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一笔画》剧本
说 明
北宋神宗(赵顼)时，高邮秦观上京赴试，路过湖北，认识了米芾与其女冰玉。米将已所绘之一笔画赠秦，并将秦观也绘于其上。秦至京后，结识了苏轼，并与其妹苏小妹成婚。
当时王安石推行新法，苏轼等人均被排挤；安石因替其子向苏家求婚未遂之嫌，陷苏等于狱，使小妹和番；又以一笔画为据，搜捕画上所绘之人。
关西侠士曹章，前曾打死恶僧了元，义救黄庭坚父女；后又杀死押解苏、米两家之吏役，一同上京自行投案。
神宗的祖母曹太后亲审此案，询知曹章乃其侄男，命率兵破辽，立了大功。又审明一笔画之案纯系冤陷，罢黜了王安石；苏轼等人均得擢升。并使米冰玉、黄秋桂同配秦观。
此剧诬王安石为权奸，是一大错误观点。
场 目
第 一 场 赴 京 第 十 四 场 奏 陷
第 二 场 赠 册 第 十 五 场 狱 会
第 三 场 劫 舟 第 十 六 场 劫 杀
第 四 场 议 婚 第 十 七 场 救 难
第 五 场 求 亲 第 十 八 场 拿 眷
第 六 场 救 难 第 十 九 场 审 曹
第 七 场 访 友 第 二 十 场 宫 审
第 八 场 允 亲 第二十一场 提 曹
第 九 场 化 缘 第二十二场 认 姑
第 十 场 抢 粮 第二十三场 斩 吕
第 十一 场 三 难 第二十四场 征 讨
第 十二 场 奸 谋 第二十五场 诰 封
第 十三 场 遗 画
人 物 表
秦 观 小 生 郭 俊 末
米 芾 老 丑 曹太后 老 旦
米冰玉 小 旦 宋神宗 小 生
曹 章 武 生 欧阳修 外
了 元 副 净 苏子由 末
黄鲁直 外 内 侍 杂
黄秋桂 小 旦 宫 人 杂
王安石 净 院 子 杂
吕惠卿 丑 丫 环 杂
王 雱 小 生 书 童 杂
苏 洵 老 生 小沙弥 杂
贾 氏 贴 旦 狱 官 杂
金玉娘 小 旦 番 兵 杂
佛 印 末 卒 杂
苏东坡 须 生 张 干 杂
苏小妹 小 旦 李 能 杂
李 定 副 净
番 将 副 净
第一场 赴 京
秦 观 (上诗)苦志灯窗读诗书，
幸得青衿游泮池。
漫道蟾宫堪折桂，
万里青云一举时。
小生扬州府高邮县人氏，姓秦名观字少游。生来赋性风流，放荡不羁；腹藏万卷，学富五车。壬辰年一十三岁进学，甲午科又中亚元。不幸父母双亡，守制三载。今逢大比，赴京会试。行来中途，只见三尺童子，皆诵东坡之诗。问其原由，言说东坡昔日在黄州时，教人读书。因此，人人如得东坡片纸只字，奉为至宝。可惜我秦观未曾遇见。今到江西，歇了客店，天色尚早，不免走出城东，游玩一回！
(唱) 时正值三冬天朔风冷淡，
叹孤客行陌路凄凄惨惨。
最可怜读书人哪避寒倦，
为功名抛故土远涉山川。
苏东坡居黄州数年为宦，
教南人学斯文个个皆贤，
正行走又只见梅花满院，
茂林中又吐出一带长烟。 (下)
第二场 赠 册
米冰玉 (上唱)寂寂芳草压寒霜，
冷冷清清动人肠。
枝头忽然梅开放，
雕栏风送自生香。 (坐)
奴家米氏，小字冰玉。父乃米公讳芾，母亲亡故。因爱苏小妹九岁知书，父亲亦教我习字读书。幸喜过目不忘，一十四岁稍解诗文。此时严冬天气，园中梅花开放。父亲不在，前去观尝。
(唱) 乱纷纷柳枝飘叶落池畔，
冷飒飒百草黄野花皆残。
愁戚戚叹时光双眉不展，
喜孜孜寒梅吐春生眼前。
秦 观 (上唱)只晓得闹春光景色鲜艳，
哪里知寻雪梅这等清妍。
喜洋洋往前行举目观看，
呀！ 忽望见一洞儿玉女天仙。
米冰玉 (唱) 那壁厢佳公子飘然立站，
风流体俏庞儿稳稳端端。
守闺范奴不敢荡闲逾检，
掩柴扉且免得李下生嫌。
秦 观 (唱) 见时无语别无言，
不施脂粉可人怜。
淡扫双蛾觉鲜艳，
才情风韵两眉尖。
走上前来拿礼见。 (秦观施礼，米芾上)
米 芾 啐！书呆子，我又不在，你偏来拜。门儿掩闭，对谁施礼?
秦 观 原是庄主，小生有礼！
米 芾 还礼了。请问相公，何处发足?
秦 观 小生自维扬至此。为爱清幽，玩梅闲游，故尔拜谢贤主。
米 芾 相公原是及时行乐的，这等小小年纪，还是为功名到此，还是乘兴而来?
秦 观 小生姓秦名观字少游。一十三岁采芹，甲午科又中第二名举人，今赴京会试。
米 芾 扬州才子，久仰、久仰！相公如不见弃，请到寒舍，一茶奉敬。
秦 观 观梅足矣，何敢叨扰。
米 芾 既称大才，何必太谦。女儿开门！
米冰玉 (上念)心下筹思正猜疑，
忽听耳边叩柴扉。
爹爹回来了。 (秦观见)
米 芾 吐、吐，吐①！有客，有客！ (米冰玉下)
秦 观 请呀！好清静之所，大非俗人居处。
米 芾 相公见笑。女儿烹茶，有客哩。
秦 观 请问贤主，高姓大名?
来 芾 在下姓米名芾字元章。因平生说话颠狂，人皆称为米颠。
秦 观 贤主焉知我名?
米 芾 久闻大名，今幸得会。
秦 观 如此，亦是雅人。
米 芾 哈哈！太谦了。
米冰玉 爹爹接茶来。
米 芾 呀，回去，回去！(米冰玉下)相公，无物可敬，一茶奉待。
秦 观 多谢了。贤主今作何营生?
米 芾 老夫诗酒颠狂，不修边幅！习就一笔丹青，消遣韶光，倒觉有趣。相公你听！
(唱) 自幼儿读诗书半生潦倒，
习就了丹青术人称才高。
苏东坡居黄州与我交好，
宁州府黄鲁直结为故交。
我也曾中皇甲进士名表，
王安石见疯狂贬我离朝。
说功名倒叫人好作一笑，
居林下为白衣倒也消遥。
秦 观 原是米先生，失敬，失敬！久闻苏家父子，称为一门三苏，欲要拜见，只是无人援引。
米 芾 你也有仰他之意，他必有慕你之心。我赠你一物，好去拜访。(下，又上)这是一本人物画。原是我画就的。上面都是好朋友，好人物，好才子，一个不差。
秦 观 (看) 呵，怎么第一位先是个和尚?
米 芾 相公不知。你听！
(唱) 他本是饶州人才子名世，
相国寺去削发佛印禅师。
秦 观 此位皓发苍髯者是谁?
米 芾 (唱) 他本是眉山县苏老学士，
年三九始发愤人人皆知。
秦 观 此位白面长须者何人?
米 芾 (唱) 他就是东坡仙风流名士，
普天下读书人尊他为师。
秦 观 此位粉面紫髯者是谁?
米 芾 (唱) 他名叫苏子由翰林名世，
这就是父子三才名一时。
秦 观 这位垂发女郎，如何也在上边?
米 芾 (唱) 说起来女英才东坡小妹，
七岁上她便能作文作诗。
秦 观 此位紫须异容者是谁?
米 芾 (唱) 黄庭坚字鲁直也曾及第，
王宰臣②见性刚上本阻离。
秦 观 又是一位女娘儿是谁?
米 芾 (唱) 小香闺黄秋桂才貌出类，
因此上留心记画在此册。
秦 观 此位形影，莫非是先生贵容？
米 芾 相公好眼力。
(唱) 这果是野狂夫一片俗气，
只为得伴贤友魂梦相依。
秦 观 又是一位女娘儿！骨格清秀，那却是谁?
米 芾 休得取笑。
(唱) 弱怯怯小身躯便是小女，
不成器她也能学画学诗。
秦 观 这是中郎女，定压伯道儿③。
米 芾 相公过誉了！
(唱) 俺心中久仰慕今日相遇， (下，取笔，画)
(唱) 一笔画又何妨添作相识。
轻笔一挥便有趣，
相公请观贵容如何?
秦 观 先生真神手也！只是小生碌碌平庸，何堪与才人齐驱?
米 芾 出类才子，再勿太谦！可将此物收藏，为托女儿终 身信物。
秦 观 是。呀！先生，不觉日已西沉，店内还有书童相候，小生告辞了。
米 芾 奉送。
秦 观 岂敢。 (下)
米 芾 女儿，相公好人物也！
米冰玉 不咋，不咋。
米 芾 正是：
(念) 好友相逢谈知音，
姻缘一语托终身。
米冰玉 爹爹！人情别去何太短，
米 芾 儿呀！久而能敬仰齐臣④。 (同下)
第三场 劫 舟
了 元 (上诗)夜静常将相思害，
要把莲台作阳台。
灵山古佛被谁坏，
调拨悟性玩裙钗。
俺，杭州灵隐寺僧人，法名了元。前至西湖游玩，夜深见一舟船，上有一女，对月吟诗。打动咱家尘心忽起，叫几个小沙弥，扯了舟船，连夜行来就是 南昌。不知舟中都是什么人?小沙弥！
小沙弥 有。
了 元 前去看过。
小沙弥 是。 (下，又上)一个中年儒生，同那个少年娇娇，一个侍女，一个童子，再无别人。
了 元 哈、哈，哈！天意凑巧。小沙弥，你们随我，各执兵器，抢入舟中，高声大叫，专杀男子，不杀女子。
得了女子，便可放船。 (下，书童上)
书 童 爷爷快来！ (黄鲁直、黄秋桂同上)
黄鲁直 怎么?
书 童 贼人杀上船来了！那厢有一渔舟，快跳上去逃走。
黄鲁直 儿呀，同父快上渔舟。
黄秋桂 咳，船舱甚远，焉能得生！爹爹逃命，孩儿投水。
(投水)
黄鲁直 咳，儿呀！
书 童 速快走罢！(黄鲁直、书童下。曹章上杀，了元逃下)
曹 章 (念) 海底藏明珠，鱼池困蛟龙。
小可曹章，跨舟打鱼。邻船一客，喊叫有贼人上船杀人。是我手执槁橹打去，贼人逃散，不知客官物件，可有失否? (下，同黄鲁直上)客官行李可有所失否?
黄鲁直 咳，兄台！
(唱) 小微物轻资财何须挂念，
所重的女孩儿性命相关。
落水中童仆们尽被贼斩，
倒不如投江水与儿团园。(投水，曹章扯住)
曹 章 (唱) 劝客官你不必行此短见，
祸与福生共死尽在苍天。
我和你到江岸寻找一遍，
愿保你父女们重得团圆。
〔同下，黄秋桂浮水上。
黄秋桂 (唱) 昏迷迷浮长江魂飞魄散，
战兢兢流水面胆碎心寒。
哗喇喇猛睁开一双泪眼，
白粼粼见波涛银浪滔天。
水茫茫留不住难近江岸，
恨悠悠又不能早逝黄泉。
恶狠狠贼人来父女拆散，
痛煞煞直哭的泪溢江澜。
水飘木紧靠边，
急急用手攀，
声声叫连天，
轻浮一时傍水面。 (下，秦观引童儿上)
秦 观 (唱) 弥漫长江锁烟霞，
野外荒村是谁家?
呀！细雨不住纷纷下。
内 救命啊！
秦 观 水面上像个女人喊叫，不曾得死，渐渐近岸，如何救 得?
童 儿 相公快将绦儿解下。
秦 观 (解绦)呔！女娘儿把住绦儿，我好救你上岸。(黄秋桂上)叫她苏醒，再好问话。
曹 章 (上念)心存活人计，只舟渡双客。
驾舟来至岸边，呔，你们是救人，还是害人?(看)看你不是强盗。此女同父遭贼劫舟、逼落水中。我救其父，兄救其女，可叫他父女相见。
黄秋桂 感恩相救，又恐遭害。
曹 章 言貌相察，决非盗贼。
秦 观 何出此言，我们同到舟中。(同下)
黄鲁直 (上念)愁戚双眉展不开，
泪如江水滚滚来。 (坐)
〔黄秋桂、秦观、曹章上。
黄秋桂 (念) 吉人天相天意待，
慈船到来早安排。
咳，爹爹呀！
曹 章 不必啼哭，先到内边换了干衣。(黄秋桂下，又上)
黄鲁直 这二位都是何人?
曹 章 都是救令爱的。
黄鲁直 恩人请来见礼！ (秦观对礼)
秦 观 小生观看尊颜甚善，因何长江遭祸?
黄鲁直 相公听了！
(唱) 家住宁州本姓黄，
金榜题名姓字香。
偕女闲游起波浪，
水底险将性命伤。
秦 观 莫非是山谷先生?
黄鲁直 相公焉知我名?
秦 观 先生请听：
(唱) 我是扬州一介儒，
前在南昌遇米公。
曾言孙山不得志，
一笔画上留迹踪。
这是图册公请视，
同道岂容不相识。
黄鲁直 哎呀，原是米先生一笔神画，相公高姓大名?
秦 观 小生姓秦名观。
黄鲁直 莫非维扬少游?
秦 观 正是。
黄鲁直 青年才子，久仰久仰！请问救难兄台何名?
曹 章 二公容申：
(唱) 吾是关西一困徒，
流落江湖数十秋。
时恨曹章落人后，
不惜金银重朋友。
黄鲁直 千载难逢义人，今日俱结至交。
秦 观 小生赴京容别，再期后会。
曹 章 他父女不知路径，我当相送一程。
(念) 水津免祸两得生。
秦 观 (念) 天相吉人会良朋。
黄鲁直 (念) 报恩须知受恩重，
黄秋桂 爹爹呀！
(念) 衔环结草在来生。 (分下)
第四场 议 婚
〔家院引王安石上。
王安石 (诗) 才学纵横天下传，
巍巍声势压朝班。
八斗珠藏人称羡，
麟儿才学又占先。 (坐)
老夫王安石，字介甫，江西临川人氏。宋主驾前为臣，荣封荆国公，职授宰相。才学文章，宋世第一。惟苏洵父子，官居翰林，才学甚是可观。当日三难东坡⑤，今却显他灭咱；老夫因此上了一本，将欧阳者儿⑥、苏辙小子，贬离海外，只留老泉⑦、苏轼，岂能展权。且喜吾儿王雱年方一十九岁，心生奇才，创立新法。吾奏准圣上，遍行天下。今岁圣上又加我为文宗⑧，定取吾儿为魁，必点状元。
中 军 (上) 禀相爷，门下客吕惠卿求见。
王安石 叫他进来。
吕惠卿 (上诗)论咱才学却无本，
专在相府献殷勤。
须知官从官下出，
不登及第也名门。
相爷驾安！
王安石 罢了。且问中允⑨，新法已行，声息如何！
吕惠卿 新法已行，民多不便，朝官俱有怨言。
王安石 哪个官儿敢谤着我?
吕惠卿 惟有苏轼曾言：“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⑩。相爷选试就职者，必一判新合律为上。子瞻曾言：“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11)。相爷奏君兴天下水利。子瞻曾言：“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12)。水利既兴，私监才禁，此皆新法立怨之端也。
王安石 嘎！只说苏家父子，与吾才名相争，尚且容忍。这数件事，竟来与吾新法作对，如何容得！
吕惠卿 相爷息怒。今有一事，可以恩结仇解。
王安石 说来。
吕惠卿 老泉有一女，东坡之妹，才过男子，志胜丈夫。前 日老泉结绣球而吟诗，忽有客至，未曾结联。这女子一挥而成篇，从此播扬京师，高人雅士，求诗者满其门庭。相爷公子，尚未娶婚，何不求亲，永结丝罗。
王安石 此事若谐便好，恐子瞻性直，不肯允从。
吕惠卿 此女爱才。公子才过子建(13)，下笔成文，做得几篇文章，晚生带去，聊执斧柯(14)作合。
王安石 此事未必得成，多仰仗庇。堂侯！ (役上)书房去召大相公，叫他把文章带来见我。
〔役下，又随王雱上。
王 雱 (念) 青春年少正当时，
文章锦绣世皆知。
爹爹，孩儿拜揖！
王安石 见过吕老爷。
王 雱 大人见礼了。
吕惠卿 岂敢、岂敢！
王 雱 命孩儿呈献诗稿，想是笔削?
王安石 非也。惠卿曾说，苏洵之女，才富学优。惠卿为媒，带我儿文章前去作合，永结百年。不知你意若何?
王 雱 苏女之才，孩儿久知，若得此女配偶，快慰生平。待我先拜月老。
吕惠卿 不消。有这文章，管保好事可成。
(唱) 宋世名门第一家，
人才兼有两不差。
淑女应当逑君子，
须是巫山寻巫峡。
王安石 (唱) 闻得淑女甚贤达，
名门必不栽凡花。
冰人好讲丝罗话，
两姓全靠你一家。
吕惠卿 不敢，不敢！
(唱) 新法新行结新怨，
才恨忌才有才多。
是是非非丢打过，
今将吴越改丝罗。(同下)
第五场 求 亲
苏 洵 (上诗)贤妇从来胜丈夫，
老泉三九(15)始读书。
不是闺房勤规劝，
人间哪得显三苏！ (坐)
老夫苏洵字明允，号曰老泉，世居眉山。幼年失学，壮始发愤。不屑仕官，笑傲山林，流连诗酒。夫人程氏，蜀郡儒家之女。常劝我读书。壁上题曰 “童子读书，日在东方；少年读书，日在中央，壮 夫立志，西山夕阳，老来读书，秉烛之光。人不读 书，悠悠夜长。嗟尔小子，勿怠勿忘。”观毕顿 悟，立志读书。所生二子，长名苏轼，字子瞻；次 名苏辙，字子由，俱入翰林。可惜次子被安石老贼 贬至海外，还未回来，女儿小妹，精通文墨，可算掌上之珠。京中名门求亲者甚多，只是小女以文选婿，尚未得奇才。
(唱) 文章华国称三苏，
女儿聪明胜丈夫。
谢女(16)蔡姬(17)堪伯仲，
不羡班家有婕妤(18)。
吕惠卿 (上唱)自愧当年少读书，
流落权门效步趋。
若得两家偕鸾凤，
佳人才子名不虚。
谁在?
家 院 吕老爷到来，稍待。禀爷，吕惠卿候见。
苏 洵 这狗官是安石的犬马，何事前来？哼！叫他进来。
吕惠卿 先生驾安！
苏 洵 请坐。
吕惠卿 告座。
苏 洵 大人此来，有何公干?
吕惠卿 无事不敢擅登贵府，老先生请听：
(唱) 老先生安坐听原因，
令爱才名远近闻。
及笄尚未谐秦晋，
下官特来作冰人。
苏 洵 可是谁家?
吕惠卿 (唱) 寻常人家谁敢问，
荆公却算是名门。
公子年少多清俊，
更觉才学甚超群。
带来数篇文章论，
求令爱过目观假真。
苏 洵 (接唱)
明珠原不鱼目混，
笔下自然有浅深。
自古一女百家问，
不在权势只论文。
大人且坐书房，再来听回话。
吕惠卿 是。 (下)
苏 洵 家院，将此文章，传与内堂。就说京中有一才子所 作之文，着小姐阅过禀我。
家 院 是。 (下，又上)
苏 洵 (唱) 平日气味薰莸(19)分，
不揣还敢来议亲。
纵是才高曹子建，
也难牵线入吾门。
丫 环 (上) 禀爷，小姐曾言，此文俊逸清新，高华典丽；但是意气深严，笔端苛刻，才里藏锋，美中不足。后边批了四句，老爷请观。 (下， 苏洵观)
苏 洵 (诗) 新奇隽丽满佳篇，
峻语危机透笔尖。
能取功名如拾芥，
恐防刻削碍天年。
可怪小丫头，看了王雱的文章，就知贼怪必主夭亡。我只得好言回覆。院子，请吕爷。
吕惠卿 (上) 老先生，小姐过目，可曾见赏否?
苏 洵 小女虽然有才，但恨得下癫疾。适才读此文章，忽然旧病复发，信笔胡写，得罪至公。望大人回覆相公，婚姻大事，且待从容，异日专候教命。
吕惠卿 如此大才，为何遭此疾病！老先生用心料理，晚生告辞。
(念) 结会双星是天缘，
苏 洵 (念) 从容且回事两全。 (同下)
第六场 救 难
〔贾氏、金玉娘上。
贾 氏 (诗) 家贫权且住江湖，
一叶扁舟度春秋。
金玉娘 (诗) 貌虽如花真堪苦，
谁识女中有丈夫。
贾 氏 老身贾氏，先夫金姓。世居江湖，打鱼为生。乏嗣无子，只有一女。夫君早逝，母女务本营生。女儿名唤玉娘，生得才貌双全，可惜落在寒贱之家，年已及笄，尚未许人。这几日无有合(20)米，只得奔上大街去买。儿呀，你将昨日打的鱼儿，收拾停当，待为娘拿在市上，办些米粮。
金玉娘 孩儿晓得！
(唱) 咱生来女孩儿深明妇道，
母孀居弱怯怯怎受煎熬。
却无亲又无故有家难保，
一阵思一阵想珠泪滔滔。
贾 氏 (唱) 冤家不必加恓惶，
母女们暂且度时光。
从今后若有好门望，
与我儿选婿配才郎。 (下)
了 元 (上念)一片禅心去，数种相思来。好怪，咱家心中色思，总放不下。适才见了一个鱼婆，下船去了。船上少年女子，生得眉目清俊，宛然仙子，打动洒家欲火难禁。趋此婆子不在，挟得 冤家成亲，但不知天从人愿否?阿弥陀佛，望女菩萨大发慈悲，施舍小僧。
金玉娘 (上唱)听言唬的我心惊怕，
见僧人面貌似罗刹。
必非是诚心来募化，
又恐是有祸起根芽。
了 元 (唱) 乞化娇娘活菩萨，
贫僧出家为无家。
可怜我兴动驰意马，
双双修行料无差。
金玉娘 走！好秃贼！
(唱) 分明知法来犯法，
何必出家又带枷。
休欺寒贱女娇娃，
前世无仇不冤家。
曹 章 (上念)江水浪平息，风急起迅雷。
金玉娘 (喊)僧人强逼弱女，君子快快救命！
曹 章 出家人这等无理，俺曹章便是你的对头。 (了元逃 下，曹章追下)
了 元 (上) 前夺黄女，遭此小贼；今挟娇娥，又逢孽障。这真是冤家对头！
曹 章 (上) 休走！ (对打，了元落水，下)小姐，我已将贼僧打死，丢入江中。料无凶事，且放宽心。
金玉娘 君子救命，乞留姓名，待我母回来，一同叩谢。
曹 章 大丈夫行侠作义，岂肯望报。若问乡里，恐生嫌疑，且此回避。
贾 氏 (上) 走呀。儿呀，为何双目流泪，那人是谁？
金玉娘 哎，娘呀！
(唱) 自娘去祸来临其势危急，
恶秃驴他竟敢将儿相逼。
多亏了大豪杰行侠仗义，
娘呀！
险些儿母女们顷刻相离。
贾 氏 (唱) 听罢言来泪双垂，
这件凶祸遭不测。
感你深恩来相济， (跪)
结草衔环报大德。
请问爷爷尊名?
曹 章 你母女请起，小可呵！
(唱) 愚下本是秦中人，
只因避祸离家门。
义气一言千金重，
抱不平援救难中人。
贾 氏 不是英雄相救，焉有相见之期。老身姓贾，女儿玉娘，良人早亡。母女卖鱼度日。因冤家骨格清奇，生于贫贱之家，未曾轻易许人。今见君子义气豪侠，又且年纪相当，实系天赐。我欲将小女许与足 下，望祈勿辞！
曹 章 妈妈之命，不敢推托。但小可孤贫，恐不能保家立身，有负淑女。
贾 氏 丈夫生于天地，岂因贫困失家。老身主意已定。
曹 章 如此小可从命。另日来拜岳母，再定佳期。
贾 氏 今日就是佳期，你夫妻就此同拜！
曹 章 是。 (曹章、金玉娘同拜)
(唱) 姻缘本是一线牵，
谁知难中遇婵娟。
金玉娘 (唱) 但愿齐眉能举案，
不怕母女守孤单。
贾 氏 我儿，娘买下米了。舟中安排米饭，烹些鱼羹同饮一乐。
(唱) 义气男儿淑德女，
天上人间俱称奇。
他日得时风云起，
大鹏展翅恨天低。 (同下)
第七场 访 友
秦 观 (上唱)千里迢迢赴荒郊，
跋山涉水不辞劳。
十年苦尽寒窗志，
只待一举步云霄。 (坐)
小生来到京地，欲去相国寺拜访佛印。知他是天子 宠侍诗僧，不敢冒昧。先叫书童报帖。只见书童来也。
书 童 (上) 禀爷，老和尚出寺来也。
佛 印 (上念)忽闻贵客至，急忙出禅堂。
足下就是秦相公?
秦 观 是。
佛 印 失迎有罪！小寺不敢屈驾，暂且少歇，一茶奉敬。
秦 观 特来领教。
佛 印 请。 (同下，又同上)
秦 观 小生久仰大师鸿名，相见恨晚。前在江西，得了米公一笔神画，观过尊颜，已是大幸，今又得侍座前，真幸中又幸也！
佛 印 呀，那米公莫非是米颠？
秦 观 是。
佛 印 诚哉佳友也！沙弥，看茶来！
小沙弥 是。
佛 印 (唱) 与他相别十余年，
念想俱在魂梦间。
何幸得逢尊驾面，
一本画图千里传。
秦 观 大师呵！
(唱) 他把大师甚称羡，
今日一见是果然。
自恨小生缘分浅，
不能早来仰恭禅。
苏东坡 (上唱)新法不雇民涂炭，
不由教人恨权奸。
他父子枉把才名擅，
只图威福压朝班。
下官苏轼，字子瞻，号曰东坡。近因王安石父子创立新法，无意国政，故访佛印消遣。来此已是，待我步入方丈。咳呵，秃厮，苏老爷到来，为何不接?
佛 印 老苏来者有幸，先见过维扬贵客。
苏东坡 此位何人?
佛 印 那就是一十八岁才子秦少游。
苏东坡 原是秦兄,哈、哈，久仰，久仰！
秦 观 此位莫非翰林苏老先生?
佛 印 那就是胡子苏大。
秦 观 老先生转上，小生拜过。
苏东坡 明知大才，不可太谦，不敢当此大礼。
秦 观 如此学生遵命。久仰先生之名，米公曾付画图一本。今到京地，先访大师，乞引拜谒贵府，何幸早遇禅堂，学生真为幸也！
佛 印 将米芾一笔画，请借一观。
秦 观 请看。 (佛印看)
佛 印 哈、哈、哈！真疯子，为何我也画在上边?
苏东坡 他日会集一堂，可称人才之瑞也！
佛 印 哈、哈、哈！沙弥，安排果品香茶，嘉肴旨酒。秦相公到此，与苏老爷共谈，与往常不同。呵，老爷许久不至，秦相公到此，偏你就来。
苏东坡 是你不知。
(唱) 王安石父子们设立新法，
上忧国下惜民心乱如麻。
舍小妹学涂鸦名传天下，
作文章求婚姻便有千家。
吕惠卿传锦绣前来作伐，
谁许他作朱陈肯定兼葭。
这件事必须要才分真假，
百年缘千载话谁敢错差，
因此上许久不在莲台下。
佛 印 哈、哈、哈！妙哉！
(唱) 自古姻缘千里来，
天上人间早安排。
此是维扬好才子，
何不吹萧上凤台，
小僧便把月老代。
相公之才，我等久仰！今又相知，何妨借文数片，求令妹观看。如得见赏，便是良缘。
秦 观 大师呵！
(唱) 寒儒一介尚未婚，
自有青鸟随队群。
鸣凤怎与鸟鸦配，
金屋岂纳寻常人。
苏东坡 咳！
(唱) 秦兄之才冠古今，
初见我要存此心。
但恐小妹甚愚蠢，
因此上推托不允亲。
佛 印 (唱) 你二人不必特谦逊，
文章自然分假真。
相公呀！
求借几篇风流论，
闺阁自然有好音。
秦 观 这是草稿数篇，鄙里之辞，大人传达。
苏东坡 谨领。
(念) 龙蛇飞舞是佳章，
佛 印 (念) 真是才女求才郎。
秦 观 (念) 自愧俗物难比翼，
伫看竹林引凤凰。(同下)
第八场 允 亲
〔丫环引苏小妹上。
苏小妹 (上唱)喜孜孜桃花盈满腮，
步步嗟呀奇异才。
求遍天下无觅处，
忽尔秦生到此来。
父亲连声称不尽，
哥哥为他笑脸开。
奴家一见文章贵，
果是天缘早安排。 (坐)
奴家苏氏，字小妹。自幼生来才情异常，每每求婚不许。昨日兄长带来秦生文章，父兄见赏，奴目视之，句句清新，字字工稳，方是凌云之气，比王雱赋性忠诚，除我二位哥哥，他人皆不能及。欲要许亲，不好出口，不免提笔便开。 (写)
(诗)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风流学士。
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丫环，将此文卷传出，就说秦生超群，文章甚佳，婚姻之事，可待我为母观音堂院上香之后，再定红丝之系。
(唱) 有情有才两相爱，
忽尔吹笛好音来。
云山高隐乘龙客，
巫峡玉女跨凤侪。 (下)
第九场 化 缘
〔秦观、书童上。
秦 观 (上唱)一篇文章却作伐，
臭味相投两不差。
自知容颜非易美，
但恐容颜误却她。
小生幸遇苏氏父子相爱，蒙小姐见赏，姻缘有一线之路。但闻知小妹容貌丑陋，若不十分蠢浊，便亦不妨，恐是粗丑，未免不可，却怎得见她一面！
书 童 禀爷，小人听得苏小姐为母程氏三周之期，观音院降香。
秦 观 这倒凑巧，我不免扮作道人，前去化缘，便可相见。便是这个主意！
(唱) 蜂蝶闻香绕花丛，
花萼吐气借东风。
时放时逢知冷暖，
此中情爱更有情。 (下)
〔苏小妹、丫环上。
苏小妹 (上唱)春过去秋转回又度一载，
旧坟毁新坟堆几番伤怀。
思母亲魂飘飘不知何在，
追想起忍不住珠泪哀哀。
只落得遇忌辰借惶无奈，
因此上叩神前做醮修斋。
举虔心奉菩萨焚香礼拜，
但只愿把母亲引上天台。
秦 观 (秦观扮道人上)秦观，扮作道人，行到山门，先期等候，则见一乘女轿，跟着苏府家人，是、是、是，我看小妹目微深而含媚，额黄白而柔腻，虽无十分姿容，颇有一天风韵，我有道理，(祈)愿小 姐有福有寿，常发慈悲。
苏小妹 这道人何德何能，敢求布施。丫环随我参神。(同下)
〔苏小妹带丫环又上，秦观随上。
秦 观 愿小姐身如药树，百病不生。
苏小妹 随道人口吐莲花，半文不舍。
秦 观 贤小姐一天欢喜，如何撒手宝山?
苏小妹 疯道人这等痴愚，哪得随身金穴?
秦 观 难道小姐全无慈悲，总不施舍?
院 子 好一村牛，竟敢缠绕，你看我们打不得你！
书 童 走！哪里有你打的人！老爷更衣。
苏小妹 院子，那是哪府人役?
院 子 待我问过。呔：你是哪个?
书 童 维扬来的。
苏小妹 打轿回府。
秦 观 呀，好也！
(唱) 果是奇才女蝉娟，
不用妆饰出自然。
字字珠玑真堪羡，
何妨不是十分颜。
书 童 老爷呵！
(唱) 你二人随口作对联，
好似鹌鹑上了圈。
口口咬的是嗉子，
谁知草鹑也能*(左臽右鸟)。
她哥是诗翁苏东坡，
他父是诗家苏老泉。
你若和她结姻眷，
天天就在诗瓮边。
黑明只是作诗赋，
进得小房也不闲。
秦 观 哈、哈、哈！奴才倒是远虑！你且收拾场具，考期临近，此事场后再议。
书 童 是。
秦 观 (诗) 才美何妨貌不扬，
天缘早定非寻常。
试听春雷一声响，
好教花烛排洞房。 (同下)
第十场 抢 粮
李 定 (上念)常在相府作犬马，
今将粮草运保州(21)，
小将李定，河南人氏。宋王驾前为臣，官居真定(22) 太守。只因白沟河(23)胡儿作乱，郭俊兵败，军中乏粮。吾奉上司文书，转运各处粮草，保州赏军。
传下！顺马。
(唱) 敕受君恩为黄堂，
全仗胆略保家邦。
保州胡儿交兵将，
郭俊城中乏军粮，
因此上运粮把兵赏。 (下)
番 将 (上唱)自从领兵困了城，
至今却有两月零。
他也不敢出，
我也不敢动，
久守久困难出城。
番 兵 (上) 报得先锋得知，我们探得宋蛮子军粮到。
番 将 粮到则胜。传！莫待进城，大喝一声，先抢行粮。 (杀。李定下，番将追下，又上)传下！粮草已得，宋蛮子败走，趁此兵势，抓云梯攻城。(攻，卒拿郭俊)巴都儿，将宋蛮子押上前来!(押郭背立)好一宋蛮子，今遭擒拿，焉敢不跪 ！
郭 俊 呸！好一番犬，天邦大将，岂肯跪汝！
番 将 哈、哈，我亦不肯杀你。你国欧阳修、苏学士，尽在我们治下。将你押见我主，便以臣奴待之。汝国有能胜我者，才肯送还；如不能胜，死不得还。押下 去。好快也！
(唱) 二十年来去纳降，
今要宋王降蛮王。
文虽有来武虽强，
怎能谈笑定家邦。 (下)
李 定 (上) 好杀也！
(唱) 鞑子历害反边关，
夺尽粮草心胆寒。
孤军难与强寇战，
弃甲丢盔遗雕鞍。
李定。粮草被番兵夺去，失误军机，其罪不小。有 了，不免星夜进京，求相爷保奏。便是这个主意。
(唱) 可惜粮草有数万，
倒与贼人送军前。
进京先把相爷见，
主驾面前好保全。 (下)
第十一场 三 难
〔人役引秦观上。
秦 观 (唱) 才高赢得君王宠，
金花斜插帽檐青。
下官秦少游。会试已毕，殿试又完。王雱状元及第，吕兴又是榜眼，下官中了探花。天子点我状元，可恨安石不允，降至三名，可气也。呵！到底 我有错。功名身外之物，失之何忧，且自丢开。先去相国寺拜了佛印，苏府议亲；婚姻若成，生平愿足。人来，顺马。 (牌子下。苏洵、苏轼上
苏 洵 (念) 天地成双美，
风云会一堂。
苏东坡 (念) 鱼水千年和，
芝兰百世香。
苏 洵 佛印作伐，女儿奠雁；秦观入赘，子瞻安排六礼。
苏东坡 诸事齐备，贵人到来，便拜花堂。
院 子 (上) 禀爷，贵人来到。
苏 洵 子瞻去迎，请你姑娘。
〔苏东坡下迎秦观上；丫环扶苏小妹上。拜堂拜毕，丫环扶苏小妹下。
丫 环 (上)姑娘曾言，今日催妆不可无诗，这是笔砚花卷。
〔秦观立写。
苏东坡 待我一观，真奇才也！(读)
(诗) 巫山十二玉峰头，
第一仙人结好逑。
今日秦楼初跨凤，
争看君子咏河洲。
侍女送去！
丫 环 圣上御赐金连宝炬，迎新贵人入洞房。
〔吹打下，秦观又上。
秦 观 嗄！少游来至洞房门外，则见这里设有桌椅，上摆文房四宝，又有金爵、银杯、瓷盏，三样酒器，这是什么意思?
丫 环 (上) 禀上新贵人，暂请上坐。小姐传命，有三道 题在此，请贵人对答；如俱对就，金樽金爵，满饮三巡，入洞房合卺；或猜一个，或猜两个，银杯三 巡，请在书房少停，将来就者俱要猜着；倘若三题 俱不能解，瓷瓯瓷盏用三巡白开水，请回翰林院。读书三年，再请相见！
秦 观 吓、吓、吓！好厉害！考试既然如此，何不早些出题。
〔丫环下又上。
丫 环 这是第一幅。请看！
秦 观 原是一首诗；铜铁投炉冶，蝼蚁上粉墙。乾坤无二义，天地我中央。吓！这第一句，这第一句是铜铁投 炉冶。冶，冶是炭火之炉，铜铁投之而化；第二句 是蝼蚁上粉墙。蝼蚁必缘墙而上，分明是化缘二字，乾坤无二义，道也；天地我中央，人也。呵！她笑我化缘道人！若我一直说出，就不成一个作家了。待我回她一首。 (写)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 名园花自开。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台。侍女，传进去。
丫 环 是。 (下，又上)恭喜贵人，猜着第一道了。这是第二题。请看！
秦 观 吓！上边也是四句，隐看四位古人：凿壁当年照读书，先生知道喜何如?爷娘隔户未观见，不枉吾家千里驹。这是古人，倒也个个相知。不免另写一 卷，猜着我的，便是她的了。 (写)三顾茅庐访此 人，武丁一梦得贤臣，圮桥进履兴炎汉，跋扈将军太不仁。侍女，传进去！
丫 环 (下，又上)恭喜，恭喜！二场又中了。这是第三题。请看！
秦 观 呵！原是一付七字对儿。不知对了多少，有何难哉！待我看来，用手推开窗外月。呵，好奇对也！
(唱) 初见容易细思难，
用手推月在窗前。
不但她学问贯今古，
这等奇念出天然。
仔细观，再细看，
明明朗朗在目前。
偶然放笔阶下立，
用手作势好几番。(试推)呀，不好！
(唱) 这场考试未经惯，
一总文词无半点。
呀，不好！
—霎时要回翰林院，
鹊桥牛女隔巫山。
再细玩、仔细观，
对答不上好作难。
闷闷且在池边站……
苏东坡 (唱) 喜得人才两相伴。
秦 观 (推) 用手推出，好难、好难！
苏东坡 (唱) 小妹她把新郎难，
少游低头发熬煎。
本待上前助一战，
小妹场规甚森严。
也罢！
暗地里，去指点，
他定能豁然贯通焉。 (投石)
远远将石投水面。
秦 观 (唱) 一霎时水光泛，
不见水底湛湛天。
好了！
忙回转，取诗卷，
一笔写来无改窜。
用手推出窗外月，
投石击破水中天。
好了！
字字相对又自然，
管教宗师开笑脸，
这文做的太枝蔓。
丫环，拿去！
丫 环 (下，又上)恭喜、恭喜！请贵人进洞房。
秦 观 (唱) 罢罢放炮才出场，
少游还觉心发慌。 (下)
苏小妹 (上念)才子才女两相宜，
三难新郎古今奇。
秦 观 (上念)不是探花秦学士，
谁能对得女宗师。
苏小妹 官人，奴家得罪。
秦 观 娘子请上，待我叩见老宗师。
苏小妹 住口，侍女林立，浮语休提。
秦 观 好厉害、好厉害！到这地方，好似场规难犯。娘子还作诗不作了?
苏小妹 官人大才，奴家领教过了。
秦 观 罢、罢、罢！好宽恩的宗师。
苏小妹 再休取笑。
(诗) 六礼方才过，此夜是七夕。
秦 观 (诗) 天上人称奇，缘才两事吉。 (同下)
第十二场 奸 谋
〔王雱、吕惠卿上。
王 雱 (念) 一枝杏花红十里，
状元归来马如飞。
吕惠卿 (念) 文章未必华国富，
人力何尝不回天。
状元恭喜！下官豚儿，赖尊大人之力，得中榜眼。圣上传旨，翰林院今日大宴新贵人，秦少游忽染暴病，命在旦夕，这才是小儿大幸中之不幸也。
王 雱 他有何大幸?
吕惠卿 状元不知。秦观小儿苏府招亲，岂非大幸?
王 雱 这事如何容得！
吕惠卿 状元不必性急，且后图之。今日宴上，下官主席， 翰林奉陪，请早光临是幸。我便去也！ (下)
王 雱 秦观、秦少游，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也！
(唱) 婚姻虽是有天定，
难道不如一狂生。
可恨老泉太懵懂，
女子无福受诰封。 (下)
第十三场 遗 画
苏东坡 (上念)奉旨翰林宴群臣，
一堂俱是金马人。
秦 观 (上念)羞与奸贼作队伍，
类聚依然自群分。
苏东坡 贤妹丈，昨夜投石于小池，打断你一段思索，有罪！
秦 观 呵，原是指教。多谢，多谢！
苏东坡 岂敢。今日翰林院大宴，旧翰林作陪，吕惠卿作主，欲待不去，有违圣旨。
秦 观 我亦不屑与王雱作同年，只是不得不去。
苏东坡 我们勉强一行。人来，顺马！ (牌子下，又上)
(念) 乾坤生祥瑞，圣主重贤才。
秦 观 (念) 百官齐奉盏，贵人常开怀。
卒 禀爷，贵人到！
吕惠卿 有请。 (迎上对礼，同坐)状元、探花，天子贵客。 今设庆宴，不可无诗。庭前有株桧树，以此为题，各请吟诗。
苏东坡 哼，哼！
(诗) 根到九泉无觅处，
世间唯有蛰龙知。
吕惠卿 如何再无结句，蛰龙岂能上腾?
苏东坡 (诗) 蛟龙喷红雱，不令虾揪知。好恼！ (下)
吕惠卿 不知蛟龙是谁?谁是虾瞅！
王 雱 探花贤弟，为何不言?
秦 观 今日无兴！
(诗) 混浊不分鲢共鲤，
水清方显两般鱼。
告辞。 (下，遗画)
王 雱 哼，孺子这般傲人，必与苏轼同生怨望。
吕惠卿 呸！小子新科得意，他亦助彼。呀！遗下一本手卷。
王 雱 看是何物?
吕惠卿 大家一观。一本画。吓，上面有名有像！这和尚是 谁?
王 雱 佛印，苍髯者苏老泉，须多者苏子瞻，貌清者苏子由，这花童苏小妹，异形者黄鲁直；这丫头黄秋桂，笑面者米元章，这女子米冰玉；这小子秦少游。
吕惠卿 这些有画在一处为何?呀，是了。适才看二人行藏，必是同谋。这是一本党册。
王 雱 怪道苏轼咏桧树，道出蛰龙二字，此乃谤君讪上之言。
吕惠卿 有此公案，即刻禀大人奏上，灭却群臣，可报苏轼谤毁新法之恨；除却秦观，又消才高夺婚之仇。
王 雱 汝言正是，即当奏君。秦少游，小贼呀！
(唱) 小贼恃才敢傲人，
况又夺去我婚姻。
这手卷是个生死簿，
管教他们命离分，
吕惠卿 咳，好呀！
(唱) 世上祸福本无门，
偏偏他今自己寻。
明日上殿动一本，
杀他方趁我的心。 (下)
第十四场 奏 陷
王安石 (上诗)清晨待漏五更寒，
巍巍宰相压朝班。
许多朱衣束带客，
低头拜君让咱先。
本相王安石，早朝上殿奏本。
李 定 (上念)未见天子面，先来拜相尊。相爷在此，李定叩头！
王安石 站起来，入朝何事?
李 定 有表请观。
王安石 呵，如此欧阳修、苏辙、郭俊，俱为辽臣。你且站立班房，待吾上殿。
李 定 遵命。 (下)
王安石 这便好了。顺便将一笔画之事奏上，官家自有发落。不免入内奏上。正是：
(念) 真假虽来见，奏他反叛臣。 (下)
王 雱 (上念)书中富贵挂紫袍。
秦 观 (上念)天子一样负英豪。
苏东坡 (上念)同列朝班真可恼。
吕惠卿 (上念)香饵准备钓金鳖。
王 雱 今日圣上调选新进士，故此早朝伺候。
内 圣旨下。
王安石 跪听宣读。
众 万岁！
内 侍 皇帝诏曰；今科不吉，取士不利，党谋欺心，陷朕 社稷。苏轼谤君，秦观一笔画，实情为案。鞑子今 又松江作乱，松江已危，欧阳修、苏子由尽作辽臣， 反情昭然，今不得不除。全赖安邦之卿，与朕效 力。状元王雱，封为部察院节度使，押解犯官苏 洵、叛女小妹，辽邦和番，换子认罪；镇江太守李 定，公干进京，封为校尉将军；江西宁州各拿钦 犯，吕惠卿丹心为国，开授刑部正卿！苏轼、秦观 二犯收狱，拿齐严审。旨毕谢恩！ (下)
苏东坡 万岁何不容臣分诉！
王安石 哼、哼、哼！皇上凭党册惩究，自然拿齐要审，何用分诉?人来，将二犯扭锁狱牢，速拿佛印。(下)
秦 观 (念) 满腹冤恨对谁诉，
一腔忠义付东风。
苏东坡 (念) 朝廊尽是狐党辈，
反诬忠良作奸谋。 (同下)
王 雱 哈、哈、哈！还是这样傲人！速拿苏洵父女，即日赴辽！ (下，李定上)
李 定 李定，受了敕命，传下三百校尉，星夜离京，先下宁州，后赴江西。
(念) 我本相府门客，
今日贵上加尊。 (下)
第十五场 狱 会
〔苏洵、小妹同上。
苏 洵 天呀！
(唱) 这祸事从天降来得甚急，
苏小妹 (唱) 多半是有仇人暗中相欺。
苏 洵 (唱) 数十年为仕宦天子宠爱，
苏小妹 (唱) 一霎时龙颜怒翻了面皮。
苏 洵 (唱) 谋反事不知道风从何起？
苏小妹 (唱) 女裙钗何相关去发辽西。
苏 洵 (唱) 金牌提命官催即离京地，
苏小妹 (唱) 改素妆下牢狱去诉分离。
苏 洵 狱官。
狱 官 (上) 伺候苏老爷，小官叩头。
苏 洵 传进去，就说我与小姐到了。
狱 官 是。禀苏、秦二位老爷，大老爷与小姐到了，请老爷到前边来。
苏东坡 (上) 苦也！
(唱) 卸去乌纱换金锁，
秦 观 (上唱)清白儒生变鬼魔。
佛 印 (上唱)儒士换作佛家子，
想结成果怎奈何！
苏东坡 (唱) 冤屈含口无诉处，
秦 观 (唱) 亦是天意造网罗。
狱官，请老爷、姑娘。
狱 官 是、是、是！
〔苏洵，苏小妹进狱门。
苏 洵 受苦的儿，遭冤的贤婿呀！
苏东坡 忧心的爹爹，担惊的妹妹呀！
苏小妹 受罪的哥哥，不幸的秦郎！
秦 观 年迈的岳父，妙龄的贤妻！
苏 洵 (唱) 这反叛情由无音耗，
却怎么风浪万丈高！
秦郎贤婿呀！
(唱) 你读孔盂明大道，
这事发来好蹊跷。
秦 观 哎！
(唱) 都只为怜才走天涯，
路过江西看梅花。
米芾赠了一笔画，
上画才人两不差。
昨日翰苑曾遗下，
王雱毁作反情发。
水混难辨真和假，
无故受罪作囚拿。
苏东坡 (唱) 只为权臣设新法，
我曾常常毁骂他。
又未肯结朱陈话，
故尔寻事作冤家。
佛 印 (唱) 休得胡讲莫喧哗，
到底事出有根芽。
与我时常吟诗话，
今日反作罪人拿。
卒 (上) 呔，苏老爷何太延迟，王命二次相逼，都察院催提，速快走罢。
苏 洵 人之聚散分离，生死相关，纵是王命，亦当迟延。稍刻便行，再休催逼。
卒 是。
苏 沟 哎！
(唱) 牢狱生死未可知，
父女和番换次儿。
一家离落各散去，
小女性命却不知。
苏小妹 哎，天呀！
(唱) 真可怜一家人飘零四散，
父与子兄与妹血泪连连。
哭秦郎好夫妻一旦遭变，
这就是才名儿误了少年。
奴非是昭君貌妖艳可羡，
王宰臣奏君王要去和番。
夫呀！
此一去定死节芳名不玷，
报相公夫妻情魂飞九泉。
秦 观 (唱) 好恩爱愧今生遭此不幸，
生共死两不知一旦成空。
你本是贵门女名节为重，
死则死存则存断莫偷生。
苏东坡 (唱) 苏东坡哭啼啼呼唤父妹，
诉不尽衷肠话心内成灰。
奔辽邦去和番换弟认罪，
万莫要辱中国玷污清白。
佛 印 (唱) 劝你们休落泪莫要伤感，
这祸事起无端全靠苍天。
事有曲衣有直日久便见，
不过是当时间受些孤单。
王 雱 (上) 老学士好自大胆，王命催逼，焉敢违抗！我自来催，如不起身，我便奏君。
苏 洵 苦诉离别，何必见逼太甚，就此起程。
(念) 离恨悠悠怨苍天。
苏小妹 (念) 魂魄飘飘飞远关。
苏东坡 (念) 从此云山两无影。
秦 观 (念) 相逢阳台一梦间。
同 苦呀！ (苏询、秦观、苏小妹、佛印、王雱同下)
狱 官 太老爷去了！下官敢问苏老爷，咏桧树之诗，“根到九泉无觅处，世间惟有蛰龙知”。是老爷之句否?
苏东坡 然也。
狱 官 既非毁君，敢问下句?
苏东坡 (诗) 天下苍生望霖雨，
谁知龙在此中居。
狱 官 敬服、敬服！老爷在此，我得名师。如坐二十年监，将我也教成文人了。如今倘有一线之路，我便将此两句献上，救得老爷，也未可知。请到里边用茶。请，请！ (同下)
第十六场 劫 杀
李 定 (上) 催马！
(诗) 奉旨拿犯官，
罪人俱搜全。
不惜米芾黄庭坚，
可爱女子好客颜。
咱家李定。奉旨江南捉拿反叛，可喜俱已拿齐。犯人走呀！
(黄庭坚，米带引米冰玉、黄秋桂上。
黄庭坚 米疯子！
(唱) 这事来路好难辨，
听说画图起祸端。
许久我们未见面，
怎说在一起作反奸?
米 芾 老黄！
(唱) 苏家父子爱坐官，
不早辞职归林泉。
今日遭了这祸患，
无故将咱民牵连。
卒 禀爷，来到江口。
李 定 犯人俱押一旁。
卒 是。 (下)
李 定 则见两个女子，生他娘的生了个干净！打动咱家心头。不如到僻静之处，杀却二犯，掳了二女逃入山林，快活几日，死也甘心。人来！
卒 有。
李 定 唤艄水！
曹 章 (上) 有。
李 定 这是一笔画上钦犯。男犯一班，女犯一班，男犯散军看守，女犯我自看守。
曹 章 哼！请上船来。(黄秋挂、米冰玉同上。曹章背身)差官坐定，船开了！
(唱) 南昌卖鱼遇楚囚，
原是宁州好朋友。
悄悄将他细查究，
一笔画便是祸根由
大丈夫见死必须救，
幸得差官坐小舟。
我这里暗暗先下手，
他那里还想结绸缪。
李 定 (唱) 二女同舟吾想押，
为听娇音细盘查。
丫头近前莫惊怕，
我的心儿似菩萨。
故问你因甚都在一笔画?
米冰玉 老爷容禀。
李 定 好呀，从容说来，莫要哭、哭、哭！
米冰玉 (唱) 一笔画原出家父手，
闺房奇才作朋友。
李 定 可笑！自古男女有别，上面有僧有俗。女子道出朋友二字，好不清白。
米冰玉 (唱) 儒释道德皆老幼，
男女无故何情由。
李 定 任你巧辩，天子疑作反叛。此中何情，恐亦不得十分全真。
米冰玉 (唱) 此中节志苍天佑，
岂肯苟且作下流！
李 定 你二人可算伶俐佳人。事到急迫，命悬顷刻，就该一身靠我，我必然舍命保你，岂不两全?你想！
黄秋桂 好贼呀！
(唱) 听言不由冲冲怒，
骂声大胆贼狂徒！
敢将姑娘来撒臭，
岂知明珠不暗投。
轻生何惜名不朽，
贼呀！
地狱是你天台路。
李 定 吐、吐，吐！
(唱) 好个聪明又窈窕，
怒火腾腾心头烧。
返上高山跨双凤，
堪效铜雀锁二乔。
曹 章 (唱) 炎腾腾心头似火烧，
气昂昂满腹怒转焦。
他那里安上图人意，
我这里磨快杀人刀。
呔，我把你无理的匹夫，你为朝廷命官，尚敢调戏妇女，轻视渔人不敢杀你，看刀！ (杀李定，卒上)
卒 不好了。小舟渔人，杀了老爷，向前擒了。 (战杀， 曹章下)
卒 贼人厉害，大船护定，快走吧！ (下)
曹 章 (上) 呀呸！可惜用了这番心机，不曾救得山谷、元章。
米冰玉
多谢恩人拯救！
黄秋桂
曹 章 黄小姐你是认得的。这米小姐虽未见过，久闻大 才。我送你们到下流，交与我岳母、妻子，保你远去。俺要舍死忘生，去救画中朋友。你们站稳些！
(唱) 杀了贼官救嫦娥，
不由心中好快活。
送与岳母一处过，
我还要寻的杀奸恶。 (下)
卒 (上) 好利害。
〔米芾，黄庭坚同上。
米 芾 (唱) 金翅雕忽然从天下，
抓去一双女娇娃。
泪如秋雨连连下，
仰天长叹活气杀。
黄鲁直 不用忙！
(唱) 低声附耳语元章，
休得忧、莫惜惶，
冤家活命有指望，
那人心强义又长。 (同下)
第十七场 救 难
〔王雱押苏洵、苏小妹上。
苏小妹 (唱) 金风飘寒飕飕蝉声呼唤，
倍凄凉泪点点湿透衣衫。
自幼儿在深闺咏絮染翰，
何曾经这苦愁地覆天翻。
若不是年迈父心惊胆战，
我一定脱苦海去赴九泉。
暗地里长吁气仰天报怨，
才名儿直误我一十六年。
苏 询 (唱) 可怜我如花女不能割舍，
把一个名门女反受磨折。
恨王雱我不敢闲话多说，
怕的是小丑贼别生枝节。
王 雱 哈、哈、哈！
(唱) 微微笑苏学士高声呼叫，
平日间只显你父子才高。
亲不成反道我命夭福小，
今日看谁是福谁是祸苗。
曹 章 (上唱)舍死忘生救故交，
费尽心力不惮劳。
狭路相逢冤家到，
不杀贼人非英豪。
咱家曹章。一路行来，要寻元章、山谷，闻人曾说，这就是王雱，押解苏氏父女，前去和番。辱国之贼，天地不容，我有道理。大爷们，禀知大人， 渔人求见。
卒 站下。禀爷，有一渔人求见。
王 雱 命他来见。
曹 章 这是都察院老爷，
卒 是。跪了！
曹 章 地下有泥，不便下跪。
王 雱 你叫什么?
曹 章 你且听着：
(唱) 俺名儿叫曹章通身是胆，
每日里平白地爱起波澜。
设新法全不知黎民涂炭，
大宋朝这纲常被你弄翻。
押才女去和番天怒人怨，
辱国贼狭路逢何用多害。 (杀王雱)
卒 好一贼人，将爷杀了！我们一齐下手。
曹 章 住了，你们休来。吾若动手，你们不足吾斩！我既杀他，敢去投见；还要去杀王安石，与国除害。好好送苏老爷和小姐进京。见了圣驾，自有分辨！待我再赏小贼几刀。(欲杀，卒跪)
苏 洵 恩人不必晋京，恐有不测。
曹 章 老爷、姑娘前行。俺不怕什么。
苏 洵 是。
卒 好汉哥，好汉叔，好汉爷！到底带上个绳儿，我们 放心。
曹 章 也罢，拿绳来。
卒 到底爷是好汉子，难得，难得！
曹 章 (唱) 除国贼万民无忧患，
天大事儿我承担。
鸿毛一命何足羡，
功名富贵靠苍天。(同下)
第十八场 拿 眷
〔张干、李能上。
张 干 (念) 奉旨拿凶犯，
李 能 (念) 海底不容潜。
张 干 张干。
李 能 李能。前者渔人杀了李老爷，吕大人拷问，黄庭坚曾言，名唤曹章，系此处渔人。奉旨捉拿渔夫家眷，来此已是。传下，堵住下流，抢上船去，一齐拿了。
〔贾氏执棍打上。 (张干、李能下)
贾 氏 呔，谁敢上船，以此为例。
卒 好个老婆子，你女婿刺杀大臣，你还不受法！伤坏军士，其罪更大！
贾 氏 今犯朝廷大法，不敢不受。船上俱是女流，休得妄动，我自领来。
卒 好！速上囚车！
贾 氏 我儿、小姐快来！ (三女同上)
米冰玉
黄秋桂 吓，母亲慌张为何?
金玉娘
金玉娘 妈妈快说！
贾 氏 (唱) 听说是女婿杀贼官，
钦差领人拿家眷。
料想此事难躲闪，
一齐上车莫迟延。
米冰玉 哎，天呀！
(唱) 听言唬的魂魄散，
又是一场大祸端。
老爹爹未曾出大难，
女孩儿又要遭磨难。
黄秋桂 哎，杀人的天呀！
(唱) 听说是钦差拿家眷，
唬的我胆战心又寒。
奴家命薄福又浅，
祸事一番又一番。
金玉娘 好恨也！
(唱) 恨奸贼他把朝事乱，
妒才害贤掌大权。
我丈夫果是英雄汉，
同死黄泉也心甘。
卒 起身了罢！
黄秋桂 (念) 父女作囚犯，
米冰玉 (念) 负屈又含冤。
金玉娘 (念) 从此阳关道，
贾 氏 (念) 令人好凄惨。 (同下)
第十九场 审 曹
王安石 (上诗)昨夜梦齿满天飞，
必主骨肉两分离。
鹊噪屋檐不祥飞，
凶事多临未必吉！
卒 (上) 禀相爷，我少爷途中被渔人刺杀。我们将犯官刺客，解拿回京。
王安石 罢了儿呀！ (昏死)
卒 相爷苏醒，相爷苏醒！
王安石 哎呀！
(唱) 听一言不由人肝胆气炸，
魂飘飘赴阴曹去见冤家。
耳内里忽听得有人讲话，
猛睁眼见我儿身被罗纱。
哎，儿呀！
卒 相爷，是小人。
王安石 站远！
卒 渔人当道，迎头便砍，将少爷砍作几段。我们拿住贼犯。
王安石 拿住了?
卒 拿住了。
王安石 绑上来。好贼，跪上前来。你叫什么名字?
曹 章 渔夫曹章。
王安石 仰上面来。哼，好贼呀，唗！ (打)看刑杖。
(唱) 狠心贼与我儿何仇何冤?
杀朝臣太欺心十世仇人。
剜贼眼吞贼肉难泄吾愤，
遍身上刺万刀不称吾心。 (打，曹章立)
曹 章 哼，好奸贼！
(唱) 杀权臣除国患与民报怨，
立新法害贤才便是祸端。
若惧你亦非是英雄好汉，
宋天子遭逢你父子专权。
李定贼和你子俱是吾斩，
我敢杀我敢揽我敢承担。
王安石 (唱) 狐狸子反仗着熊心虎胆，
敢和我较长短当面直言。
宰相府虽不是森罗宝殿，
或注生或注死就在此间。
曹 章 我是天子重犯，料你不得私自用刑。
王安石 思想冤家，无力处他。人来，送与吕府。俺奏圣上，叫刑部吕大人严讯。其余钦犯，俱下狱中。
卒 是。 (押曹章下)
王安石 (念) 切齿恨狂徒，无故结冤仇。(下)
第二十场 宫 审
〔宫女内侍引曹太后上。
曹太后 (诗) 富贵朱衣居华阁，
时光不留怎奈何。
大限相逼人难躲，
有谁躲得十阎罗。 (坐)
老身下邽曹峪人氏，仁宗皇帝贵妃，一直管理国事。英宗皇儿，神宗皇孙，治国三世。只因从前一笔画上边尽是才子才女，皇孙年幼，未审清白。今将女犯拘齐，我亲自审问。宫人，先唤苏小妹听审！
内 侍 领旨，苏小妹进宫！
苏小妹 (上) 太后，臣妾候安。
曹太后 苏小妹名著闺阁，才通天地，为何容画叛册?从容 说来！
苏小妹 太后容诉！
(唱) 未开言止不住泪流满面，
望太后龙位里细听根塬。
才名儿著芳闺权臣生怨，
射雀屏不中目仇结如山。
一笔画米元章怜才一卷，
反叛事与幼女有何相干?
贼加害要将我番邦辱玷，
中途路豪杰救父女团园。
曹太后 听你之言，满口珠玉，其实有理。决不与罪人相待。暂居吾宫，等三司对案，审明开释。
苏小妹 太后恩宽。 (立)
曹太后 黄秋桂听审。
内 侍 领旨。旨下，黄秋桂听审。
黄秋桂 (上) 太后娘娘呀！
曹太后 你居闺阁，风波从何而起?细细说来。
黄秋桂 太后容禀！
(唱) 自幼儿遵父训学习诗篇，
学小妹爱读书深闺幽娴。
一笔画并不知谁的手卷，
猛可的父女们都含奇冤。
中途路遇杰士钦差遭变，
第二次钦差到索绑绳拴。
曹太后 才貌俱佳决不是红颜妖，只是画中有累。与苏小妹同居宫中，日后定见清白。
黄秋桂 娘娘恩宽！ (立)
曹太后 米冰玉听审！
内 侍 旨下，米冰玉听审！
米冰玉 (上) 太后娘娘呀！
曹太后 女子之道，如何不闻?反叛情由，速快实说！
米冰玉 娘娘呀！
(唱) 小女子自幼儿读书学习，
我爹爹过爱似掌上之珠。
一笔画选集的女中才子，
怎作得反叛册苦苦相逼?
我爹爹他也曾进士及第，
难道说犯王法为歹作非。
深闺女何曾经审问几次，
望娘娘福星照鉴我冤屈。
曹太后 言辞辩利，体态温雅。也在宫中暂居，自有出头之日。
米冰玉 太后恩宽！ (立)
曹太后 渔人之妻听审！
内 侍 旨下，渔人之妻听审！
金玉娘 (上) 太后！
曹太后 你既为渔人之妇，却不安分守己，何故同入叛逆?
金玉娘 太后娘娘呀！
(唱) 江湖妇惟晓得廉耻为重，
配丈夫姓曹人关西英雄。
杀奸贼救才女生平天性，
事牵扯累其身哪知反情?
曹太后 你丈夫关西英雄，何姓何名?有什根行?岂不知法 律为大?
金玉娘 太后呀！
(唱) 曹峪人相山底祖居之地，
名曹章字文玉国舅苗裔。
因先君秉朝权包公黜退，
数十年归江湖避祸遁迹。
性刚烈只凭他豪杰义气，
与旁人抱不平惹祸招非。
望太后垂天恩怜屈施济，
痴愚子莫当作强盗追逼！
曹太后 呀！
(唱) 听她之言泪连连，
谁料他是我侄男。
当日姐弟曾分散，
算来好有数十年。
侄媳站起！
金玉娘 既是姑母，待侄媳拜过！
曹太后 站起来！
金玉娘 我母亲在外担忧，望姑母赦之。
曹太后 你母姓什?
金玉娘 姓金。
曹太后 宫人请金婆进宫。
内 侍 旨下，请金婆进来。
〔贾氏上。
贾 氏 太后在上，金婆叩头。
曹太后 你女儿是我侄媳，你便是岳母。请起。媳妇儿呀， 你丈夫今在哪里?待我姑侄相认。
金玉娘 他为凶犯，性命未必保全。
内 侍 (上) 启太后，曹官人杀了状元，王宰相重处一番，送到刑部吕府，定叫处死！
曹太后 如此速执手诏，吕府提来。
内 侍 领旨。 (下)
曹太后 (念) 可喜归宁今有后。
金玉娘 (念) 难道天道总无知?(下)
第二十一场 提 曹
吕惠卿 (上念)法律虽是王设，
生死在吾掌握。
下官吕惠卿。奉相爷之命，拷打凶犯。人来！
卒 有。
吕惠卿 不容犯人分诉，将犯人交叉乱板打死，再禀。
卒 是。犯人到！
吕惠卿 押上前来。
曹 章 (上) 哼！ (立)
吕惠卿 你是曹章?曹章是你?何用多言，扯下去打。
卒 (上) 禀爷，懿旨到！ (吕惠卿跪)
内 侍 太后有旨，诏提犯人曹章进宫，随我来。(带曹章下)
吕惠卿 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不管闲事。呀，必有原故。人来！
卒 有。
吕惠卿 秘密打探，速速回禀！
卒 是。
吕惠卿 怪呀！
(唱) 我这里尚未声罗唣，
她那里鹰拿燕雀消。
这事奇怪又蹊跷，
却怎肉战又心跳，
吉凶二字难予料。 (同下)
第二十二场 认 姑
〔内侍引曹太后上。
曹太后 哎！
(唱) 数十年积恨实难消，
曹氏后代无音耗。
忽然家信从天报，
老景多年展眉梢。
曹 章 (上) 太后娘娘，犯人曹章叩见！
曹太后 你是曹章，是国舅苗裔?
曹 章 是。
曹太后 果然可喜，儿呀！
(唱) 你父是我同胞弟，
我是你姑母曹贵妃。
数十年来音信稀，
一旦相逢展愁眉。
曹 章 姑母呀！
(唱) 当日我伯父列朝班，
多因作事太不贤。
大伯赴了铜铡死，
二伯抛却紫罗兰，
我父寄居江湖里，
所生孩儿二十年。
只说浮萍漂水面，
谁料姑侄却团圆。
曹太后 你岳母、妻子，并米、黄二女，我亦留在宫中，你可放心。皇上是你表侄，少不得你也叩见。宫人！
内 侍 奴婢。
曹太后 速请圣驾，太昌宫相见！
内 侍 领旨。 (下)
宋神宗 (上念)奇异人臣位，
飘飘凌云身。
寡人宋神宗在位。只因一笔画未曾审明，犯人曹章，皇婆认了侄男，命朕相见，只得进宫。皇婆驾安！
曹太后 皇孙，曹章非是强盗，也不是皇犯：他是你姑表叔叔，你且相见。
曹 章 (跪) 臣该万死。
宋神宗 既是表叔，请起讲话。
曹 章 万岁天恩！
宋神宗 请问皇叔，因甚擅杀大臣，劫夺钦犯?
曹 章 万岁！
(唱) 新法一行民涂炭，
奸臣蒙蔽中状元。
前有吕贼用暗箭，
时时商量害忠贤。
臣是关西一粗汉，
为打不平杀解官。
今幸见了万岁面，
好似拨云见青天。
宋神宗 一笔画还未深讯，苏子由远去他邦不回，辽人夺去保州，非反叛而何?若要不究，除非辽人罢兵，苏辙回国。
曹 章 如此，臣愿效力征讨鞑子，再探苏子由虚实。
宋神宗 爱卿肯去征讨，朕即股肱任之。封皇叔为东鲁王辅国大将军，尚方剑赐卿，巡察奸佞，有不遵者，先斩后奏。
曹 章 臣谢万岁！
宋神宗 爱卿平身。
曹太后 我儿深宫冠带，去见你岳母妻子。
曹 章 是，是。
宋神宗 (念) 可喜今得忠良将，
定把奸佞一扫光。 (同下)
第二十三场 斩 吕
吕惠卿 (上) 哎！
(唱) 昨日太后提皇犯，
一夜睡的不安然。
梦见头上起红雾，
身子却在海底眠。
〔曹章同众上。
众 呔，王爷车驾到，什么人挡路?
吕惠卿 刑部大堂吕。
曹 章 哼！你也来了。爵居吾下，何不来参，拿来见我。
吕惠卿 千岁，小臣起得早了，眼目昏花，莫认得哪家王爷出朝，死罪死罪！
曹 章 我就是犯人曹章，可惜你还莫处死！
吕惠卿 小官无知，望王爷宽恕！
曹 章 哈、哈、哈！好奸贼！
(唱) 你与状元同作弊，
无故设谋起是非。
可怜苏家是忠义，
你要害他作叛逆，
每日相府去献计，
险些将吾性命毕。
圣上赐我斩杀剑，
哼！
先将奸贼立刻诛。 (杀)
斩了吕贼。传下，吾见圣上回旨，军转校场伺候。
卒 得令。
曹 章 (念) 未将首恶除，
先将羽翼削。 (下)
第二十四场 征 讨
番 将 (上) 巴都儿，顺马！
(唱) 自从得了保州城，
兵将好似翻海龙。
适才探子连声报，
宋兵来到似虎雄。 (下)
曹 章 (上唱)奉旨领兵破辽蛮，
催动旌旗星斗寒。
马蹄踏平山河险，
兵戈一举扫狼烟。
曹章，来到阵前。传，叫番犬答话。
番 将 (上)呔，来者宋将报名来！
曹 章 你老爷曹章，休走！(开打，擒番将)
番 将 天朝都督饶命！
曹 章 吾不杀你，只要你送回天朝大臣，交还城池，奏与你主，低头降顺，再休妄动；如若不遵，杀你鸡犬不留。
番 将 爷爷，天朝大臣，我们人人敬奉如师，因而久留；即当送回，年年朝贡，决不食言。
曹 章 如此饶你！我在此等候，即送我天朝大臣回来。
番 将 是、是、是！ (下)
曹 章 传下，人马暂住。明日班师！ (下)
〔番送苏子由、欧阳修、郭俊同上。
欧阳修 (念) 自离天朝好几年，
游遍蛮夷化愚顽。
苏子由 (念) 只为才高敬如师，
我军得胜才送还。
番 将 老师们请了！我们偏邦无福，不能常沐教化。(哭)
你与我传言，问候苏老先生。就说我们无知愚人， 与他请安！不远送了。 (下)
苏子由 看他们个个含泪而去，可见蛮夷之人，亦有天性。
曹 章 (上) 恭喜三位还朝！郭将军仍守保州，吾保学士 还朝。
郭 俊 诸位保重。
曹 章 岂敢。人来！
卒 有。
曹 章 顺马。 (牌子)
(念) 鞭敲金镫响，
人唱凯歌还。 (众同下)
第二十五场 诰 封
〔内侍引宋神宗上。
宋神宗 (唱) 天生瑞地呈祥文星下降，
论奇才称三苏辅佐宋邦。
曾不料才连才结为一党，
一笔画是公案罪孽昭彰。
内 侍 启奏万岁，太学文宗欧阳修，翰林苏辙，俱皆还朝， 午门候旨。
宋神宗 宣二卿上殿。
内 侍 领旨。旨下，二卿上殿！
欧阳修
苏子由 (上) 万岁，臣等远在辽邦，不能朝夕侍奉陛下，罪 该万死。
宋神宗 遭贬赴番，皆因同谋造反。一笔画现为公案，真情 可该明言。
欧阳修
苏子由 哎，万岁呀！
欧阳修 (唱) 去偏邦化顽愚辽主甚重，
苏子由 (唱) 不辱国敬如师以礼奉承。
欧阳修 (唱) 惟只有翻山豹为人豪横，
苏子由 (唱) 视我朝无良将故来侵城。
欧阳修 (唱) 我天邦洪福大国家有幸，
苏子由 (唱) 曹将军统兵马盖世英雄。
欧阳修 (唱) 杀蛮将败番兵落魄丧命，
苏子由 (唱) 臣才得回中原并无反情。
欧阳修 (唱) 一笔画臣二人不知踪影，
苏子由 (唱) 望圣上悬秦镜细察分明。
宋神宗 如此，卿等下殿，朕还要细审众犯。
欧阳修
苏子由 臣遵旨。(下)
宋神宗 内侍，宣东鲁王上殿！
内 侍 领旨。旨下，东鲁王上殿！
曹 章 (上) 万岁，臣仗圣上洪福，大破辽兵，大臣还 朝，并无反情，望我王赦之。
宋神宗 卿且平身。
曹 章 万岁恩宽！
宋神宗 李定有本，王安石面奏，此情难辨真假。
曹 章 陛下！
(唱) 李定本是权奸党，
吕惠卿同谋害忠良。
大臣赴辽入罗网，
何言反叛到帝邦?
臣愿当面押保状。
宋神宗 卿且退于御壁之后，朕作开消。
曹 章 遵旨。
宋神宗 内侍！
内 侍 奴婢。
宋神宗 先宣米芾听审！
内 侍 领旨。旨下，米元章听审！
〔米芾上。
宋神宗 你将一笔画情由，从实诉来。
米 芾 万岁呀！
(唱) 幼读书爱丹青雕虫小技，
登皇榜王宰臣将我逐离。
一笔画赠才子原出有意，
为娇女择佳婿惹出是非。
到后来并不知事从何起，
猛然间发钦差来到江西。
父女们遭锁拿即赴京地，
望皇上施明鉴照臣冤屈。
宋神宗 卿亦是前朝进士，为爱才人，故致此画，情有可原！卿且下殿听旨。
米 芾 万岁！ (下)
宋神宗 内侍，宣黄庭坚上殿！
内 侍 黄庭坚上殿来！
黄鲁直 (上) 接旨。万岁！
宋神宗 你父女如何入了群逆?诉来。
黄鲁直 圣上呀！
(唱) 臣只因与米苏进士同榜，
王安石妒贤才致仕还乡。
弱怯女身落水险遭魔障，
秦少游救性命欲配才郎。
反叛事并不知哪里波浪，
遭锁拿父女们即到帝邦。
这才是切近灾出于无妄，
望日月空中照分下冤枉。
宋神宗 卿亦是前朝进士，因才女画中牵连。审毕有旨，卿 且下殿。
黄鲁直 万岁！ (下)
宋神宗 内侍宣秦观上殿！
内 侍 旨下，秦观上殿！
秦 观 (上) 万岁！
宋神宗 汝少年得第，取点探花，何起意外之想，聚党同 谋?诉来。
秦 观 哎，万岁呀！
(唱) 读书人知君恩理当忠报，
从不敢违法律罪犯科条。
一笔画才爱才翰林失掉，
捏反情仗权势一品当朝。
况臣是一介儒年纪幼小，
望皇王垂明镜察尽秋毫。
宋神宗 前者殿试，朕观你赋性忠诚，非是群党，必要辨 清！且下御阶，大事还在苏氏父子。
秦 观 臣遵旨。 (下)
宋神宗 内侍，宣苏洵上殿！
内 侍 旨下，苏洵上殿！
苏 洵 (上) 万岁！
宋神宗 你父子立朝三世，朕待如师，为何谋反?
苏 洵 哎，圣上呀！
(唱) 臣父子立朝纲已经三世，
自前朝至今日忠义皆知。
吕惠卿嗔王公朱陈未许，
起风浪将为臣尽皆负屈。
他恨我有才的弱怯小女，
因此上发辽国玷辱门闾。
慕英雄中途路救难救苦，
才能够回故国重见天日。
宋神宗 此事与老卿无干！卿子苏轼，谋心已久。卿且下 殿。
苏 洵 万岁！ (下)
宋神宗 内侍，宣苏轼上殿！
内 侍 领旨。旨下，苏轼上殿！
苏东坡 (上)万岁！
宋神宗 汝父子世食宋禄，才高学优，人人钦羡三苏。不思 报国，情通反叛，该当何罪?
苏东坡 哎，万岁呀！
(唱) 王宰臣设新法欺罔陛下，
中外人俱受害都怨奸邪。
臣为国又为民说了直话，
结冤仇便诬臣谋反王家。
秦少游遗掉了一笔妙画，
便就说是党册一齐锁拿。
这屈情在狱中不能见驾，
望圣上重怜悯细细详察。
曹 章 陛下，观此情由，反叛是虚，可该一体释放。
宋神宗 余皆可免，惟苏轼毁朕太甚！咏桧树有云：“根到九泉无见处，世间惟有蛰龙知。”自古道龙飞在天。毁朕为蛰龙，该当何罪?
苏东坡 万岁，那是咏桧树之深。还有结句：“天下苍生望 霖雨，岂知龙在此中居。”
曹 章 此句中正和平，万岁可该赦过。
宋神宗 朕心不释然。
内 侍 太后出宫。
〔牌子，宋神宗迎。
曹太后 (上) 皇孙(25)，当日你仁祖皇帝，将他弟兄及第，称羡不绝。宫中排宴，皇子皇孙，交相庆贺。他父子保国三世，并无半点差错。苏轼才高性傲，以致如此。你不念先君之言，今削良臣，恐国家不久大变，你可该释放。
宋神宗 皇婆请回宫中。孙儿误矣，即当开释。 (太后下)
苏卿，朕体先王之心，封你为大学士忠义公。
苏东坡 万岁！
宋神宗 内侍，将一笔画有名的宣上殿来！
内 侍 领旨。旨下，一笔画上有名的尽皆上殿！
众 (上跪)万岁！
宋神宗 众卿听封：苏洵封为太傅，苏辙、欧阳修俱封正卿；米芾、黄庭坚封为司文大臣；其女二人，朕今为媒，俱配秦观；王雱既死，秦观补授今科状元； 王安石妒贤害才，不堪在朝，敕令归家为民，从宽勿究；佛印仍入相国寺，封为禅师。旨毕，平身。
众 万岁隆恩！
宋神宗 大宴三日；再来朝贺。领旨下殿！
众 万万岁！ (同下)
一剧终一
①吐：促其女赶快退避的声音。
②王宰臣：指王安石。
③这是……道儿：中郎，东汉蔡邕的官衔。中郎女，即蔡文姬。伯道，晋邓攸的字。邓攸在乱离中曾舍去己子，救下侄儿。后终身无子，以侄为嗣。这两句话是赞美米芾的女儿，说她能像蔡文姬一样，承继父亲的事业；虽然不是男孩子，却要比侄儿好得多。
④齐臣：指春秋末齐相平仲。论语：晏平仲善与人多，久而敬之。
⑤三难东坡：故事见《警世通言》王荆公三难苏学士。
⑥欧阳老儿：指欧阳修。
⑦老泉：苏洵之号。
⑧文宗：即本届进士考试之掌大权者。
⑨中允：王安石为相时，吕惠卿赖其推荐，官太子中允。
⑩这是苏轼所作《山村》五首绝句中的两句。其主旨在反对王安石的新法《免役》，意谓老百姓大半年往来于城中，耽误了农业生产，只是学会了几句官话而已。
(11)这是苏诗《戏子由》七古中的两句，其主旨在讥讽当时新进的官吏只是知道一点法律，毫无经邦济世的学问；像他们有治国之才的人，却老是吃不开。
(12)这是苏诗《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中的两句。其意在讽刺当时的兴修水利，盖谓东海之神却不管你政治上的意图，却大潮而特潮，使“斥卤”不能变成“桑田”。
(13)子建——曹植，字子建。
(14)执斧柯——作媒人。
(15)三九；二十七岁。
(16)谢女：谢安的女儿道蕴，作有《咏絮词》。
(17)蔡姬；蔡琰，字文姬，作有《悲愤诗》、《胡笳十八拍》等。
(18)班婕妤：西汉班和的女儿，为成帝婕妤，作有《怨歌行》。
(19)薰莸：薰，香；莸，臭。古人每每用薰比好人，莸比坏人。
(20)合：读各，十合为一升。
(21)真定：北宋真定府治即今河北正定。
(22)保州：北宋保州，即今河北保定。
(23)真定：北宋真定府治即今河北正定。
(24)白沟河：上流出河北涞县，下流入清河。北宋与辽以 此河为界，所以也叫“界河”。
(25)原本作：陛下。应改为皇孙。曹太后是宋神宗祖母，地位是：太皇太后。陛下是臣民等对皇帝的尊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