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二簧《九曜山》剧本
说 明
明嘉靖时，华天龙因父遭权奸严嵩所害，与妹金定聚义九曜山报仇。严嵩闻报奏准嘉靖，派刘思太与子刘忠去征。
阵前刘忠打了败仗，遇石义郎得救，结为异姓兄弟。严嵩欲害刘家父子，按粮不动。刘思太修书海瑞请转奏发粮，书被严嵩查得，遂造假书妄奏刘思太父子私通华天龙。嘉靖命九门提督李虎为帅，拿解刘家父子进京；石义郎打死李虎，逃往九曜山。
刘思太父子到京听刘和劝说逃走，刘忠至九曜山与石义郎、华天龙发兵报仇。海瑞奉旨招军，刘思太投海瑞，说降九曜山众，带兵回朝。嘉靖问明情由，削去严嵩官职，众受封赏。此戏又名“忠孝烈”。
场 目
第一场 上 殿 第十三场 搜 捕
第二场 上 山 第十四场 辞 家
第三场 下 山 第十五场 投 山
第四场 闻 报 第十六场 牵 连
第五场 挂 帅 第十七场 入 狱
第六场 发 兵 第十八场 卖 身
第七场 结 义 第十九场 上 工
第八场 请 粮 第二十场 送 嫂
第九场 陷 害 第二十一场 夺 关
第十场 拿 解 第二十二场 招 安
第十一场 杀 李 第二十三场 回 朝
第十二场 劝 逃 第二十四场 除 奸
人 物 表
刘 忠 武 生 小 军 杂
华金定 武 旦 校 尉 杂
华天龙 武 生 金定兄 李 虎 净 明 净
严 嵩 净 奸 臣 长差卒 杂
报 子 杂 陈彩花 旦 石 妻
海 瑞 须 生 忠 臣 喽 卒 杂
刘思太 武老生 刘忠父 差 役 杂
嘉 靖 须 生 陈 善 末 陈氏父
刘 和 老 生 安 童 杂
卒 杂 张指挥 丑 官
石义郎 武 生 禁 子 杂
衙 役 杂 伙 计 杂
周大渭 丑 店 主 张彪、内侍、院子、均杂
第一场 上 殿
(校尉引刘忠上)
刘 忠：(念) 高山插宝剑，斩断饮马泉。
末将知忠。我父刘思太，大明嘉靖王殿下为臣，官拜统兵大元帅之职。是我以在父帅帐下为将。今乃三六九日，上殿朝王见驾。校尉们!顺马上朝!
(唱西皮一字)
在王驾前愿王兴，吃王爵禄报王恩。
叫校尉顺马午门进，在朝房会得众大人。(同下)
第二场 上 山
(喽卒引华金定上起霸)
华金定：(诗) 腰系黄丝带，寨门大展开，
三声号炮响；现出女将来。
女将华金定。喽罗们!
喽 卒：有。
华金定：顺马上山!(上马同下)
第三场 下 山
(起堂，喽卒引华天龙上，坐帐)
华天龙：(诗) 风吹荷花浪悠悠，怀恨一点在心头；
若要大王愁眉展，杀却严嵩方罢休!
本大王华天龙。小妹华金定。我父华建章，明主驾前为臣，官居五马太守之职。恼恨严嵩老贼，以在金殿暗奏一本，言讲我父私通外国，此人不斩，乃是我朝后患。昏王准了贼的本章，圣旨调我父回朝，三拷六问，推在法场问斩。我兄妹二人闻听此信，背靠背杀出了皇城，逃在了九曜山。日每之间，四路打劫过路的经商客人。那是打抢，亦不过是打富济贫，屯兵养马，积草屯粮。现在我寨人马颇多，粮草皆齐。闻听探马回报，潼关无有大将镇守，乘此机会，带领人马，兵发潼关，闹一闹花花世界，浪荡乾坤，也是我们兄妹出头之日。众喽兵!站东列西，听本大王令下!
(唱西皮倒板)
九曜山前放号炮，
(转西皮原板)
满营中喽兵听根苗：三餐茶饭要用饱，
鹞子鞋儿紧系牢，上前三步爷有赏，
退后一步项吃刀。这支将令忙传到，
传来了小妹女英豪。
华金定：(上唱西皮原板)
正在小营甲换了，耳听兄长将令飘，
提铠甲我把宝帐到，问兄传妹为那条?
华天龙：(唱) 一见小妹甲换了，不由为兄喜眉梢；
为兄赐你令一道，兵反潼关走一遭!
华金定：(唱) 辞别兄长马带到，前去潼关不辞劳。(下)
华天龙： 一见小妹下山了，开弓放去箭一条；
叫喽兵与爷马带到，前去潼关动枪刀!(同下)
第四场 闻 报
(校尉引严嵩上)
严 嵩：(念) 树大遮天盖地，根深那怕风摇。(坐)
(诗) 头戴金冠一朵红，满朝文武我称雄。
斩杀不通嘉靖主，生死尽在掌握中。
老夫户部严嵩。嘉靖驾前为臣，执掌天下钱粮。今朝乃是升堂闻报之期。站堂官!(校尉应)府门照事!
报 子：(上)来在府门，待我下马。(下马)报子告进，见过相爷。(跪)
严 嵩：何方边报回朝?速即报来!
报 子：回禀相爷，小人以在高山瞭望，九曜山华氏兄妹兵犯潼关。此事不敢隐瞒，报与相爷得知，早早定夺。
严 嵩：报事有功，赏你金钱马料，再探再报!
报 子：谢过相爷。(下)
严 嵩：老夫自叹!恼恨刘思太父子，在朝与老夫不睦，累次成仇。此回上殿本奏嘉靖皇上，命得刘思太父子，前去带兵征剿华氏兄妹。杀了他父子，方去老夫心头之恨。此计甚美。校尉，与我掌轿上朝开道!(牌子下)
第五场 挂 帅
(排朝。海瑞，严嵩，刘思太，刘和同上)
海 瑞：(念) 来在午朝门，
严 嵩：(念) 北斗按七星，
刘思太：(念) 文官朝金阙，
刘 和：(念) 武将拜龙庭。
海 瑞：工部海瑞。
严 嵩：户部严嵩。
刘思太：元帅刘思太。
刘 和：御史刘和。
海 瑞：众位大人请了!
众 ：请了。
海 瑞：吾主驾设早朝，你我两厢排班伺候。
众 ：请!(各就位)
(奏“朝天子”，内侍引嘉靖上)
嘉 靖：(念) 凤阁龙楼，万古千秋。(坐)
(诗) 飞龙帽九龙盘顶，白玉带八宝镶成，
龙书案金镶玉印，殿角下狮象麒辚。
孤大明嘉靖在位。自孤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国进贡，小国来朝。今本三六九日，驾设早朝，与文武标发本章。内臣!
内 侍：有。
嘉 靖：展放龙门，文武朝参。(牌子，海瑞，严嵩，刘思太，刘和上跪拜)
众 ：臣等见驾!
嘉 靖：众卿平身。
众 ：谢主。
嘉 靖：赐座。
众 ：为臣谢座。(坐)便问圣上，龙驾安泰?
嘉 靖：孤茕倒也安泰，转言动问文武众卿身旁可好?
众 ：我等有何德能，怎敢劳圣驾动问，臣等吃罪不起!
嘉 靖：君臣原有一问。文武上得殿来，有何本奏?
严 嵩：臣有本奏。启奏圣上，为臣开府理事，探马报道，九曜山华天龙兄妹兵犯潼关，夺了我国三州五县。拿本奏君，望祈圣上发落!
嘉 靖：严爱卿乃是我朝当家社稷之臣，愿保何人带兵前去征剿，为王传旨就是。
严 嵩：臣愿保刘思太父子，带兵前去征剿。
嘉 靖：待孤提笔。
刘思太：圣上慢动龙笔!为臣征战苗蛮，得胜回朝，人未解甲，马未离鞍，又要为臣带兵；臣倒不辞辛苦，怕的众将不服提调，还望圣上另差别臣才是。
严 嵩：你在胡说!这是你武将家分内之事，金殿推本，违抗圣命；请圣上侍旨将他问斩，以正国法!
刘思太：国贼休得多言，我与圣上共议国家大事，说是你要仔细!
严 嵩：你要打点!
刘思太：要打!
严 嵩：何惧!(动手)
嘉 靖；慢着，撒手!二卿两厢落座。二卿身为国家大臣，以在金殿擦拳摩掌，有失国体!
刘思太
；臣等知罪。
严 嵩
嘉 靖：何罪之有。严爱卿奏本为孤江山；刘爱卿推本为孤社稷。刘爱卿接旨：命你军内挂帅，你子刘忠马前为先，兵部发兵，户部发粮，带领精兵五万，前去征剿，得胜回朝，孤王另旨加封。
刘思太：为臣遵旨。
嘉 靖：孤王传旨：海爱卿领十万皇饷，补修皇庙。
海 瑞：为臣领旨。
嘉 靖：严爱卿接旨：命你执掌钱粮税簿各路回文。
严 嵩：为臣接旨。
嘉 靖：外帘御史刘和，命你巡查御街免生歹人。
刘 和：为臣接旨。
嘉 靖：众卿几时出朝?
众 ：目下点兵出朝。
嘉 靖：众卿又是一场辛苦，金殿摆宴与众卿饯行。内侍!
内 侍：有。
嘉 靖：摆宴上来!(唱西皮一字)
文武奏华天龙兴兵造反，孤命得刘思太带兵出关。
内侍臣看过了金杯玉盏，饯别了文武臣早出朝班。
刘 和：(唱西皮原板)
吾的主在金殿圣旨传下，忙坏了我朝中文武百官。
上前来辞王驾为臣下殿，日每间到御街巡查一番。
(下)
刘思太：(唱西皮摇板)
恨只恨华天龙兴兵谋反，儿本是蝼蚁辈敢欺泰山。
辞王别驾教场转，到教场点大兵去到潼关。(下)
严 嵩：(唱) 一见刘思太下了殿，去了老夫对头男。
三呼九叩下金殿，害死了刘思太我心才安。(下)
海 瑞：(唱) 吾的主登极来龙耳太软，宠爱了贼严嵩混乱朝班。
辞王别驾回府转，到明日设早朝与主问安。(下)
嘉 靖：内臣，摆驾来!
(唱西皮摇板)
龙袖一挥众卿散，去了我朝文武官，
内侍臣与王龙门掩，回宫去对梓童言。
第六场 发 兵
(刘忠上起霸)
刘 忠：(诗) 头戴先行盔，身披独爪龙；
摆开八字队，保主立大功。
末将刘忠。我父传令，命我整顿人马伺候，人马齐备。回头一望。父帅来也。
(卒引刘思太上)
刘思太：本帅刘思太。
刘 忠：参见父帅。
刘思太：命得我儿整顿人马，可曾齐备?
刘 忠：人马早已齐备，专等父帅传令。
刘思太：大令下：兵发潼关!(牌子走园场)
前面为何不行?
小 卒：来此离贼营不远。
刘思太：我儿听令：大战逆贼!
刘 忠：得令。(下)
刘思太：兵进潼关，安扎大营。(同下)
第七场 结 义
(华天龙、刘忠各率卒对上架刀)
刘 忠：逆贼报上名来!
华天龙：本大王华天龙，小妹华金定，兄妹二人带兵前来。小将通名受死!
刘 忠：我父刘思太，我名刘忠。父子带兵前来，劝儿将人马招转，如其不然，刀下做鬼!
华天龙：住口!本大王兴兵前来，一不要江山，二不要社稷，你若将严嵩与我献上，本大王便打马回山。
刘 忠：你在胡道!严嵩乃是我朝掌权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肯与儿献出!众将压了阵头!(开打，刘忠败下，华天龙追下)
石义郎：(上唱琉璃表)
一颗明珠藏东海!
俺武举石义郎。表家乡以在河北长子县居住。自幼在家爱习拳棒，习就一身武艺。喜交天下英雄好汉，将家财尽行费完。娶妻陈氏。是我每日在外打起芦樵，长街去卖，今日天气晴和，手拿铁牙扁担往前趱行。
(接唱西皮摇板)
乌云又遮栋梁才。行一步来在荒郊外，(内呐喊声)
人马声喧为何来?
耳听马嘶人吼，不免登高一观。(上高场)
(华金定、刘忠对上战，刘忠败下，华金定追下)
石义郎：再看回马如何?
(华天龙，刘忠对上战，刘忠又败下，华天龙追下)
石义郎：二将无礼!一人怕一人也就够了，难道赶尽杀绝不成，观看败将，命在旦夕之中，不免我手执扁担上前，打了这个不平。使不得!临行之时，我妻曾对我讲，旁人之事，休要多管，此事不管，待我转去。
(内声：苦啊)
哎，耳听败将叫了一声苦字，叫我实在难受。待我上前，手执铁牙扁担，打他个落花流水!(下又上)
(华天龙追刘忠上，石义郎让过刘忠与华天龙杀，石义郎败下，华天龙追下，石义郎上)
石义郎：好一逆贼!不知进退，再要追赶前来，使用凤点头将他劈过，伤了他的左膀。
(华天龙上与石义郎战，华天龙带伤)
华天龙：好汉通上名来!
石义郎：石义郎。
华天龙：好的。(下)
石义郎：这一败将，好生无礼，将他救下，他竟扬长走去，毫无一言谢字，待我赶上前去，讨一谢礼。(下)
(华金定，华天龙同上)
华天龙：适才正好捉拿刘忠，忽然闪出无名小子，手执铁牙扁担，将我右膀打伤，大事难以成功。众喽兵!撤回九曜山，挂了招军旗。来，兵回高山!(同下)
(刘忠率卒上过场)(石义郎追上)
石义郎：败将请转!
刘 忠：这一豪杰讲说什么?
石义郎：败将好生无礼，万马军中，舍命救你，你缘何扬长而去?
刘 忠：军阵之上，只顾逃命，那里顾得谢恩。好汉留下名来!
石义郎：若问我的名姓，我乃武举石义郎，家住河北长子县的人氏。
刘 忠：石好汉有这一身武艺，怎不入帘保国?
石义郎：有心入帘保国，却无引进之人，也是枉然。
刘 忠：我有心与你作一引进之人，并有心与你这个。(揖)
石义郎：那个?
刘 忠：我有心与你结拜弟兄，不知好汉意下如何?
石义郎：好倒却好，就是一件……
刘 忠：那一件?
石义郎：我乃小小一个武举，怎敢与将军结拜!
刘 忠：敢莫猜嫌于我?
石义郎：岂敢如此，你我撮土焚香，望空一拜了!(跪)
(唱西皮摇板)
兄弟礼跪中途境，
刘 忠：(唱) 照着黄河看昆仑。
石义郎：(唱) 你的父胜当我的父，
刘 忠：(唱) 你的母如同我娘亲。
石义郎：(唱) 我弟兄结拜有假意，
刘 忠：(唱) 难瞒虚空过往神。(同起)
你我各敍年庚!
石义郎：我今虚度二十四岁，
刘 忠：我年二十一岁。
石义郎：你今为长。
刘 忠：长兄次弟。
石义郎：为兄占长不恭。
刘 忠：理应占长。请兄随得为弟，转回大营，见了父帅再作道理。
石义郎：贤弟不可。为兄家道寒微，待我回家与你仁嫂说知，将家中安置一下，再好前来干功立业。
刘 忠：为弟赠你白银一锭，拿回家去，作为安家之费。小军在马鞍座下取来宝银一锭!
(小军取银交刘忠付石义郎)
石义郎：愧领了!
(唱西皮摇板：)
贤弟待兄仁义真，临行之时赠白银。
辞别贤弟回原郡，见了贤妻说分明。
刘 忠：(唱) 一见仁兄回原郡，明主又添栋梁臣。
叫小军顺马回大营，见了父亲交令行。(同下)
第八场 请 粮
(卒引刘思太上)
刘思太：(唱西皮摇板)
奉王旨意把兵领，潼关以内扎大营。
以早之间传将令，命得刘忠去出兵；
笑微微打坐宝帐等，等候我儿回大营。
刘 忠：(上) 见过父帅交令，
刘思太：收令。我儿军阵胜败如何?
刘 忠：两军阵前，我与华天龙大交一战，你儿打败，多亏来了一人，将儿救下，战败华天龙。那贼兵退九曜山而去。你儿问了恩人名姓，他名叫石义郎。
刘思太：你怎不将他带回大营?
刘 忠：你儿也是那等言讲，怎奈他家贫寒，尚有妻子在家，须得回家安置，再来潼关干功立业。你儿与他结拜手足，赠他白银一锭，以作安家之费，随后即来潼关。
刘思太：我儿受了鞍马劳顿，后帐摆宴与儿压惊。
(刘忠下)
卒 ：(上) 报，营中缺粮!
刘思太：下面饱用战饭，少时本帅有差。(卒下)适才小军报道，营中缺粮，理应修书回朝请粮。一来请粮，二来我与侄儿石义郎讨一步前程。小军的，磨墨伺候，待我修书。
(小卒磨墨，刘思太修书)
(唱西皮一字)
奉王旨意把兵领，潼关之地扎大营。
我儿刘忠交一阵，他与反贼动刀兵。
两军阵前打败阵，石义郎将他救回营。
回营来对本帅论，修书回朝讨前程。
小军不住连声禀：营中无粮怎交兵。
上写着刘思太多拜问，多拜上海表兄驾可安宁?
望表兄上殿去奏一本，早发粮草到边庭。
书信修起押一颗元帅印，快传小军进大营!
卒 ：传小军进帐!(小军上)
小 军：(唱摇板)
正在下面把酒饮，耳听元帅大令行；
进大营我把元帅问，问元帅书信可修成?
刘思太：(唱) 这封书信交与你，海府之中走一番!
小 军：得令。(下)
刘思太：(唱) 一见小军上鞍鞯，倒叫本帅挂心间。
叫小军四路去打探，等候粮草到边关。(同下)
第九场 陷 害
(校尉引严嵩上)
严 嵩：人役，开道御街!
(唱西皮摇板)
打坐在府中心纳闷，出府游玩去散心。
叫校尉喝道御街进，前面不走为何情?
为何不行?
校 尉：回禀相爷，前面有一小军，骑匹高头大马，越道而过，此人有些惊慌之状，好象是从远路而来，特此禀明相爷。
严 嵩：两厢落道。将他叫转来!
校 尉：是。(喊)这一小军，相爷唤你转来!
小 军：(上)我走的好好的，叫我转来何事?
校 尉：我家相爷唤你转来，向你问话。
小 军：见过相爷。(施礼)
严 嵩：这一小军你从哪道而来?
小 军：我从来道而来。
严 嵩：你向哪道而去?
小 军：我向去道而去。
严 嵩：你见了本相，变脸失色，敢么你来的有奸?
小 军：无奸。
严 嵩：有诈?
小 军：无诈。
严 嵩：大胆!见了老夫，还不实说，口中含糊，其中必有奸诈，校尉们，在他身上搜检搜检!
(校尉搜检)
校 尉：禀相爷!在他身旁，搜出书信一封。
严 嵩：呈上来，待老夫一观。(看)哼!观见书信，上面写着刘思太多拜海瑞。胆大的小军!你家元帅欺压老夫，尔等也想欺压老夫，这还容得!扯下去，剜目剁手!(押下)来呀!转道回府。(下又上坐)
待我打开书信观看。上写：刘思太拜上海表兄，我父子带兵到潼关，命我儿刘忠交了一阵，军阵不胜反贼，来了武举石义郎，战败反贼，将刘忠救下。现在营中缺粮，一来请粮，二来与石义郎讨一步前程，望表兄拿本奏与明皇，清发粮草即刻来到边庭。啊咳呀!适才观罢书信，刘思太又收了石义郎，犹如与虎添翅一般，得胜回朝，他父子势力皆大，又是老夫的对头。我要加害于他，就在此处下手。当用何计?(想)这个，有了!我将他请粮的书信，压在我府，不免将他上面的元帅印鉴，图将下来，一模一样，另造假书，说他因与华天龙父子在朝相好，以在潼关私放反贼逃回九曜山；他假报得胜回朝，约定秋后华天龙造反，他作一里应外合，谋夺大明的江山，现有书信为凭。便是这个主意，待我修假书呵!(牌子)书已修就。校尉们!与爷开道上朝。
(牌子。走园场下轿，向内跪)臣严嵩见驾。
嘉 靖：(内)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严 嵩：臣有本章，不敢冒奏龙颜。
嘉 靖：(内)爱卿奏来。
严 嵩：为臣以在御街，得来刘思太家书一封，为臣观看书内有私通反贼，谋夺江山之意。书信在此，圣上龙目请观!(呈书)
嘉 靖：(内)呈上龙书案，待孤一观。真来的可恼!依卿之见?
严 嵩：依为臣之见，圣上传旨，命得九门提督李虎，前去潼关将刘思太父子逮回朝班，以在金殿对审。潼关大事命得李虎执掌，摘了他的虎头金印，上方宝剑，随带十万皇饷粮草等，以安众将。
嘉 靖：(内)孤王依卿所奏，仰卿传旨。
严 嵩：为臣领旨，(起)转过午门。(园场)圣旨下：九门提督李虎，上殿接旨!(牌子)
(李虎上跪)
圣旨下，李虎跪听宣读。皇帝诏曰：刘思太父子，有私通九曜山反贼之意，命卿前去代理潼关大事，收了元帅印，上方剑，将刘思太父子押解回朝对审，随带皇饷粮草，发给众将，钦此谢恩!
李 虎：万岁、万岁、万万岁!(起)相爷请退!
(严嵩下)
两厢站队，(四卒上)与爷顺马潼关。(牌子同下)
第十场 拿 解
(卒引刘思太上)
刘思太：(唱西皮倒板)
打坐在大营心纳闷，
(转西皮一字)
保国之事常担心。刘忠军中交一阵，
石义郎救他回了营；回大营儿对本帅论，
要求我与石义郎讨前程。小军不住连声禀，
他禀道营中缺粮怎能行；本帅修下书和信，
请粮代石讨前程；书信进京已日久，
等候探马报分明。
报 子：(上)启禀元帅，九门提督李虎，捧旨押粮前来。
刘思太：闪开中门接旨!
(牌子，李虎上)
李 虎：圣旨下，刘思太接旨：随带十万皇饷与众将分散。来，先与众将分发!(过场)内有外旨一道，刘思太父子跪听宣读：刘思太父子、石义郎等，私通九曜山反贼，放贼归山；将潼关大事交与李虎代理，旨到之日，即速回朝，钦此，叩头接旨。
刘思太：吾皇万岁!(起)
李 虎：刘大元帅，你是忠臣么奸臣?
刘思太：忠臣怎讲，奸臣怎说?
李 虎：你既是忠臣，就该自带刑铐；若是奸臣，本督动手，有失体面。
刘思太：休劳动手，大人请退。(李虎下)
(哭洒头)哎呀，不好了!
(唱二簧摇板)
听一言来失三魂，冷水浇头怀抱冰。
我只说休下书和信，回朝请粮到边庭。
不知何臣奏一本，言讲我父子起反心。
我本当不能回朝进，我父子落个不忠臣。
展愁眉坐在大营内，看他来的是何人。
刘 忠：(上唱)
适才小军一声禀，父帅哭啼为何情?
行一步且把大菅进，见了父帅问分明。
刘思太：(唱)
我儿不必把父问，我把来历说分明：
明皇金殿传圣命，言讲父子起反心；
命李虎捧旨潼关进，调我父子回京城。
刘 忠：哎，可恼!(唱西皮摇板)
听罢言来心恼恨，恼恨朝中出奸佞。
这定是严嵩贼奏本，明王宠他准了情。
站在大营传将令，反回朝去杀奸佞!
刘思太：奴才!(唱二六快板)
奴才说话不思忖，敢出反言胡乱行；
倘若李虎奏一本，岂不是以假成了真。
我父子俱是忠良辈，怎能落个不美名。
叫众将把奴才上了捆!
刘 忠：谁敢!
刘思太：(接唱)众将不敢拢他的身。手执法绳将奴才捆，(捆刘忠)
父子们变鬼一路行。
来看衣更换。(更衣)众将，有请李大人!
卒 ：有请李大人!
(李虎上)
李 虎：哎呀，刘思太!你父子可算得忠臣，自带刑铐；我异日回朝，邀请满朝文武，与你保奏一本。
刘思太：望大人好言方便!
李 虎：好说了。人来，将他父子打上囚笼，(囚刘思太、刘忠)来，将刘思太的帅旗打倒，换上九门提督的旗号。这旨内还有个石义郎的名讳，将他尚未拿住。倘若石义郎来到，禀报大人得知。掩闭大营。(同下)
第十一场 杀 李
石义郎：(上唱二簧摇板)
从早间我对陈氏论，要到潼关建功勋。
武举石义郎。在家辞别陈氏，去到潼关干功立业，这般时候，待我转过潼关。(走园场)来到潼关，(看)原来扯起是刘元帅旗号，缘何换了九门提督李虎旗号!待我喊叫。呔，守城的将士请了!
卒 ：(上)干什么的?
石义郎：这潼关原是刘元帅旗号，缘何换了九门提督李大人的旗号，是何故耳?
卒 ：是你不知，刘元帅私通九曜山反贼，圣上恼怒，已将他们父子上囚；潼关的大事，归李大人执掌。你问他则甚?
石义郎：守城的将士们，你与我传李虎!
卒 ：你是甚等之人，怎敢叫传，待我与你请。
石义郎：传!
卒 ：有请李大人!
李 虎：(上站城楼)小孩子们，请你家大人因为何故?
卒 ：城外来一汉子，他叫传，(忍)
李 虎：请么。可是叫传，待我上前观看。(看)这一汉子，高名上姓，到此为何?
石义郎：石义郎。
李 虎：你叫什么?
石义郎：你耳沉了，我叫石义郎。
李 虎：啊!你叫石义郎。哼!刘思太父子私通九曜山反贼，有你在内；你不作漏网之鱼，倒做了飞蛾扑灯，自来寻死了。好!我知你是好汉，你可自带刑铐，免得大人动手。
石义郎：你上前来，我有话对你言讲。
(李虎下城被石一扁担打死)
打死了李虎，待我进得关去，先救刘思太父子，再作道理。(下)
(石义郎与刘思太分上，刘忠与石义郎对面)
刘 忠：来的敢是仁兄?
石义郎：贤弟，上面(回头望刘思太)那位?
刘 忠：乃是父帅。
石义郎：见过叔父!
刘思太：他是何人?
刘 忠：乃是你儿结拜的石义郎仁兄。
刘思太：侄男，你迟来也好，早来也好。
石义郎：来的不迟不早刚刚凑巧。
刘思太：凑倒凑巧，祸事来了!
石义郎：适才侄儿打死了钦差李虎。
刘思太：你在怎讲?!
石义郎：打死了钦差李虎。
刘思太：哎呀!(倒)
刘 忠：父帅苏醒!
石义郎：叔父苏睡!
刘 忠：仁兄，你闯下祸了，你还不走!
刘思太：(唱二簧倒板)
听说是打死了钦差李虎，
奴才!
(转二簧摇板)
反叛之事果是真。手拿绳索将奴才捆，
刘 忠：(唱) 挡住了父帅慢消停。我父子犯法自己受，
石仁兄打的是抱不平。
刘思太：(唱) 刘忠一声来提醒，险些误了大事情。
我父子犯法自己受，岂肯连累外姓人。
转面我对侄男论，早别为叔远逃生。
石义郎：(唱) 前言后语提不醒，他父子回朝尽忠心。
拜别叔父回原郡，见了贤妻说分明。(下)
刘思太：哎呀，好汉，侄男呀!
(唱摇板)
一见侄男去逃命，丢下父子有二人，
叫刘忠带路回朝进，在九龙口内见当今。(同下)
第十二场 劝 逃
(灯夫引刘和上)
刘 和：灯夫，与大人掌灯前行，去到御街巡查一回也。
(唱二簧摇板)
耳听得谯楼上初更时分，御街上又来了巡查之人。
叫灯夫掌灯大街进，大人言来你是听!(坐)
灯夫，前去传话，说与一街两巷众百姓听道，若有人倒街卧巷，轻者重责四十，重者枷铐一月，概不容情。
(灯夫传)
(刘思太、刘忠上)
刘恩太：刘忠，与为父带路前行!
(唱二簧摇板)
我父子出朝多侥幸，今日回朝只二人，
叫刘忠带路大街进，问我儿不行为何情?
刘忠为何不行?
刘 忠：回禀父亲，前面有一盏号灯，不知那家大人在此，待儿前前去观看。(看)外帘御史刘……(转身)回禀父帅，乃是外帘御史宗叔在此查夜。
刘思太：我儿休要声张，待为父亲自上前。那厢敢么是宗……
刘 和：嗯!(速离位)宗兄。
刘思太：宗弟!
刘 和：灯夫将号灯吹灭带路回府。(众过场下又上)
刘思太：刘忠与你宗叔见礼!
刘 忠：见过叔父。(跪礼)
刘 和：侄男请坐。
刘 忠：告座。(坐)
刘 和：家院捧茶上来。(递茶)宗兄，你父子带兵前去征战反贼，缘何这样的狼狈回京?
刘思太：宗弟敢么要问?
刘 和：不问怎知?
刘思太：听为兄道来!
(唱二簧原板)
奉王旨意把兵领，到潼关和贼去交兵。
我儿刘忠打败阵，石义郎将儿救回营。
回营他与宗兄论，请粮与石讨功名。
不知何臣参一本，颠倒黑白蒙圣君。
怒恼圣上旨传定，派李虎把父子押进京。
父子们打入囚车进，石义郎一步到关门。
提督李虎将他问，石义郎打李虎丧残生。
娃娃生来太烈性，打囚车救父子出了火坑。
论国法将娃娃齐上捆，怎奈他打的是抱不平。
我自己犯法自己受，岂肯连累外姓之人。
因此我父子回朝把忠尽，在九龙口里见当今。
刘 和：怪道来!
(唱) 适才宗兄对我论，大料严嵩害他人，
转面来我对宗兄论，宗弟有言你是听。
宗兄，你就是回朝尽忠，亦可以将侄男刘忠放出逃走。
刘思太：宗弟住口!兄乃大明世代忠良，放却刘忠逃走，不大紧要，岂不落下不美之名，诚恐日后与大明有害。
刘 和：宗兄，你休要把此事办到迷处去了!此回你父子上殿，面见嘉靖皇上，圣上龙耳软弱，听信严嵩的本章，那有你父子说话!宗兄若有个好歹，倒落个美名；侄男若有好歹，岂不断了刘门万代的香烟，宗兄还要再思再想!
刘思太：不是宗弟一言提醒，险些误了大事。宗弟，走得的?
刘 和：走得的。
刘思太：刘忠拜过你宗叔，就此逃命去吧!
刘 忠：宗叔请上，受侄男一拜了!(施礼)
(唱二簧摇板)
宗叔请上儿拜定，千拜万拜理应当，
辞别了叔父出府门，我好比出笼雀远飞腾。(下)
刘思太：刘忠，父的儿!
(洒头)哎呀，父的儿呀!
(唱) 一见刘忠去逃命，刀割肺腑剑穿心!
叫宗弟与兄将法绳来看定，
刘 和：哪里去?
刘恩太：(唱) 五鼓天明见当今。
刘 和：慢着!宗兄你何不逃走?
刘思太：宗弟讳言，叫为兄逃走，那万万不能。
刘 和：宗兄岂不知；君不正，臣逃外国；父不正，子奔他乡，这是正理。异日回得朝来，拿住奸贼，再到金殿对审，那时亦可辩明忠奸。宗兄，还是逃走了好!
刘思太：好倒却好，此事若被严贼知道，岂不连累宗弟满门，我心何忍?
刘 和：宗兄讳言。宗弟为官清正，我又怕他何来。请兄放心，勿以弟家为念，宗兄速快逃走!
刘思太：宗弟走得的?
刘 和：走得的。
刘思太：如此说来受为兄一拜了!
(唱二簧摇板)
走上前来礼恭敬，贤弟放兄是恩人。
倘若异日把朝进，时来当报有恩人。
辞别了贤弟出府门，逃往远方去埋名。(下)
刘 和：(唱) 后堂放走父子们，倒叫刘和胆颤惊。
叫家院四路去探信，怕的是严嵩得知情。
第十三场 搜 捕
(校尉引严嵩上)
严 嵩：(唱二簧摇板)
适才校尉报一信，刘思太父子回了京。
老夫便说：他父子回京，杳无下落，难道他上了天入了地不成!老夫当用何计?啊，想上心来。是了，他与外帘御史刘和宗兄宗弟相称，定是此人将他父子窝藏无疑，待我过府诈问方知，便是这个主意。校尉们；与老夫喝道前行了!
(唱二簧摇板)
适才校尉搬唇舌，舌尖杀人怎见血。
叫校尉打道刘和府内，请出来刘爷把话说。
院 子：(上) 禀大人，严大人到。
刘 和：(上唱)听说严公下了轿，吓得神魂飞九霄，
莫非我升官未曾谢?
严 嵩：慢着刘和，你坐的谁家的官?
刘 和：嘉靖王爷的官。
严 嵩：你吃的谁家的俸禄?
刘 和：大明的俸禄。
严 嵩：好道来!你坐的嘉靖王爷的官，吃的大明俸禄，我叫你谢我何来?我叫你谢我何来?真来的好恼好气呀!
刘 和：(唱)
相爷发怒为那条?
严 嵩：校尉报道：刘思太父子进京，杳无下落，莫非窝藏你府?他父子乃是天子皇犯，我劝世兄将他献将出来，与你无事；若是不献，久后查出，连累世兄不便!
刘 和：相爷讳言。刘思太父子，乃是天子皇犯，下官怎敢窝藏，并无此事，休要加疑。
严 嵩：咋说?
刘 和：并无此事。
严 嵩：你大胆!(唱)
未曾开言舌尖钝，大骂刘和不是人。
叫校尉与我忙搜定!(搜)
校 尉：无有。
严 嵩：(唱) 掘上三尺不容情。
校 尉：无有。
严 嵩：(唱)
刘思太亦非宝和珍，难道说上了天入地不成。
哎嘘(念)
搜寻不出脸发烧，失却两世旧故交。
(三笑)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刘世兄呀，哎咳，刘世兄呀!从早之间，为弟用了几杯早酒，语言冒犯于你，休要见怪，来来来，为弟与你陪礼了!(揖)世兄你为何不言，为何不语，啊，我倒也明白。
刘 和：相爷明白何来?
严 嵩：明明你与刘思太同宗联谱，宗兄宗弟，你将言语压在舌头之下，瞒哄老夫，是也不是?此人乃是叛逆之臣，窝藏不得，听为弟良言相劝，将他献将出来，我本奏嘉靖皇上，与你升官荣耀。
刘 和：相爷，你听小人之言，挑拨你我两世的故交，休要加疑，并无此事。
严 嵩：咋说?你并无此事么?你真来大胆!
(唱二簧摇板)
未曾开言锁双眉，大骂刘和一党贼，
叫校尉将刘和与家眷下在监牢内!
(众押刘和下)
不献贼管叫你满门化灰。
来，将刘和府门封锁，转道回府。
(出府上轿，走园场下轿入内)
(念) 搜寻不出脸带红，失却两世旧宾朋。
老夫严嵩。人役报道，刘思太父子回了京城，缘何杳无踪影?是我到刘和府中诈言搜讨，未曾搜出。他父子逃走，又是老夫的后患，老夫当用何计?这个，(想)有了，不免出下榜文，晓谕各州府县，捉拿刘思太父子，石义郎等，回朝定罪，以正国法。校尉，与我启开文房。(校尉启开文房)待我提笔上写：大明嘉靖出下榜文，晓论天下严府所管衙门，将刘思太父子石义郎等捉住者，官封万户，不愿为官者，千金相谢。来，传马上长差!
校 尉：传马上长差!
长 差：(上)见过相爷。
严 嵩：老夫现有各路文书，命你下奔各州府县，接书就走，不可迟缓!
长 差：是。(下)
严 嵩：这正是：
(念) 撒下天罗网，要捉虎豹狼。
掩堂!(同下)
第十四场 辞 家
石义郎：(上唱琉璃表)
潼关之地祸闯定，
我乃石义郎。以在潼关打死九门提督李虎，我叔父大怒，将我上绑，多亏刘忠贤弟，用言语将叔父提醒。好一个恩义的叔父，将我释放，叫我远方逃生。不免回得家去，对贤妻讲明，叫她回得娘家安生。闻听人言，九曜山华天龙招兵养马，我前去吃得一份军粮。也有安身之处。这般时候，待我转回家去也。
(唱西皮摇板)
石义郎作了有罪人。这般时候回原郡，
叫贤妻与我快开门!
陈彩花：(上唱摇板)
适才打坐小房内，耳听门外叫开门，
用手开开门两扇，原是奴夫转回程。
奴夫回得家来，惊惊慌慌是何理也?
石义郎：贤妻那曾知道。为夫只说去到潼关，干功立业，谁知叔父又被奸贼所害。是我打死钦差九门捉督李虎，我乃是大罪之人，贤妻你可暂回娘家安身，为夫投奔九曜山吃份军粮。
陈彩花：慢着!你去九曜山吃粮，你去我也要去。
石义郎：堂堂男子，岂带你女流之辈，成何体态?说是你撒手!
陈彩花：我不撒手。(石义郎用足蹬陈彩花倒石义郎下)
(陈彩花起哭洒头)石义郎，夫君呀!哎，难见的夫君呀!
待我将门上锁，回奔娘家安身。(下)
第十五场 投 山
(喽卒引华天龙上)
华天龙：(唱西皮摇板)
潼关之地打一仗，大王右膀带了伤，
豪杰打坐牛皮帐，等候勇士来吃粮。
石义郎：(上)来在高山，撞动虎旗。门上那位?请来受我一礼!
(上前礼)
喽 卒：干什么的?
石义郎：吃粮的。
喽 卒：大王正要用兵之时，你自己告进。
石义郎：报，吃粮汉子告进。见过大王!(跪)
华天龙：怎不仰面?
石义郎：有罪不敢。
华天龙：恕你无罪，仰上面来，你叫何名?
石义郎：我叫石义郎。
华天龙：我不找你，你也来了呀!
(唱西皮摇板)
潼关之地交过阵，右膀带伤回山林。
手执交椅废你命!(打)
石义郎：(唱)
挡着大王慢消停。特意前来吃粮饷，
愿保大王坐龙庭。
华天龙：(唱)
坐龙庭来坐龙庭，敢对苍天把誓盟。
石义郎：(唱)
石义郎礼跪大营内，祝告虚空过往神：
石义郎投军有假意，死在千军万马营。
华天龙：(唱)
大王爱将下虎位，
石义郎：(唱)
狂风吹散满天云。
华天龙：石好汉，你的好杀法!
石义郎：大王，你的好战法!
华天龙：这等的英雄盖世，大王有心与你这个……
石义郎：哪个?
华天龙：有心与你八拜结交。
石义郎：慢着!你身为大王，我乃山野村夫，岂敢与大王结交!
华天龙：你敢莫猜嫌我是你马下败将?
石义郎：岂敢，好倒却好，宝帐无有香帛纸马。
华天龙：你我兄弟，出得寨门，当天一拜。(牌子。拜)好汉今年青春几何?
石义郎：我今年二十四岁。
华天龙：我今只有二十三春，还是仁兄为长。
石义郎：为兄占长不恭。
华天龙：理应占长。这是石大哥，高山大事，付与仁兄执掌。
石义郎：那就不能。为兄上得山来，毫无寸箭之功，如何使得!
华天龙：弟兄结拜，誓同生死患难，何言功劳二字，仁兄不必推辞。来，石大王上山。后帐宴摆(同下)
第十六场 牵 连
刘 忠：(上唱琉璃表)
咋晚夜宿中途境，
四下无人。我名刘忠，闻听人言，九曜山招兵养马，不免投奔长子县，约定石仁兄一同上山投军吃粮。这般时候，待我马上加鞭了。
(接唱西皮摇板)
长子县前走一程。
催马加鞭往前进，见了仁兄把话明。!
(二差役上)
差役甲：(念) 老爷给了一张票，胜当我挖一个窖。
差役乙：挖他妈的背时窖，朝中有个严大鳖!
差役甲：严相爷。
差役乙：有文书来到，晓谕老爷，说我们河北长子县，有一武举，名叫石义郎，以在潼关打死了九门提督李虎。擅打朝中的命官，他乃是天子的皇犯，逃奔在外。老爷命我们前去捉拿，去在他家一看，他已关门上锁，这又在哪里去找他呀?
差役甲：哎，我想起来了。他有一岳父，名叫陈善，莫非在他家躲藏，也是有之。
差役乙：此话倒对，常言讲的却有：不是黄泥不滥路，不是草籽不沾身。对，咱们去到陈家找寻。(同下)
陈 善：(上念)门对千根竹，家藏万卷书。(坐)
(诗) 石崇豪富范丹贫，甘罗运早晚太公。
颜回子路寿命短，六人俱在五行中。
老汉姓陈名善。膝下无儿，只有一女，配夫武举石义郎。这个奴才性烈如火，好打不平，广结英雄好汉，将万贯家财，尽行废完。他前者回得家庭，对我女儿言讲，以在潼关，打死钦差李虎，他乃是天子的皇犯，不能在家安身；将我女儿甩在家庭，他前去投奔九曜山吃粮去了。我女儿无奈前日回得家来，对我言讲，暂在我家安身。今日缘何乌鸦唱叫，不知主何吉凶。安童，以在庄外照事!
安 童：是。
(二差役上)
差 役：来在陈家庄外，门上那位请了!
安 童：到此则甚?
差 役：我们讨杯黄茶解渴。
安 童：稍候一时。(童进)给爷爷回禀，门外来了长子县的二位差人，前来讨杯黄茶解渴。
陈 善：莫要轻视，就说你爷有请。
安 童：是。(出)我爷爷内边有请。(二差役进)
差 役：哎，贡生老爷见礼了。
陈 善：不敢，有礼相还。(对揖)二位请坐。(坐)二位上差来在我家，莫非欠粮?
差 役：无有。
陈 善：莫非欠草?
差 役：无有。
陈 善：票不落无名之家!
差 役：长子县有个武举石义郎，他是你的什么人?
陈 善：他乃是老汉的门婿。
差 役：他是你的女婿呀?
陈 善：正是。
差 役：你可知道，你女婿在潼关打死了钦差九门提督李虎，真乃胆大。打死朝庭命官，天子出下榜文捉拿，他是天子的皇犯。前日严相爷有文书来到，我们长子县老爷命得我们去他家一看，门已上锁，想必是藏在你家，请你把他交与我们，此事决不牵涉于你。
陈 善：上差差矣!他姓他的石，我姓我的陈；他闯下祸了，他还不知逃走，与我什么相干?
差 役：他跑了，未必他的妻子也跑了不成?谅必是她在你家!
陈 善：女子不回娘家，难道你叫她去住庵堂寺院?
差 役：伙计，着了，这一对咀，把我的鼻血咂出来了，好有一比：
差役乙：好比何来?
差役甲：麻豌豆掉在石板上，给我个不着碾。
差役乙：伙计，我看此人启不上齿，我们走吧。
差役甲：哼!你这个老日的你还在强辩，常言：不是黄泥不滥路，不是草籽不沾身。你女既在你家，当然你女婿还是在你家窝藏，还有什么话说?伙计。用铁练子把他套了!
陈 善：大胆!你用铁练只能锁得了乡间庶民，你怎敢锁起我贡生来了!
差役甲：你岂不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皇犯石义郎，是你的女婿，你们都是一伙，还有什么可说?伙计，锁了他的左膀拉上走!(锁陈善)
差 役：走走走!(同下)
安 童：着了，着了，啊!这下子着了!这是我们姑娘回得家来，把我爷爷害的受牵连了。有请姑娘快来!
陈彩花：(内)来了! (上)
安童，缘何大惊小怪?
安 童：姑娘不知，长子县来了二个差娃子，来在咱家讨茶解渴；谁知他们说姑爹打死了钦差大臣，是天子的皇犯，与我爷爷要人，把爷爷锁起走了。
陈彩花：苍天哪，苍天哪!无义的强盗，惹下大祸，连累我父受刑。安童过来，你去回禀婆婆，就说爷爷进城，姑娘随后跟去，打听此事的下落。
安 童：是。(下)
陈彩花：(唱西皮摇板)
背地里我把强盗怨，连累我父受牵连。
行一步去在衙前转，看老爷把此事怎问的端。(下)
第十七场 入 狱
(衙役引张指挥上)
张指挥：(引) 我为官，我为官，我不为官，
衙 役：喂!
张指挥：喂，你娘的大八子!(坐)
衙 役：喂喂喂!
张指挥：(诗) 头带乌龟壳，两边两支角，
未曾害相思，前后贴膏药。
衙 役：前补后补。
张指挥：你们有谱，老爷子搞的没有谱了。
衙 役：朝中的制度。
张指挥：你的屁股?
衙 役：朝庭的制度。
张指挥：老爷子张指挥。前日朝中严相爷有文书来到，拆开一看，原来是武举石义郎，以在潼关打死了九门提督李虎，并与刘思太父子通贼谋反，叫我按名捉拿，我已差人前去拿捉，未见回来。衙役的，堂口候事!
(二差役上)
差 役：见过老爷交票。(递票)
张指挥：收票，命你们拿案之事?
差 役：回禀老爷，我们没有拿着石义郎，把陈贡生拿来了。
张指挥：大胆!你把陈贡生带来搪塞你老爷子?
衙 役：回禀老爷，我们拿不到石义郎。他是石义郎的岳父，他的女儿回到他家，石义郎一定在他家窝藏，常言：不是黄泥不滥路，不是草籽不沾身。所以我们把他拿来，老爷问他要人。
张指挥：陈贡生现在哪里?
差 役：已在衙前。
张指挥：待我下位去迎接。
差 役：要不得。
张指挥：我不去接，他不是走了吗?
差 役：我们将他锁着，他怎得走哩!
张指挥：带上来，带上来!
(差役下带陈善上)
陈 善：父台在上，生员打躬。
张指挥：不消，不消。你见了老爷子为何不跪?
陈 善：我乃身入黉门，焉有下跪之理!
张指挥：你在胡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窝藏女婿石义郎，是真么是假，你快依实招来!
陈 善：回禀老爷，他姓他的石，我姓我的陈，他犯了国法，他跑了，难道我与他抵案吗?
张指挥：谅必你女回你家来了?
陈 善：女子不回娘家，你叫她住庵堂寺院不成!
张指挥：啊，是得呀!他的女子不回娘家住，叫她去住庵观寺院!好好好，叫他回去。
差 役：咳!你这个浆子官，还能叫他走吗?自古道：只有蛮官，哪有蛮百姓。把他下监就是。
张指挥：下得的?
衙 役：下得的。
张指挥：下监。(差役押陈善下)哎呀，孩子们!我这几天没有办法，把你家太太的红裤子都给当了，你们给老爷子打个啥主意?
衙 役：有主意，现在的活财神捉住了。
张指挥：在哪里?
衙 役：就是刚才下监的陈贡生。
张指挥：他有钱吗?
衙 役：他的家财豪富，膝下无儿，就只一女，配与石义郎，老爷要想赚银子，那你就逼陈贡生要他的女婿；他没有人交，他就有钱交，岂不是好。
张指挥：言话合理。衙役!你去对禁子说，陈贡生家如若有人前来探监，叫给来人说，赶快回去先办来一百两银子。有了石义郎他就是活罪，没有石义郎他就是死罪；只要能花银子，还能与他拨个活罪。(同下)
第十八场 卖 身
陈彩花：(上)行行走走，前面到了禁监，待我上前喊叫，禁大哥走来!
禁 子：(上)干什么?你来是探监的么，是坐监的?
陈彩花：我乃是探监的。
禁 子：你探的何人?
陈彩花：我探的陈贡生。
禁 子：陈贡生是你的什么人?
陈彩花：乃是我的父亲。
禁 子：既是你的父亲，你来的正好。老爷传话下来，先叫你给办来一百两银子，免受刑法。然后再将石义郎交来，倘若不交石义郎，他就是死罪；只要有银子，还是能办个活罪。办不办我是把话给你说知了，我还有我的事。(下)
陈彩花：天哪，哎呀苍天哪!这是我石家的事，连累我父亲受罪。有了一百两银子我父免受重刑。我又在那里去取银子呢?哎，事到如今，我只得插草标，自卖本身，搭救我父出监，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西皮摇板)
听罢言来好羞惭，颗颗珠泪湿衣衫。
头插草标大街站，卖身救父出禁监。(下)
周大渭：(上念)话倒有一句，坐下再来说。(坐)
(诗) 店子开的高又高，门上挂把杀人刀，
人到没杀倒，就是割瘿包。
在下周大渭的便是。表家乡是四川蒿子坝麻麻场的人氏。以在家乡闻听人言，人说陕西好赚钱，一去去了两三年，日妈的个舅子，怎不回回家，没有盘川钱。是我在家，无有容身，贩卖灯草来在河北长子县发卖。谁知那日以在大街，遇着一个小娃子把灯草点燃了，哎呀，我的妈呀!这我就不得活了。我正在啼哭之中，看人当中出来一人，他是张家伯伯，他也是四川人，把我叫到他家问了一遍，知道我是无有容身，因此就在店内做些杂活。张大伯看我很老实，他愿意与我合夥做生意，后来张大伯的侄儿来接他回川，张大伯把我叫到跟前，他说他要回川，将现银子他拿走，下余的账债、生意货物，家俱东西等项，一概都给给找，我说好吗。自从张大伯走后，生意更好起来了。这才是：人走运气马长膘，开店杀猪更其好。那天有个朋友他说周大渭，你现在有这么多的银子，你死后给谁留下了，你何不办一个娘子，给你生三个蛤蟆四个老鼠子，也能接你的周家香烟万代。我想对呀，就是一宗，高的不成，低的不就，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今日天气晴和，伙计们，把白银给我秤一百两，我去乡下买猪，还要应付明天的场市。
伙 计：(内) 好，你买猪就买猪，不要买个两个脚的猪。
周大渭：去你的，那有两支脚的猪!笑话了。我走后，你们把后槽的黑猡整了。
伙 计：(内) 滚蛋啦，宰黑猡可是整黑猡。
周大渭：出得门来，观看青的山，绿的水，叫人怎样难过!
(唱西皮摇板)
周大渭出店来又拉又扯，穿一身绫锣缎才在玩格①。
文衙门他请我前去消夜，武衙门又请我前去陪客；
坐至在首席上之乎也者，谁不知周大渭是个肥的。
行步儿去至在四乡以里，到明日买肥猪再转回归。
(下)
陈彩花：(上唱西皮摇板)
陈氏女生来好苦命，头插草标卖本身。
行步我把大街进，
周大渭：(上接唱)
大街上又来了牌场②妇人。
哎呀，观看那一妇人，长的十分美貌，虽说是素净打扮，浑身倒还厮趁③。头上插的有草，也不知是人卖草，还是草卖人?待我上前一问。哎呀，你这一“板柜”娘子!
陈彩花：掌柜娘子。
周大渭：啊，掌柜娘子。你为什么头上插草，是人卖草呢，还是草卖人呢?
陈彩花：这位大爷讳言。人卖草能值几何，我乃是草卖人。
周大渭：啊，你是草卖人呀。你卖给人家为妻为妾呢?
陈彩花：我乃是有夫之妻，我卖给人家去做活佣工。
周大渭：(背身)哎呀，只说她卖给人家为妻为妾，谁知她是卖给人家佣工做活，我要她何用?不要，不要。哎!我想女人家只要我把她买回家去，给她弄些好的吃，好的喝，三天一缠，五天一缠，常言说：贞节女怕的缠皮汉。她好比马在我槽上拴着的，何愁她不依从，她还抱着枕头在哪里去找啊!待我问她要多少银子。呔!大娘子你要卖多少银子?
陈彩花：要一百两白银，分文不少。
周大渭：哎，她给人家佣工做活，这么值钱，就要一百两花银；我买几条肥猪，也只要百十两银子。哎呀，莫要应了伙计的话了，他说莫要买个两个脚的猪，这怕是有缘法，刚刚带了一百两银子。管他的，只要她给我当婆娘，我就把她买下。待我上前，这位大娘子，到底要多少银子?
陈彩花：一百两雪花银子，分文不少。
周大渭：银子我倒给你一百两，你不要打了我的拐。
陈彩花：岂是那等之人。这位大爷高名上姓?住在哪里?做的什么生意?我三日以后定来上工。
周大渭：我以在南关以外，三间红漆板门，门面招牌上面写着：大盛馆，那就是我周大渭的生意，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递银)
陈彩花：既然如此，我便将银收下。我还要与你将话叮咛：我是与你佣工做活，不是与你为妻为妾。话已说明，三日后我来上工。
周大渭：三日一满，你一定要来!
陈彩花：何须叮咛。
周大渭：屋里的，三日你一定要来的!
陈彩花：什么屋里的?你咀巴放干净些!
周大渭：我又没有吃屎，不是的啊，我是说到我屋里来哟。(下)
陈彩花：待我转过禁监。(走园场)来在禁监，禁大哥走来!
禁 子：(上) 陈家姑娘，银子可曾办到?
陈彩花：已经办来。
禁 子：你把银子从这饮食眼里递进来，(递银)哎呀，银子办的这么快当，我先吃个棉絮头，我给他扯个谎。陈家姑娘，老爷传话下来，说这一百银子来迟了，作了差费了；要得你父亲出监，除非叫石义郎来了，或是再办八百两银子，不然厅子底都要叫你父亲坐穿呢!
陈彩花：啊，也罢!这样说起，叫你儿怎样办呢?哎，此事休怪你儿不孝，我只得去与人家上工了。(下)
第十九场 上 工
周大渭：(上念)头儿剃的光光光，打打扮扮粧新主郎。(坐)
(诗)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十五分外光。
堂前灯烛多明亮，准备顷刻拜花堂。
我乃周大渭的便是。那日下乡买猪，走到大街，见一妇人头插草标，她自卖本身，一不给人家作妻，二不给人家做妾，她卖身傭工做活。是我想到，只要将她买回家，三天一缠，五天一讚，自古常言：贞节女怕的缠皮汉。何愁她不到我手?今日过了三天，怎么她还不见来?少候一时。
陈彩花：(上) 陈氏自叹。来在南关，找寻三间红漆门面挂有招牌大盛馆。来此已是，待我喊叫，内面可是周掌柜家，在家否?
周大渭：耳听门外有人喊叫，待我去看。哎，屋里的来了。
陈彩花：唗，你咀巴放干净些!
周大渭：我咀巴又没有吃屎，不是的，我是说到我屋里来，请进!
陈彩花：带路。(同进坐)
周大渭：你拿我百两银子，都做了些啥?
陈彩花：周掌柜那曾知道，我父陈善，被人牵连到大盗内中去，被押在监，叫我给银百两，搭救我父出监。谁知这个赃官，收下银子，他说这百两银子，作为差费，再办几百两银子才能释放。
周大渭：啊，才是这一回事，我明白了，你是卖身救父，看起来你还是个好的。你看我这里男搭伙的也有，男打杂的也有，男长工也有；就是一件，我时常下乡去买猪，我这家里少个有本事的人帮我料理料理，我看不如咱们狗扯麻的④……
陈彩花：你敢么喝醉了酒?
周大渭：我就没有端杯。
陈彩花：你敢么在做梦?
周大渭：青天白昼的，我又不曾睡觉。
陈彩花：你上前来我有话说。
周大渭：这个事情还咬个啥耳朵咖!(陈彩花打周大渭耳光)
陈彩花：周大渭，我把你个贼呀!
周大渭：我是周大渭，你把我当成谁!
陈彩花：(唱西皮摇板)
想与姑娘成婚配，何不与你姊妹去成亲!
香炉蜡台齐打尽，坐在你神龛以上当先人。
周大渭：哎呀，好气呀!
(唱西皮摇板)
气坏舅子呕死狗，呕得周大渭涎水流。
手执椅子下毒手，
伙 计：(上接唱)
挡住掌柜问根由。
你是个啥子事?你从来不冒火，为什么你要打她呢?
周大渭：哎呀，好呕人哪!你要问这个话，就是那天我下乡去买猪，偏偏你个舅子说莫要买了两支脚的猪。着了你的话，上街就遇见她头插草标，我问她人卖草吗?她说人卖草能值几何，我说未必是草卖人么?她说是的，我问她是为妻么为妾昵?她说佣工做活。我问她要卖多少银子?她说一百两花银，分文也不少。我想我总是想办人，没有合适的，正好我带了一百两银子，只要把她买到，何愁她不答应吗。谁知我跟她一提，她把我打了骂了事小，你看哪把神龛上的狗屎马吊都爬了，她坐在神龛上给我当活先先人，你看把我呕死了。
伙 计：这事有我，我去劝说，真是在那里去找这事，享不完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待我去看，(看)哎呀，原来是陈家大姑娘。
陈彩花：正是，你缘何认得?
伙 计：哎，我在你家去过的，你父亲是陈贡生，你丈夫是武举石老爷，我怎么认不得呢!陈家大姑娘，你乃是有夫之妻，缘何落到这个地步?
陈彩花：小哥怎知，只因石义郎，以在潼关打死了朝廷的命官，回家对我言讲，叫我回娘家暂住。他是天子的皇犯，不能在家安身，出外海游天涯。谁料长子县的差人，将我父拿去下在监牢，赃官要银百两释放我父。我想事是我石家的事，连累我父受寃，我心不忍，只有自卖本身，搭救我父出监。卖身之时，诽的明白，只说佣工做活，谁知丑鬼起心不良，他想与我成亲，故而打闹。
伙 计：陈家大姑娘，此事有我，你请放宽心。
周大渭：该拜得堂了吧?
伙 计：你拜麻糖噢!你是把人拐骗来的。你知道吧?
周大渭：那我不知道。她是卖的，我是买的。
伙 计：啥?你是买的呀，你知道她是谁?
周大渭：我，我不知道。
伙 计：她是长子县武举石义郎的妻子，她乃是有夫之妇。
周大渭：那该怎么办?叫她走了吧，我百两银子也不要了。
伙 计：走不得，她娘家遇了事了，她出去没处安身，要是寻了短见，日后武举回来，问你要人，活着要人，死者问你要尸，看你咋办?
周大渭：那就把她供到，早烧香，晚换水。
伙 计：那样要不得。你再把她薰黑了，更是了不得。
周大渭：那我就莫得办法，请你给我打个主意吧!
伙 计：我想还是将计就计，你门上缺人，不如叫她坐在柜房子里给你当个招牌，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日后武举回来了，你给叫乘轿子，她坐在轿内，你走在轿后，把她送回去。
周大渭：那我不是给他当个舅子吗?
伙 计：那你这个舅子跑不脱。
周大渭：这搞的好，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个野舅子当，实在背时⑤!(下)
伙 计：陈家大姑娘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陈彩花：小哥讲说什么?
伙 计：陈家大姑娘，现在我对他说明了，你是娘婆二家有名气的人，不是下贱之人，今后他不敢轻视于你。你现在还是无安身之处，何不将计就计，就在他家佣工，暂顾燃眉，日后武举回来了，你们还是夫妻团圆，到了那个时候，稍微把我照顾一下，就有了。
陈彩花：好说了，多承指教。
伙 计：现在我们到下面造饭吃。(同下)
第二十场 送 嫂
(刘忠走马上)
刘 忠：(唱琉璃表)
中途路上得一信，
在下刘忠，以在中途闻听人言说，我仁兄石义郎以在九曜山投军为王，大旗上面写着斗大的石字。这般时候，待我马上加鞭，早奔九曜山与石大哥共图大事一回了。
(唱西皮摇板)
不由刘忠喜在心。马上加鞭望前进，
大街现出一店门。
待我上前观看，上写：大感馆。日已过午，待我进去，用过午饭才是。内面店家走来!
陈彩花：(上念)前面唤高声，上前看分明。
原来是一客商，到此则甚?
刘 忠：前来过午。
陈彩花：请进店门。
刘 忠：带路!
陈彩花：随着我来。(同进)
刘 忠：见过店主东娘子!(礼)
陈彩花：惭愧呀，惭愧呀，
刘 忠：真来我失言哪，失言哪!
陈彩花：客人请坐。
刘 忠：大姐看座。(坐)这是大姐，适才小生冒昧，见礼之时，观看大姐面红失色，请道其详。
陈彩花：客人不知。我丈夫石义郎，以在潼关打死李虎，身犯国法，回家对我言讲，叫我奔回娘家安身，他去投奔九曜山吃粮。不料公差将我父拿县下监，说是包庇叛逆，要我给办百两花银，释放我父。是我心中想到，事是我石家的事，那里去办银子，只有自卖本身，给人为奴为婢，故而在此，客人休得耻笑。
刘 忠：啊!原来仁嫂在此，请来重见一礼。(揖)
陈彩花：客人缘何仁嫂相称?
刘 忠：仁嫂不知。我父刘思太，我名刘忠，以在潼关，曾与仁兄石义郎八拜结交，仁嫂勿疑。
陈彩花：噢，是了。奴夫回得家来，对我也曾言讲，你父子回朝尽忠，怎么又是这样的打扮?
刘 忠：仁嫂那知。此番我父子回得朝去，多亏御史宗叔刘和用言语提醒我父，将我放出，远处逃生，因此前来投奔石仁兄。中途闻听人言，石仁兄现在九曜山为王，我想送仁嫂一同上山，你夫妻也好相会。不知意下如何?
陈彩花：好倒却好，诚恐人心难测!
刘 忠：仁嫂不信，我敢对天盟誓。
陈彩花：方表人心。
刘 忠：(唱西皮摇板)
刘忠扎跪地埃尘，(跪)
祝告虚空过往神，倘若送嫂有歹意，
死在千军万马营。
陈彩花：言重了!
早知贤弟是真心，不该逼弟把誓盟，
叫贤弟与嫂把马顺，嫂骑马来弟步行。(同下)
第二十一场 夺 关
(喽卒引石义郎上)
石义郎：(唱西皮摇板)
背地我把明王恨，宠信严贼乱朝廷，
虎威威打坐高山顶，喜鹊不住叫连声。
本大王石义郎。喜鹊高叫必有贵人上山，喽兵们，山前照事。
(喽卒应)
喽 卒：(上)启禀大王，山下来了一男山女，男名刘忠，女子口称是大王的家眷。
石义郎：闪门有请。(牌子)
陈彩花：(上)哎呀，夫呀!
石义郎：哎呀，妻呀!暂在后帐休息。(陈彩花下)
(牌子)
石义郎：(上)不知贤弟驾到，为兄未曾远迎，多得有罪。
刘 忠：为弟冒犯虎山，望乞原谅。
石义郎：贤弟，你父子回朝尽忠，缘何你叔嫂相会?
刘 忠：仁兄若问此事，真来一言难尽科!(牌子)
石义郎：真来可喜。贤弟暂坐一时，待为兄请出华天龙一会。小卒们，有请华大王!
喽 卒：有请华大王!
华天龙：(内)呃嘿!
(上念)高山藏虎豹，方显志量高。
本大王华天龙。耳听大哥有请，待我进帐去见，见过石大哥!(礼)
石义郎：为兄还礼了。
华天龙：大哥将弟唤出帐来，有何大事商议?
石义郎：贤弟哪曾知道，刘少将军上山，上前会过。
华天龙：待弟上前。那厢莫非是刘少将军!
刘 忠：来的可是华大王!
华天龙：刘少将军，本大王礼到。(礼)
刘 忠：不敢，有礼相还。(对揖)
华天龙：刘少将军，看座。
刘 忠：告座。(坐)
华天龙：石大哥请来受弟一礼。
石义郎：施礼为何?
华天龙：礼下有托。
石义郎：所托何来?
华天龙：石大哥哪曾知道。弟观刘少将军人才出众，有心将小妹金定许配与刘少将军足下为婚，此事还望大哥作伐。
石义郎：恐为兄说做不到。
华天龙：一定有准。
石义郎：刘贤弟请来，为兄有礼。
刘 忠：施礼为何?
石义郎：礼下有托。
刘 忠：所托何来?
石义郎：贤弟哪曾知道。为兄有句话儿对你讲说：华大王有一小妹华金定，年已及笄，尚未许人，有心与你结为奏晋，命得为兄玉成，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刘 忠：好倒却好，就是一件，背父订婚，于理不当!
石义郎：贤弟休要推辞，况你大寃未伸，何拘于小节也。
刘 忠：为弟暂且从命。
石义郎：好，既然如此，你可前去拜过舅兄才是!
刘 忠：舅兄请上，受弟一拜。
华天龙：不拜也罢。
刘 忠：焉有不拜之理?(牌子同拜)石仁兄，为弟拜谢了。
(同拜)
石义郎：华贤弟，为兄上山之事，弟已尽知，为兄想去长子县搭救岳父出监，还望贤弟助兄一膀之力。
华天龙：弟早有与兄复仇之意，正好请兄传令。
石义郎：大令下：人马一齐下山，兵发河北长子县。(走园场)*何不行?
喽 卒：来在长子县。
石义郎：来，传与狗官得知，叫他将陈善老太爷，披红结彩送出城来，若无陈善在，问狗官纱帽戴不戴!
喽 卒：城内狗官听着!命你速快将监中陈善披红结彩送出城来，若无陈善在，问你狗官的纱帽戴不戴，还要把百两贿银送来。(内声)陈老太爷在，只要大兵请退，我都给送出来就是。(牌子)
陈 善：(上)哎，贤贤呀!
石义郎：岳父受累了，来，兵撤潼关。(牌子园场)
为何不行?
喽 卒：来在潼关。
石义郎：安营下寨，潼关众将无人率领，一律改换腰牌，插了反旗，与众军贺功。(同下)
第二十二场 招 安
张 彪：(上)大报张彪。以在高山瞭望，观看九曜山众家少英雄带领大兵，路过长子县。得了潼关，插了反旗，眼看反兵就要来在京地，此事不可不报。待我催动快马，报与海大人得知。(下)
(校尉引海瑞上)
海 瑞：(引) 爵位公卿，一片忠心。(坐)
(诗) 堂堂相府，文武将才；
官高爵显，名扬四海。
老朽工部海瑞。打坐府堂，听候探人一报。
张 彪：(上) 见过相爷。九曜山少英雄带兵下山，得了潼关，插了反旗。特此禀报相爷得知。
海 瑞：报事有功，尝你银子一锭，再探再报!
张 彪：谢过相爷，得令!(下)
海 瑞：此事不可隐瞒，待我奏与明主得知，来，与爷开道上朝!
(牌子，园场，跪)臣海瑞有本，启奏吾皇万岁!
嘉 靖：(内) 呈本上来，待孤一观科!(牌子)呵咳呀!九曜山上反了少英雄，得了潼关，现时朝中无有兵将，命得爱卿去到六部桥前，招兵御敌。
海 瑞：为臣领旨，两厢站队，开道六部桥。(园场)为何不行?
校 尉：来到六部桥。
海 端；挂上招军旗。(校尉应)呵!(同下)
刘思太：(上唱琉璃表)
中途路上闻一信，
四下无人，我乃刘思太。多亏宗弟刘和将我父子释放，适才中途闻听，石义郎等少英雄得了潼关，收了众将，插下反旗，圣上命得表兄海瑞以在六部桥招兵御敌。藉此机会去到海瑞营中，前去投军，顺说少英雄投降，会合大军，回朝好与严贼金殿对审，辩明忠奸，便是这个主意。待我马上加鞭了。
(唱西皮摇板)
不由思太喜在心。马上加鞭六部桥进。
见了表兄说内情。(下)
(校尉引海瑞上)
海 瑞：(唱西皮摇板)
叫校尉招军旗高挂营外，
等候了勇士来投军。(坐)
刘思太：(上念)一步来的快，招军大营外。
来在六部桥，待我摇动虎旗。
校 尉：做什么的?
刘思太：吃粮的。
校 尉：报名自进。
刘思太：告进，见过大人。(跪)
海 瑞：怎不仰面?
刘思太：有罪不敢。
海 瑞：恕你无罪。(看)原是表弟到了，速快请起看座。
刘思太：告座。(坐)
海 瑞：表弟，自你父子到潼关，缘何杳无音信?
刘思太：表兄那知。为弟好比丧家之犬，一言难尽科!(牌子)
海 瑞：这也难怪。表弟来的正好，为兄命你去到潼关，顺说少英雄投降，你可情愿前去。
刘思太：为弟情愿前去。
海 瑞：既是情愿，请来拜令。
刘思太：待我拜过。(牌子)
海 瑞：请来对礼，(礼)
(念) 阵前打鼓随后催，
刘思太：(念) 杀的反贼往空飞。(海瑞下)来，与我看披挂，顺马潼关!(同下)
第二十三场 回 朝
(刘思太，刘忠率兵分左右上，架刀)
刘 忠：那旁莫非父帅?
刘国太：我儿刘忠，两厢下马。我儿缘何投了九曜山?
刘 忠：父帅那曾得知。自从父子分别以后，你儿逃至长子县，经过南关，投店吃饭，遇见石仁嫂，一同投奔高山。只说我父为国尽忠，你儿方想与父复仇，所幸今日相会，请进关去。(同下)
(卒引石义郎上)
石义郎：(念) 贤弟去出兵，
未见转回营。(坐)
刘 忠：(上)见过仁兄交令。
石义郎：收令，胜败如何?
刘 忠：军阵父子相会，我父已在营门候令。
石义郎：闪开中门有请!(牌子。刘思太上)不知叔父驾到，侄儿未曾远迎，望叔父恕罪。
刘思太：岂敢，为叔带兵前来征战，军阵父子相会，才知侄儿在此。冒闯大营，还望侄儿原谅。
石义郎：前者不听侄言，你父子执意回朝尽忠，只说叔父去世，谁知叔父又保了昏王。
刘恩太：贤侄那曾知道。为叔回得朝去，遇着宗弟刘和，到他府下，前言后语讲说一遍，他用言语将我提醒，故而我父子先后逃出外边。闻听人言，表兄海瑞以在六部桥招兵御敌，是我前去投奔于他，因此命得为叔前来征战，顺便探问你弟兄的真假，谁知果是你兄弟在此。侄儿还要听为叔相劝，归顺才是。
石义郎：叔侄今已相会，那有不归顺之理，叔父请来传令。
刘思太：满营大小将官，教场听点!(同下)
(卒引刘思太、刘忠、、石义郎、陈彩花、华天龙，华金定、陈善同上)
刘思太：来此教场，本帅刘思太。大军可曾齐备?
卒 ：人马早已齐备。
刘思太：大令下：潼关之事，暂命中军官代理，不久就有大将荣任。其余大军，随我回朝。
(牌子。园场)
前面为何不行?
卒 ：来在皇城。
刘思太：大令下：大兵扎在皇城以外，众将随我上朝。(同下)
第二十四场 除 奸
(海瑞、刘思太、刘和、刘忠、石义郎、华金定、华天龙、陈善、陈彩花同上)
(内侍引嘉靖上)
嘉 靖：孤王大明嘉靖王在位。海爱卿，孤王命你六部桥招兵之事，当殿奏来。
海 瑞：启奏圣上，臣有收将之本，寃屈之本，圣上龙目请观。
(呈本)
嘉 靖：待孤打开头道本章观看。(看)华天龙造反，孤王听信严嵩之本，命得刘爱卿带兵前去征剿，营中缺粮，回朝请粮，谁知严嵩掉换书信，改为私通反贼之信。孤王一时不慎，误传旨意，将刘爱卿父子调回金殿对审。谁知严贼暗搜刘和府中，此事孤王一概不知。所好刘和尽了忠心，劝说刘思太父子逃出此难。海爱卿招兵有功，才得刘爱卿收来众将，保孤的基业，真乃忠宰。看来看去，此事一概是严嵩老贼所办，欺哄孤主，这还容得!金瓜武士!(武士上)将严嵩老贼与孤抓上殿来!
(武士带严嵩上跪)
严 嵩：见驾。
嘉 靖：胆大的老贼!你屡害孤的大臣，依实招来!
严 嵩：加害大臣之事，臣一概不知。
嘉 靖：你还在强辩，论理将你推出问斩，怜你保孤有功；并且孤王以前有言誓不斩严，减轻罪刑，将你剜目剁手，贬职为民，赐你金碗一个，以在御街乞食，告化三年，三年不死，官还原职。叉下去!众卿将严嵩老贼剜目剁手，文武可以咸服。
众 ：有道的明君。
嘉 靖：文武上殿听封：海爱卿招兵有功，免三月不朝，赐喜红一道；刘大元帅官大不另加封，尝你俸禄多加三等；刘忠封为镇殿将军；刘和受了冤屈，升为内帘御史；石义郎封为潼关侯；华天龙封为阃外八台；本内奏的明白，有一贡生陈善，年纪高大，封为大夫在朝。本内奏的明白，华金定配与刘忠，孤心见喜，封为顺国夫人，本内奏的明白，陈善之女石义郎之妻陈氏彩花，节孝可嘉，封为节孝夫人。封官已毕，众卿谢恩!
众 ：谢过万岁。
嘉 靖：刘思太可算一忠，陈彩花卖身救父，可算一孝，石义郎潼关打死李虎可算一烈，将这“忠孝烈”三字造成一匾，悬挂午门，以表美名万世。发下皇饷，犒尝大军，君臣同乐，永享太平。
众 ：启驾回宫。
(牌子，尾声，同下) (剧终)
①“玩格”陕西方言，耍阔的意思。
②“牌场”陕西方言，大方的意思。
③“厮趁”匀称的意思。
④“狗址麻的”胡里胡涂混在一起的意思。
⑤“背时”陕南方言，倒霉不走运的意思。
出 处：汉调二簧(第八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 陕西省文化局编印, 19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