不要啰嗦，又是云香，你在公堂以上，一口咬定我儿逼死你小姐，又到我家为何呢?
皇甫荫：母亲，那尽是奸人之过，莫要埋怨云香。
皇甫母：怎么把她错怪了?
皇甫荫：正是。
皇甫母：云香到我家为何?
云 香：领了我员外言命，请安人，官人到我家居住，好叫官人上京求名。
皇甫荫：母亲你看通否?
皇甫母：你岳父既有此意，我母子应当前去。
皇甫荫：如此云香看过衣冠，一同前去了。
皇甫母：(念)把过去之话莫再讲，
云 香：(念)常言人长天也长。(同下)
第十八场 拜师
李若水：(上念)还朝见君把旨交，御笔亲点大主考。
老夫李若水。直州审录回来，上殿交旨，御笔亲点主考昨日皇榜以上，现出皇甫荫名字，必是贤契点元，今乃发榜吉日，校尉，门下执事官将榜发出。
(唱)皇甫二字魁名显，且喜贤契点了元。(下)
皇甫荫：(上唱)且喜到京攀仙桂，一举成名天下知。
下官皇甫荫。且喜恩师点元提携，差人去搬家眷，奉王圣旨去拜李府，左右，打轿李府通报。
(唱)幸喜到京魁名显，去拜恩师理当然。(下)
李若水：(上唱)考试以毕身困倦，今朝要把喜琴弹。
人 役：(上)新贵人来拜。
李若水：传出有请。
人 役：有请新贵人。
皇甫荫：(上)来了。恩师转上，待门生拜过。
李若水：不拜到也罢了。
皇甫荫：理应一拜。
李若水：请坐，老夫昨日放榜，现出皇甫二字，就知贤契点元。
皇甫荫：多赖恩师提携。
人 役：张老爷要见。
李若水：有请。
人 役：有请张老爷。
张 恕：(上)来了，李大人。
李若水：张大人到了请坐，贵人上前见过张大人。
皇甫荫：张大人请来，小官有礼。
张 恕： 贵人请坐，请问贵人仙乡贵郡，高名上姓。
皇甫荫：小官直州人氏，复姓皇甫名荫。
张 恕：老夫久闻直州有一皇甫荫，犯罪在监，如何得点状元?
李若水：张大人不知，前犯罪在监，亏我审明拨活，今春又是老夫中他。
张 恕：原是李大人的门生。
李若水：笑话了。
张 恕：贵人把你从前犯罪情由，讲说一遍，待我们一听。
皇甫荫：张大人既问请听!
(唱)结朱陈不料想分开秦晋，我岳父名史直爱富嫌贫；
我的妻名碧桃心中不允，曾约我中秋晚花园赠金；
心猜疑把这话对友议论，谁晓得韩思忠人面兽心；
竟指鹿以为马花园朦混，月光下认不得是假是真；
赠钗钏直盼望琴瑟和顺，那碧桃盼望着无有信音；
她爹娘逼改嫁过于迫紧，烈性女不依从投江归阴；
她父告得了财逼女命尽，赖恩师多拨活除了祸根；
大比年到京地一步前进，赖恩师提携我荣耀加身。
张 恕：贵人得官静守空房，另娶一妻才是。
皇甫荫：(唱)带钗钏就为我夫妻情分，决不能忘前妻见物思人。
张 恕：我女借你钗钏作一样子，可容借否?
皇甫荫：张大人!
(唱)这钗钏原是我夫妻情分，你拿去莫损坏断我前恩。
张 恕：(唱)这钗钏小女见过于谨慎，若造成我即刻交还贵人。
(下)
李若水：送大人。
(唱)他借去钗钏真奇怪，倒叫老夫心疑猜。(同下)
第十九场 见钗
碧 桃：(上唱)懒对菱花怕梳妆，不是思郎是恨郎。
张夫人：(上唱)你爹爹李府把客拜，不久即要转回来。
张 恕：(上唱)借来钗钏喜气生，与她母女说其情。
张夫人：老爷回来了，请坐。
碧 桃：爹爹回来了，孩儿问安。
张夫人：老爷一到李府，见了贵人怎么样了?
张 恕：夫人不知，我问一遍，他就是皇甫荫得官，我借了钗钏，教女儿观看。
张夫人：儿呀，看你认得此物?
碧 桃：才见的钗钏呀!
(唱)一见钗钏肝肠断，珠泪滚滚擦不干；
我为你投水把命断，怎么今天到此间。
张夫人：(唱)我女儿守节甚爽快，见钗钏痛哭为何来。
张 恕：(唱)我儿莫要泪满面，教你夫妻今团圆。
夫人与女儿梳妆打扮，待我送儿一回。
(唱)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同下)
第二十场 合巹
皇甫荫：(上唱)借去钗钏不见还，到叫下官刻心间。
人 役：(上)禀爷，家眷到。
皇甫荫：轿子打在后堂。
人 役：有请。
张 恕：(上)来了，贵人，闻听说将令岳搬到京地?
皇甫荫：正是。
张 恕：如此唤他，我要问候。
皇甫荫：有请岳父。
史 直：(上)来了，贵人说什么?
皇甫荫：见过张大人。
张 恕：这是亲公。
史 直：小人担当不起。
张 恕：唗，以前嫌贫爱富，一女两卖，幸遇李大人审问，将他开活，今中魁首，若遇我审问，定要打你四十大板。
史 直：小人知罪了。
张 恕：知罪了站起来。贵人我今送亲到此，你们一拜花堂。
（拜堂后同下）
(剧终)
①“苦用功”原保存本作“自己想”。
②“网开三面”原保存本作“即开科选”。
③ “说云香是奸细此来彼往”原保存本无此句。
④“朱衣未点”原保存本作“朱玉暗点”。
⑤“折桂”原保存本作“之月”。
出 处：线戏(第三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