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大秦将军》剧本
秦腔(2008)
人 物 表
王 翦：秦将军，曾事秦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秦始皇四代，秦始皇称“天下武功首推老将王翦”，后封武成侯。
嬴 政：秦国君，立秦朝后称始皇。
李 斯：秦国廷尉，立秦朝后为丞相。
华阳公主：秦王之女。
王 贲：王翦之子，秦名将，封通武侯。
王 离：王贲之子，后为秦名将。
赵 高：内侍。
李 荣：王翦家人。
秦将李信、蒙恬、蒙武、桓奇、韩腾及宫女、内侍、军校、秦楚兵士、秦文武朝臣、频阳村村民等。
［幕启，充满古乐国风韵味的秦腔大乐起。
［大幕上，显出竖排线装本《史记》的一页：白起王翦列传。
［画外音配字幕，太史公书曰：“王翦者，频阳东乡人。少而好兵，事秦始皇。……秦始皇二十六年，尽并天下，王氏、荣氏功为多，名施于后世。”
［大幕缓缓开启。
［苍穹之下，碧波万顷，钟磬之声，悠然回荡。雄伟的秦兵方阵，如浪如波，向前涌动，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代居中为首，至前台，定格。势如巨大的秦兵马俑军阵。
［伴唱：千古名将，
千古秦王。
千古评说，
千古辉煌。
［咸阳宫。
［秦王正设庆功宴，文武两班，喜形于色。
秦 王 今日设宴为王翦将军庆功，还有一大事商议。
众 臣 大王请讲。
秦 王 (高兴地)我大秦虎视六合，威并诸侯，一统天下，指日可待，灭楚伐魏，要尽速动兵。众卿对出兵有何高见?(把目光转向王翦)王老将军，你看呢?
王 翦 (稳重地)可分兵两路，同时伐魏伐楚，使魏楚不能呼应。但应以伐楚为主，楚灭，则天下定!
秦 王 (非常赞同)好!好!楚灭，天下定!说下去，如何出兵?
王 翦 楚国实力强大，人言天下非秦即楚，非楚即秦，要一战而胜，非重兵不可!
秦 王 需用多少兵力?
王 翦 六十万。
秦 王 (大出意外，追问)多少?
王 翦 (清醒地)臣已反复想过，六十万。
秦 王 (不可测地沉吟)六十万?
王 翦 (不动声色，低首坚持)至少六十万。(众大臣反应各不一)。
秦 王 (意在言外，直视王翦)那几乎是王我倾国的兵力!
王 翦 (稍顿，更真诚而谦和)大王，臣明白!
秦 王 (让人不知深浅地)嗯……众爱卿还有何见解?(无人应声)为何无人讲话?(逼视)
李 信 大王，李信以为，伐楚兵力二十万即可!
秦 王 (一喜)二十万?
王 翦 (一惊，欲言)大王……
秦 王 (仍面对李信，赞赏地)果然是后生可畏!
［王翦更是一楞……
李 信 凭大王威名，定擒楚王来献!李信愿立军令状。
秦 王 (突然大笑)哈哈哈，看我大秦年轻一辈是何等英勇喜人，寡人何愁一统大业不成!(决断地)李斯拟诏，命李信为伐楚元帅，蒙恬为副将，领二十万人马，即日出征。王贲带十万人马，围攻大梁，破城收降魏王!
王 翦 (还想再说什么)大王……
秦 王 (已不想再听)老将军，看来你真的老了!
王 翦 (仍想争取说服，言犹未尽)大王……
秦 王 (打断)岁月不饶人呵!以后，你就安心休养吧!
王 翦 (知不可违抗)臣恳请回频阳老家休养。
秦 王 (并不挽留)寡人准奏!
王 翦 臣斗胆再说一句，楚国不可轻视!
秦 王 (不悦)议过之事，不可再奏!
王 翦 (百感莫名，长揖而跪)老臣就此辞谢大王!
赵 高 退朝!
[伴唱：切切大王志，
耿耿老臣心。
一言出口百官噤，
秋叶西风辞官人。
[追光下，王贲扶起父亲。
王 贲 父亲!
王 翦 为了伐楚，我斗胆多言，是为大王着想。你只管尽快拿下大梁，就可威慑楚兵。
王 贲 孩儿已写好破敌之策。
王 翦 为父也写好破敌之策。
[父子二人各取出帛卷，上面都是一个醒目的“水”字。
王 贲 (惊喜)水!
王 翦 (更为惊喜)王家后继有人，我儿出兵去吧!哈哈哈!
[笑声中，天幕水波涌动，滔滔洪水向大梁城冲去。
[伴唱：千里决胜指掌上，
万顷波涛取大梁。
[王翦父子的笑声化为秦王的大笑。
秦 王 哈哈哈!王贲水淹大梁，魏王投降!魏国亡!魏国亡!哈哈哈!
(唱) 果然是小将军智勇非凡，
出奇兵又夺下半壁江山。
只盼着李信他再传捷报，
扫群雄成帝邦传世万年。
来人，酒宴歌舞伺候!
内 侍 是。
[赵高急上。
赵 高 大王!
秦 王 又有什么好消息，快讲!
赵 高 快马急报，李信兵败!
秦 王 (意外)呵!
[内侍急上。
内 侍 项燕又送来战书。
[五名黑衣武士捧盒盘急上跪下。
秦 王 (不解)打开!
[武士一齐开盒，惊现首级。追光下怒喝：秦王嬴政，虎狼之辈，若再来犯，同样下场!同样下场!
(秦王大怒，一剑刺去，项燕同武士一齐消失)
秦 王 (唱)一腔怒火冲天起，
一人错用一国急。
一着失手势险夷，
一统天下安可期?
(急无良方，烦躁不安)
[李斯急上。
李 斯 (跪地)大王，臣李斯应召来见!
秦 王 (强抑怒火)踏平楚国!重新发兵!重新发兵!
李 斯 (冷静提醒)大王，谁能为帅呵?
秦 王 (一下子怔住)谁能为帅?谁能为帅?当然是……是……(声音平和下来)王……王……(又朗然地)当然是王翦将军么!
李 斯 (仍恭顺地)臣即拟诏，派人召王翦前来。(欲走)
秦 王 (突然)慢!
李 斯 (不解)大王?
秦 王 (故问地)你说王翦能遵约前来?
李 斯 (如实直说)请大王恕臣直言，现在看来，上次庭议伐楚，老将军之言确有道理。
秦 王 (爽直地)那是寡人求胜心切，却笑他老而怯敌，想他一生舍身杀敌的老将，说他怯敌怎么能受得了!
(自语似的)不妥!不妥!
李 斯 那要去请，又怎么能轻易出山!
秦 王 不不不，老将军是甚等之人，除天下大计，社稷安危，哪会计较这些，王我要亲自前去，请老将军出山!
赵 高 大王，这路途遥远……
秦 王 不远不远，百里之遥，京畿之地，不如王我狩猎一次的路程!
李 斯 (又怕有变)大王，为臣伴你悄悄去频阳……
秦 王 为什么悄悄?
李 斯 是，是怕大王之威……
秦 王 (打断)什么大王之威!一统霸业，朝思暮想，若无一统江山，大王我何威之有!(对赵高)速去准备，定要高车驷马，威武壮观，全副仪仗，声势浩大!
赵 高 是!(下)
李 斯 (不解)大王，这等宣扬……?
秦 王 对，就要大大宣扬!懂吗?
李 斯 (恭维地)大王英明!
［频阳山下。王翦家后花园。南望是宽阔的关中平原，天高云淡，田陌纵横。庄内一派闲适的田园景象，山花漫漫，鸟鸣声声。与此不协调的是一排刀架上枪戟鲜明。
［王翦舞刀后，至石虎前，欲举又放下。
王 翦 (唱) 归山无心山野趣，
胸中兵马鏖战急。
不见消息心万虑，
怕见消息惊梦疑。
我有心出山再请命，
却又忧王不发重兵难平敌。
一统大业又无望，
老来报国难再期。
［王离手拿兵书上。
王 离 爷爷，你给我讲一下这一段!
王 翦 哦，“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讲两军交战，制胜之道，不一定主动进攻。
［李荣急上。
李 荣 老、老爷……(急得说不上来)
王 翦 惊慌什么!
李 荣 大、大王驾到!
王 翦 (一震)呵!什么?
李 荣 大王驾到，文武侍从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已到庄前!
王 翦 (冷峻地自语)坏了!坏……了!
李 荣 (不解)老爷，什么坏了?
王 翦 必是李信兵败!军情危急!(欲走，望兵器一眼，又果断地吩咐)将这后花园紧锁，任何人不得进入。快快随我村前迎接大王!
［王翦举步，秦王带李斯大步走来。
王 翦 (急跪)王翦不知大王驾到，未及远迎，望大王恕罪!
秦 王 (近前双手扶起)老将军快起!不知者无罪!
王 翦 (欲让秦王离开此地)大王，请到前厅。
秦 王 (似乎随意打量)这儿就好么!
王 翦 (只好随着秦王)大王……
秦 王 (仍自顾观看)好景致啊!野草山花，蓝天白云……
［王翦已看出秦王不会先开口，主动提出。
王 翦 大王驾临频阳，必有大事!
秦 王 (被说中，又反诘)那你说有何大事?
王 翦 (着急)必是军情紧急!
秦 王 (亦急问)可知何军情?
王 翦 (焦虑地)必是李信兵败!
秦 王 (有点尴尬，大笑)哈哈哈，老将军真是料事如神。
李 斯 (催促王翦)将军既知军情如火，就该为大王分忧!
王 翦 分忧是为臣的本分，只是今非昔比。
秦 王 (急问)何以见得?
王 翦 岂不闻人言，自古将军如美人……
秦 王 此话怎讲?
王 翦 不让世人见白头啊!你看为臣已到衰朽之年了!
秦 王 (沉吟)噢……将军莫非还计较当日殿上伐楚之争么?
王 翦 不敢不敢，只是为臣确实老了!
秦 王 (摇头)确实老了?
李 斯 (笑看王翦)呀，确实老了?(暗示秦王看大刀)
秦 王 (也早看清，突然认真地)那这架上的刀枪剑戟是谁操用?
王 翦 (不慌不忙)村民习武演练。
秦 王 (盘问地)那这把大刀……
王 翦 (知道秦王看出了什么)这是臣那把大刀。
秦 王 它随你一生，威震天下，万人敬佩。
李 斯 (故意说破)也只有老将军能舞得动!
秦 王 对对，你看这刀纤尘不染。刀柄上余温犹在!
王 翦 (猝然不及)这个……
秦 王 老将军呵，你身在频山，心怀天下，每日练武强身，不就是盼着有一统天下、重新出山的这天吗?
王 翦 (被秦王的理解感动，一语难尽)大王……
秦 王 (真诚地)老将军，都怪寡人轻信李信，委屈将军。现在军情火急，满朝文武都盼着将军出山，天下百姓都盼着数百年战乱平息。将军乃大智之人，这其间道理何用寡人细说。天道人心，在我大秦；一统大业，在此一举!(语更恳切，也带有压力)你真能舍掉这即将到手、传之千秋万代的一统大业吗?满朝文武，独你能舍弃和你风雨与共几十年的寡人吗?(更为激动)将军啊将军，频山之玉，王甚爱之；频阳之将，王更盼之。大敌当前，大秦危急，本王我求你了!你……你……(秦王欲跪，王翦，李斯急扶)
王 翦 (感动，跪拜)大王，大王!
(唱) 频阳山君求臣语重威震，
声切切情深深感动臣心。
一生中遵王命谦恭勤谨，
到今日怎能不效命舍身。
伐强楚偿夙愿甘当头阵，
求重兵又怕王疑虑深深。
李 斯 (又一次深佩秦王，唱)
暗叹服用人时君王大度，
秦 王 (诚挚坦然地唱)
定天下离不开社稷重臣。
悔不该求胜心切宠李信，
棋输一着冷臣心。
危急时刻思良将，
灭楚大任孤不靠你靠何人!
扫六合万世基业指日定，
你怎能自损英名自弃大秦!
王 翦 (唱) 为大秦臣愿把军威重振，
秦 王 (大喜)好!
王 翦 (唱) 还有句不当言……
李 斯 (怕王翦再说秦王不悦之事)不当之言，讲它作甚!
(连连摇头示意)不当不当!
秦 王 (无所谓地)当与不当，只管讲来。
王 翦 (接唱) 要破敌还必须六十万大军!
李 斯 (担心地望着秦王)呵!
秦 王 (直视王翦)啊?
王 翦 (不卑不亢)大王定要臣挂帅，非得六十万大军!
秦 王 (沉思地)不能再少了!
王 翦 (仍坚持)六十万，不能再少了!
秦 王 (推心置腹地)老将军，你明知道，这是王的倾国之兵啊!
王 翦 (稳重恳切地)大王啊，这是一统天下的决胜之战啊!
秦 王 将军用兵六十万，古所未有!(逼问)孤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李 斯 对，讲个明白!
王 翦 (胸有成竹)大王请听!
(唱) 六国之中楚最强，
百足之虫死未僵。
地广物丰鱼米地，
兵悍将勇气正扬。
带甲兵士过百万，
老小妇弱操刀枪。
李信轻敌遭重创，
更使楚军势嚣张。
六十万臣犹恐难以抵挡，
再败北大秦会元气大伤。
一统大业又无望，
到那时臣虽万死难救危亡!
秦 王 兵家之言，有理，有理!
李 斯 (提醒)兵力不足啊!
秦 王 把王的御林军分一半，再从关中征兵补足。
王 翦 臣确已年老，请以蒙武将军为副帅，李信、蒙恬为先锋，并多派年轻将领出征。
秦 王 好!孤给你六十万大军。
王 翦 六十万大军出征，军需第一，供给……
秦 王 寡人亲自督察此事，巴蜀、关中、三晋全力以赴供给，水陆粮道全部开通。三日后王为你霸上送行。
王 翦 谢大王!
［王翦回身取大刀。众乡亲也一起拿起兵器，鼓声震天，造型。
［伴唱：浩气荡荡天行健，
虎出频山下南天。
［收光。
［清晨，咸阳宫，秦王书房。
［秦王一夜未眠，遥望沉思。
秦 王 (唱) 月落星稀到晓明，
南天不平梦难成。
一步险棋千斤重，
一诺孤掷倾国兵。
兵权移人自古忌，
君王我城空空手空空，
心里空空一夜不寐梦魂惊!
(思虑)灭楚定天下，数百年的战火平息，万一生变，神州将永无宁日!(焦躁地)
将军啊将军，你可知朕我的担心吗?
(唱) 何方能拢将军心，
何策可使朕心宁?
［侍女引华阳公主上，华阳公主从侍女手中接茶盘。
华 阳 父王，请用茶!
秦 王 (烦乱地)不用!
华 阳 父王，已过五更，该歇息了!
秦 王 退下!
华 阳 (恳求地)父王!
秦 王 你……(不忍再发火)
华 阳 王将军答应出征，父王理应高兴才是!
秦 王 (难言地)王老将军!(挥手)去吧!(华阳慢慢退下)
秦 王 (望着离去的华阳，心中一动)噢……
华 阳 (止步，回身)父王有何吩咐?
秦 王 (又挥手)去，去吧!(华阳犹疑地下。猛然一喜)王翦将军丧偶多年，寡人将女儿华阳公主下嫁于他，让他见寡人爱将用才一片真心，他自会感王之恩，拼死效命!(又止)只是华阳女儿小王翦许多，不说女儿是否愿意，王我心中也有几分叹息!
(唱) 自小娇爱宫中养，
如花似玉沐天香。
指配白发多不忍，
为父王心内也感伤。
君王也有无奈时……
(犹豫)……倾国之兵，千古大业……天下一身，儿女青春……这、这……(很快抉择)关键时刻王的统一大业最大，有什么遗憾叹息!来人!
［赵高上。
秦 王 速传华阳女儿来见。
赵 高 是。
［赵高下。
秦 王 (唱) 成霸业哪顾得儿女情长!
［华阳公主上。
华 阳 女儿参加父王。
秦 王 (直言地)你年已及笄，为父已与你选就婚配。
华 阳 (意外)啊?
秦 王 (注视着华阳)就是王翦将军!
华 阳 (更出意外)啊!
秦 王 王翦将军虽然年长，却是我大秦功高德劭重臣，你服侍将军，使他感恩图报，效忠大秦，就是为父王日夜操劳的大秦帝业尽了一份心力。
华 阳 (知不可违，仍问一句)父王已经想好?
秦 王 (深情地)为父一夜未眠，反复权衡。
华 阳 (轻声)父王可知，我父女年龄合起来也没有王翦将军……
秦 王 (被刺伤)大胆!(又强忍，推心地)那你与父王谁能统领这六十万大军去夺取天下!你该为大秦的千年帝业着想，你该为嬴氏宗祖的辉煌尽力!(解下随身玉佩)这是父王给你的礼物!
华 阳 (不解地)父王?
秦 王 不测之时，会有大用。
华 阳 还会有什么不测?
秦 王 人心如海呵……
(华阳这才感到沉重，缓缓接玉……)
秦 王 来人!
［赵高上。
秦 王 即令李斯颁诏赐婚!
［画外音：王翦接诏!
［追光下，李斯宣诏，王翦跪接。
李 斯 国君诏曰：“大将王翦，失偶多年，率师伐楚，征战多艰，恩赐长女华阳公主为婚。着廷尉李斯，护送公主婚仪銮驾及侍女百名，锦屏千丈，以迎将军，相遇之处，即完婚之地。銮驾围城，锦屏做帐，天地证之，大礼即成。”
［天幕前，送婚的仪仗迤逦而行。
［伴唱：笙歌翠盖拥红装，
铁马不嘶大野香。
天地锦缎君王恩，
却让将军费思量。
［王翦一夜末眠，忐忑不安。
王 翦 (唱) 膺重任未出征又赐婚配，
大野上白发人却做新人。
感恩宠又意外暗自思忖，
越思想越觉得恩深意更深。
频阳请将破常例，
赴任途中急赐婚。
大王威严朝野噤，
连加恩宠必有因。
(徘徊、思忖)
是宠幸君恩深似海，
是激励沙场愿舍身。
只怕是多疑有忧隐，
重兵授臣忌惮深。
这天下此时由臣不由君，
怎不叫大王又是重用又担心!
(越想越觉不安)
［侍女引婚服顶盖的华阳公主上场。
侍 女 请将军偕同公主入帐。
(王翦轻轻挥手，侍女欲引华阳下，华阳未动)
［伴唱：风萧萧，夜森森，
春花怎对白头吟?
欲亲欲近欲相问，
感恩谢恩恩惊心。
［侍女又上。
侍 女 请将军为公主除下盖头。
王 翦 噢 噢，知道了!(并未动手)
［华阳失望，负气地一人下。王翦欲随行又止步。
(唱) 一生事君唯谨慎，
此刻难表忠贞心。
何方能解君王疑，
后顾无忧破楚军。
方遂一统平生志，
无悔无求归山林。
(主意已定)
为大秦，为生民。
不谋位，不图尊。
先讨封，后上阵。
急就本，语率真……
破楚之后仍归频，
求大王封田封地为子孙!
愿大王能付一笑不疑心，
万夫雄却是个胸无大志谋食谋身，不谋天下的世俗人!
(苦笑，继之又大笑)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拿笔来!
［王翦挥笔大书。华阳公主急上，一把扯下盖头，向王翁扔去。
王 翦(猝不及防，一下接住，捧如本章)上本!上本!
华 阳 上本?
［灯暗。
［灞桥，秦王正看王翦的奏折，轻轻地笑了。
秦 王 (不由得又笑出声)这算是讨的什么封哟!
(唱) 自古讨封多骄纵，
妄动刀兵危万乘。
谁似你却看中几亩田垄，
大英雄竟想成村夫老农。
(摇头、否认)不、不!
莫非是讨封试王意，
未曾出兵先邀功。
莫非是稳君心才把功请，
却也是多一举王我谅情。
(沉思)不、不!
大战岂能有后顾，
大任就该放手行。
精明伶俐装懵懂，
用心良苦我方明。
我再懵懂准其奏，
让将军一心把楚平。
［李斯上。
李 斯 大王，各路兵马六十万已调齐。
秦 王 王翦给你奏折时，可曾讲说什么?
李 斯 只是再三叮嘱，望大王准其所奏，破楚归来，务必多多赏赐良田肥地。
秦 王 你看如何批奏?
李 斯 这……大王一定胸有成竹。
秦 王 (不悦)寡人是问你的想法!
李 斯 (试探地)小小心愿，大王定会准奏。
秦 王 哈哈，寡人给的，会大大超出这小小心愿!
李 斯 (不无嫉妒地)大王恩宽似海，令臣下钦服!
秦 王 荣华富贵谁人不想!赵高，你说!想不?
赵 高 想!
秦 王 说，想什么?
赵 高 想高官、想黄金、想美色……
秦 王 哈哈!你也想美色?
赵 高 (坦然地)想!
秦 王 想也无用哟!
赵 高 可小人回到府上，妻妾奴婢，笑脸侍候，洗浴按摩，玩笑逗乐，小人就休息得好，第二天就能把大王侍候好。要不，误了大王的事，大王一没有好心情，那整个大秦都没精神了!
秦 王 (被说高兴了)李斯，你看赵高都有常人之心，何况你这聪明人。听说你的女儿也长大成人，咱也该做个亲家!
李 斯 (意外)啊?
秦 王 就许给我大儿扶苏。
李 斯 (仍不敢相信)大王戏言。
秦 王 寡人口里从无戏言!
李 斯 (媚态顿生，叩头谢恩)臣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王恩万一!
秦 王 起来起来。王侯将相儿女互为婚姻，有何不好!
［内侍上。
内 侍 王将军和公主来见。
秦 王 (喜悦地)快传!
［王翦与华阳公主上。
王 翦 大王!
参见
华 阳 父王!
秦 王 六十万兵马齐备，今日即可发兵。
王 翦 王翦所求封赏之事，请大王恩准。
秦 王 (好笑地看着王翦)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王 翦 臣戎马一生，知这是最后一战，为子孙后代着想，唯有良田肥地实惠。(强调地)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秦 王 此战一胜，天下大势已定，你就和寡人共享天下所有的荣华富贵，几亩黄土地算啥么!
王 翦 臣已老了，只想着儿孙，出征回来，仍想回频阳养老，别的什么也不想，让大王见笑了。
李 斯 (催促地)六十万大军整装待发，你让三军将士见笑!
王 翦 (痴迷地)为了子孙，不怕人笑!
秦 王 你一定要赏田?
王 翦 只要赏田，别的都不想!
秦 王 (真的不解了，又不能不答应)好，王答应!
王 翦 (兴奋地)我一定力争全胜!
秦 王 (目光直视，充满希望地)王将军，接印!
王 翦 (俨然换了一个人，威武凛然，接印，转身号令)击鼓进军!
［兵车辚辚，将士赳赳，旆旗浩荡，兵戈如云，一幅壮观的秦兵出征图。
［天中山，天蓝山绿，已显水乡风光。
［王翦军营。华阳公主带侍女上。
华 阳 (唱) 秋风沙场角弓鸣，
红颜随军居刀丛。
将军他——
屯兵不动数月整，
讨封求田三折肱。
不宿后帐不解情，
不像夫妻像客卿。
给父王曾把书信送，
不见回音急心中。
来人!
［李荣上。
华 阳 把这封书信派人送往咸阳。
李 荣 (迟疑)夫人……这……
华 阳 怎么?
李 荣 军中有令，交战期间，封锁消息，禁绝一切人与外往来。
华 阳 (动气)大胆!连我给父王的书信也禁绝吗?
李 荣 不敢不敢!小人有难，请给老爷说一声!
华 阳 将军归来，马上请到后帐。
［李荣急下。
王 翦 (内笑)哈哈哈哈!
［王离随王翦上，王翦便装斗笠，鱼篓鱼竿，显得恬淡从容，边唱边舞。王离随舞，并不时照顾王翦。
王 翦 (唱) 水边钓鱼好快活，
我与鱼儿慢慢磨。
鱼儿心急磨不过，
我一竿一竿，一竿一竿……哈哈!
就钓了这么多，就钓了这么多!
［李荣急上。
李 荣 大人，夫人有请。
王 翦 (警觉地)噢，(对王离)去，把这鱼让后厨做了。
［王离下。
华 阳 (不无埋怨)将军又去钓鱼了!
王 翦 公主有事?
华 阳 我有家书寄往咸阳。
王 翦 好么!
华 阳 可是无人敢送。
王 翦 怎么?
华 阳 你有军令，禁绝与外来往。
王 翦 (坦诚地)那是对军内而言，公主随军数月，去封家书在情理之中。
华 阳 (意外)情理之中?
王 翦 连乡间媳妇也三天两头回娘家么!
华 阳 (有意地)你不怕我告诉父王什么?
王 翦 父女说家常，有何可怕!
华 阳 (意外，仍直言)那要是说军中大事?
王 翦 (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华 阳 (一愣)你笑什么?
王 翦 (豁达地)这六十万大军是大王的军队，还能有大王不该知道的军情吗?
华 阳 (不得不佩服，又追问)有些事父王不知!
王 翦 (认真地)什么事?
华 阳 父王命我随军服侍将军，将军为何数月不到后帐歇息?
王 翦 呵，这……
华 阳 是对父王赐婚不满?
王 翦 不，不……
华 阳 还是对华阳不待见!
王 翦 不，不……(看自己白发，摇头，长叹)公主啊!
(唱) 王翦秋风落叶人，
哪堪公主托一生。
大王赐婚难违命，
违命疑云变朔风。
掣肘之兵难为用，
伐楚大计转头空。
君臣夙愿成泡影，
一统大业败垂成。
暂遵王命稳王心，
归胜时再送公主回后宫。
华 阳 (感动却又不能接受)呵!
(唱) 想不到将军领兵把天下定，
却有隐衷难道明。
要让父王无忧虑，
早日一统早发兵。
王 翦 军中之事我自有主见。
华 阳 (又焦急地)你……
［内传报声：李斯大人到!李斯上。
李 斯 将军、公主安好!
王 翦、华 阳 李大人辛苦!
李 斯 大王又派我送来肥牛千头，美酒万篓，米粮十万担，又有巴蜀、三晋大批粮物，不日即到。
王 翦 只要军需保证，此战必胜。
李 斯 (挥手)抬上来!
［二侍从抬一封好的木箱上。
王、华 这是?
李 斯 只因将军出兵多日，未有胜报，朝中文武，议论纷纷。有的说将军临阵怯战，有的说将军贪求封赏，还有的说将军沉溺酒色，不理军务，更有甚者，说将军暗中与楚军讲和……
华 阳 (着急、生气、起立)这、这……
王 翦 (不动声色)大王怎讲?
李 斯 大王未置一言，让人把奏折装入箱中，给将军带来。
华 阳 打开打开，看看是谁妄言中伤!
李 斯 (观察王翦神色)打开么?
王 翦 (冷静制止)慢!请大人不要拆封，原箱带回。
华 阳 (意外)呵?
王 翦 大敌当前，决战在即，实在是无暇一一细看。
华 阳 (仍要打开)我有闲暇，可一一看来!
王 翦 (坚持不让打开)你要随我料理军务，哪有闲暇，请大人带回!
华 阳 (任性地)将军!(要亲自动手)
王 翦 (严厉制止)不，请李大人原封带回!
(华阳被王翦的威严震住，住手)
李 斯 (调解地)将军!
王 翦 (冷静地，一字一句)不看!原封带回!
华 阳 (不堪忍受，无处发泄，爆发地)你!你!
(唱) 朝中流言风欲雨，
满箱奏折多谄谀。
不拆不看原封回，
不明不白强自欺。
你这是勇还是惧?
你这是智还是愚?
大英雄全无有刚烈之气，
辜负了父王他频阳求将，
锦帷赐婚，切切厚望你，
你成了不战的将军……
王 翦 (一愣)呵!
华 阳 (接唱) 受气的英雄……
王 翦 (哭笑不得)嘿嘿!
华 阳 (接唱) 失望的夫婿!
王 翦 哈哈哈!
华 阳 (不解)你……
李 斯 (讨好公主，对王翦)要不，留下也好!
王 翦 (正言)李大人，你怎能和公主一般见识!
李 斯 这?
王 翦 她不谙军事，求胜心切，爽直率真，多言几句，这是常人之情。你我朝中重臣，对此自应心领神会，怎么非让我说破不行!
李 斯 将军明示。
王 翦 李大人!
(唱) 朝中大臣抒已见，
说是说非一家言。
见仁见智为王上，
言者无罪必细参。
我若拆看言臣惧，
从此结怨失大端。
于我破楚无一利，
于王大业失恩宽。
破楚后自会烟云散，
回频阳再看奏折谈笑间。
李 斯 (不得不服，连连点头)……
华 阳 (有些冷静，仍问)那父王为何又送来?
王 翦 大王为人处事，向来直言不讳，而今不置一言，已知大王态度，送来是对王翦的信任，也有望我择机而战之意，若我一一细看，会让大王失望，也让李大人见笑么!
李 斯 (有点尴尬)呵……哈哈!
王 翦 (征询地)哈哈?
李 斯 (遮掩地)哈哈!
王 翦 (坦然相对)哈哈!
华 阳 (始有悔意，解嘲地)打啥哈哈么!
(王翦、李斯二人大笑)
李 斯 那我如何向王上复命!
王 翦 大王最关心决战之事，李大人请看(至桌前地形图前)我已暗中将六十万大军分作几路，一路由襄阳取荆州，一路由水路取姑苏，一路西下取长沙。不日即有消息。
华 阳 (似乎不认识地看着王翦)每日只见你钓鱼喝酒，暗中却有这样大的动静。
王 翦 军机大事，公主勿怪。
李 斯 (深服，妒意又生)大秦有将军父子，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回师之日，将军是大秦第一功臣，无人能及，无人能及啊!
王 翦 (已听出妒意，机敏地)不敢不敢!我军能与楚军相持，是后方供给充裕。这一仗，是比军力，更比国力，这全是大王和李大人运筹帷幄之功!
李 斯 (又有点得意)那是那是!
王 翦 (对华阳)拿咱那请田奏章来!
华 阳 (不无嘲讽)第九封了!
李 斯 大王已准奏了?
王 翦 (又显痴迷)未见诏书呵!王翦不比李大人，正当英年，前程无量，必是大秦倚重之人，我只有归老求田之请，还请为老臣美言相帮。
李 斯 (有点飘然)一定!
王 翦 (低声问华阳)公主，家书……
华 阳 不，不带了!
［李斯欲接奏折，王翦未给，郑重地把奏折放在侍从抬的箱子上，一直目送李斯远去。华阳公主解又不解地望着王翦。
［一兵士喊报上。
兵 士 报，楚军后营似有移动迹象!
王 翦 (一喜)再探!
［兵士下，又一军校喊报上。
军 校 据密报，楚军今晚三更后撤退!只留少量兵力防守!
王 翦 (精神大振，全无老态，语调铿锵)升帐!(众将士齐上)众将军听令：今晚全军出击，截杀撤退之敌，务必一鼓作气，击溃楚军!按大王奖赏，斩一首，赐爵一级，斩敌军头目者，另外加赏封官。出发!
众 将 (振奋呼应)出发!
［华阳公主如梦幻般看着迅速变化的一切，惊喜而陌生……
［天幕变换，秦楚两军交战，战鼓声、喊杀声铺天盖地，惊心动魄，刀枪交错，箭矢如雨，烟火迷漫，尸骨如山，王翦和一青年在高处擂鼓，华阳公主在后观战助威。
［伴唱：操吴戈兮披犀甲，
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
矢交坠兮士争先。
［杀声渐隐，尸骨如山的战场化为雄伟的咸阳宫阙。
［秦王正专心致志地写字，李斯、赵高侍候在侧。
秦 王 (对李斯)你这小篆好写多了!将来天下统一，就都照你这字写。
李 斯 (兴奋地)谢大王!
秦 王 (对赵高)你的小篆也写得好!
赵 高 小人没有大王写得好!
秦 王 寡人才学着写。
赵 高 大王不必学，大王的字写成什么样子，将来天下的字就是什么样子。
李 斯 (赶紧逢迎) 就照大王的字统一。
［一内侍急上。
内 侍 禀大王，王翦大军将楚军包围，已血战三日!
秦 王 (不动声色)再探!
［李斯、赵高已无心论字，看着秦王。
秦 王 (仍然一笔一笔地写着)是大王也不一定字就写得好。就用你二人的字，李斯的《仓颉篇》，赵高的《爱历篇》。
［李斯、赵高二人向外张望，焦急，似乎喊杀声愈来愈急。
秦 王 来来来，看这半边该怎么写。
［李斯、赵高不得不走过去。一军校急跑上。
军 校 禀大王，楚军溃逃，王翦大军过江追杀五百里!正围攻永安、寿春城池。(喊杀声似乎更激烈)
秦 王 (仍然不动声色)再探。(又低下头写字)这字要统一，六国的度量衡也要统一，太乱了!
李 斯 (想说什么)大王……
秦 王 (还是写着)你又不打仗，他也用不上力，急什么!
［内侍、军校跑上。
军 校 禀大王，王将军攻下楚都寿春，项燕自杀，楚王被俘!楚国亡!
秦 王 (这时才抬起头来，举在空中的笔顿住，似乎没有听清，低声地)再说一遍!
内 侍 (更激动地)王将军攻下楚都寿春，项燕自杀，楚王被俘，(更大声)楚国亡!
［秦王双目直视，浑身僵直，手一松，笔掉了下来。
［静场。
赵 高 (极关切地)大王!
李 斯 (担心地)大王!
秦 王 (迸发地)王将军，英雄!大英雄!(又像无力似的一下靠在椅子上，渐渐抬起头来，自语地)天下定矣!(猛然奋起，目光四射，拔剑而起，仰天长啸)天下定矣!
［欢呼声自天而起：天下大酺!天下大酺!
［秦王情不自禁起舞，众退下。侍女、武士分上伴舞。
［伴唱：纵金伐鼓兮下楚天，
仰天长啸兮大梦圆。
横扫六合兮成一统，
顶天立地兮超圣凡。
［一条宽大的红色地毯从高处铺下，秦王与李斯边走边谈下。赵高随侍。
秦 王 不是寡人频阳求将，哪来大秦一统天下?王翦是一统天下的第一功臣，你说如何封赏?
李 斯 理该大大封赏，只是王将军再三奏本，只要频阳良田养老。
秦 王 (洞达地)那是怕寡人见疑，是表明忠心的一种姿态。现在重赏，自会感恩受之。朕不能让功臣寒心，让世人见笑!
李 斯 陛下恩德宽厚，正合民心，百姓也都称赞王翦立国之功。
秦 王 (很在意地)唔?
李 斯 前日陛下叫臣去频阳为王翦划封赏的良田，当地老百姓也在为王翦立庙祭拜!
秦 王 此事当真?
赵 高 生世立庙，人之大忌!
李 斯 我想大王功盖三皇五帝，只是敬神祭天，也未曾立庙自拜!
秦 王 (直视李斯)何不及时告我?
李 斯 (故作谨小)破楚灭齐，王家父子握有举国兵权，恐生他变，我未作声张，让人将庙改祭山神。
秦 王 (又不在意)王将军远在前线，不会参与其事。不日三军回到咸阳，朕还要亲自迎接。
李 斯 可兵权未收。
秦 王 唔?
李 斯 何况立国之时，人心不一。
秦 王 怎么不一?
李 斯 近日朝中又有人议论要仿效周室，分封天下!
秦 王 (不屑地)那何必统一天下!朕早已说过，永不分封，分封滋生异心，谁敢抗命!
李 斯 多是皇亲和重臣，联名上书，已有人把劝分封书给王贲送去!
秦 王 (立即追问)确实吗?
李 斯 已派人查过，确有其事。
秦 王 王翦知道吗?
李 斯 儿子不会瞒着父亲，他们就是要借王翦逼大王分封，请大王三思!
赵 高 据报，王翦军队已到函谷，三日后到咸阳。
秦 王 (似乎压力陡来，沉吟)呵……
李 斯 先王有训：大臣重者国危。民间有传言，六国不敌大秦，大秦难敌王家呵。
秦 王 (疑心更重)这……你们怎么想?
李 斯 兵权应先归王上。
赵 王 大王安全最大最大，须小心防备。
秦 王 (沉思地)这一统天下来之不易呵!(对李斯)暗中防备，不可有失。
李 斯 大王英明!我就去布置。
秦 王 慢，注意分寸，不能失信于将军，按大秦律令，重赏厚封，朝中文武，灞桥迎接。
［李斯、赵高向秦王靠近，更起劲地说着什么。
［函谷关前。王翦、华阳公主回师途中。
王 翦 (念)千旗如火下楚天，
华 阳 (念)一路笑语凯歌还。
［军校上。
军 校 王贲将军求见。
王 翦 咦，他怎么到这儿来?(似乎意识到什么)快传!
［王贲上。
王 贲 参见父帅、姨娘!
王 翦 你为何来到此地?
王 贲 孩儿率军灭燕平齐之后，大王有令，回咸阳共庆新朝大典。
王 翦 你该直接入关，为何来见我?
王 贲 (稍顿)这……
王 翦 为什么吞吞吐吐?
王 贲 孩儿有大事告知父亲。(拿出一帛书)父亲请看。
王 翦 (不接)讲!
王 贲 这是咸阳人送来的劝封侯书，让父亲和我具名!
王 翦 (一震)呵!
华 阳 (也觉意外)封侯书?
王 贲 已有王亲和大臣在上面具名，他们说父亲战功最大，理应封王，有父亲为首，大王才好应允!
王 翦 你具名了?
王 贲 没有。
王 翦 那为何给我拿来?
王 贲 请父亲决定。
王 翦 决定什么?
王 贲 签名!
王 翦 你想签名?
王 贲 不!孩儿想父亲南征北战一生，理该封王封地，大王也会答应!
王 翦 你……
王 贲 (趋前一步，递书)父亲，签吧!
王 翦 (未接，猛地打王贲一耳光)跪下!
华 阳 (欲拦不及，劝说)将军!
王 翦 (痛心地)你惹下大祸了!你惹下大祸了!
王 贲 (仍想辩说)父亲!
王 翦 住口!
(唱) 几十年追随大王南征北战，
只为一统梦魂牵。
一统是大王平生愿，
为一统才请为父再出山。
无一统怎制止割据分裂刀兵乱?
无一统怎解苍生苦难民倒悬?
无一统怎把太平盛世建?
无一统强国富民是梦言!
你今日竟想分封目光浅，
你不知轻重不听父言受人诱骗祸在眼前!
王 贲 孩儿不敢，只是想父亲征战一生……
王 翦 你这是害了父亲，污了我王家英名!居功傲君，为臣大忌；背主分封，大王最恨!若被人利用，大祸就在眼前!
华 阳 这只是他人鼓动，不签也就罢了!有什么大祸!(对王贲)你且起来!他已是统军名将，不可动不动下跪喝打!
王 翦 (对王贲)这非小事，你即带着这劝封书，飞马去咸阳，直接交给大王，听凭大王处置!
王 贲 (似有不服)我也是出生入死，这点小事……
王 翦 你懂什么!大王所恨，即为大事!你若不去，我让人绑你送去!
华 阳 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即到。
王 翦 快去!(王贲下。深思地)公主，这事非同寻常啊!
华 阳 这有什么，我可向父王说明。
王 翦 (摇头苦笑)你能说明什么呵!朝中之事，难由你我；君王情绪，一念之间就会使血流成河!
华 阳 呵，如此严重吗?
王 翦 这事能传到军中，咸阳一定满城风雨，大王岂能不知，快把我那本章拿来。
华 阳 哪个本章?
王 翦 老本章，请田养老的本章!
华 阳 还要奏本?
王 翦 这时真需要呵!只有向大王恳请赏田回频阳，大王才能知我一片真心，不能延误!快!快!
华 阳 (将信将疑取出)……
［内声：咸阳急诏，王翦接诏!
［回声不绝，王翦惊心，手中奏折落地。
王 翦 (对华阳)不好!快快接诏!
［二人拜倒，内侍宣诏。
内 侍 大王诏曰：伐楚之战，大获全胜，将军功勋盖世，特赐黄金千镒，食邑万户，尊为列侯，居百官之首。其余将士各论功行赏，并着蒙武带军驻守函谷。
［内侍下。
王 翦 (无力地)谢大王!(王翦一下子失去将军威严，欲起又跌坐)
华 阳 (关切地急扶)将军!
王 翦 (唱) 未入关先接诏阵阵心惊，
华 阳 (唱) 为什么失常态如闻雷霆?
王 翦 (唱) 必然是咸阳宫风吹云横，
华 阳 (唱) 赏金银赐侯爵何又不宁?
王 翦 公主!
(唱) 赐金赐银王宠幸，
你想想，何不等到咸阳城?
华 阳 这?
王 翦 (唱) 调兵守关一声令，
暗释兵权藏机锋。
华 阳 (意想不到)啊!
王 翦 (唱) 风生水起暗影动，
定然是王登基、劝分封、瓦釜鸣、暗相争，流言惑主、蛇影杯弓，大王他疑云未散雾又生!
一腔赤诚遭误解，
大王有疑惊心中。
多年事君知禀性，
疑云不散化雷霆。
自古君臣不到头，
君君臣臣多疑生。
臣怕君不用，
君怕臣不忠。
臣心何其慎，
君心何其深。
王翦无求心淡远，
天下一统求善终。
要释疑，愿屈从，
大秦为重臣为轻。
再奏本，诉真情，
大王莫把臣看重。
臣还是个心地淡远君王放心的田舍翁!
(决心已定)拿我那本章来!
华 阳 哪个本章啊?
王 翦 请田养老的本章啊。(长叹)这才是真正回家的老本啊!
华 阳 那别的呢?
王 翦 (无谓地)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养老的田，大王若准了本，就是真正相信了我的诚心!大王才会果断处理朝中分封之争!
华 阳 (感动)将军，不找本章了，咱回咸阳说明一切!
王 翦 (摇头)不，不必回咸阳城了!
华 阳 (不解地)为何不回?
王 翦 (平静却冷峻)这时的咸阳城，早已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我若错走一步，必将死于非命!
华 阳 (这才感到可怕，却又将信将疑)不，不会吧?
王 翦 吕不韦、韩非都是这样死去的啊!我丢却性命何惜，只是那时百口莫辩，是非由人颠倒，罪名任人指定，会污了我一世英名!
华 阳 那、那怎么办?
王 翦 不回咸阳了，我也回不去咸阳了!我在朝中，王心不安；我在朝中，小人忌妒。为了大秦朝的平安建立，只有委屈我王翦了!
华 阳 (好像才认识了将军，更动情地)啊，将军!
(唱) 自幼宫中食玉锦，
慕名将军股肱臣。
但知赐婚遵父命，
不识高节拳拳心。
相伴晨昏随左右，
小草才见山万仞。
这天大的功劳不向父王要寸分，
大智若愚大度若海是仰止的高山飘逸的云。
［王翦摇头，又为华阳公主的理解欣慰。
华 阳 (唱) 华阳女深深敬你低头拜，
从今后你难即我难你危我亦危，
生死相依祸福共担分!
［王翦感动得扶起公主，公主拿出玉佩，光聚二人。
［伴唱：大秦将军，
悠悠子心。
天意难问，
此身何存?
［赵高、李斯上。
赵 高 李大人，准备好了?
李 斯 好了!
赵 高 (回身)有请大王!
［虎贲侍卫前导，仪仗侍卫随后，一派沉重肃杀之气。
［秦始皇上，众大臣随行。
秦 王 (吟)威并六合空前事，
功盖五帝万古业。
［一内侍上。
内 待 禀万岁，王贲求见!
秦 王 宣!
［王贲背缚上。
王 贲 罪臣王贲叩见大王!
秦 王 为何自缚请罪?
王 贲 父亲斥责我接了劝封书，让我直接见大王请罪!
秦 王 劝封书何在?
王 贲 我已带来!(内侍从王贲身上取出，交秦王)
秦 王 (轻轻一笑)你父现在何处?
王 贲 他说随后即到!
［内侍声：华阳公主到!
秦 王 (自语地)公主?将军呢?
李 斯 (急迫地)快请!
［二兵士捧帅印上。
［二兵士捧帅盔帅服上。
［又二兵士抬大刀上。
［兵士肃立，场上人露出不解之色。
秦 王 (向远处张望)将军，将军呢?华阳女儿呢?
［侍女引华阳公主上。
华 阳 (跪拜)父王，女儿回来了!
秦 王 (焦急地)起来起来!将军呢?王翦将军呢?
华 阳 女儿有罪未能留住将军，他回频阳老家去了!
［华阳公主跪下，王贲、兵士、侍女一齐跪下。
［场上大哗，众人心态各异。
秦 王 (严厉)他为什么不回来呢!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语气阴沉)将不复命，意欲何为?
华 阳 他本想回来复命，途中接父王诏令，不再为帅!
秦 王 (被问住)呵!
华 阳 他让女儿代他回来，将帅印帅服大刀并江南五千里布防图表，所获城邑库存金银、奇珍异宝数千车一起归还父王!
秦 王 (意外地)呵!
华 阳 六十万大军虽有折损，但将军收降招兵，总兵已八十万有余!
秦 王 (特别在意)八十万呵!(真诚地)他、他该回来啊!他为什么不回来呵!
华 阳 他让我带本给父王。
秦 王 (焦急地)拿来!拿来!
［赵高取本递上，秦王急看。
［王翦画外音：“臣翦事秦七十年，大小百余战，感大王重用，得遂其志。翦铭记王上频阳请将之明，赐婚之恩，封赏之信。奈翦年事已高，不能再追随左右，黄金爵封，不敢领受，只恳请王诺臣良田养老之言，准臣下野为民，颐养天年，世代感激，别无他求。”
秦 王 (似乎真正明白了一切，也真正放下了心，又立即显出热情大度，高声重复)别无他求!别无他求!老将军啊老将军，有人要逼朕裂土分封，你却什么都不要，回老家去了!你不讨封，谁再有脸张口!不言之言，胜于万言呵!(真心地)你、你为什么不回来见朕一面?(对华阳公主)他为什么不回来见朕一面呢?来人，彩车华乐请将军回咸阳!
华 阳 慢!父王，请恕女儿直言之罪。(跪拜)
秦 王 (宽容地)起来起来，他为什么不回来见我一面?
华 阳 女儿敢问一句，你们真的想让他回咸阳吗?你们心里不怕他回咸阳吗?
秦 王 (一怔，又无谓地)父王有什么可怕的!(对李斯等)你说呢?
李 斯 (更为尴尬)是……是……
华 阳 那女儿只带三百名侍卫进入潼关，但见一路之上明岗暗哨，如临大敌；三盘六问，杀气腾腾。仅三百侍卫，皆解甲封刀才得放行。请问这是欢迎胜利归来的老将军吗?
李 斯 (追问地)那将军不是过了渭水防线吗?
秦 王 (点头)是呵!是呵!
华 阳 是我把父王的玉佩送与将军，才无人敢拦的。
秦 王 啊!(直视华阳)你?你辜负了父王赐你玉佩的希望!
华 阳 (平静地)女儿正是为了父王所想!
秦 王 (惊怒)你?
华 阳 将军受屈，军心浮动；将军离去，必起大波。危急时刻，女儿赠父王之玉，让将军感父王之恩，稳三军之心，这不是想父王所想，为父王分忧吗?
秦 王 (不自主地点头)噢噢!你说下去!
华 阳 女儿在军中，将军以礼相待，从不到后帐休息。将军说父王之恩，铭记在心，而白发残年，不愿误我青春，待胜利之日，再让女儿回到父亲身边。
将军之心，可对日月；将军之情，可感天地。不想功高人危，名重毁至，有人竟疑将军谋反。父王想想，王家若有异心，为何盛年雄心勃勃时不反?秦国内乱时不反?六国合纵时不反?握有举国兵权时不反?他决然归山，就是向父王表明他平天下不争天下，为大秦不负大秦的忠诚之心!父王呵父王，如今误会委屈了将军莫要说起，女儿怕因此寒了朝野之心，断了良贤为秦效命之路，更不愿让父王落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啊!
秦 王 (被深深刺伤，又无处发泄，强压心潮)啊……啊……
华 阳 父王啊!
(唱) 几十年你与将军同风雨，
君臣情血铸成只为大秦。
他为你除嫪毐冒险解困，
他为你平内乱敬父至尊。
他父子取韩灭赵扫燕慑齐平魏下楚六国震，
只谋一统不谋身。
果然是六国未把将心殒，
凯旋日却让他进退两难，
生死莫测难屈难伸!
到今日——
谁知将军苦?
谁解忠义心?
谁把功劳论?
谁是股肱臣?
任父王疑天疑地疑鬼神，
莫疑他出生入死无欲无求的白发人!
华阳女甘愿一死魂随将军去，
他才是保国梁柱信义忠臣大秦将军!
(一头跪拜下去)
［秦王被华阳公主的倾诉深深触动，百感交集，扶起华阳公主，到王贲面前，亲手为其松绑。一一抚摸大刀、帅服，捧起帅印，又轻轻放下。众人下，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秦王一人。
秦 王 (这才面天长呼)将军!将军!老将军啊!
(唱) 一声声唤将军将军不见，
一天天盼忠良忠良蒙冤。
一句句肺腑言五内俱乱，
一步步四下望水咽风寒。
(千言万语，欲说无绪，四顾徘徊)
(唱) 青山不语雾漫漫，
流水东去不再还。
君臣有语心隔远，
这孤家寡人真正是孤独寡身。
寡身孤独心事满腹对谁言?
天下人只道我军令酷、政令严，无情铁腕，
谁知我做王的心内多难?
［王翦在另一光区出现。
王 翦 (似在回想，似在诉说)
(唱) 王不知我军权愈大胆愈小，
功劳越大心越不安。
秦 王 (唱) 为一统防六国合纵巧辩，
为一统防内乱王室相煎。
王 翦 (唱) 为一统秉忠心南征北战，
为一统知进退委曲求全。
秦 王 (唱) 多少次梦中惊天变，
多少次刀剑向王冠。
王 翦 (唱) 多少人殷鉴不远，
多少人身家不全。
秦 王 (唱) 不用算计难太平，
王 翦 (唱) 不能不防暖乍寒。
秦 王 (唱) 不用铁腕一统难，
王 翦 (唱) 大秦振兴血斑斑!
(王翦走动，嬴政徘徊，两人在不觉中移近)
秦 王 (唱) 心有不舍，
王 翦 (唱) 犹有未言。
秦 王 (唱) 干戈平息，
王 翦 (唱) 土木未寒。
秦 王 (唱) 六合称臣，
王 翦 (唱) 仁政当还。
秦 王 (唱) 万方山呼，
王 翦 (唱) 安民为先。
秦 王 (唱) 同享荣华，
王 翦 (唱) 白云自闲。
秦 王 (唱) 我心疚，
王 翦 (唱) 我无怨。
秦 王 (唱) 我无悔，
王 翦 (唱) 我心安。
秦 王 (唱) 我盼你，
王 翦 (唱) 我已还山……
［王翦渐渐远去。
秦 王 (似乎从刚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恢复大王气势，厉声)来人!
［李斯、赵高、内侍上。
秦 王 王翦将军德威高风，大秦楷模。即刻下诏，在渭水北修建频阳宫，请老将军回咸阳安度晚年!
李 斯 (有点沮丧，但仍迎合)只怕老将军不肯，只有大王再去频阳……
秦 王 唔?(不置可否)再去频阳……
［伴唱：君心深似海，
喜怒无所由。
何敢分明语，
频山去，
钟鼎疏。
［化入频阳平原。黄土无垠，烟雾蒙蒙，埙声幽幽。
一身布衣，须发全白的王翦独行陌上。如梦如幻，徘徊徜徉……
［伴唱继续：钟鼎疏，鬓己秋，
陌上走，林下游。
王 翦 (唱) 归一统，愿已酬，
祭亡灵，念悠悠。
(把酒祭酹，感慨万端)回来了!回来了呵!我能看到这一天，享有这一天，不容易，不容易啊!(似乎对面有人)孩子们，可惜你们看不到这一天了，美原千顷，坟茔遍地，可这坟下一个个都是空的呀!你们瞑目吧!你们才真累了!喝了这杯酒，走吧!走吧!咦?你怎么不走?走吧!走吧!我也要走的!人都是要走的!孩子们，都去吧!(又撒一把纸钱)
［云雾之中，传来秦始皇的哈哈大笑声。王翦一惊，秦始皇从雾中虎步走来。
王 翦 陛下，你怎么来了?
秦 王 我想你呵!周围整天都是笑脸，都让人看腻了!想听你说话，想问你，今后这天下该怎么治?
王 翦 老臣只能为王马上取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呵!
秦 王 (已有所悟)噢!好!
王 翦 老臣在祭奠随我出征的将士，仅老臣村里，就一千多人未回来呵!日日闻哭声，夜夜祭亡灵!
秦 王 朕说过，天下哭不如一国哭，一国哭不如一家哭!朕已封王村为千口村，千口村户户升爵，永不征赋抽丁!你该放心了!
王 翦 不，不放心呵!老臣耳边总有人在喊!
秦 王 谁在喊?
王 翦 楚国项燕!他自杀前，仰天大喊，喊得人心跳!
秦 王 喊什么?
王 翦 (并不高声，字字惊心)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秦 王 (一栗，内荏而色厉)那还是他死了，楚亡了!我现在是秦始皇帝，会二世、三世、百世、万世地传下去!
王 翦 (茫然地)那我都看不到了!
秦 王 朕想问你，你当初上本，就是想要这点良田肥地?
王 翦 (不想否认)就是想要点土地。
秦 王 再无别的想法?
王 翦 再无别的想法。
秦 王 (一语道破)不，你怕军权在握，朕我不放心!
王 翦 (酸楚地)陛下放心吗?
秦 王 (孩子气地)你放心了吗?
王 翦 (也孩子气地)陛下放心了吗?
秦 王 (自叹地)为君的什么时候放过心啊!
王 翦 (亦自叹地)为臣的什么时候都是提着心啊!
秦 王 (无人能解地)为君的不得不防，太累了!
王 翦 (深深感叹)为臣的不能不怕，太累了!
秦 王 (敬重地)我真爱将军之德呵!
王 翦 (叹服地)我真敬大王雄才呵!
秦 王 (理解地)呵!
王 翦 (解脱地)呵!
秦 王 (尴尬地笑)哈哈哈……
王 翦 (苦涩地笑)哈哈哈……
秦 王 老将军，你跟朕回咸阳吧，跟着我……
王 翦 (摆手摇头)不，不!从今后这我归我了!
秦 王 (不解)……我归我了……
王 翦 (好像给嬴政唱，也好像给自己唱)
昨日有我不属我，
今日有我是真我。
不再有杀戮征战，
不再有名缰利锁。
不再有追随苦俯仰随和，
不再有趋奉辱灵魂折磨。
不再有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
这才是真正的我，自然的我。
但愿一统天下后，人都活得像我!
(又摇头、自嘲地唱)
不，不，不要活得像我，
不，不，不要活得像我!
秦 王 你老糊涂了，要像你又不像你?还是跟着我吧!
王 翦 (仍摇头)不不!
秦 王 (无奈地)那就让华阳跟着你吧!
王 翦 王翦说过，除过这茫茫田野，把一切还给王上!
秦 王 (不容相商地)她已经来了!
［云雾冉冉，华阳公主素装天然，款款而来。
华 阳 (万语千言，无从说起)将军，华阳回来了!
王 翦 (似无所见)回去吧!回去吧!(把一把纸钱撒向天空，径自走去)
［华阳望着一步步离去的王翦，怅怅不已。
［王翦把最后一把纸钱用力向天空抛去。纸钱飘飘如雪，秦皇登基的大乐轰然响起。
［大野座座空坟随着钟声缓缓起立，如尊尊塑像伫立。王翦和华阳公主穿行其中，鼓声隐隐，杀声不息，震耳动心。
［王翦与华阳公主亦如雕塑慢慢定格。
［不知何时，剧中所有人物都同样定格在方阵中。
［伴唱：君臣相依千古业，
君臣相疑千古痛。
到得君臣相望时，
已隔云山一万重。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