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六月霜》剧本
说 明
明，山东东平县有苏得仁、苏得义兄弟二人，父母早丧，兄得仁善武，弟得义喜文。番兵入侵，兄往边庭献策，留弟在家。东邻王锡侯有女春容。王下乡讨债，无赖胡思化乘机夜入王宅，欲奸春容，未逞，杀死乳娘，将人头暗投苏家，故使得义、春容被冤入狱，问成罪死。
鱼台县民女冯真英之继母黎氏，与先室之子贾玄合谋，暗将真英卖入娼门，得银二百两，为莫有德所见。莫黑夜行窃，害死贾玄，盗去银两。真英男装逃走，至武穆庙前，偶遇得仁，不料黎氏及二差赶来，真英、得仁被误作约奸谋财害命之人押县回衙，亦问成死罪。
济南知府严有纲奉旨监斩得义、春容，得仁，真英，时值六月六日，天降黑霜。严疑之，复审四人，方知案情不明，即上详山东督抚，拿真赃实犯。慨允后，严乔装赴二县私访，终将杀人正凶胡思化、莫有德归案。得义、春容，得仁、真英之奇冤得昭。
场 目
第一场 送 行 第十场 逼 供
第二场 讨 账 第十一场 起 兵
第三场 卖 女 第十二场 上 任
第四场 施 舍 第十三场 路 遇
第五场 神 差 第十四场 降 霜
第六场 杀乳娘 第十五场 允 查
第七场 错 判 第十六场 私 访
第八场 杀贾玄 第十七场 冤 明
第九场 错 捕 第十八场 封 官
人 物 表
苏得仁 正生 寒士 哈罗达 大净 番王
苏得义 小生 秀才 严有纲 须生 济南知府
酒 保 小丑 施全恩 生 山东督抚
胡思化 净 无赖 闻飞豹 副净 督抚侍卫
王锡侯 老生 员外 解 差 杂 县役
王春容 小旦 锡候女 东 岳 杂 大帝
屈 氏 老旦 春容乳娘 鬼 卒 杂
冯真英 正旦 卒 杂
黎 氏 姚旦 真英继母 赵成功 红生 界牌关总镇
贾 玄 小丑 黎氏带子 宫 人 杂 钦差
穆广交 须生 东平县令 役 杂 衙役
莫有德 丑 贼 役 甲 杂 衙役
李 贵 丑官 鱼台县令 役 乙 杂 衙役
胡犁拉 番兵头目 店 主 杂
第一场 送 行
[苏得仁上。
苏得仁 (引) 腰挎宝剑奔边庭，
此去必立汗马功。
(念) 少年英雄各称能，
列国诸侯动刀兵。
但愿此去威名显，
一子出头定太平。
小生苏得仁。东平县人氏，兄弟苏得义，以在东岳庙训蒙。边庭阿罗达造反，是我心想边庭献策，我命兄弟大街市上止客。这般时候还未见到来。
[苏得义上。
苏得义 (引) 一作—趁心，
果是有缘人。
苏得仁 兄弟回来了?
苏得义 回来了。
苏得仁 请坐。
苏得义 一同坐了。
苏得仁 兄弟我命你大街市上止客，将客可曾止回。
苏得义 到也止回。为弟把哥哥边庭献策之事，对东家讲说，满家欢喜，个个相帮，不多一时助银十两。哥哥将银两带上，众学生以在十里长亭，排下酒宴，与哥哥一饯。
苏得仁 如此请。 (下，又上)
苏得仁
酒保走来!
苏得义
[酒保上。
酒 保 此酒造的甚高，赛过江南葡萄。就滴下一点，砖头上烧了个燎泡。门外唤门，开门去看。咦，苏家二相公到了。
苏得义 到了。众学生将宴排齐?
酒 保 倒也排齐，单候你兄弟两个喝呢!
苏得义 (坐) 酒保看酒上来。
酒 保 是。 (下又上)给大相公满起来，二相公满起来。
苏得义 哥哥请。
苏得仁 兄弟请。哎兄弟呀!
(唱) 和兄弟同是无依靠，
为兄把话说根苗。
兄去后还要你朝夕训教，
也不枉咱二老含笑阴曹。
苏得义 哥哥!
(唱) 兄去后为弟我怎敢违教？
我定要苦训教免兄操劳。
但愿得此一去京报回到，
也免得兄弟我常把心操。
[胡思化上。
胡思化 (唱) 这几日赌博帐生涯不好，
或掷骰或抹牌只落棚包。
不料想城内的赌博禁了，
行来在十里铺酒席乱噪。
咱家胡思化。来在十里长亭。酒保走来!
酒 保 哎呀，上了现钱买主。哎呀，胡思化来了。这个只喝酒不给钱，把我还蛮打，不敢怠慢，还要迎接住。胡大爷来了。
胡思化 来了。
酒 保 做啥来了?
胡思化 故来饮酒。
酒 保 没了你也……
胡思化 呔，没了我也喝呀。
酒 保 娃就没说啥话。来，坐这儿，坐这儿。
胡思化 酒保，抱高酒上来。
酒 保 是。我知道，我知道。伙计，了不得了!
内 咋的话呢?
酒 保 胡思化坐到酒馆要酒哩。
内 咱不卖了。
酒 保 幌子在外子着呢。
内 就说昨日挂下忘了收。
酒 保 你那个方子不对，我有个方子。罢罢，咱家把凉水灌一壶，他说酒不好，就说把曲放瞎了。 (倒酒) 与胡大爷满起来。胡大爷品品酒味如何?
胡思化 待我品品酒味。吐吐吐，此酒才莫脑。
酒 保 胡大爷你说此酒没脑，当真没脑，把曲放瞎了，下一回再来，打开好的了，与胡大爷干握一壶。
胡思化 酒保看个下酒莱来!
酒 保 好我的胡大爷呢，两日没有卖菜的，改一日来了与胡大爷炒一盘子南瓜，好好喝几盅。
胡思化 旁人饮酒有菜，胡大爷饮酒怎么没菜呢?
酒 保 好我的胡大爷，那是苏家大、二相公自己备来的菜，改一日再来了的时节，好好炒一盘子猪肉熬蒜薹。好好喝几盅。
胡思化 好你苏家大相公、二相公，是你居住前街，我居住后街，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扭捏那个样子。
苏得义 哥哥请坐。
苏得仁 兄弟请便。
苏得义 兄台请来，同席饮酒。
胡思化 哈、哈、哈!我的酒菜也用它不了，岂能用你那些残菜，剩下被犬吞之。
苏得仁 哎嘿!这一汉子好生无礼，一个人让你，饮不饮尽在于你，为何恶言出唇?
胡思化 莫非你还不服?
苏得仁 不服便不服，休走。
酒 保 伙计，你把我的刺寻子压杆呢?
内 要压杆做啥?
酒 保 打胡思化这个王八蛋。
内 风匣上有加八的个砖，撇着打。
酒 保 苏家大相公、二相公，你把胡思化拉住，我给他捎了个砖头着呢。
[苏得仁拉住胡思化，酒保扔砖头。
酒 保 哎呀，几乎打在二相公身上。
苏得义 哥哥撇手，何必和那人较量。
苏得仁 便宜了儿等。
苏得义 酒保看过我哥哥的行李，酒资改日送门来。
酒 保 酒资我可不要，叫我看行李去。(下又上)二相公，这是大相公行李，你给大相公说，得了功的时候，给我酒房门上贴个报单，我把这个买卖不做了。
苏得义 那是少不下的，哥哥请。
苏得仁 请。
(念) 腰挎宝剑奔边庭，
苏得义 少年此去显英雄。
苏得仁 但愿此去威名重，
苏得义 一子出头定太平。 (同下)
第二场 讨 帐
[王锡侯上。
王锡侯 (引) 忆昔强壮苦经营，
颇积金银家道丰。
祸从天降遭不幸，
雪鬓老景一场空。
小老王锡侯。自幼下江贸易，财运颇通，利过千金，在本城开一座珠宝店，在东岳庙隔壁置买庄田，娶妻侯氏倒也灵达。所生一女名叫春容。三岁离母，多亏乳母恩养成人。颇通闺训，聪明过人，尚未许人。意欲招—女婿，承受家私，结我晚局。不料今春失火，宝珠物件尽化灰尘，所有银钱物件，被人抢去。虽蒙本县追究，尽在衙内，只落得赤手空拳，且喜乡下有些钱账，不免与女儿托付家事。女儿走来!
[王春容、屈氏上。
王春容 (念) 勤务针黹绣鸳鸯，
轻移莲步出绣房。
爹爹万福。
王锡侯 我儿少礼。
屈 氏 员外金安。
王锡侯 乳娘一同坐了。
屈 氏 谢座了。
王春容 动问爹爹，唤儿到来，何言教训?
王锡侯 儿呀，自遭火灾之后，银钱俱无，乡下有些残账，为父今日出外讨账，多则五日，少则三日，你和乳娘好好谨慎门户。
王春容 孩儿晓得。
屈 氏 员外放心，老奴一面经理。
王锡侯 如此甚好，听我吩咐!
(唱) 为父我自遭事神昏颠倒，
一生苦务经营瓦散冰消。
似这等穷家道父又年高，
常为这糊口计愁锁眉梢。
今日里下乡去要把账讨，
以度我父女们目下昏朝。
天将晚须要把门儿关牢，
免为父在外边常把心操。
王春容 (唱) 恨奴家是女流难尽子道，
可怜我老爹爹路途远遥。
人世上百善事没过尽孝，
王春容在家中枉把心操。
屈 氏 (唱) 劝大姐你不必常将泪掉，
论员外精神爽年还不高。
讨账事不过是数日就到，
怎比得久离别父女远抛! (同下)
第三场 卖 女
[冯真英上。
冯真英 (唱) 天不幸二爹娘及早登境，
无姐妹少兄弟孤苦零丁。
遭继母和继兄折磨逼命，
愁凄凄坐绣房好不伤情?
朝悲哀夜悲哀，
想起双亲泪满腮。
姣体谁怜爱?
恸煞女裙钗!
奴家冯真英。七岁丧母，我父因无后嗣，又娶继母，随带一子名曰贾玄。我父在世也还罢了，自父去世，母亲心变，折磨奴家每日推磨，今日身体困倦，闷倚小房，不知母亲肯容否？正是：
奴家伤情无人问，
但听鸟啼解愁肠。
[黎氏上。
黎 氏 (引) 心狠如蛇蝎，
坐卧不宁息。
老身黎氏。先室贾门生子贾玄。夫君去世，家无度用，带子嫁入冯门，并无所生，不幸员外去世，前房所留一女，名曰真英，和我无缘，每日打骂折磨。这般时候，还不见蠢才去奔磨房，待我看来。好一蠢才!大天白日将绣房紧闭，做何事情。真英开门来!
冯真英 来了。母亲万福。
黎 氏 少礼。我且问你，大天白日不去磨房，门儿紧闭，做什么呢?
冯真英 母亲，孩儿今天身休不爽，明天再去。
黎 氏 胡说。啥是身体不爽，不去推磨，讨家法来。
冯真英 是。 (取家法)家法到。
黎 氏 拿来。气煞人了!
(唱) 古今的女孩儿顺从母命，
教训你勤苦功全然不听。
分明是没家法惯了你性，
失教训令人笑败坏门风。
冯真英 (唱) 务针黹是孩儿分内本当，
进磨房原不是女工营生。
我哥哥回家来有力推动，
望母亲慢慢想暂且留情。
黎 氏 胡说!
(唱) 蠢丫头想躲懒巧言卖弄，
叫老身越思想气满胸中。
你不是千金体那个福命，
娘在世怎由你作怪成精!
冯真英 (唱) 推磨事你孩儿一身承当，
但今日头又疼身体不轻。
乞母亲施天恩怜念儿病，
到明天儿愿补今日工程。
母亲，可怜孩儿吧!
黎 氏 那奴才花言巧语，把娘心哭软了。也罢，免你今日推磨，你与我跪在这里。今日贪打这个奴才，误了我佛前降香。
内 请大阿婆与八官爷点枪呢!
黎 氏 上香呢么可是点枪呢。
内 你的香比枪还利害的多。
黎 氏 胡说。为人长存善念，天降下福寿双全。南无阿弥陀佛。跪着!
[冯真英跪，黎氏下。
[贾玄上。
贾 玄 (念)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子贾玄。随母来在冯门，继父去世，和我母亲定计，要卖真英。寻了数月，并无有个好主户。今日觅下一个好主户，和我母亲商议。来在门首，待我直进。妹妹为何跪在这里?
冯真英 妹妹今日身体不快没去磨房，母亲不容，罚跪这里。
贾 玄 既然如此，哥哥与你求情。母亲在上，孩儿有请。
[黎氏上。
黎 氏 (念) 虽然家法拷，
心中气未消。
贾 玄 孩儿拜辑。
黎 氏 我娃回来了?
贾 玄 娃回来了。我妹妹今日身体不快，可该将她恕过。
黎 氏 我娃讲情，娘便恕她。蠢才，站起去。
冯真英 母亲恩宽。
贾 玄 妹子，哥哥喉中干燥，与我打一杯茶来。
冯真英 妹妹晓得。 (下)
贾 玄 母亲，盼喜喜到。
黎 氏 喜从何来?
贾 玄 孩儿将真英卖与娼门了。
[冯真英端茶上，听惊。
冯真英 哎呀，哥哥怎忍将妹妹卖与娼门?
贾 玄 妹妹你听错了，我说卖与张门，何言娼门? 打茶来。
冯真英 是。 (递茶)
黎 氏 这儿没你的事咧，回小房歇息去吧。
冯真英 孩儿遵命。
(念) 口中巧言辩，
心内怀龙泉。 (下)
黎 氏 娃呀，卖了多少银两?
贾 玄 卖了二百银子。
黎 氏 几时成交?
贾 玄 明天交银，后日五更抬人。
黎 氏 卖了好，先与我娃娶一个花不楞登。
贾 玄 那是少不下的。
(念) 巧计卖真英，
贾 玄 母子好度用。
贾 玄 为人图后事，
黎 氏 你的婚姻成。 (同下)
第四场 施 舍
[胡思化上。
胡思化 (引) 无钱精神短，
开口告人难。
咱家胡思化。因务赌博，银钱俱无，到处告借，未得分文。昨日十里长亭，遇见苏得仁，将我辱殴—场，夜
晚古庙安身。今日糟了。日色过午，未用早饭，腹中饥饿，手无分文，这该怎处?哎呀!那边来的好像开珠宝店的王锡侯，等他到来借得几文钱儿，好来充饥。
[王锡侯上。
王锡侯 (对) 只为糊口计，
终日苦奔驰。
胡思化 员外爷见礼了!
王锡侯 还礼了。
胡思化 员外爷向哪里去来?
王锡侯 自遭火灾之后，手中艰难，下乡去讨钱帐，暂度燃眉。胡大做什么来?
胡思化 说起来叫人可恼!
王锡侯 恼者为何?
胡思化 有个朋友借了我几两银子，约下昨日交还，哄我昨日到此，连人的面也不见，等至天晚，在庙安身。今日天色将午，还未用膳，员外讨账，将钱借与我几文，回家奉还如何?
王锡侯 这个不难。这是五十文铜钱，拿去充饥。
胡思化 谢过员外爷。
王锡侯 岂敢。我便去也。
胡思化 送员外爷。
王锡侯 免。
胡思化 员外爷好人。我这里开口，他并未推辞，就与我五十文铜钱。把这样好人，为什么叫火烧了，看来天也无眼。有这五十文铜钱，足够一顿。哎，我想员外爷下乡讨债，刻下不会回来，家中只丢他女儿一人。三月三日东岳庙前见过，是个美色女子，不免赶进城去，等至三更，身带短刀，越墙过去，图谋奸情。若还此婚成就，员外又无儿子，这份家财岂不是我的!便是这个主意。正是：
心头欲火起，
足下走如飞。 (下)
第五场 神 差
[鬼卒引东岳神上。
东 岳 (诗) 勿作欺天事，
好耕心上田。
但看善恶人，
报应在眼前。
吾东岳大帝是也。只因王春容与苏得义有婚姻之约，苏得义该中状元，胡思化今夜行刺。鬼士!
鬼 卒 有。
东 岳 前去护救。
鬼 卒 领法语。 (下)
东 岳 (唱) 从空闪上拨云手，
要救天罗地网人。 (下)
第六场 杀 乳 娘
[胡思化上。
胡思化 (诗) 心想结良缘，
夜深走上前。
忽听黄犬吠，
色胆大如天。
咱家胡思化。心想逼奸王春容，因此身带短刀一把，来在后院，待我越墙而过。 (翻墙)
王春容 (内白) 乳娘，外边什么东西响动?先去观看。
[屈氏上。
屈 氏 待我观看是什么响动?像是人影幌动，必是有贼了。 (欲喊)
胡思化 看刀。 (杀屈氏) 怎么四面俱是墙壁，想是这女子与我无缘，白白送了这婆子性命。呵，是了。我想苏家弟兄昨日十里长亭将我辱殴一场，不免将这首级抛在他家，一来与我报一点仇恨，二来这婆子也有了偿命的了，苏得仁，苏得义!管叫你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下)
[王春容掌灯上。
王春容 乳娘呀!
(唱) 乳娘去连声唤全不答应，
掌银灯出绣房观看分明。
哎呀!只见你倒在地少头无颈，
吓的我战兢兢掉了魂灵。
何人杀了乳娘?连首级都不见了!这该怎处?有了。左边是东岳庙，右边是苏相公，待我喊叫。苏相公快起来，我家有了贼了!
[苏得义上。
苏得义 来了!
(唱) 梦儿里见周公忽然惊醒。
王春容 苏相公快来!
苏得义 (唱) 耳内里只听得燕语莺声。
虽则是女花童不得不应，
寅夜里喊声忙必有急情。
隔壁可是王大姐喊叫?
王春容 正是奴家。
苏得义 寅夜喊叫为何?
王春容 相公不知，家父出外讨账，奴和乳娘，尚未睡稳，忽听房门响动，命乳娘开门去看，半响未回，奴家掌灯出门去看，不知何人将乳娘杀坏?首级不见。苏相公是我邻家，快到我家，与奴作个主意。
苏得义 哎呀，竟有这等事故?乳娘被人杀坏，家中只丢幼女，小生又是孤身，事出嫌疑，本不该去，但我系近邻难躲。大姐少等，待小生收拾门户，唤起乡地一同来看。
王春容 仗庇相公。 (下)
[苏得义上。
苏得义 (引) 天有不测风雨，
人有旦夕祸福。
你叫怎么说起，清平世界，就有这等强盗杀人，我想若到明天报官，难免我邻人受累。待我开门，是什么东西将我绊了一跤。 (摸) 哎，不好!
(唱) 见人头吓得我心神不定，
这事儿甚跷蹊分辨不清。
适才间王大姐哭声惊醒，
曾说到乳娘头无踪无影。
即应声喊地方唤起保证，
这首级如何到我家院中?
好以似东吴家奸计败露，
将首级送中原遗祸曹公。
天，老天!若是明天报官，首级现在我家，难免五刑之苦，这该怎处?有了。后院有一枯井，将首级丢在井中，即到公堂也无有问邻居要头之礼，便是这个主意。
[胡思化上。
胡思化 这是二相公，提的何物?
苏得义 无有什么东西?
胡思化 待我观看。原是妇人首级! 将人杀坏，将首级移祸人家，移祸我们地方。扯你见官。 (同下)
第七场 错 判
[穆广交带役上。
穆广交 (引) 视民常存如上意，
但愿耳听弦歌声。
(诗) 自昔勤读登廉仕，
皇榜落地做教官。
职司木铎整五年，
授恩要拔百里梅。
下官穆广交。广西浔州府人氏。自幼苦读，得中一榜，上京会试，得中一甲。因为家贫，职满进京，才得山东太安府东平县令。今逢三六九日放告日期。
人来，告牌抬出。
内 首凶人要见。
役 首凶人上堂。
[胡思化扯苏得义上。
穆广交 首凶人名叫什么?首的何凶？
胡思化 小人胡思化。本城东岳尾后街居住。昨夜三更，忽听黄犬叫吠，恐怕有贼，开门观看，见苏相公出尾门，手提一物件正要丢井，被小人扯住，原是妇人首级。大老爷案下追究，免得我们地方受累。
穆广交 呈首级上来，待我观验。果然杀坏，起搁一边。苏相公身入黉门，为何杀人?敢实诉来!
苏得义 老府师容诉了!
(唱) 念小生苏得义读书为本，
十六岁得侥幸身入黉门。
昨夜晚看毕书尚未睡稳，
有邻人王家女哭声恸闻。
说他家檐前有贱人暗进，
命乳娘开门看被贼伤身，
生和他近邻居关系太甚，
急忙忙开大门细看原因。
将开门绊一跤仔细去认，
原来是一人头鲜血淋淋。
心惊怕开尾门井口送运，
忽遇见胡思化扯住衣襟。
穆广交 王家遭命案，为何不来报官?
王春容 (内喊) 大老爷冤屈冤枉。
役 禀爷，有一女子喊冤。
穆广交 将苏得义、胡思化带下去，唤喊冤人。
[王春容上。
王春容 大老爷冤枉。
穆广交 这一女子有状还是口诉?
王春容 有状。
穆广交 呈状来。“报状人士锡侯之女春容。东岳庙前居住，为强盗入室，刀伤人命事情。因父往外讨账，家中只有奴与乳娘屈氏，昨夜三更忽听房门响动，令乳娘去看，被强盗杀坏，不见首级。恳望青天追究”。 那旁有一颗人头你去看来。
王春容 是。那是乳娘呀!
(唱) 风声响我叫你掌灯去问，
你不该仗大胆去开房门。
夜行人心不良狠毒太甚，
可怜你身受刀一命归阴。
穆广交 可是你乳娘的首级?
王春容 正是。
穆广交 人来，将王春容、胡思化、苏得义带上，同奔东岳庙验尸。看轿。(绕场坐)王春容。
王春容 侍候。
穆广交 强盗入室可失遗什么财物?
王春容 未失财物。
穆广交 陡!强盗入室，不盗财物，难道只杀乳娘，留你不杀，首级丢在苏得义的院中，你在隔壁叫喊，他知你家杀人，将头不献出首，为何将头丢井，以此看来，必是你二人通奸谋杀。
王春容 大老爷莫屈好人，并无此事。
穆广交 明事出现，还敢强辩。人来，带苏得义上来。
苏得义 伺候。
穆得广 苏得义，这人命可是你与王春容通奸谋杀?
苏得义 哎呀老府师，生员非礼勿动，怎敢犯法?老府师详察。
穆广交 王春容报刀伤人命，强盗入室，不盗财物，却将人头丢在你家，你若无私，就该出首，为何将人头入井，奸情是实，杀人情真。人来，将苏得义罚学除名。苏得义、王春容你二人如何通奸，敢实招来，免得动刑。
苏得义
并无有此事!
王春容
穆广交 人来，夹起来。
苏得义 (唱) 上严刑夹的我泪流满面，
王春容 (唱) 受不过这拶子气堵喉咽。
苏得义 (唱) 我和他近邻居时常观看，
王春容 (唱) 奴爱他苏相公青春少年。
苏得义 (唱) 男有情女有意两下情愿，
王春容 (唱) 背地里订婚姻结成良缘。
苏得义 (唱) 昨夜晚幸他父未曾回还，
王春容 (唱) 学莺莺约君瑞房门未关。
苏得义 (唱) 才进门恨乳娘高声叫喊，
王春容 (唱) 阻才郎不容奴倒凤颠鸾。
苏得义 (唱) 气不过执钢刀将他头砍，
王春容 (唱) 假意儿报强盗欺瞒青天。
穆广交 这就是了。交他们画供。人来!将他二人带回衙中寄监。
[胡思化上。
穆广交 胡思化，你抬上一付棺材，盛殓乳娘尸首，寄在东岳庙中，等王锡侯回来，清还棺价。抬下去。
胡思化 谢过青天大老爷。
穆广交 将王锡侯大门封锁，打轿回衙!
(唱) 可惜他小书生青灯黄卷，
慕幼女杀乳娘实为行奸。
皆因是花有意引蜂入伴，
看起来色迷人不分愚贤。 (下)
[王锡侯上。
王锡侯 (唱) 家风败丑名扬令人羞愧，
气的我心儿里如同油煎。
离家时方三日遭此大患，
王锡侯见邻人有口难言。
你叫怎样说。下乡讨账，闻人曾说女儿与苏得义通奸，杀坏乳娘。是我不信，急奔家中，门儿封锁，人人见我掩口而笑，在家难以居住。蠢丫头做此事，难以得生。罢了，不免削发为僧了!
(唱) 蠢丫头今做了人命正犯，
实可怜把乳娘命丧黄泉。
也是我前世里行事凶险，
削了发积来生散淡清闲。 (下)
第八场 杀贾玄
[贾玄上。
贾 玄 (唱) 得银子二百两急忙回转，
我大爷从今后大吃大穿。
回家去与母亲细讲一遍，
卖真英入娼门不置妆奁。
娘呀，开门来!
黎 氏 (唱) 今夜晚双目跳心中慌乱，
思在前想在后坐卧不安。
我儿回轻轻开柴门两扇，
你为何醉薰薰黑夜回还?
你在何处饮酒?黑夜回还。
[冯真英上暗听。
贾 玄 孩儿昨日对你老人家说明，将真英卖与娼门，今日交银，明日五更抬人。
黎 氏 银子在哪里?
贾 玄 在孩儿怀里揣着呢。
[冯真英下。
黎 氏 拿来娘与你放下。
贾 玄 放在我的枕边，此事须要与真英说明。
黎 氏 痴呆子，对她说明，她岂肯前去!
贾 玄 我自有道理。真英走来!
[冯真英上。
冯真英 (引) 实言已入耳，
呼唤又生枝。
哥哥回来了，讲说什么?
贾 玄 东庄母舅身染疾病，明日五更探望，早些梳妆。
冯真英 是。
(念) 脱身已有计，
暗筹总无益。 (下)
黎 氏 儿呀，随娘安眠。 (同下)
[莫有德上。
莫有德 (念) 不工不商作生涯，
神堂古庙是吾家。
我小子莫有德。自幼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学下不要本钱的生意，提门扭锁，飞檐走壁，倒也消散，倒也快乐。今日午间在望子楼饮酒，观见贾玄将他妹子卖与倡门，得银二百两，是我亲眼看见，这是一桩好买卖。因此换了亵衣小帽，身带短刀一把，偷盗一回。 (下，又上)怎么门儿大开，天助我成功。待我暗暗进去。 (杀贾玄下)
[胡犁拉上。
胡犁拉 (诗) 自幼生长在番邦，
日食美酒共肥羊。
因为奉差身边想，
打探详细报大王。
咱家狼主麾下头目胡犁拉。奉了狼主之命，奔上中华探事，如今正乱朝纲，刘瑾专权，兵马废驰，正好进兵，先抓快马一匹，早报狼主得知。 (下)
第九场 错 捕
[役甲、乙上。
役 甲 (引) 奉命拿凶手，
奔走不惮劳。
伙计，今有冯门黎氏告下奸拐幼女，谋财害命一案，老爷命我二人捕捉凶犯，因无名女子未曾见过，老爷
命黎氏一同前去，她去收拾盘费，还不见来，奔上她家门首。黎阿婆，走嘛!
[黎氏上。
黎 氏 (念) 劫财又伤子，
此事难罢休。
役 甲 盘费呢?
黎 氏 盘赞够我的。
役 甲 我的呢?
黎 氏 我可管得你的? 不用说，收拾了我的门户!
(唱) 提起来小贱人气破肝胆，
约奸夫害我儿命丧黄泉。
若拿住把二人碎尸万段，
定要与屈冤鬼报仇伸冤。 (同下)
[苏得仁上。
苏得仁 (唱) 把野草共香花无心赏看，
挎宝剑急要去效力边关。
斩几个上将头要把功献，
学廉颇效李密名标凌烟。
咱家苏得仁。自别兄弟离家，来至鱼台县地方，清早出店，此间有座庙宇，牌上写的武穆祠，我想先世岳将军，因二帝不能还朝，追杀金兀术来在朱仙镇，被秦桧一十二面金牌调回，风泊亭上丧命。因为忠肝义胆，史官称为武穆。今日边寇乃是金兀术苗裔，我苏得仁往边庭斩草除根。一时困倦，休息休息。
[冯真英上。
冯真英 (唱) 自幼儿在绣阁学习针线，
何曾经路崎岖中途艰难。
贾玄贼卖奴家娼门作贱，
扮男装脱离了虎穴龙潭。
奴乃冯真英。因遭继母所害，无奈女扮男装，随带钗环手饰黑夜逃走。孤行两日，奔走无路，天呀，该往哪里?
(唱) 父去后继母把心肠改变，
每日里遭磨难谁人可怜。
虽然间今改装黑夜逃窜，
诚恐怕有明眼瞧破机关。
鞋弓袜小，难以行走。见一相公独坐庙前，容貌非俗，将来必有大富大贵，不免上前相招，倘有机会，奴家终身有托。且住，须将名儿改过。奴家冯真英，冯字去上两点是个马字，真字加上个金字是个镇字，英字去了央字加上化字是个花字，改名马镇花。仁兄，请来见礼了!
苏得仁 有礼便还。
冯真英 请向仁兄，家乡何郡，高姓大名，今向何往?
苏得仁 请问兄台，家乡何郡，高姓大名，今向何往?
冯真英 小弟鱼台县有家，贱姓马，名日镇花。要往边庭找亲。
苏得仁 在下苏得仁，东平县人氏，往军前献策，如此你我乃是同伴。
冯真英 仗庇兄台。
苏得仁 坐在这边休息休息，再好行走。
[役甲、役乙，黎氏上。
黎 氏 (唱) 跑的我两腿疼弓鞋踏绽，
小贱人和奸夫却在哪边?
猛抬头庙门上二人对面，
见真英女扮男改换衣衫。
二位莫要走了，庙门上右边坐的是我女儿真英。
役 甲 那是个男子。
黎 氏 小贱人女扮男妆。
役 甲 你认的真?
黎 氏 千真万确。
役 甲 我们去拿!
黎 氏 且住。你看奸夫身带利刃，你二人上前去捕锁奸夫，我去扯住真英。
役 甲 呔，杀人的凶犯。休走!
黎 氏 蠢丫头跑了个快。
苏得仁 二位这是何意?
黎 民 住了。杀了我儿贾玄，拐去了我女儿真英，盗去我白银子二百两，你还佯装不知?
苏得仁 有何凭证?
役 甲 有老爷的公文。
苏得仁 取来我看。(接公文看) 鱼台县正堂李，因为杀子拐女盗财事，协同黎氏前去捕捉凶犯，有人与真英同伴，即是奸夫，作速拿来。哎，二位不知，在下苏得仁，东平县人氏，要往军前献策，何曾有杀子盗财拐女之事?
役 甲 不见我家老爷如何得明?
苏得仁 就同你们辩冤去。 (同下)
第十场 逼 供
[李贵上。
李 贵 (唱) 世人每每要做官，
岂知官无半刻闲。
一日所管百件事，
事事都要挂心间。
下官李贵。鱼台县辖民。差人报到，拿住凶犯。人来，将凶犯带上来!
[苏得仁、冯真英上。
苏得仁 小人与老爷叩头。
李 贵 这一汉子名叫什么?怎样与真英通奸盗财杀坏贾玄，从实招来。
苏得仁 小人苏得仁，东平县人氏，要奔边庭献策，在武穆庙前休息，偶遇冯真英改名马镇花，女扮成男，并无奸情盗财之事。
李 贵 人来，抬大枷杆夹起来!
苏得仁 有招、有招。
李 贵 赶实招来。
苏得仁 杀人盗财拐女是实。
李 贵 这就是了，松刑。冯真英怎样与苏得仁通奸，杀坏你兄贾玄，赶实招来!
冯真英 并无此事。
李 贵 呔，苏得仁一一招出，你还敢强辩，倘若不招，与我夹起来!
冯真英 是实，是实。
李 贵 这不了咧。人来，叫他二人画供，带下收监。
[役带苏得仁、冯真英下。
李 贵 这是黎氏，他二人招出，与你儿子偿命，回家埋尸去吧。
黎 氏 谢过青天大老爷。 (下)
李 贵 无事打点掩门。 (同下)
第十一场 起 兵
[哈罗达带卒上。
哈罗达 (诗) 虎居偏穴怨大明，
咬牙切齿恨不平。
对天发下红誓愿，
要把大明一马平。
孤家哈罗达。自始祖金兀术侵夺了宋室徽、钦二宗，围困宗泽，中华世界，已得了十分之六，被岳飞父子追杀吾祖，望风逃窜，不敢望南目视。自此之后，分茅列土，各霸为王，至吾高祖与岳飞交战，常遇春战败，自此进贡明朝。兄王登基要报前仇，不幸兄王驾崩，扶孤登基，闻得正德失政，刘瑾专权，命人去中华打探事情，还未见到来?
[胡犁拉上。
胡犁拉 回令。
哈罗达 打探中华事体如何？
胡犁拉 正德荒淫酒色，刘瑾专权，正好进兵。
哈罗达 哈哈!天助孤家该入中华。传下，一齐攀鞍，兵至界牌关。 (同下)
第十二场 上 任
[严有纲带人役上。
严有纲 (诗) 身伴皇卷对青灯，
铁砚磨穿苦用功。
圣道流源无穷尽，
幼儿学来壮而行。
下官严有纲。洛城人氏。自幼苦读，得中皇榜，出任陕西凤翔县令，向因军功，钦命山东济南知府。人来。路途不可铺设公馆，不可搔扰百姓。吩咐外班人役，打轿伺候! (同下)
第十三场 路 遇
[二解差上。
解 差 伙伴，苏得义、王春容奸情一案，问成死罪，解省处决。天气大了，催他盼路，苏相公走动些!
[苏得义上。
苏得义 (唱) 自幼儿受礼法冰清玉洁，
又不知谁杀人遭此魔劫。
公堂上五刑拷实难推卸，
这冤屈惟天知难对人说!
[王春容上。
王春容 (唱) 走的我两腿疼珠泪悲切，
这冤屈叫奴家怎样辩别?
苏相公与奴家无有苟且，
素无仇怎忍把乳母首切!
苏得义 (唱) 见贱人气的我心血潮翻，
你家的人命事与我何干?
谁叫你寅夜间隔墙叫喊，
连累我一命死你心何安!
王春容 (唱) 未杀人乳娘头在你宅舍，
为什么开尾门被人扯拉?
还是你无主意自把祸惹，
平地里怪奴家是何情由?
解 差 事已至此，不必瞒怨，走了吧!
王春容 奴家身体困软，望二位差官留情，少歇片时。
解 差 既乏困了，就不该做这风流的事儿。 (同下)
[役甲、乙押冯真英、苏得仁上。
冯真英 (唱) 受不过卖娼门那等苟且，
因此上女扮男披星带月。
遇苏生实想说终身依借，
谁料想那事儿将巧成拙。
苏得仁 (唱) 为功名奔边庭不分昼夜，
行来在武穆庙为何休歇。
公差拿实想到公堂分解，
谁料想今做了人命干结。
[二解差押苏得义、王春容上。
解 差 同行的朋友见礼了。
役 甲 还礼了。你们是哪一县来的?
解 差 我是东平县来的。
役 甲 解的什么人？
解 差 奸夫苏得义、奸妇王春谷。你是哪一县来的，解的什么案头呢?
役 甲 我是鱼台县来的。解的奸夫苏得仁、奸妇冯真英。
解 差 与我犯人都是一样的事。
苏得仁 耳听我那兄弟他也犯了事了。你是兄弟!
苏得义 你是哥哥!
苏得仁 哎呀，兄弟呀!
(唱) 兄去时你备酒长亭饯别，
托嘱你苦读书休误学业。
因甚的不守法穿堂入舍?
周公礼萧何法全不惧怯!
苏得义 (唱) 自幼儿读诗书心性未野，
论女色全无有半点情节。
那夜晚看毕书约有半夜，
猛听得王氏女喊声不歇。
说她家有贼盗穿堂入舍，
杀坏她老乳娘一命归阴。
是近邻有关系难一推卸，
开房门被人头绊我一跌。
怕牵连丢井中无人知解，
不料想开尾门被人牵泄。
五刑拷强画供罪在不赦，
这性命好一似滚汤泼雪。
苏得仁 如此说来，真是冤屈。
苏得义 哥哥边庭献策，为何得成这个光景?
苏得仁 哎，我叫叫一声兄弟呀!自那日你我长亭分别之后，是我行在鱼台县地方，在武穆庙前休息，那—位大姐女扮男装来在庙前，与兄相招，言说她也去边庭找亲。我不解其意，对坐讲话，忽然有二位公差同她母亲到来将兄扯住。说我偷奸盗财，杀子拐女，为兄实想公堂辩冤，谁料想五刑拷打，为兄忍受不过，无奈承招，问成死罪，解奔全省诛决。兄弟，大料不能得生了!
(唱) 公堂上五刑拷如同火烈，
纵有那苏张舌不容分说。
兄与弟遭屈情惧在缧绁，
正和那公冶长非其罪也!
苏得义 哥哥冤枉与弟一般，只得听天由命。
解 差 听了一遍，原是兄弟二人，无故受屈。时候大了，我们分路。
苏得仁 (念) 弟兄无故遭网罗，
苏得义 (念) 造化时衰怎奈何?
冯真英 (念) 啼哭娥眉常愁锁，
王春容 (念) 此去只恐命难活。 (同下)
[东岳神上。
乐 岳 (诗) 吉人自有天相，
凶犯难逃罗网。
从空闪出神手，
善恶自有昭彰。
吾东岳大帝是也。只因苏得仁兄弟，误遭人命，六月六日处决，济南知府监斩。奉了大帝敕旨，杀场降霜—回! (下)
第十四场 降 霜
[严有纲带卒上。
严有纲 (诗) 公门一宇神鬼通，
欲拔千牛势有穷。
暗中杀人明处报，
天里循环总不空。
下官严有纲。职受山东济南太守。今有东平、鱼台二县死罪人犯四名，解省发落。圣旨已到，委下官监斩。刀斧手，将罪犯提出点名上桩。
[卒押苏得仁、冯真英，苏得义、王春容上。
严有纲 苏得仁。
苏得仁 有。
严有纲 冯真英。
冯真英 有。
严有纲 苏得义。
苏得义 有。
严有纲 王春容。
王春容 有。
严有纲 将四犯一齐押到杀场。
[卒押四犯下。
严有纲 稳了香案，待我祭过天地鬼神。下官严有纲，山东济南府尹，上任两月，未及司理刑名，今日奉旨监斩四犯，本可开开生路，诚恐有负屈含冤，非本府之过。惟乞皇天后土显应，望空—拜，神目共照。
刀斧手! 一齐开刀1
[鬼上降霜。
卒 禀爷，天降黑霜。
严有纲 适才红日高照，霎时天降黑霜，六月降霜，天道昭然显应，必是负屈含冤。显然，莫非叫本府保救?过来，将四犯落桩，带回衙中审问。 (下，又上坐) 过来，将四名犯人带上来!
[卒押苏得仁、冯真英，苏得义、王春容上。
严有纲 苏得仁，你身犯何罪，与本府诉来，本府搭救你个活命。
苏得仁 老爷明鉴。
严有纲 你是哪里人氏?
苏得仁 小人东平县人氏。苏得义是小人兄弟，曾入黉门。
严有纲 冯真英，你是哪里人氏？
冯真英 小女子是鱼台县人氏。
严有纲 苏得仁，你弟兄因为何事犯罪，谋杀人命?为何又在两县居住，从实诉来。
苏得仁 小人因往边庭献策，路过鱼台县，在武穆庙前歇息，偶遇冯真英，女扮成男，改名马镇花，也来庙前歇息，彼此相招，谁知她是一女子。忽然公差同她母亲到来，将小人扯住，说小人杀人拐女盗银，小人不应承，诚恐将假成真，实想当堂辩冤，谁料想严刑拷打，勒招通奸谋杀，问成死罪。大老爷明察，这就是小人的冤枉了!
(唱) 民东平她鱼台相距甚远，
两下里不相认又无牵连。
武穆庙不过是偶然见面，
何曾有盗财物刁拐通奸?
严有纲 是呀。两县居住，从未见面，途中相遇，情有可原。冯真英因为何事?女扮男装，逃走在外，敢实诉来!
冯真英 大老爷容禀了!
(唱) 念民女家住在鱼台小县，
亲母死娶继母带子贾玄。
天不幸奴的父寿命又短，
他母子要卖奴娼门图钱。
寅夜晚扮男子无奈逃窜，
在庙前遇苏生未讲实言。
那白银我二人并未见面，
贼杀人累苏生实是屈冤。
严有纲 女扮男装，途中相遇，未必有此奸情，杀人盗财是假。苏得仁。
苏得仁 小人在。
严有纲 她告你盗银二百两，身边可带多少银子?
苏得仁 若是大老爷这等问法，小人焉得有罪?小人因往边庭献策，无有盘费，兄弟东家借银十两，盘费了数日，身边只有九两。
严有纲 原案盗银二百两，问官不对实赃物，即问成杀人拐奸，真乃糊涂的问官。王春容，将你犯罪的情由，对本府一一诉来!
王春容 大人容诉了!
(唱) 母早亡有屈氏乳娘作伴，
奴的父王锡侯讨账未还。
那—晚点银灯勤务针线，
谯楼上打三更方才安眠。
猛然间房门响乳娘去看，
被贼杀无首级身倒外边。
苏相公是近邻不得不喊，
他隔壁应了声并来进前。
严有纲 苏得义，王春容她乳娘被贼所杀，喊叫与你，应声未到，为何应罪?
苏得义 小人苦读诗书，得游泮水。那晚灯下看书一毕，尚未睡稳，忽听王春容隔壁叫喊，言说他乳娘被贼所杀，有身无头，叫小人过她家来看。小人因她是黄花幼女，正要出门呼唤乡地去到她家，发现有—人首将我绊倒，小人恐怕牵连，开了后门欲丢入枯井，不想被人扯住见官，严刑拷打，勒招通奸谋杀，问成死罪。这就是小人的冤枉了!
(唱) 奸情事两下里必然情愿，
她乳娘是奴婢岂能阻拦?
即就是不悦意何能暗算，
杀了人岂不怕官司牵连?
况且是那首级在我宅院，
既杀人首带回自招祸端。
公堂上五刑拷不容分辨，
可怜把小书生定罪收监。
严有纲 通奸之事无有，他二人若有奸情之事，杀坏乳娘，两下俱是孤身，谁人得知?王春容报强盗杀人，有何不可?岂能将首级带回家，丢在井中，被人盘诘，必是屈枉。苏得义，县令审你杀人，可曾起出什么凶器？
苏得义 (唱) 王春容报命案县主检验，
带人役负刑拘惊地动天。
并不问有利刃真假凶犯，
指首级夹小人招认情奸。
严有纲 人命关天，问成死罪，哪有不追凶器之理!看来东平县，鱼台县，二县一般无二。人来，将四犯暂且收监。
[卒押四犯下。
严有纲 休怪六月六降霜，罪犯各有冤枉。若非本府审问，四命必然一齐损伤。
役 老爷奉旨处决，误了时候，关系老爷前程。
严有纲 唗!本府身受皇恩，岂有不知王法之理!不必多言，押去收监，我去见大人呈明冤枉。
卒 老爷是乘马还是坐轿?
严有纲 单马一人，便衣!
(唱) 莫言善恶无分辨，
死中求活方见奇。
非是本府存善良，
六月降霜世间稀。 (同下)
第十五场 允 查
[卒上。
卒 站立辕门，咱巡夜打梆，什么人这时候还打看灯笼?
[役上。
役 老爷到了。
[严有纲上。
严有纲 做什么的?
卒 小人是查夜的。
严有纲 宁要小心。 (下，又上)
役 禀老爷，来在辕门。
严有纲 接马，下边伺候。谁在这里?
卒 做什么的!哎呀，老爷到了!
严有纲 去传。
卒 是。 (下)
[闻飞豹上。
闻飞豹 (念) 朝中天子三宣，
督抚衙门作先。
贵府到了，见礼了。
严有纲 还礼了!
闻飞豹 夤夜到此为何?
严有纲 我有紧急大事，禀明大人。
闻飞豹 待我去传。 (下，又上) 大人身已安眠，不敢通报，有甚大事，明日再来请了。 (下)
严有纲 哎，我想人命这事怎能等到天明?待我击鼓。
(下)
[施全恩带役上。
施全恩 (诗) 衰老长存报国恩，
藩篱奉旨谒金门。
铁面无情谁不怕，
督率文武管万民。
下官施全思，陕西郃阳县人氏。授松江藩台，奉旨进京钦命山东督抚。今夜忽然有人击鼓?人来，是何人击鼓？
闻飞豹 贵府击鼓。
施全恩 传贵府。
严有纲 济南太守，愿大人多福多寿。
施全恩 请起。
严有纲 大人恩宽。
施全思 贵府奉旨斩人，为何夤夜来见?
严有纲 卑职奉旨斩囚，理宜斩讫回报，但四名犯人各负屈枉，六月天降黑霜，不得不禀明大人。
施全恩 怎见?
严有纲 自古人命事案，须要审明真赃实犯。通奸谋杀，必究是何凶器?今奉旨斩鱼台县苏得仁、冯真英。查苏得仁系东平县人氏，因往边庭献策，路过鱼台武穆庙前休息，偶遇冯真英。冯真英因遭继母黎氏、带子贾玄逼卖娼门，卖银二百两，约下天明五更抬人。其女无奈，女扮男武逃走，不料贾玄那晚被贼所杀，盗银二百两。黎氏报县，差人捕捉，因真英与苏得仁庙前休息，锁拿见官，问成死罪。卑职细问，东平、鱼台相隔半月路程，苏得仁与冯真英素无瓜葛，盗财杀人，拐女逃走，不速起程，岂敢散淡逍遥休息?况且身边无有赃银，其中之事老大人可该详查!
(唱) 苏得仁若还是杀人凶首，
拐真英路途上岂能停留。
鱼台县才学浅不问来路，
这屈情好以似以羊易牛。
又有一案，东平女犯王春容，凶犯苏得义，即苏得仁的胞弟，查得王春容与苏得义近邻，春容之父王锡侯出外讨账，家中只有乳娘屈氏作伴。黑昨房门响功，春容命屈氏出房去看，被贼所杀，春容叫喊，苏得义隔墙应声，贼人逃走，苏正欲开门投报乡地，那人将头丢在他家，苏恐遭牵连，开尾门丢在井中，被人扯住，承发到官，问成通奸谋杀重罪。卑职心中自想，苏得义身入黉门，若果偷花盗柳，自必两意相投，或屈氏中间阻隔，最易巧计将她杀坏，焉有自杀人命将首级带回家中之埋?又无凶器，这必是贼人移祸与他也!
(唱) 既杀人王春容就是情愿，
苏得义他岂肯带回人头?
那贼人必和他素有仇恨，
五刑拷倒做了宋玉楚囚。
施全恩 贵府讲到哪里去了。各州府县一切命案，山府解司承审，确实并无翻供，奉旨四犯处决，不可迟慢，还须斩首回报!
严有纲 老大人，从来秋后处决，为何六月斩囚?
施全恩 圣旨到来，我也不知。
严有纲 四犯方才上桩，忽然天降黑霜，老大人你想!
(唱) 本不该违召谕强求释放，
但只是六月里天降黑霜。
两县令问死罪真个狂妄，
这屈情望大人仔细察详。
施全恩 岂不闻尧有九年之水患，汤有七年之旱灾。残唐之时，六月飞霜，冰冻黄河。此系天地之大灾，四犯俱系死罪，斩首才好。
严有纲 卑职才疏学浅。孟子日：民为贵，社稷次之。书云，钦哉，惟刑之恤哉。所谓饮恤者，有罪不得逃，无罪不得妄加刑。这四名犯人，各负含冤，大人步西北之仁，放回天子恩，尚若获生，老大人你的恩德不小了!
(唱) 明晓得是冤枉不得不救，
手提衣忙跪倒再三哀求。
老大人若赐恩天高地厚，
倘四犯若得生名扬九州。
施全恩 奉旨斩囚，临期保奏，这个实难为情!
严有纲 老大人，你为封疆大任，卑职不过是—微员，实为民命，并非强求。若尊大人召论，四名犯人，就有了生路了!
(唱) 这屈情老大人若还启奏，
降卑职为民心一笔消勾。
要处决诚恐怕上天大怒，
且恐怕后史官提笔摇头。
施全恩 圣旨已下，时刻难违，何必如此!
严有纲 这四犯卑职确知屈枉，大人若不肯信，愿将此印为信，亲奔大兖二州私访，拿住真赃实犯，卑职为国尽忠，为民除害；若拿不住真赃实犯，你将卑职提参，问成欺蒙之罪如何?
施全恩 好……贵府，到也难得。贵府有为民之心，本院岂无有爱民之意，收了印信，准你私访。
严有纲 谢过大人慨允。
施全恩 请起。
严有纲 大人思宽。卑职还有一事，禀明大人。
施全恩 何事?
严有纲 请六人令箭一支。
施全恩 要令箭何用?
严有纲 大兖二府，非卑职所管之地，前去私访，得大人令箭一支，以免阻挡。
施全恩 这有何难。看令箭过来，贵府此去，若访不明，难免提参。
严有纲 漫说提参，分身何妨?
施全恩 (念) 六月天灾降黑霜，
严有纲 (念) 可怜四犯负屈枉。
施全恩 (念) 私访若无真赃犯，
严有纲 (念) 愿讨钢刀刎项亡。 (分下)
第十六场 私 访
[乡约、地方上，
乡 约 (念) 乡下有事须商量，
地 方 官府到来地方忙。
乡 约 咱的庙隔壁子那个事儿发了，解省诛决，被严大老爷审出冤枉，禀明督抚大人，亲来私访。行期已到，公馆设在哪里?
地 方 就在东岳庙安置伺候，须与主持说明。 (同下)
[役引严有纲上。 (牌子)
[乡约、地方上。
乡 约
乡地接见老爷。
地 方
严有纲 乡地，本府公馆设在哪里?
乡 约 设在东岳庙。
严有钢 凶犯苏得义、王春容，两家远近如何?
乡 约 隔壁就是王春容之家。
严有纲 引导前行。 (同下，又上)东岳大帝有灵有应，济南知府严有纲，因为苏得仁弟兄命案不明，临斩求情，私访真赃实犯，诚恐正犯闻风逃走，焚香祈祷。惟神冥府，职司轮迥，福善祸淫，报应昭然，求签显应，血食万代。若要灵应，宜受香烟，祈望大帝，默默指点。待我抱过签桶，摇动神签。神签落地，捡来观看，第六十二签，待我对查签簿。古月相对是同胞，口中十字心下劳，好花头上不生草，石崇欠债告煎熬。古月相对是个胡字，口中十字是个田字，下加心字是个思字。花字去了草头是个化字，石字旁边加个欠字是个砍字，四字全在一处，胡思化砍。好像人的名讳。问过主持便知端详。主持走来。
[主持上。
主 持 伺候。
严有纲 你的前后民中可有胡思化？
主 持 后街有个胡思化。
严有纲 此人有多大年纪，做何生理，可有妻室否?
主 持 约有三十余岁，浪荡赌博，并无妻室。
严有纲 本府因王家命案不明，大帝默佑，今晚大殿假设阴曹，命你安置。下边伺候。
[主持下。
严有纲 人来，今夜去拿胡思化。 (同下)
[役上。
役 胡思化开门来。
[胡思化上。
胡思化 (念) 为人不做亏心事，
半夜打门心不惊。
什么人叫门?待我去看。 (开门看)
[役拿胡思化下。
[严有纲扮东岳神像上，役押胡思化上。
严有纲 (引) 阳间冤枉难辨，
假设阴曹追究。
胡思化你食阳间衣禄，为何不务正道而杀人行凶?
胡思化 东岳爷，弟子不敢杀人。
严有纲 唗，因你强奸王春容，杀坏乳娘，将首级丢在苏得义家中，嫁祸好人，还不实招!
胡思化 这事东岳爷爷，如何得知?真正神目如电。我想此事不可明言。东岳爷爷，弟子一字不知。
严有纲 鬼卒们!将胡思化上了刀山。
胡思化 小人愿招。杀人是实，丢首级是实。
严有纲 人是你杀的，将凶器置之何地?
胡思化 弟子一时昏迷，不知将刀置之何地。
严有纲 料你不肯交出凶器。鬼卒们!将胡思化上了油锅。
胡思化 有招。在我厨房后头埋着。
严有纲 押胡思化前去起刀。
[役押胡思化下。鸡鸣。
严有纲 雄鸡已鸣，卷帘更衣。
[役押胡思化上，
严有纲 胡思化，抬头观看我是何人?
胡思化 我认不得大人?
严有纲 我是济南知府，审出你杀人是实，丢首级是真。人来!将胡思化打在木笼，解奔济南。
[役押胡思化下。
严有纲 人来!与主持留银十两，打轿一奔鱼台。
[役取银交主持。同下。
第十七场 冤 明
[莫有德上。
莫有德 (念) 眼跳肉又颤，
昼夜不安然。
咱家莫有德。自从那夜杀了贾玄，盗银二百两，他妹妹冯真英，女扮男子，先期逃走，他母黎氏报县盗财杀子，奸污幼女。县令老爷差人捕捉，有个没造化的苏得仁与真英一同行走，被公差拿住，枷打承招，替我应罪，候旨诛决。不料被济南府严老爷审出屈冤，杀场保救，禀明督抚，大兖二府私访，前日闻得人说在东平县拿住凶犯，少不下在鱼台拿我。上回盗来银子尚未花费，揣到我腰里走是走了!
(唱) 他二人同行走实是凑巧，
被公差锁拿住替我挨刀。
造化低遇济南知府来到，
害的我奔哪里去把命逃? (下)
[严有纲带役上。
严有纲 (唱) 为人命惹大人惮烦受劳，
非哀求那四犯命赴阴曹。
虽则是东岳庙求签有效，
不用计胡思化岂能轻招，
本府严有纲。前在东平县，拿了凶犯，诚恐声音传至鱼台，凶犯脱逃，因此假扮相士，悄地入境。过来!
役 伺候。
严有纲 有人之处什么相称?
役 老爷相称。
严有纲 不可。师徒相称，宁要记下。
(唱) 若张扬只恐怕走脱凶暴，
假扮成相面的散淡逍遥。
进鱼台静悄悄虚实难料，
也免得官与吏公馆相招。
役 启师傅，天色将晚，寻一店房歇宿。
严有纲 是。
役 此间可有店东人否?
[店主上。
店 主 来了!原是二位相公前来投宿，请到内边。二位客官需要什么饭茶?
严有纲 茶饭前边用过，只用干净房子一间。残烛半根。
店 主 上房干净，请到上房。(引严有纲、役下)
[莫有德上。
莫有德 (念) 脱离凶险地，
略略才放心。
莫有德。因我杀了贾玄，恐怕访查，离家逃走，走了两日，且喜离了本郡。严老爷、严老爷!你纵有拨天手，难擒漏网鱼。说话中间，红日西坠，来在店门，店主人何在?
店 主 客人想是投宿?
莫有德 特来投宿。
店 主 请到内边。 (下，又上) 客人用什么茶饭?
莫有德 前面用过，只用好酒一瓶，残烛半根。
店 主 是。(下，又上) 酒到。小心灯火，我不奉陪。
莫有德 请便。
[店主下。
[莫有德关门饮酒，严有纲暗上听。
可说东平县的凶犯，你既把人杀了，有人替你偿命，你就是漏网之鱼，你就该小心，闻知严老爷私访，
就该远走高飞，呆呆坐在家中，孤守待缚，不拿你可该拿谁呀?想我不等他来，我先走了，他可在哪里寻我，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不知时务者，怪不得你醉了! (睡)
[严有纲下。
[贾玄魂上。
贾 玄 莫有德，盗了我的银子，还在这里饮酒?
莫有德 贾玄哥，银子还没花哩。
贾 玄 银子我也不要，你看刀!
[莫有德醒喊。
[严有纲上，叫门。
莫有德 谁叫门? (开门)原是一位先生，请进。
严有纲 请。
莫有德 先生见礼了。
严有纲 还礼了。
莫有德 先生请坐。
严有纲 —同坐了。尊客是哪里人氏?高名上姓?
莫有德 我小子鱼台县人氏，名叫莫有德。
严有纲 今向何往?
莫有德 出外贸易。
严有纲 适才我在门外，耳听尊容睡觉之时?大惊小怪，莫非有甚心事?
莫有德 先生不知，方才睡觉之际，做了南柯一梦。
严有纲 梦见何来?
莫有德 梦见贾……
严有纲 贾什么?
莫有德 这个……梦见家中被盗，喊叫拿贼，不料惊起你老人家的美寝，你先莫怪。
严有纲 我听的明白，内边还有二百银子。
莫有德 说是有个贼娃子，把二百银子偷着去咧。
严有纲 我看你印堂明亮，目下怕有空难。
莫有德 先生还会看相?
严有纲 山人原习麻衣。
莫有德 烦先生贵目看我小子相面如何?
严有纲 看尊容两耳招风，不守祖业。
莫有德 哎，有个意思。
严有纲 唇短齿露，衣食必缺。
莫有德 不错、不错、真不错。
严有纲 鼻雀目主定夜行。
莫有德 我小子素爱黑夜赌博。
严有纲 发畔下有横纹一道，主定杀人遭事。
莫有德 哎，先生这该怎么处?
严有纲 看应过不曾。若是应过，你还是左边首保救；若是未应，小心谨慎，怕有牢狱之灾。
莫有德 你老人家真神人也。实不相瞒，前凶俱已应过。只看目下的灾难，能躲避不能?
严有纲 未观像貌，先看心田。若能改过迁善，逢凶化吉，只是不可独行，恐被奸人暗算。适才说出外贸易，自必带有资本，若得贵人合伙，身入正路，方保无事。
莫有德 老先生指引迷路，我小子实说了。身带白银二百两，不知该向哪里求财?
严有刚 省城乃南贵云集之地，何不去到那儿贸易?
莫有德 老先生说不可独行，读向哪里找个合伙的?
严有纲 这个不难。我有几个朋友，现在开设杂货铺，你随我前去，保你入铺长久。
莫有德 老先生既有此心，我小子没齿不忘。
役 (内) 师傅，东方发白，我们起身了。
严有纲 如此将我们店资和客官店资算在一处，与店主留下，一同起身。
[役上，付店资。
莫有德 先生，这是谁?
严有纲 小徒弟。
莫有德 好门徒!
严有纲 (念) 十分心事已露八。
莫有德 (念) 脱离凶险走天涯。
严有纲 (念) 此去省城走不出。
莫有德 (念) 免得公差把我拿。 (问下)
[闻飞豹带卒上。
闻飞豹 (诗) 职司大廷权，
文武心胆寒。
升降皆经手，
无有半时闲。
抚台大人麾下闻飞豹。只因东平，鱼台二县审解通奸杀人，盗财拐女凶犯男女四名，奉旨诛决，大人委严知府监斩。那日天降黑霜，严知府审问四名犯人，各负冤枉，禀明人人，亲身私查暗访，拿住了真赃实犯，奏与大人。大人将四名犯人开释，要拿二县县令问罪。提牌进来。
[役上。
闻飞豹 这是白牌两面，速云提两县县令。
役 是。 (下)
严有纲 (念) 爱民真如赤子，
牌坊到处高悬。
下官严有纲，亲身奔往二县，拿住凶犯，禀明大人处决，将四犯开释，发落。人来，将冯真英、王春容带进来。
[役带冯真英，王春容上。
本府访明真情。将你们开释，冯真英之母，六月六日被雷击死，王春容之父外游未归。你二人身无所依，苏家弟兄为你们身负含冤，你们是前世有缘，就将你二人许与他二人为婚。打发他们各立功名，功名成就，再好完婚。将你二人收为义女，暂居我府。
冯真英
拜见爹爹。
王春容
严有纲 下边伺候。
[冯真英、王春容下。
严有纲 人来，唤苏家二兄弟进来。
[苏得仁、苏得义上。
苏得仁
多谢大老爷活命之恩。
苏得义
严有纲 本府将冯真英、王春容收为义女。你二人为她二人各负冤枉，将她二人许与你二人为婚。本府将你二人收为门生。苏得仁胸怀韬略，边庭献策，苏得义进京应试。
苏得仁
县令除去功名。
苏得义
严有纲 无妨。只用小书一封晓谕学院，将你功名复起。
苏得仁
多谢老爷。
苏得义
严有纲 请起。二堂排宴。正是：
婚姻师生夙世缘，
苏得仁 救死提拔恩如山。
苏得义 自愧寸衷难酬报，
严有纲 惟愿文武捷报还。 (同下)
第十八场 封 官
[赵成功带卒上。
赵成功 (诗) 煞煞森森镇碧天，
统领貔貅锁边关。
三六九日常操演，
金虏闻名心胆寒。
本镇赵成功。把守边关，职守总镇。昨日与贼打了一仗，我兵不胜，回营曾言，不知贼人身穿何甲?不怕枪刀，不怕剑砍。招军旗巳插出，总有吃粮的英雄。
卒 吃粮人要见。
赵成功 带进来。
[苏得仁上。
苏得仁 与师爷叩头。
赵成功 报名上来。
苏得仁 小人苏得仁，有荐书一封。
赵成功 呈来我看。原是表兄书信。苏得仁你胸怀韬略，这!贼人是怎样破法？
苏得仁 不知贼人是怎样阵势?
赵成功 三军回报，不知贼人身穿何甲?不怕枪刀，不怕剑砍。
苏得仁 小人自幼走过番地，产生一牛皮硬如铁石，漆油浸透，穿在身上，不怕枪刀剑砍，铁石不惧。
赵成功 怎样破法?
苏得仁 前有一山，山名困狼峪，山前埋伏，引贼入峪，四下放火，岂不烧死!
赵成功 升你为参谋，攻打头阵。左壁听令!诱贼入峪，宁要小心。 (下)
苏得仁 众将，兵扯困狼峪。 (下，又上) 贼人进峪，四下放起火来! (放火，下)
(赵成功上。
赵成功 (念) 撒的鹰鹞去，
必拿燕雀回。
苏得仁 回令。
赵成功 胜败如何?
苏得仁 马到成功，找了首级。
赵成功 打下去。将军平寇，修表进京，奏知圣上。启开文方。 (牌子)人来，将公文下奔京地。
[役上。
役 遵命。 (持公文下)
[赵成功下。
苏得仁 (念) 太平方显忠良将，
何愁忠良不出头? (下)
[苏得义上。
苏得义 (念) 十年苦读书，
只到凤凰池。
新科状元苏得义，幸喜得中，去拜严老师。人役。轿子速行。
[牌子，赵成功上。
赵成功 (诗) 辕门外登台拜将，
一霎时万里封侯。
役 圣旨下!
赵成功 有迎。请大人开旨!
宫 人 圣旨下，跪听宣读。皇帝诏日：界牌关不宁，总兵赵成功，用苏得仁计策，可为目力识人，升为全省提督，加衔太子太保。苏得仁身为黎民，有此奇才，不可小用，即封界牌关总兵，加衔扫荡将军。谢恩!
众 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成功 有劳大人走这一回，与大人排宴。
宫 人 不可，还要上殿交旨。(下)
赵成功 传下，兵回济南。 (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