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四进士》剧本
说 明
明时，毛朋。田伦、顾读、刘提四人为同榜进士。由海瑞保奏，毛朋为河南八府巡按；田伦为江西巡抚；顾读为信阳州道台；刘提为上蔡县令。四人出京时，同到双塔寺对天盟誓，不许通贿贪污，以报海瑞知遇之德。
田伦之姐，嫁上蔡县姚廷春为妻，为争家产，用药酒毒死小叔姚廷美；又串通杨青，将弟媳杨素贞骗卖与商贩杨春。素贞向杨春哭诉冤情，杨春不忍纳其为妻，与素贞结为兄妹，并愿助其申冤。适逢毛朋私访相遇，问明情由，代为写状，令其信阳上告。杨春回店遭病困倒，素贞到信阳路遇无赖欺凌，幸得宋世杰夫妇搭救，宋又收素贞为义女，并代为筹划，设法要为素贞申明冤枉。
田氏求助其弟，田伦为姐向顾读修书、赠银、通贿求情。下书人恰巧宿在宋世杰店中，宋察情生疑，半夜盗出书信，抄于衣襟之上，以备后来作证。
顾读贪赃卖法，将原告收监，被告放回。宋世杰为素贞上告按院。毛朋见状，深知案情，秉公办理，将田伦、顾读、刘提依法查办；又将田氏、杨青等按律惩处，终为素贞申明冤枉。
场 目
第 一 回 盟 誓 第 七 回 告 状
第 二 回 毒 叔 第 八 回 求 情
第 三 回 骗 妹 第 九 回 盗 书
第 四 回 私 访 第 十 回 受 贿
第 五 回 柳 林 第十一回 上 告
第 六 回 救 女 第十二回 结 案
人 物 表
毛 朋 须 生 丁 弹 杂
田 伦 小 生 师 爷 老 丑
顾 读 净 四打手 杂
刘 提 丑 书 吏 杂
姚廷美 小 生 中 军 杂
姚廷春 丑 家 院 杂
姚 母 老 生 院子甲、乙、丙
姚宝童 幼 生 小 童
姚天才 幼 生 四龙套
田 氏 刁 旦 四 卒
田 母 老 旦 四校尉
杨素贞 小 旦 差役甲、乙、丙
杨 春 须 生 衙差甲、乙
杨 青 丑 四青衣
酒 保 杂 书 童 幼 生
黄大顺 杂 车 夫 杂
宋世杰 老 生 禁 婆 彩 旦
宋 妻 旦
第一场 盟 誓
〔毛朋上。
毛 朋 (引)黄卷青灯，
十载寒窗得功名。(坐)
(诗)头悬梁来锥刺股，
胸中锦绣盖世无。
一朝得遇青云动，
方显男儿大丈夫。(家院暗上)
本院毛朋。进士出身，与明为臣。可恨严嵩与我同年兄弟不和，多蒙海老恩师保奏，我等才能帘外作官。是我 命人去请众位年兄，怎么还未见到来?家院，伺候了!
〔院子甲、乙、丙上。
院子甲 谁在这里?
家 院 (出)何事?
院子甲 田、顾、刘三位大人有拜帖呈上。
家 院 你们少站。(进)禀大人，田、顾，刘、三位大人有拜帖呈上。(递帖)
毛 朋 有请。
家 院 有请!
〔院子甲、乙、丙同下。田伦、顾读、刘提上。
田 伦
顾 读 年兄!
刘 提
毛 朋 年兄，哈哈哈哈!(同笑)请坐。
田 伦
顾 读 有座。(分坐)
刘 提
毛 朋 不知众位年兄驾到，未曾远迎，请当面恕罪。
田 伦
顾 读 岂敢。相邀吾等，有何台论?
刘 提
毛 朋 众位年兄，你看严嵩在朝专权，与我等作对，多猛海老恩师保奏，我等方能帘外作官。那严嵩又差校尉四十名 暗中查访，因此邀请诸位年兄，同至双塔寺盟誓一番，好来上任。不知众年兄尊如何?
田 伦
顾 读 弟等遵命奉陪。
刘 提
毛 朋 如此一同前往。来，外厢开道，双塔寺去者。(同下)
〔牌子。家院、院子甲、乙、丙引毛朋、田伦、顾读、刘提上。焚香、叩首、祝告。
田 伦
顾 读
刘 提 文昌帝君在上，弟子毛朋、田伦、顾读、刘提等此番帘外为官，若有过荐秘扎求情，贪赃卖法，逆案准情者， 各备棺木一口，仰面还乡。神灵在上依誓盟监之。(起牌子。叩首，起，分坐，饮茶)
毛 朋 盟誓已毕，你我分头上任去者。
田 伦
顾 读 请。(田伦与毛朋下，家院、院子甲随下)
刘 提
刘 提 顾年兄!
顾 读 做什么?
刘 提 你可不要应了誓。
顾 读 不必多讲。马来!(同下)
第 二 场 毒 叔
〔姚廷美上。
姚廷美 (引)十年寒窗，
幸得名扬。(坐)
(诗)人皆恶炎热，
我忧夏日长。
荷风自南度，
庭院生澈凉。
小生姚廷美。河南上蔡县人氏。我父在日，曾作陕西粮道之职，生我弟兄二人，兄长廷春，为人有些愚鲁；嫂 嫂田氏，虽是宦门之女，十分刁恶，终日吵闹，只得分为两院。今日是兄长寿诞之期，也曾命人去请兄长，怎 么还未见到来。
〔小童上。
小 童 禀二爷，大爷来了。
姚廷美 待我去迎。
〔姚廷春上。
姚廷春 (念)读书牵牛上树，
饮酒黄水浇田。
姚廷美 (出迎)兄长到了!
姚廷春 到了。
姚廷美 请坐。
姚廷春 有座。(分坐)兄弟，把哥取出来有何事干?
姚廷美 今是兄长寿诞之日，小弟备得有酒，与兄长祝寿。
姚廷春 今天敢是我长尾巴的日子，不是兄弟提，我倒忘了。快把咱妈请出来，给她老人家也拜个寿。
姚廷美 有请母亲!
〔姚母上。
姚 母 (念)画堂结瑞彩，
今日寿筵开。
姚廷春
参见母亲。
姚廷美
姚 母 罢了，一旁坐下。
姚廷春
告座。
姚廷美
姚 母 (向廷美)请出为娘，莫非为你兄长寿诞之事么?
姚廷美 正是。
姚廷春 母亲在上，待儿与你叩个头儿。
姚廷美 儿也有一拜。
姚 母 受你们一拜。
〔姚廷春、姚廷美同拜。
姚廷美 酒宴摆下，待儿把盏。
姚 母 (念)寿酒瓶中现，
姚廷美 (念)兄长在前面。
姚 母 (念)寿长如东海，
姚廷春 兄弟，
(念)你不得过今年!
姚廷美 哎，福寿万万年。母亲、兄长，请呀!
(唱)愿母亲多福寿山高水远，
愿兄长似松柏锦绣绵绵。
姚 母 (唱)儿说话果真是为人罕见，
何一日得一品栋梁之官。
回头来把我儿廷春来唤，
你的妻田氏女叫娘难言。
儿呀，想你妻今日走东家，明日奔西家，成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吾儿回去好言相劝才是。
姚廷春 哎呀妈呀，我自己管自己还管不好呢，哪有闲心去管老婆子!
姚廷美 (笑)哈哈哈哈!
姚廷春 兄弟，你莫笑呀!
(唱)兄弟不必笑哈哈，
哪有闲心去管她。
耳旁听得人声炸，
〔姚保童、姚天才上。
姚天才 我把你妈……
姚廷春 嘿!你们这两个东西!大人在此喝酒，你们两个给我滚蛋!他妈你叫什么呢?他妈你叫什么呢?!我不念你是我的儿 子，我倒把你婆……
姚 母 嗯!
〔姚保童、姚天才跑下。
姚廷春 哎!
(唱)吃个大醉才回家。
姚 母 小童，掺你大爷回去。
小 童 大爷，回走吧。(扶姚廷春下)
姚 母 正是：家门多庆喜，
庭前训子孙。(同下)
〔田氏上。
田 氏 (念)奴本田氏女，
姚门作人妻。
好事不爱管，
好说闲是非。(坐)
我乃田氏。丈夫姚廷春。我兄弟田伦身受江西巡按，未曾领凭上任。这事不言，今日乃我丈夫的生日，二叔请 去，怎么还不见回来!
〔小童扶姚廷春上，吐。
姚廷春 哎呀妈呀!(坐)兄弟，这酒是吃不得的了!
田 氏 咳!你到了自己家里了。
姚廷春 可不是到了自己家了。
田 氏 你兄弟请你吃什么酒菜?
姚廷春 妈给我大碗子酒，大碗子肉。我也吃饱了，我也喝足了。
田 氏 二娘可在席前?
姚廷春 没她。
田 氏 婆婆说我什么来无有?
姚廷春 哎，别提啦，正喝酒的时候，两个孩子打起架来了，我骂他们几句，他们跑了。
田 氏 咳，我问你婆婆说我什么来?
姚廷春 哎呀，说的话我不敢告诉你。
田 氏 不要紧，你只管说呀。
姚廷春 妈说你今天走东家，明天奔西家呀，不像大户人家的规矩，叫我管你呢!
田 氏 这是你妈说我的?
姚廷春 可不是她老人家说的吗。
田 氏 哎呀!好一婆婆这就不是，怎么酒筵前说起我来了?是了。这一定是杨素贞在婆婆面前说长道短，如此我自有道 理。(向姚廷春)我说你白吃人家酒，不还人家席吗?
姚廷春 没人做菜。
田 氏 我会做你们。
姚廷春 你会做谁?
田 氏 我会给你们做菜。小童，去把你二爷请来。快去，快去。
〔小童下。姚廷春睡。
田 氏 你看说着话就睡着了，你到房里睡去吧。
姚廷春 好，你去做菜，待我先睡一会去。(下)
田 氏 哎呀且住，我想公公在日，曾留下紫金镯一对，分与杨素贞。是她在婆婆面前挑唆，我不如买付毒药，下在酒 内，将姚廷美害死，方消我心头之恨!杨素贞呀，杨素贞!我管叫你明枪容易躲，这暗箭最难防!(下)
〔小童与姚廷美上。
姚廷美 (唱)乌鸦喜鹊同欢唱，
吉凶主事难提防。
小 童 大奶奶!
〔田氏上。
田 氏 (唱)心中大事安排定，
管叫廷美丧残生。
何事?
小 童 二爷来了。
田 氏 请大爷。
小 童 是。请大爷!
姚廷春 (上)咳，什么事?
小 童 二爷来了。
姚廷春 兄弟来啦，请坐。
姚廷美 有座。(分坐)
田 氏 你哥哥在你们那里，多叨扰你了。
姚廷美 自家兄弟，何出此言。
田 氏 为嫂备有酒菜，请二叔前来饮酒。
姚廷美 多谢嫂嫂。
田 氏 兄弟请坐。(下)
姚廷春 兄弟，我这里有酒，不能多喝。
姚廷美 请!
〔田氏上。
田 氏 (唱)田氏女摆酒宴满面陪笑，
尊一声二叔叔细听根苗。
你哥哥太愚蠢礼义不到，
须念在你与他一母同胞。
姚廷美 (唱)姚廷美奉杯酒尊声嫂嫂，
听小弟把言语细说根苗。
你弟妹年纪轻你多关照，
同欢睦敬孝道侍奉年高。
田 氏 (唱)小冤家出此言太得乖巧，
少时间要叫你命赴阴曹。
酒冷了，我给二叔换热的去。(下，取酒壶上，门外下药，进门)二叔，嫂嫂敬你三杯。
姚廷美 小弟量浅，不敢饮了。
田 氏 不要紧。 (敬姚廷美，廷美连饮)你来个长流水吧。 (见姚廷美醉)为嫂告便了。
姚廷美 嫂嫂请便。
田 氏 小子，这一回管叫你去回老家。(下)
姚廷美 且住，嫂嫂往日十分刁恶，今日这样款待于我，是何原故? (腹疼)哎呀，不好!
(念扑灯蛾)
腹内乱如麻、乱如麻，
莫非酒内有鬼诈。
便把田氏骂，
为何害我染黄沙!(死)
〔田氏上，小童随上。
田 氏 哈哈哈哈!八成小子死了。(看)可不是死了。小儿，快去请二娘，就说她丈夫死在这里了。
〔小童跑下。
姚廷春 (迷糊地)兄弟。来咱们喝呀!
田 氏 咳，你醒来!你兄弟死了!
姚廷春 真的吗?
田 氏 可不是真的!
姚廷春 哎，兄弟呀!我怕。
田 氏 你伯什么?
姚廷春 我怕我妈打。
田 氏 有你这个妈作主。
姚廷春 既然有你就不怕了，你在，我睡去呀。(下)
杨素贞 (内唱)忽听嫂嫂一声请，
〔小童扶杨素贞上，
(唱)急忙上前问分明。
田 氏 你丈夫死在我家。
杨素贞 尸首现在何处?
田 氏 这不是尸首吗。
杨素贞 (看)哎呀，我的夫呀!
(唱)一见丈夫命归阴，
好似钢刀刺我心。
可怜你无故丧了命，
再向嫂嫂问原因。
啊，嫂嫂，不知我夫得何病症而死?
田 氏 他酒伤心肺而死!
杨素贞 他素无此病!
田 氏 哎，年轻的人，劳碌过甚，保不定得这个病。
杨素贞 哎，好贱人!
(唱)听一言来怒气生，
胆大贱人胡乱行。
回头便把婆婆请，
〔姚母上。
姚 母 (唱)媳妇为何两泪淋?
杨素贞 哎呀婆婆，你儿未得病症，死在他家。
姚 母 待娘看过。(看)哎呀，娘的儿呀!
(唱)一见娇儿丧了命，
儿你死得不分明。
田氏，你兄弟怎样得死?
田 氏 他是酒伤心肺而死。
姚 母 他素无此病。
田 氏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哪能保住一辈子不死!
杨素贞 呀，婆婆，想是酒内下毒，菜内下药，将我丈夫害死。
姚 母 哎呀是呀，莫非你酒内有毒，将我儿害死?你说是也不是?
田 氏 婆婆，这是你七八十岁的人说的话吗?想二叔他乃是年轻之人，劳碌过度，也许得个紧症死了。
杨素贞 哎呀婆婆，媳妇这儿有银钗一支，撬开牙关便知分晓。
姚 母 大家看来。(同看，打田氏)哎，贱人!
(唱)贱人作事太心狠，
毒药害死我亲生。
将你带向公堂上，
田 氏 (唱)婆婆带我哪里奔?
姚 母 带你公堂偿命。
田 氏 自古道家人犯罪?
姚 母 罪在家主。
田 氏 妻子犯罪?
姚 母 罪在丈夫。
田 氏 好道却又来。莫说不是我害的，就是我害的，我兄弟田伦现任江西巡按，我去求个人情，一口咬定，人不是我 害的，哪时官官相卫，看你把我能怎么样?哼，打官司，要打出太太手心去，算你是好老子!
姚 母 哎呀!
(唱)一句话把我来提醒，
有冤难伸这屈情。
将身且把二堂进，
杨素贞 (唱)手拉婆婆不放松。
哎，我的婆婆!
(唱)你儿死的不瞑目，
快快与他把冤申。
姚 母 (唱)非是为婆不作主，
年迈怎能到公庭?
万一贱人修书信，
恐怕招来大事情。
画虎不成反类犬，
此事还要三思行。
杨素贞 (唱)年迈婆婆不作主，
怎不叫人痛伤情。
唔呀! ……
田 氏 住了吧!你的死了人，在我这儿哭哭啼啼，我家死了人了不成?小儿，死的拉出去，活的推出去。(下)
杨素贞 苦呀!(与小童抬尸下)
第 三 场 骗 妹
〔杨春上。
杨 春 (唱)一日离家一日深，
好似孤雁宿寒林。
纵然在外风光好，
难替思家一片心。
在下杨春。乃南京水西门人氏。贩卖布匹为生。且喜算清账目，速速归家。且慢!是我临行之时，母亲命我买 房妻室，侍奉母亲；怎奈无有贩捎之人。
(看)前面有一酒肆，待我饮几杯再作道理。正是：
无心观看路旁景，
不知何时归家门。(下)
〔田氏上。
田 氏 (念)要雪心头恨，
拔去眼中钉。(坐)
自从害死姚廷美，惟有杨素贞这个贱人，每日在家哭哭啼啼，非想个主意把她卖了不行。(想)有了，她娘家有 个哥哥，名叫杨青，常与人挑诉事讼，不免将他请来商量商量。小儿!
〔小童上。
小 童 大奶奶，什么事?
田 氏 你去请杨大舅来。
〔小童应，下。
田 氏 杨青若不愿如何是好?有钱怕买不到鬼推磨。(下)
〔小童引杨青上。
杨 青 (念)自己无别干，
专为他人忙。
小 童 有请大奶奶。
〔田氏、姚廷春上。
田 氏 杨大舅来了吗?
小 童 来了。
姚廷春 待我去瞧瞧，大舅在哪里?
杨 青 大爷、大奶奶!
姚廷春
大舅请进。(同进)请坐!
田 氏
杨 青 有座。(坐)请我来有什么事?
田 氏 大舅，你还不知道吗?你妹丈死了!
杨 青 我怎么不知道?
田 氏 我婆婆给你送过信了。
杨 青 我倒没见信，因为不在家，给人家管闲事去啦。
田 氏 大舅，以后少管闲事。
杨 青 以后再不管了。
田 氏 大舅，你妹丈一死，你妹妹每日啼哭，我看年轻轻的，怕是守不住了。
杨 青 本来我妹子年纪也不大。
田 氏 大舅你想，咱们这个门户，倘若出个什么丑事，彼此也不好看。我们今日请你来，想给她另找一家，她日后终 身有靠，岂不是好吗?
杨 青 你说的有理。但不知彩礼银子要多少?
田 氏 彩礼银子一概不要，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杨 青 写何人主婚?
田 氏 就写婆婆陈氏主婚。
姚廷春 不行!你们两个人要卖我妈?
田 氏 你妈老啦，无人要啦，你快坐下吧。
杨 青 待我回去作一稿子。
田 氏 作稿子干什么?
杨 青 这是闲暇无事忙来用。
田 氏 不错不错。我去倒茶，你陪着客坐下谈话。(下)
姚廷春 小子，你把你妹子卖往哪陪客人去?
杨 青 你这小子说话怎么不像人?怎么活在世上!
〔田氏上。
田 氏 怎么样了?大舅!
杨 青 他问把我妹子卖往哪里去陪客!
田 氏 大舅看在我份上，他不会说话，不要怪他。
杨 青 哪有这样说话的人?
田 氏 你说什么来?
姚廷春 我问把他妹子卖往哪里去陪客?
田 氏 胡说!真不怨大舅生气。
姚廷春 算我没说。
田 氏 大舅看在我的面上，不用计较他。
杨 青 大妹妹，若不看你粉面上，骂他是这么大的个王八!
田 氏 大舅不用说了，你得给我留个面子。
姚廷春 小子，你还说什么?
田 氏 你别说呀!杨大舅在外边打听，如有对事的人，就便提亲。
杨 青 好，我走了。
姚廷春 你去，别遭了报应!
田 氏 你进去吧。
杨 青 这小子真恶!
田 氏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姚廷春 我说的不好，我去睡呀。(下)
田 氏 你光知道睡觉!(分下)
〔杨春上。
杨 春 (唱)急急忙忙往前进，
见一酒肆而前临.
来此已是，酒家哪里?
〔酒保上。
酒 保 (念)隔壁三家醉，
开坛十里香。
(出)客官，敢是吃酒的?
杨 春 正是。哪里干净?
酒 保 里面干净。
杨 春 带路。
酒 保 随我来。(同进，让坐)你请坐。
杨 春 (坐)取好酒来。
酒 保 (取酒)这是好酒一壶。
杨 春 酒家，你来吃一杯。
酒 保 卖酒的不吃酒，若是吃酒总是两得。
杨 春 何为两得?
酒 保 喝我不得，喝你了不得，这就叫两得。
杨 春 不要紧，你只管喝。
酒 保 如此扰你—杯。(同喝)请问尊姓大名?
杨 春 在下姓杨名春。
酒 保 你是哪里人氏?
杨 春 南京水西门人氏。
酒 保 做什么买卖?
杨 春 贩卖布匹为生。
酒 保 大买卖。
杨 春 小本钱，过讲了!
酒 保 到此何事?
杨 春 酒家有所不知，只因货物发完，算清账目归家。请问此处可有贩捎之人?
酒 保 你不要提，我们这里按院大人亲出下告示，若有贩捎之人，四十大板，一面长枷。
杨 春 不是呀，我在家奉了母命，上京买房妻室，也好侍奉母亲。我不是贩捎之人。
酒 保 我想想。
杨 春 此事办成，我有重谢。
酒 保 有了。我们这里有一位姓杨的，光爱说媒拉线，方才这里吃酒，还没给酒钱，住在我的隔壁，我去找他看看。
杨 春 有劳了。
酒 保 (出门)杨大爷。
〔杨青上。
杨 青 谁呀?
酒 保 我。
杨 青 敢莫是要酒钱，人没在。
酒 保 我不是找你要酒钱，叫你发财呢!
杨 青 (出门)发什么财?
酒 保 我酒铺里来了一位客官，要买人作媳妇，你看若有合适的，咱们就牵线。
杨 青 这事相当巧，待我见见，这个人在哪里?
酒 保 在我铺子里喝酒哩!
杨 青 走呀!(进门)
酒 保 我给你找来一位。
杨 春 这位就是?请坐!
杨 青 有座!(坐)请问贵姓大名?
杨 春 在下姓杨名春。
杨 青 呀，原是一家子。
杨 春 如此就是宗兄了。
杨 青 不敢。哪里人氏?
杨 春 南京水西门人氏。
杨 青 好地方，做什么买卖?
杨 春 贩布匹为生。
杨 青 大买卖。
杨 春 小本钱。
杨 青 到此有何事情?
杨 春 宗兄有所不知，我要寻贩捎之人。
杨 青 哪不行，只因我们新任按院大人，出下告示，若有贩捎之人，四十大板，一面长枷。谁敢私卖人口?
杨 春 不是呀，我奉了我母亲之命，买房妻室，回家侍奉老母。
杨 青 这么一回事。倒有一家，只是成过婚的。
杨 春 只要道德行贤，论什么成婚。
杨 青 那就是了。
杨 春 她姓什么?
杨 青 她姓姜。
杨 春 身价银多少?
杨 青 三十两。
杨 春 不多不多，但有一件。
杨 青 哪一件?
杨 春 我要相看相看。
杨 青 可以相看。
杨 春 哪里相看?
杨 青 (想)有了，咱们柳林相看。
杨 春 什么时候?
杨 青 明日正午时候，谁先到谁等，不见不散。
杨 春 好，酒钱放在桌上。你我柳林相会。(下)
酒 保 杨大爷，咱们这里哪有姓姜的?
杨 青 哪有什么姓姜的。我对你说实话，我把我妹子卖与他了。
酒 保 把你妹子卖与人家，你的天理良心何在?你欠我的酒钱我不要啦，赏给你烧纸!
杨 青 放你娘的屁!
酒 保 你给我滚蛋。(下)
杨 青 这小子，说话伤人。酒我可白喝了!走呀。(下)
〔杨素贞引姚保童上。
杨素贞 丈夫、夫君，唔呀夫呀!
(唱)见灵堂不由人珠泪淋淋，
好一似刀割肉箭穿我心。
恨只恨田氏女心肠太狠，
无故的害我夫所为何因?
哭夫君哭的我咽喉哽紧，
要相逢除非是梦里鬼魂。
〔杨青上。
杨 青 (念)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来至已是，开门来。
姚保童 是谁?
杨 青 是我。
姚保童 (开门)原是舅舅来了，待我禀知我母亲。母亲，我舅舅来了。
杨素贞 有请。
姚保童 有请。
杨 青 带路。(同进)
杨素贞 兄长来了，请坐。
杨 青 妹妹请坐。(同坐)
杨素贞 兄长，为何今日才来?
杨 青 妹妹有所不知，因为管了人家一件闲事，打了一场官司，妹夫死故我也不知，待我祭祭他。罢了妹夫，哎呀， 妹夫呀!
杨素贞 母亲可好?
杨 青 你还提呢，只因母亲染病甚重，看看要死，如今想见你一面，她叫我接你来了。
杨素贞 兄长，想你妹夫三七未满，血迹未干，怎能出门?
杨 青 妹妹，母亲想你，看看就死，难道你连母女之情都无有了吗?
杨素贞 待我请出婆婆商议商议。有请婆婆。
〔姚母上。
姚 母 (念)怀恨凶恶妇，
落泪思亲生。
何事?
杨素贞 我兄长来了。
姚 母 现在何处?
杨素贞 现在堂上。
姚 母 待我前去。大舅在哪里?
杨 青 亲伯母你好?
姚 母 大舅请坐。
杨 青 有座。
姚 母 大舅为何今日才来?
杨 青 亲伯母有所不知，我因为管了一椿闲事，打了一场官司，因此没来。
姚 母 这也难怪。亲家可好?
杨 青 再也不能提，我母亲染病在床，看看要死，天天想我妹妹，故此今日叫我前来，接她回去暂住几天，不知亲伯 母意下如何?
姚 母 你看你妹丈三七未满，血迹未干，她乃新孀妇，万万去不得。
杨 青 只是我母亲病得很重，要想见我的妹妹，她若不去，就想死我的妈了!(哭)
姚 母 也罢，自古道养女也是儿，既然亲母在家思念，就叫她也回去住上几日也就是了。
姚保童 祖母，我也去。
姚 母 怎么你也要去?
杨 青 小孩做什么去?你母亲不过住上三两天就会回来，你跟你祖母在家看家吧。
姚 母 你母亲去住三两天就回，你不必去了。媳妇，你后面收拾收拾去吧。
杨素贞 媳妇遵命。(下)
姚 母 大舅，车来轿来?
杨 青 我出来慌忙，忘了雇车雇轿，到半路时再雇一匹驴去吧。
姚 母 她乃新孀妇，走到街上，抛头露面如何使得?我这里有驴，借上一头也就是了。
杨 青 伯母说的不错，家里有现成的驴，何必到外头雇呢?就这样办。
姚 母 请你母亲。
姚保童 是，有请母亲。
〔杨素贞上。
杨素贞 (念)后堂脱孝衣，
回家问母安。
婆婆，媳妇告辞了。
姚 母 哎，媳妇呀!此番回去，须要早些回来。
杨素贞 婆婆!
姚保童 母亲!
杨素贞 儿呀!(同分下)
第 四 场 私 访
〔四龙套引黄大顺上。
黄大顺 (念)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
男儿当自强。
俺黄大顺。今乃三六九日，按院大人升堂，不免去到辕门伺候。来，打道辕门去者!(绕场)听，打了几鼓?
龙 套 打了二鼓。
黄大顺 大人尚未升堂，你等下边伺候!
〔四龙套下。四卒、四龙套、四校尉、引毛朋上。
毛 朋 (引)盛待天颜，忠心一片，
保主锦江山。(坐)
(诗)奉旨离朝，地动山摇。
逢龙去角，遇虎拔毛。
本院毛朋。蒙圣恩典河南八府巡按。一路而来，查得三府，官是清官，民是顺民。左右，传黄大顺进见。
校 尉 黄大顺进见。
黄大顺 报，黄大顺告进。参见大人。(参)有何差遣?
毛 朋 本院院牌发下五府，意欲暗访民情。有告条出示在外：若有人私自贩捎，四十大板，一面长枷。烦劳你在冲街 要道张挂，不得有误。
黄大顺 尊命。带马!(四卒带马随下)
毛 朋 来，传刑房书吏进见。
校 尉 书吏进见。
〔书吏上。
书 吏 参见大人!
毛 朋 抬起头来!
书 吏 有罪不敢抬头。
毛 朋 恕你无罪。
书 吏 谢大人。
毛 朋 (看)掩门。书吏，随着我来。(同下)
〔毛朋换衣与书吏上。
毛 朋 一路之上，必须伙伴相称。
书 吏 不敢!
毛 朋 恕你无罪。带路了!
(唱)为国家顾不得山高路重，
八台官必须要暗访民情。(同下)
第 五 场 柳 林
〔杨春上。
杨 春 (念)杨青说亲事，
久等不见来。
在下杨春。昨日杨青与我说一房家小，约我今日在此等候，怎么还未见到来?
〔杨青引杨素贞上。
杨素贞 (唱)丈夫死本应该家中守孝，
都只为母有病才走这遭。
尊兄长你即速前边领道，
半路中又不走所为哪条?
杨 青 天气炎热，下驴来休息一时再走。
杨素贞 是。(下驴)
杨 春 怎么还不见来呢?
杨 青 宗兄，你来了?
杨 春 愚下在此等候多时了。
杨 青 敢是在此埋怨小弟?
杨 春 不敢埋怨。我且问你，新人可曾到来?
杨 青 来了，柳林下观看。
杨 春 待我看来。(看)
杨 青 人才?
杨 春 还好。拿婚书来。
杨 青 婚书在此，你也拿银子来。
杨 春 银子在此，三十两。
杨 青 如此两下交换。
杨 春 是。(互换银两婚书)
杨 青 是轿是马?
杨 春 前边再雇。
杨 青 不消，我这里现成。
杨 春 请问价钱?
杨 青 这个……
杨 春 这个什么，只管说来。
杨 青 你与我五两银子。
杨 春 倒也不多，这一块有四两五钱，你卖……
杨 青 咳!便宜不过当家，驴你拉了去，我揭了鞍镫，怎么乘骑?俗语说的好，卖马不卖鞍，卖鞍是笨汉。
杨 春 这个……
杨 青 也罢，也卖给你。
杨 春 要多少银子?
杨 青 二两。
杨 春 不多，这有一两五钱银子如何?
杨 青 便宜不过当家的，也罢，拿去。
杨 春 我去了。
杨 青 回来，你赶驴可有鞭子?
杨 春 前面折一柳枝，权当鞭子。
杨 青 这里有根鞭子。
杨 春 又要多少银子?
杨 青 这个?哎!便宜不过当家，白送你。
杨 春 多谢了。
杨 青 岂敢，岂敢。
杨 春 宗兄，你我后来在哪里相会?
杨 青 日后你我法场上相会!
杨 春 这是什么话!(笑)
杨 青 我有一事相求。
杨 春 请讲。
杨 青 此乃我家近门亲戚，必须另眼看待才是。
杨 春 那是自然。告辞。
杨 青 我哪亲亲……
杨 春 什么?
杨 青 亲眼看过的银子，哈哈哈!(下)
杨 春 娘子，起来走路。
杨素贞 啊!你是何人叫我娘子?
杨 春 方才去的，是你什么人?
杨素贞 兄长杨青。
杨 春 他得我银子三十两，将你卖与我了。
杨素贞 此事当真?
杨 春 当真。
杨素贞 有何为证?
杨 春 婚书为证。
杨素贞 拿来我看。
杨 春 你乃有志气之人，若将婚书扯碎，我岂不是人财两空，我念来你听。 (念婚书)立写婚书人姚门陈氏，只因次子 亡故，次媳杨素贞，在家吵闹不贤，改嫁他人为婚，受财礼银子三十两。胞兄杨青代笔。
杨素贞 哎呀，不好了!
(唱)我把婆母兄长恨，
做事太得无良心。
奴夫死故无怜悯，
反把奴家卖与人。
尊一声客官施恻隐，
放我归家看娘亲。
杨 春 (唱)娘子讲话理不顺，
只顾自己不顾人。
我三十两银子娶妻小，
怎能放你回家门?
杨素贞 (唱)你家也有姐和妹，
一世嫁了多少人?
杨 春 唗!
(唱)贱人出言不思忖，
竟敢大胆骂杨春。
怒气冲冲将你打，
〔打杨素贞，毛朋、书吏上拦阻。
毛 朋 (唱)拷打妇人为何因?
杨 春 原来是一位先生。
毛 朋 兄台上姓?
杨 春 在下姓杨名春。
毛 朋 为何在此拷打娘行?
杨 春 先生有所不知，她兄长得我银子三十两，将她售卖于我，她不随我回家奉母，故而在此拷打。
毛 朋 待我问来!
杨 春 你且问来!
毛 朋 这位娘子，你兄长得他银子三十两，为何不肯随他前去奉母?
杨素贞 本当随他前去奉母，怎奈丈夫死故，三七未满，血迹未干，我我我满腹含冤!
杨 春 好个贱人!先生，她兄在此，她不开口；(转向杨素贞)如今你兄走了，就满腹含冤，分明你兄妹设计骗人，这还 了得!
毛 朋 兄台不必动气，且让她把含冤诉来。
杨 春 好，你就将满腹含冤说来。
杨素贞 先生，客官，请听!
(唱)杨素贞在柳林珠泪悲淋，
尊先生与客官细听原因。
家住在汝宁府上蔡县郡，
四都里姚家庄有我家门。
我公公曾做过陕西粮道，
我父亲做礼部在朝奉君。
大伯伯姚廷春生来痴笨，
我的夫姚廷美身入黉门。
田氏嫂图家产起下歹意，
用药酒害死了奴的夫君。
我胞兄贪资财卖奴他郡，
他说是母有病哄到柳林。
我本当随客官他乡去奔，
怎奈是我有那三不甘心!
杨 春 (唱)听素贞诉罢情眉头双颦，
毛 朋 (唱)俺毛朋在一旁也觉伤心。
兄台，听这娘行讲的可怜，何不放她回去!
杨 春 先生，难道叫我人财两空?
毛 朋 是呀，难道叫他人财两空不成?
杨素贞 苦呀!
毛 朋 兄台，我与这娘子拿出银子三十两，你可肯放她回去?
杨 春 慢着，先生有此美意，就是二十两，我也放她回去。
毛 朋 小伙计，与这娘行代出纹银三十两。
书 吏 路费无有了。
毛 朋 哎呀，惭愧、惭愧，偏偏路费无有了。
杨 春 先生若无银两，我还要领她回去。
毛 朋 待我劝她同你回去就是。娘行只管大胆同他前去，走到前面十字街头，大哭三声，管叫他哭啼而来就是。
杨素贞 多谢先生!
毛 朋 兄台，我劝娘行同你回去，她已情愿，一路之上不要吵闹。
杨 春 多谢先生!
毛 朋 告辞。
杨 春 送先生。
毛 朋 (唱)小杨春他本来十分混沌，
把按院当就了算命之人。
霎时间命县官将他拿问，
要打他四十板枷号头门。(同下)
杨 春 娘子!你看先生已去，你我快快赶路。
杨素贞 哎!
(唱)未上马见金镯心中难忍，
苦呀!
杨 春 (唱)有杨春发了怒打乡下埃尘。
你这贱人，方才言说三七未满，血迹未干，为何手戴金镯，卖的什么风流，真乃下贱之妇，你还哭些什么?
杨素贞 客官有所不知，这金镯乃是我公公在世做陕西粮道，留下此物，我夫妻各戴一只，许下夫死妻不嫁，妻死夫不 娶。方才上马，见了金镯，怎能叫我不哭呀?
杨 春 (唱)这娘行遭遇真道苦，
铁石人儿不忍闻。
我本当无子该绝后，
岂肯坏了这片心。
三十两银子我不要，
我今放你回家门。
好了，你回去吧!
杨素贞 客官放我是假。
杨 春 怎见是假?
杨素贞 婚书还在你手。
杨 春 银子不要，要这婚书何用?当面扯碎了吧!(撕毁婚书)
杨素贞 客官果然义氕，请上受我一拜了!
(唱)客官一言出了唇，
结草衔环难报恩。(叩拜)
谢别恩人回家奔，(欲走)
杨 春 娘行转来!
杨素贞 哎!
(唱)想是恩人有悔心。
哎，恩人唤我为何?
杨 春 哎呀，银子去了三十两，落了个恩人二字。我且问你，回向哪里?
杨素贞 我回娘家去。
杨 春 若是你兄再要卖你?
杨素贞 我往婆婆家去。
杨 春 若是田氏设计害死你?
杨素贞 咦，这个!
杨 春 或是卖你，或是害你，那时再要第二个杨春，是万万不能的了。
杨素贞 哎呀恩人，该当怎处?
杨 春 也罢，我与你申冤告状去吧。
杨素贞 非亲非故，怎样告状?
杨 春 这个!不然我与你结为仁义兄妹，替你告状。
杨素贞 我却不信。
杨 春 我就对天……
杨素贞 我就跪下。
杨 春 哎呀!(同跪)
(唱)好个聪明杨素贞，
她比杨春强十分。
杨春今年三十二，
杨素贞 (唱)杨素贞二十单八春。
杨 春 (唱)我把你当就亲胞妹，
杨素贞 (唱)犹如同母一条根。(同拜起)
兄长请上受我拜，(叩拜)
〔书吏与毛朋上。
毛 朋 (唱)柳林中又转来我算命之人。
兄台，这旷野荒郊，怎么就拜起天地来了?
杨 春 先生不知，我与她结为仁义兄妹，替她申冤告状。
毛 朋 我却不信。
杨 春 先生不信，问过娘行遍便知。
毛 朋 待我问来。呔!娘行，怎么在此与他拜起天地来了?
杨素贞 先生有所不知，恩人见我哭的可怜，与我结为仁义兄妹，要替我申冤告状。
毛 朋 这倒难得。兄台，你真算得一个义气之人!
杨 春 先生夸奖。
毛 朋 兄台，婚书呢?
杨 春 扯碎了。
毛 朋 真真难得。啊，娘行，你前去告状，可有状子?
杨素贞
进城去请人代写一张。
杨 春
毛 朋 那就费事了。
杨 春 这也无法。
毛 朋 如其不然，我与你们代写一张。
杨 春 先生还会作状?
毛 朋 略会一二。
杨 春 没有格纸，
毛 朋 包袱内有。
杨 春 你不是个好人!
毛 朋 怎见得?
杨 春 又会作状，又有格纸，你定是个包揽诉讼的。
毛 朋 兄台哪知，方才前面有两位朋友嘶闹，是我劝解，余下白纸一张。有道是闲时收拾……
杨 春 急时用。
毛 朋 拿笔砚过来。
书 吏 是。
杨素贞 哥哥，先生拿笔就写，他晓得我告的哪个?
毛 朋 兄台，令妹倒有男子肚才。
杨 春 夸奖。
毛 朋 方才她已表过，如今再拣紧要说上几句，我好打个稿儿。
杨 春 贤妹讲来。
杨素贞 先生请听!
(唱)我方才柳林下表过名姓，
仗先生写状子去把冤申。
田氏女害奴夫命赴幽冥，
有杨青哄胞妹改嫁他人。
大伯伯姚廷春家产占尽，
他三人同谋害破坏人伦。
毛 朋 兄台，状子写好，拿去观看。
杨 春 状子写好了，贤妹收下。
杨素贞 兄长，再烦先生念上一遍，大人问起，好按状子回话。
毛 朋 兄台，令妹可算得女中丈夫。
杨 春 先生夸奖!
毛 朋 听着!告状孀妇杨素贞，年二十八岁，系河南汝宁府上蔡县姚家庄人氏。状告大哥姚廷春，图谋家产，毒死串卖事。缘大哥姚廷春，用药酒毒死氏夫廷美，刁嫂田氏，手执钢刀，刺我七岁孩童。
杨素贞 哎呀儿呀!
毛 朋 令妹为何啼哭?
杨 春 贤妹为何啼哭?
杨素贞 听说田氏刺杀我儿，故此痛儿掉泪。
毛 朋 兄台，有道是牛吃房上草，无赖不成词，这是作状人一个由头。
杨 春 贤妹，这是一个由头。
杨素贞 这就是了。
毛 朋 又遭胞兄杨青，串通廷春夫妇将奴卖与贩卖人杨春为妻。
杨 春 拿过来吧!我不去告了。
毛 朋 怎么不去告了?
杨 春 如今道台有告条在外，不许贩卖人口，如有此情，性命相关，我哪有自告自己的道理?
毛 朋 兄台，你也甚是聪明。
杨 春 不聪明要挨板子的。
毛 朋 与你改过就是。
杨 春 改的好我才去告!
毛 朋 改自然要好。贩卖人改为异乡人，如何?
杨 春 好。
毛 朋 一改自然就好了。将奴卖与异乡人杨春，杨春见镯不忍，与奴结为仁义兄妹。闻听大人官清如镜，望乞大人严法追究，按律治罪，小女子叩天，叩天!
杨 春 有劳先生。贤妹拿去告。
杨素贞 请问先生，贵寓哪里?告准了状，好请先生补状。
毛 朋 我逢三六九日，在道台街前，开一小小挂棚，告准了状，我不要你来寻我，我自然寻你。
杨 春 先生请上，受我一拜!
(唱)蒙先生写状申冤恨，
杨素贞 (唱)黄土盖面不忘恩。
毛 朋 失陪了。
杨 春
送先生。
杨素贞
毛 朋 免送。(与书吏同下)
杨 春 (唱)兄妹结拜胜黄金，
杨素贞 (唱)但愿早日把冤申。(同下)
第 六 场 救 女
〔宋世杰上。
宋世杰 (引)为人多积善，
天保福寿长。(坐)
(诗)奉劝世人休弄乖，
各把门前雪扫开。
积下阴功儿女受，
登台拜相自然来。
老汉宋世杰。乃三楚德州人氏，在这信阳州落籍为民。向在前任道台衙门，充当一名刑房书吏，只因办事有些傲上，大人将我刑房革掉，因此在这西门以外，开了一座小客寓，无非避闲而已。今日闲暇无事，不免到门前一望。
(唱)老汉今年七十一，
行走不知路高低。
倘若路遇不平事，
〔四打手赶杨素贞上过场又下。
宋世杰 啊!
(唱)见一狂徒把人欺。
啊!前面跑着是一女子，后面赶的是信阳州一班油头光棍，那女子有几多姿色，赶到无人之处，必吃他人之亏，待我前去救下。哎!想我宋世杰，只为管人闲事，大人将我刑房革去，怎么又来管这闲事?
杨素贞 (内白)异乡人好苦命!
宋世杰 呵，那一妇人叫道：异乡人好苦命。是我心下难安，这椿事，我宋世杰不管哪个敢管?不免叫出婆儿，打他一个 抱打不平。(进门)婆儿走来!
〔宋妻上。
宋 妻 (念)妾虽女钗裙，
为人最善心。
时常做好事，
赛过观世音。
宋世杰 哎，错了!
宋 妻 我才出来，怎就错了?
宋世杰 南海观世音，他老人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你怎比得!
宋 妻 我也吃斋念佛，怎么比不得?
宋世杰 比不得!
宋 妻 比得!
宋世杰 比不得!
宋 妻 比得!比得!
宋世杰 方才城内一伙油头光棍，赶着一位女子，追到无人的所在，女娘必吃他们的亏。你见苦不救，怎能比得。
宋 妻 听你之言，是要我去救那一女娘?
宋世杰 一个桃儿掰不破!
宋 妻 此话?
宋世杰 然乎。
宋 妻 为管人家闲事，大人将你刑房革掉，今日又要管人家闲事!
宋世杰 婆儿，有道是救人一命，少活十年。
宋 妻 老天杀的，真糊涂了。多活十年，怎么少活十年。
宋世杰 少活十年。
宋 妻 多活十年!
宋世杰 少活十年。
宋 妻 多活十年!多活十年!
宋世杰 既知多活十年，为何不去救呢?
宋 妻 呵!叫你把我问住了。我去要是救出祸来?
宋世杰 有我。
宋 妻 有你我就绝不了后了。
宋世杰 哎，有我担待了。
宋 妻 既然如此，老头子!
宋世杰 有。
宋 妻 听令着!
宋世杰 是!
宋 妻 (念扑灯蛾)
万氏开言道，
老老你当听：
好好看门户，
莫要向远行。
袖子急忙挽两挽，
裤带急忙松一松。
上房取棒槌，
打他一个路不平。
打得有巧是我的，
打出祸来你应承!
老头子看门，我走了。(同下)
〔杨素贞被四打手追上，宋妻追上，打。四打手逃下，宋妻追下，杨素贞随后下。
〔四打手与宋妻上打，三打手逃下，宋妻挡住打手甲。宋世杰，杨素贞上。
打手甲 (向来世杰跪求)宋老爷。
宋世杰 做什么?
打手甲 行点好事吧。
宋世杰 行什么好事?
打手甲 请告诉妈妈，把我饶了，明日我与你打烧酒。
宋世杰 这清平世界，岂容你这狗头胡行!
打手甲 我们不敢了。
宋世杰 看看你的造化。婆儿，将他饶了吧。
宋 妻 饶了他，明日还要欺侮青年妇女。
宋世杰 他再不敢了。
宋 妻 我不信?叫他给我盟上誓来。
打手甲 这个不难，待我盟来。(跪)
宋 妻 转过脸去。
〔打手甲向前跪，偷跑下。宋妻欲追，宋世杰挡。
宋 妻 (拉杨素贞)随着我来。(同进门)
杨素贞 (叩头)多谢妈妈搭救。
宋 妻 好说，好说，坐下!
宋世杰 婆儿这里来。
宋 妻 老头子，你看我打的好不好?
宋世杰 好是好，你不该将这女子带进咱家。
宋 妻 我且问你，咱家开的是什么?
宋世杰 店。
宋 妻 卖的是什么?
宋世杰 饭。
宋 妻 好说!既然开的是店，卖的是饭，我见了住店吃饭的客人，还能叫她往别家去吗?
宋世杰 这个!
宋 妻 这个什么?我还能办错事吗!况且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因为何事，一个青年女子，单身远来他乡，有无别项 冤屈。一概未问明白，又叫她跑了出去，还是要受他人的欺侮。我们由狼口里夺出来，再送给老虎去吃，到底 为了什么?
宋世杰 咦这个，你倒说的有理?
宋 妻 没理的事我就不办!
宋世杰 我又被她问住了。既然如此，你就前去问她，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到此为些何事。
宋 妻 小娘子，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因何事到此?说个明白，我老老送你回家。
杨素贞 奴名杨素贞，乃河南汝宁府上蔡县人氏，到信阳州越衙告状来了。
宋 妻 他名杨素贞，乃河南汝宁府上蔡县人氏，到信阳州越衙告状来了。
宋世杰 问她可有状子。
宋 妻 小娘子，可有状子?
杨素贞 有状。
宋 妻 人家有状。
宋世杰 拿来我观。
宋 妻 拿来观看。
杨素贞 这!……没有了。
宋 妻 这、没有了。
宋世杰 这是怎说?
宋 妻 老老，我看这个丫头言语支吾，恐怕有些不对劲。
宋世杰 呵?她怕我们都是坏人，所以不肯拿出。你去对她讲说，我在道台衙门，当过刑房书吏，状子是常常看的，叫她 拿来我看，恐有不到之处，也好与她更改更改。
宋 妻 小娘子，我老老从前在道台衙门，当过刑房，状子是常见的，拿来与我老老看，恐有不到之处，也好与你更改 更改。你放明白点，我们是好人!
杨素贞 如此妈妈请看。(递与宋妻。宋妻看)
宋世杰 你那是干什么?
宋 妻 我这是看状子。
宋世杰 你认识字吗?
宋 妻 好，我在女学校都毕业了，怎么认不得字!
宋世杰 你认得字，怎么将状子都拿倒了?
宋 妻 怎么拿倒了?
宋世杰 是呀。
宋 妻 我是给你看呢。
宋世杰 再莫要淘气了。(接过状子念)告状人杨素贞，年二十八岁，乃河南汝宁府上蔡县四都里杨家庄人氏，告图谋家 产毒害串卖事。乃是八个字的主语，叫她记好了。
宋 妻 小娘子，这八个字的主语记好了!
杨素贞 知道了。
宋世杰 状告大伯姚廷春、刁嫂田氏药毒奴夫并刺死七岁孩童事。民妇又遭恶兄杨青，谎称母亲有病，哄我归家看母， 将我赚至柳林，卖与异乡人杨春。杨春见镯不忍，与我结为仁义兄妹，替民妇申冤。闻知大人官明如镜，法无 妄断，乞求雷威，严法追究，小女子叩天，叩天。好状子!作此状子之人，不是两榜之才，也有八台之位。
宋 妻 小娘子，此状何人代作?
杨素贞 是一算命先生。
宋 妻 老老，此状子是一算命先生代作，你说有八台之位，若是卖水烟的作出，岂不是个十六台。
宋世杰 可惜没有高中，那是时运未到。
宋 妻 你说这状子作的好?
宋世杰 好是好，可惜她这张状子，就是递不上去。
宋 妻 怎么递不上去?
宋世杰 道台衙门，衙役甚多，大人难见，她又是异乡人，谁肯与她递上。拿去还她。(状交宋妻)
宋 妻 (接过交杨素贞)小娘子，可惜这张状子递不上去。
杨素贞 怎见得?
宋 妻 道台衙门，人役甚多，大人难见，焉能递得上去?
杨素贞 咳!我异乡人好苦命呀!(悲哭，宋妻亦哭)
宋世杰 你哭什么?
宋 妻 我见她哭的可怜，叫我心中难受。咳!可惜她不与我沾亲带故，若是沾亲带故，这张状子我就与她递上了。
杨素贞 妈妈，我意欲拜妈妈为义母，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宋 妻 那可使得吗?
杨素贞 干娘请上，受女儿一拜。(跪叩)
宋 妻 哟哟，不消不消，起来起来，哈哈哈哈!(扶素贞起)
杨素贞 干娘就该设法与儿将状子递上才是。
宋 妻 不要紧，这都有我，你坐下来呀，坐下来。来呀!
宋世杰 你叫谁呢?
宋 妻 我叫你呢。
宋世杰 噢，我的名字才叫来呀。做什么?
宋 妻 告状去!(将状接过交宋世杰)
宋世杰 与哪个告状去?
宋 妻 与我干女儿告状去。
宋世杰 谁是你的干女儿?
宋 妻 杨素贞认我为干娘，岂不是我的干女儿。
宋世杰 她是你的干女儿，与我有甚相干?
宋 妻 噢，没有拜干爹，吃起醋来了!女儿，拜你干爹。
杨素贞 干父请上，受女一拜。(跪叩)
宋世杰 不要拜了，快起来!这是什么难办事，与你递上就是。
杨素贞 全仗干父。
宋世杰 婆儿，带女儿后边休息，待我前去告状。
宋 妻 转来!
宋世杰 何事?
宋 妻 递上去便罢，要是递不上去，你就不要回来!
宋世杰 要回来呢?
宋 妻 回来，不要你进我的房。
宋世杰 要进你的房?
宋 妻 不许上我的床。
宋世杰 要上你的床?
宋 妻 不许进我的被窝。
宋世杰 要进了你的被窝?
宋 妻 进了我的被窝，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是这一脚，把你赐到马桶里，白胡子进去，黄胡子出来!
宋世杰 哎呀，哎呀，人都说我宋世杰厉害，我的老婆比我更厉害。哈哈哈哈!(笑下)
宋 妻 干女随娘来，做些面食馍馍，吃饱了好打这场赢官司。 (同下)
第 七 场 告 状
〔丁弹上。
丁 弹 (念)每月在公衙，
心思乱如麻。
在下丁弹。在道台衙前当了一名衙役，有桩官司不得明白，不免到宋老伯那里领教领教!远远望见宋老伯来了 。
〔宋世杰上。
宋世杰 人有心事，走路都不爽快。
丁 弹 宋老伯，晚生有礼。
宋世杰 丁弹，你的衙役做上了?
了 弹 做上了。
宋世杰 大人可曾重用?
丁 弹 重用了。
宋世杰 重用了好。(欲走)
丁 弹 慢着，慢着!宋老伯，晚生有桩官司不得明白，特来领教。
宋世杰 今日有事，改日再来叙话。
丁 弹 如不然你我酒店去吃一杯。
宋世杰 今日不得空。
丁 弹 一定要去的。
宋世杰 不要拉!(同下)
〔差役甲、乙、丙上。
差役甲 (念)奉命委差，
差役乙 (念)概不由己。
差役甲 我乃邠州差役。
差役乙 衡庆府差使。
差役丙 淮庆府孺学里差使。
众 奉了太爷之命，信阳州投文，一同催马。(绕场)
来至已是道台衙门，一同击鼓。(击鼓)
〔中军上。
差役乙 衡床府投文。
差役甲 邠州府投文。
差役丙 淮庆府儒学里投文。
中 军 禀大人，河南三府投文。
顾 谈 (内白)传话出去，命差使公馆伺候，明日午堂发遣。
中 军 大人吩咐公馆伺候，明日午堂发遣。(下)
〔差役甲、乙、丙同下。
〔丁弹与宋世杰上。
宋世杰 娃娃，那样事，就是那样办。
丁 弹 晚生知道。
宋世杰 去看看，大人可曾升堂?
丁 弹 是。列位，大人可曾升堂?
内 坐过堂了。
丁 弹 宋老伯，大人坐过堂了。
宋世杰 怎么讲?
丁 弹 坐过堂了。(下)
宋世杰 唔呀!
(唱)三杯酒下喉咽大事误了，
(唱)不由得宋世杰心内发焦。
且住，我想状子未曾递上，回得家去干女必然言道：“干父回来了，状子可曾递上?”我说在外遇见朋友，吃 了两杯，大人坐过堂了。状子未曾递上。她必言道：“干父，我不是你亲生女儿，若是亲生女儿，这酒也不只 了，状子也递上了”。这两句话总是有的。 (绕场至门外)。
宋 妻 (内白)干女儿，看看你干父回来了没有?
杨素贞 (内白)是。
〔杨素贞上，见宋世杰。
杨素贞 干父回来了?
宋世杰 回来了。
杨素贞 状子可曾递上?
宋世杰 儿呀，干父在外边遇见朋友，吃了两杯酒，大人坐过堂，状子不曾递上。
杨素贞 哎呀干父?我不是你亲生女儿，若是亲生女儿，这酒也不吃了，状子也就递上了。
宋世杰 早已知道这两句话是有的。儿呀，你胆大还是胆小?
杨素贞 胆大怎讲，胆小怎说?
宋世杰 若是胆小，你回上蔡县衙门告去。
杨素贞 要是胆大的呢?
宋世杰 随为父前去击鼓申冤!
杨素贞 哎呀干父，女儿若是胆小，也不敢到信阳州越衙告状来了!
宋世杰 哎呀好!既然如此，我儿随着父来。
杨素贞 是。
宋世杰 (唱)叫女儿随干父衙门去奔，
放大胆与儿夫去把冤申。
来至已是，你且少站，待为父前去看看。
杨素贞 是。
宋世杰 看堂的，看堂的，这娃娃哪里去了，待我照顾他二十个板子。(欲击鼓)娃娃!
〔差役上。
差 役 来了。
宋世杰 你往哪里去了?
差 役 后面出恭。
宋世杰 此地什么所在，岂是离得开的。常言道，公门并无半点闲，幸遇宋老爷，若是乡人不懂世务，他就这样……(击 鼓响三声)
〔四青衣引顾读急上，坐堂，丁弹随上。
顾 读 传看堂的!
众 传看堂的。
差 役 看堂的叩头。
顾 读 胆大的狗才，你不小心看堂，向哪里去了?打。
〔四青衣打差役二十板。差役出。
宋世杰 娃娃按了二十个板子?
差 役 岂不是二十编子!
宋世杰 这是宋老爷照顾你的。
差 役 承认。
宋世杰 大人怎样吩咐?
差 役 大人传击鼓的。
宋世杰 儿呀，大人传你，把状子顶在头上，放大胆回他几句，有干父与你作主!
杨素贞 是。(上堂)大人在上，小妇人叩头。(跪)
顾 读 胆大刁妇，本道放告，自有日期，为何击动堂鼓，该当何罪?
杨素贞 民妇有包天冤枉，不能申诉，故而击鼓鸣冤。
顾 读 可有状子?
杨素贞 有状。
顾 读 呈状子上来。
〔差役转状。
顾 读 (念状)告状人杨素贞，乃河南上蔡县人氏。呵!上蔡县到信阳州越衙告状，必是个刁妇。来，看大刑伺候!
丁 弹 启禀大人，这女子满腹含冤，见了大人，如雪见太阳，许多冤枉，诉不出口，求大人谅情。
顾 读 起去。
宋世杰 这话回的好，少时回来我还要指教于他。
顾 读 杨素贞下榻谁家?
杨素贞 宋世杰家中。
顾 读 宋世杰他还在?传宋世杰!
丁 弹 传宋世杰。
宋世杰 大人传我，少不下要见。报!宋世杰告进。(上堂)
大人在上，宋世杰叩头。(跪)
顾 读 宋世杰，你还不曾死么!
宋世杰 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来拿，你叫我怎样死呢?
顾 读 为何包揽诉讼?
宋世杰 怎见得包揽诉讼?
顾 读 杨素贞哪里人氏?
宋世杰 河南上蔡县。
顾 读 好道却又来!河南上蔡县，来到信阳州越衙告状，住在你家，岂不是你的挑唆?
宋世杰 原有下情。
顾 读 讲!
宋世杰 小人原不是本地人氏，乃三楚德州人氏，在这信阳州落籍为民。向在前任道台衙门，当过一名刑房书吏，因往 上蔡公干，落在杨素贞店中。她的父亲与小人交好，同席饮酒，酒席宴前言语投机，将杨素贞拜在小人名下， 作一螟蛉女儿。如今她的丈夫被人所害，本县太爷不与她作主，只得奔至信阳州越衙告状，与她丈夫伸冤。有 道是，是亲者不能不顾；不是亲者不能相顾。她不落在小人店中，叫她落在庵堂寺院不成?
顾 读 一派胡言!
宋世杰 句句实情。
顾 读 押下取保。
宋世杰 小人愿保。
顾 读 怎么你要保?
宋世杰 干父不保干女儿，谁人敢保?
顾 读 正要你保。
宋世杰 保了何妨。
顾 读 如此领下去。
顾 读 带上走!
顾 读 你与我呀，走呀!
〔宋世杰引杨素贞下堂。
杨素贞 干父，你这两句话回的好!
宋世杰 儿呀!这两句话回不上去，还成什么包揽诉讼。儿呀!随干父下去，叫你干娘做些面食馍馍，吃饱了，好来打这 场官司呀!哈哈哈!(与杨素贞下)
顾 读 丁弹，这有文书一角，去到河南上蔡县，捉拿姚、杨两家到案听审。
丁 弹 领命。
顾 读 掩门。(众随下)
〔四役引刘提上。
刘 提 (引)一廉堂清正，
王法不留情。(坐)
本县刘延俊。二甲进士出身，叩蒙圣恩，出授河南上蔡县正堂。今乃三六九日，放告牌出。
〔丁弹上。
丁 弹 (念)上司公文紧急，
何惧日夜奔驰。
刘 提 贵差有何公干?
丁 弹 公文一角，贵县开看便知明白。
刘 提 呵!上司命本县提拿姚、杨两家到案，不得有误。人来!你们随上司公差前去捉拿姚、杨两家到案。掩门。(下)
役 甲 伙计!太爷有差，提拿姚、杨两家，请上司公差一同前去。
〔丁弹、役甲、乙出衙绕场。杨青对上，役甲、乙用铁索锁杨青。
杨 青 什么事?你们作些什么?
役 甲 有火签一支，拿去观看。
杨 青 (接看)你们像是初到衙门的?
役 甲 怎样是初到衙门?
杨 青 姚家是有钱的，还要大相公指教。动不动就锁，多不晓事，不知大相公头上有四两纱帽?
役 甲 伙计们，有道是：要吃饱饭，莫与大头斗气。烦劳带我们去。
杨 青 好。(转场)来至已是，站定了。姚兄开门。
〔姚廷春上。
姚廷春 (上)是哪个?
杨 青 是我。
姚廷春 杨素贞在信阳州告下伸冤大状，今有差役提我们来了。
姚廷春 这便怎处?不要忙!待我把老婆叫出来。老婆走来。
〔田氏上。
田 氏 什么事?
姚廷春 杨索贞把我们告下了。
田 氏 这怎么处?
杨 青 可有银子?
田 氏 这里有二百银子，先送公差。
杨 青 公差老爷，这是银子一百两。
丁 弹 拿来!
役 甲
还是要带犯人!
役 乙
田 氏 有银子送你们了。
役 甲 一百银子，上差拿去了。
田 氏 大舅，事到如今，还能如此?把银子都给他们去吧。
杨 青 我就不想给，这是银子，人犯随后就到。
役 甲
(接银)人犯一定要来呢!(同下)。
役 乙
田 氏 且住!杨素贞在信阳州越衙告状，我想道台大人与我兄弟乃是同年，不免回去求我兄弟写一书信，前去讲情。小儿!吩咐车辆走上。
〔小童引车夫推车上，姚廷春下。
(唱)有田氏坐车辆心神不稳，
骂一声杨素贞无耻贱人。
叫小儿催车辆急忙前进，
求兄弟说人情转回家门。(同下)
第 八 场 求 情
〔田伦上。
田 伦 (唱)诗书满腹掌县印，
文章高魁多经纶。(坐)
下官田伦。二甲进士出身，叩蒙圣恩，放为江西八府巡按，未曾领凭上任。今日鹊噪檐前，不知主何吉凶?
〔院子甲上。
院子甲 姑娘到!
田 伦 有请。
院子甲 有请姑娘。
〔田氏上。
田 氏 (念)主意安排定，
归家来求情。
兄弟在哪里?
田 伦 姐姐在哪里?姐姐请进!(同进)请坐!
田 氏 有座。(分坐)
田 伦 姐姐为何独自归家?
田 氏 兄弟哪知，杨素贞在信阳州将我告下。想那信阳州顾大人，是你同年，求你修书一封，前去说情。
田 伦 你在姚家作事不贤，不听为弟良言相劝，今日闹出事来，要我修书是万万不能!
田 氏 你写是不写?
田 伦 实在不能写。
田 氏 我把你狠心的兄弟呀!
(唱)骂声兄弟太心狠，
全然不念骨肉亲。
常言道亲戚当相顾，
不顾亲要什么同胞人?
我好苦命!
〔田母上。
田 母 (唱)正在佛前把香上，
忽听前庭闹嚷嚷。
出得庭堂用目望，
田 氏 我好苦也!
田 母 (唱)姐弟争吵为哪桩?
因为何事，惹得你姐姐这样生气?
田 伦 母亲自己问来。
田 母 儿呀，为何争吵?与娘说来。
田 氏 母亲有所不知。只因杨素贞在信阳州将儿告下，回来叫兄弟写一书信，前去说情，他都不肯。我要同胞兄弟做 什么用?我好命苦也!
田 母 唔!你这奴才在家之时，为娘何等教训于你。教你到婆家作一贤德媳妇，你如何干出这些事来?你是丑也不丑?
田 氏 这还是小丑，大丑还在后头呢!
田 母 什么大丑?
田 氏 若打了上风官司回来还则罢了；若打了下风官司回来，将裙子脱下，搭在肩上，茶店进。酒店出，若有人问我 ，我说我乃田氏，田伦是我亲兄弟，我是他亲姐姐。把你母子好有一比；好比翻毛犬，这一一足踢你个不像样 子。
田 伦 母亲你听!
田 母 哎呀，这个蠢才真真泼妇!
田 氏 这个还是小事。倘若上峰大人问了我的剐罪，将我绑在大街市上，十字街头，全身衣裳剥下，剜了眼睛，去了 耳朵，拔下舌头，割下奶头，割开肚子，流出肠子，将我疼死，将母亲气死，这都不要紧。上司知道你田家出 了这样女子，丢怪弄丑，一本上去，将我兄弟的前程拨掉，那时家败人亡，你们都不要后悔。信不写也罢，我 走了。
田 母 哪里去?
田 氏 信阳州打官司去了。
田 母 儿呀!你不要着忙，叫你兄弟写信就是。
田 氏 你看着办吧!
田 母 田伦儿呀，还是修书一封，打发她回去吧。
田 伦 母亲有所不知，当年我四人在京结拜，得中二甲进士，可恨奸贼专权，不放我四人帘外为官，多亏工部海老先 生保举，才出京为官。奸贼不服，又差校尉沿途拿我弟兄情弊。我四人行走至双塔寺，对天盟誓，不许作官图 财，藉案徇情，贪赃卖法。如有此情，买棺木一口，仰面还家。今要孩儿修书，是万万不能。
田 母 这也难怪。儿呀，你兄弟不肯修书，早早回去吧。
田 氏 哎呀母亲，那你等我兄弟丢官，再收孩儿的尸首吧。
田 母 这个!
田 氏 母亲，你何不跪他一跪。(拉田母跪)
田 母 儿呀，你不肯修书，为娘与你跪下了。
田 伦 哎呀，母亲呀!(脆)
(唱)一见母亲跪埃尘，
唬的田伦掉了魂。
本当不写书和信，
苍天岂容不孝人!(同起)
母亲，孩儿修书就是，只是还要三百两银子押书。
田 母 儿呀，你兄弟今肯修书，要三百两银子押书。
田 氏 孩儿未带银子，母亲你与孩儿垫上。
田 母 好，我与你垫上，随娘来。(与田氏同下)
田 伦 家院，带路以奔书房!(绕场进房)
(唱)有田伦进书房私自暗想，
作此事坏良心天理何容?
手提笔未下毫大吃一惊，
啊!怎么未曾下笔，先打一个冷战?咳!我可莫说母亲呀，母亲呀，你害了儿我了!
(唱)为母命我只得拚去前程。
上写着弟田伦顿首拜敬，
拜上了兵备道顾读年兄。
自从那双塔寺各奔路径，
算起来有几载少问安宁。
姚家庄杨素贞妇道不正，
用药酒害亲夫十分刁凶。
图诬赖她竟敢越衙告禀，
状告她兄与嫂谋害人命。
三百两雪花银随书相赠，
还须要念结拜一切谅情。
外书专呈，信阳州兵备道顾，下坠上蔡县田上。来，传下书人。
宪子甲 下书人走来。
〔衙差甲、乙上。
衙差甲
小人叩头。
衙差乙
田 伦 这有书信一封，下往信阳州顾大人那里投递；还有三百两银子押书。
衙差甲
领命(下)
衙差乙
田 伦 正是：
田伦做下亏心事，
只恐人容天不容。
哎!(同下)
第 九 场 盗 书
〔衙差甲、乙上。
衙差甲 (念)领了家爷命，
信阳下书文。
就此加鞭!(转场)天色已晚，不免觅店宵宿。店家哪里?
〔宋世杰上。
宋世杰 (念)打扫店门开，
等候客人来。(出见)
二位敢是住店的?
衙差甲 正是。
宋世杰 请进(同进门)二位差爷，可用些什么?
衙差甲 明灯一盏，好酒一瓶。
宋世杰 是。(取灯酒)二位差官多吃少醉。
衙差甲 不用你伺候，去吧。
宋世杰 (出房门，背语)这两个公差，来店形色莽撞，其中必有原故，听他们说些什么。
衙差甲 请酒。
衙差乙 请。(同饮)
衙差甲 伙计，想我们服侍四位大人出京，毛、顾、田、刘哪位大人清正?
衙差乙 管他什么清正不清正，有道是酒酒酒，有有有，有钱的天堂行；无钱的地狱走。有钱的，理屈也是直；无钱的 ，将恩也变仇。少说闲话，少管闲事，你我吃酒。(饮，醉)
宋世杰 啊!方才这二位公差说什么毛、顾、田、刘四位大人，这毛，莫非是抚台大人。顾，敢是信阳州顾读。刘，想是 上蔡县延俊。这田是谁?(想)我干女常常说道，田氏有一兄弟，名叫田伦，出授江西巡按，未曾领凭上任。这公 差莫非田伦差来信阳州下书的。要是田伦下书，必是为姐姐说情，咳!为了干女之事，不得不用心，不免盗出包 袱一看，便知明白。(打三更，宋世杰撬门，开门入内盗包袱出，取书)吓，果有书信，待我拆开一看。(拆书， 看)啊，正是田伦下往顾读那里的。要我干女儿官司得胜，我宋世杰费点心思，不免一字套一字，写在衣襟之上 ，作个凭证，我便是这个主意。(职笔砚，写)
(唱)上写着弟田伦顿首拜敬，
〔宋妻上，拍宋世杰肩，世杰惊，吹灯。
宋世杰 啊，哪一个?
宋 妻 (笑)是我!
宋世杰 你怎么这样莽撞，几乎将我的魂都吓掉了!
宋 妻 什么事这样害怕?
宋世杰 我这与干女儿办事呢。
宋 妻 难道我的事你都忘了?
宋世杰 你的什么事?
宋 妻 我的脚冷，叫你给我暖脚呢。
宋世杰 办完了就来。
宋 妻 你要来呢，快一点。(宋妻下)
宋世杰 (点灯)老妖怪，哈哈哈!
(唱)拜上了兵备道顾读年兄。
自从那双塔寺各奔途径，
算起来有几载未问安宁。
姚家庄杨素贞妇道不正，
用药酒害亲夫十分刁凶。
图诬赖她竟敢越衙告禀，
状告她兄与嫂谋害人命。
三百两雪花银随书相赠，
还须要念结拜一切谅情。
倘若是姚廷春官司得胜，
那时节登门来叩谢年兄。
顾读，顾读!你不贪脏便罢；倘若贪脏卖法，我的衣襟，就是你的对头了!(将信放包内，包还原处，出门，又 将门拨关住，下)
〔起五更、衙差乙醒，推甲醒。
衙差甲 天明了，我们要定了。店家!
〔宋世杰上。
宋世杰 二位起来了?
衙差甲 问你借样东西可有?
宋世杰 敢是酒罐子?
衙差甲 正是!
宋世杰 有。(取罐)
衙差甲 (取银)这是一两银子拿去。
宋世杰 多谢公差!
衙差甲
请问道台衙门?
衙差乙
宋世杰 就在前面。
衙差甲 向你打听一个人。
宋世杰 哪一个?
衙差甲 宋世杰，宋家伯伯。
宋世杰 不才就是老汉。
衙差甲
原是一位老先生，得罪了!
衙差乙
宋世杰 转来吃酒醉。
衙差甲
多谢老先生。(下)
衙差乙
宋世杰 顾读，顾读，这看你的存心了。(下)
第 十 场 受 贿
〔院子乙引顾读上。
顾 读 (念)手执明镜照，
方知天子尊。(坐)
本道顾读。只因师爷到任得下风寒，不免请他出来，问问可曾痊愈。来，有请师爷。
院子乙 有请师爷。
〔书童扶师爷上。
师 爷 (念)清早起来冷飕飕，
吃过饱饭热哮哮。(坐)
哎呀呀!
顾 读 师爷可曾痊愈否?
师 爷 咳!十分沉重，大人打点盘费，送我回去吧。
顾 读 等弟俸银一到，好送师爷回去。
师 爷 奉银不到，就该另想办法，难道叫我病死在你的衙内不成?
顾 读 实无办法可想，师爷忍奈几日吧。
〔衙差甲、乙抬酒罐上。
衙差甲 门上哪位在?
院子乙 (出)哪里来的?
衙差甲 上蔡县田大人有书。
院子乙 (进禀)禀大人，田大人差人下书。
顾 读 将书信呈了进来。
院子乙 是。(出)下书人将书信拿进来。
衙差甲 在此。
院子乙 少站。(进，呈书与顾读)
顾 读 (看书生气，将书摔地下)咳!岂有此理!原书与他退回。(下)
〔院子乙拾书。
师 爷 什么?欠我银钱，还说我岂有此理。
院子乙 不是说师爷。
师 爷 不是说我，他说哪个?
院子乙 大人看了书信生气。
师 爷 什么书信?
院子乙 田大人有书到来。
师 爷 拿来我看。(看信)还有三百银子押书，叫他抬进来。
院子乙 将银子抬进来。
衙差甲
(抬进)银子在此。
衙差乙
师 爷 回复你家大人，书信收下，照书行事就是。
〔甲、乙同下。
师 爷 有了银子，我就可以回家了。院子，大人问起银子，就说我带去了。
院子乙 师爷慢着，等禀明大人再走不迟。
师 爷 胡说!禀明大人我还能带走吗?带马。(下)
院子乙 有请大人。
〔顾读上。
顾 读 师爷哪里去了?
院子乙 回原郡去了。
顾 读 无有盘费，怎样回去?
院子乙 师爷将田大人押书银子三百两带去了。
顾 读 哎呀田兄!这就是你的不是。当初我四人在京结拜，双塔寺盟誓，不许作官图财，徇情弊案、贪赃卖法；如有此 事，买棺木一口，仰面还乡。想今日有这书信到来，本当不准，银子又被师爷带去，这便怎处?
〔丁弹上。
丁 弹 人犯提到!
顾 读 吩咐升堂。将姚、杨两家带上来!
〔升堂，四青衣上，站两边。
丁 弹 姚、杨两家上堂!
〔姚廷春、田氏、杨青上。
姚廷春
田 氏 叩见大人。(跪)
杨 青
顾 读 杨青!
杨 青 晚生在。
顾 读 口称晚生，敢是在庠?
杨 青 一个秀才。
顾 读 既是秀才，为何串卖胞妹?
杨 青 是他婆婆主婚，与晚生无干。
顾 读 何人代笔?
杨 青 晚生代笔。
顾 读 何人得财?
杨 青 这也是晚生得了几两遮羞银子。
顾 读 唗!卖了扎髻卖发髻，一树能剥几曾皮?不念十载寒窗苦，定要罚学问罪过。姚廷春!
姚廷春 有。
顾 读 为何用药酒毒死胞弟?
姚廷春 我不晓得，问我老婆。
顾 读 原来是个缩头男子!
姚廷春 我有点怕婆娘。
顾 读 田氏，为何用药酒毒害亲叔?明白招来!
田 氏 启禀大人，杨素贞是私通奸夫，害死亲夫。小妇人是个安分守己的，不与小妇人相干。
顾 读 哼哼哼!本道也知你是安分守己的，不与姚、杨两家相干。下去!
姚廷春
田 氏 谢过大人。(同下)
杨 青
顾 读 带杨素贞!
丁 弹 带杨素贞!
〔宋世杰、杨素贞上。
宋世杰 儿呀!你的官司输了。
杨素贞 怎见得??
宋世杰 不必动问。大人传你，放大胆进去，有什么大事，干父在外与你作主。
杨素贞 是。(上堂)小妇人叩见大人。(跪)
顾 读 杨素贞，你为何告此谎状?
杨素贞 怎见是谎状?
顾 读 田氏供道，你私通奸夫，害死本夫，好好从实的招来!
杨素贞 启禀大人，小妇人既是私通奸夫，害死丈夫，不去逃生，反来越衙告状，送死不成?
顾 读 人命大事，不用大刑，料你不招。来，将她上刑。
众 啊!(与素贞上刑)
顾 读 招不招?
杨素贞 哎呀，我的大人呀!
(唱)大人堂上刑难忍，
十指尖尖痛在心。
受不过五刑把罪认，
顾 读 松刑!命她画供。
杨素贞 (唱)害死亲夫果是真。
顾 读 传禁婆。
丁 弹 传禁婆!
〔禁婆上。
禁 婆 参见大人。(跪)
顾 读 与她上刑，带去收监。
禁 婆 是。(押杨素贞下堂)
杨素贞 (见宋世杰)哎呀干父，女儿千山万水。来此告状，只望与丈夫伸冤雪恨，谁知反陷在狱中，好不苦呀!
宋世杰 儿呀!你且狱中暂受一时之苦，为父在外搭救你出来就是。
杨素贞 罢了干父!(被禁婆扯下)
宋世杰 冤枉呀，冤枉!
顾 读 外面何人喊冤?
丁 弹 宋世杰。
顾 读 啊!宋世杰?这件事瞒不过他，只说这恶气怎样咽他得下?有了!我就将这口恶气，撒在他的身上。传宋世杰!
丁 弹 传宋世杰。
宋世杰 来了。赃官传我，少不得挨他几十个板子。报!宋世杰告进。(上堂)大人在上，宋世杰叩头。
顾 读 宋世杰，你为何在外喊冤?
宋世杰 大人的官司审的不公!
顾 读 哪些不公?
宋世杰 原告收监，被告放回，这是什么公道?
顾 读 杨素贞告的乃是谎状。
宋世杰 怎见谎状?
顾 读 田氏供道，它是私通奸夫，害死本夫，岂不是谎状?
宋世杰 奸夫是谁?
顾 读 杨春。
宋世杰 哪里人氏?
顾 读 南京水西门人氏。
宋世杰 杨素贞哪里人氏?
顾 读 河南上蔡县人氏。
宋世杰 一个是河南上蔡县人氏；一个的南京水西门人氏，他二人路隔千里怎样通奸?
顾 读 他私通在先，嫁人在后。
宋世杰 她既害死本夫，不去逃生，前来越衙告状，反来送死不成?
顾 读 这个……
宋世杰 倒是那个!
顾 读 你口口与她辩冤，想是你受了杨素贞贿赂。
宋世杰 受贿赂不多。
顾 读 多少?
宋世杰 三百两。
顾 读 啊!扯下去重打四十。
宋世杰 打不得!
顾 读 怎么打不得?
宋世杰 身无过犯。
顾 读 打了你自有过犯。
宋世杰 什么过犯?
顾 读 打你个欺官傲上。
宋世杰 哈哈哈哈!我不挨你几十个板子，怕你也退不了堂。
顾 读 来，打!
〔四青衣打宋世杰。
宋世杰 谢过大人的板子!
顾 读 宋世杰，从今以后，不许你来见本道。
宋世杰 见见何妨?
顾 读 见了本道，定要你的狗命!
宋世杰 看看谁要谁的狗命!
顾 读 如此你就与我走!
宋世杰 我就走。
顾 读 出去!
宋世杰 咳，赃官呀!
(唱)你将我责打四十板，
两腿疼痛实难挨。
等只等抚台大人来下马，
这一状要告他两员官。(下)
丁 弹 禀大人，抚台大人在此下马。
顾 读 前去迎接。掩门。(众下)
〔四卒引王大顺上。
王大顺 中军王大顺。闻听按院在此下马，左右，前去迎接。(同下)
第十一场 上 告
〔宋世杰上。
宋世杰 老汉宋世杰，闻知抚台大人在此下马，不免前去拦马告状。(绕场)
〔杨春对上，与世杰相撞。
宋世杰 是哪个在街上乱撞?呔，回来!
杨 春 (欲走，回头)做什么?
宋世杰 低头看路，抬头看人。你娃娃将我包袱撞在地下，就这样走了?
杨 春 大路通天，各走一边，我杨春不是告状要紧，定要与你厮闹。(欲走)
宋世杰 哎，转来!
杨 春 何事?
宋世杰 你叫什么?
杨 春 我叫杨春，你问我则甚?
宋世杰 回来，杨素贞是你什么人?
杨 春 结义的妹子。
宋世杰 咳，咳!难道连干父你都不认识吗?
杨 春 怎么是干父?你不要假充字号，冒占便宜。
宋世杰 杨素贞是我干女儿。
杨 春 原来是干父，多有得罪。
宋世杰 你一向哪里去了?
杨 春 病在客店，至今方好。
宋世杰 今欲何往?
杨 春 闻知抚台大人在此下马，前去告状，与妹子申冤。
宋世杰 你告哪一个?
杨 春 姚、杨两家。
宋世杰 不用告他，要告田、顾、刘三位官员。
杨 春 身无过犯，告他何来?
宋世杰 一告田伦。
杨 春 告他为何?
宋世杰 身为八府巡按，未曾领凭上任，他就询情行贿，该告不该告?
杨 春 该告。
宋世杰 二告顾读。
杨 春 告他为何?
宋世杰 他身为兵道，竟敢贪赃卖法。该告不该告?
杨 春 该告。
宋世杰 三告刘提。
杨 春 告他为何?
宋世杰 他身为民之父母，终日好酒贪杯，不理民事，该告不该告?
杨 春 该告。
〔内鸣锣声。
宋世杰 哪里锣响，前去看看，是什么官员。
杨 春 是。(下)
宋世杰 且住，按院大人有告条在外，有人拦马告状，要责四十大板。我看这娃娃倒还强壮，这四十大板，让娃娃挨了 吧。
杨 春 干父，正是按院大人下马。
宋世杰 干父有状，我儿前去告来。
杨 春 是。(下)
宋世杰 哎呀，杨春此去，四十板子一定是要有的，这是干父照顾他的见面礼。他为妹子挨打，这四十板子，也不为亏 他了。(下)
〔四龙套、四校尉引毛朋上，杨春对上。
杨 春 (跪)大人冤枉。
校 尉 有人喊冤。
毛 朋 重责四十。
众 啊!
杨 春 异乡人好苦呀!
毛 朋 (看)转来!你名叫什么?
杨 春 名叫杨春。
毛 朋 哪里人氏?
杨 春 南京水西门人氏。
毛 朋 原来是他。杨春，念你异乡人，饶你四十大板。
杨 春 谢过大人。
毛 朋 可有状子?
杨 春 有状。
毛 朋 呈上来。(校尉转状，看)你为何告此谎状?
杨 春 怎见谎状?
毛 朋 状子上面乃是宋世杰的名字，你为何前来?
杨 春 宋世杰是小人干父，年纪高迈，挨挤不上，小人乃是替父代劳。
毛 朋 好个替父代劳。等本院拿齐犯人，按院衙门听审。下去。
杨 春 多谢大人。(下)
毛 朋 开道。(众下)
〔宋世杰上。
宋世杰 杨春去了半天，为何不见回来?
〔杨春上。
杨 春 干父，等候久了吧。
宋世杰 你回来了?
杨 春 回来了。
宋世杰 状子可曾递上?
杨 春 递上了。
宋世杰 走过来。(看杨春走过)走过去。
杨 春 是。(又走过)
宋世杰 只怕没有递上。按院大人有告条在外，有人拦马告状，四十大板。你没有伤痕，故而不信。
杨 春 干父哪里知道，孩儿跪在马前告状，大人吩咐扯下去打，我说异乡人好苦。大人将我放转回来，问我哪里人氏 ，我说南京水西门人氏，大人念我异乡人，饶我四十大板。
宋世杰 后来?
杨 春 后来大人问我可有状子，我说有状子。大人叫我呈状上去。一看说道：你为何告此谎状?我说怎见得。大人说状 子上乃是宋世杰的名字。我说他是小人干父，年纪高迈，挨挤不上，小人是替父代劳。
宋世杰 儿呀，这几句话回得好。后来大人怎样吩咐?
杨 春 大人吩咐拿齐人犯，按院堂上听审。
宋世杰 儿呀，这场官司我父子赢了。你背了为父包袱，回去见你干娘报喜讯，吃饭吃个饱喝酒喝个醉，看父打这场赢 官司。哈哈哈哈!(同下)
第十二场 结 案
〔四卒引黄大顺上。四龙套、四校尉引毛朋上。黄大顺迎接进城。同下，又上。
毛 朋 中军过来。这是提牌一面，去到河南上蔡县，提姚、杨两家到案，不得有误。
黄大顺 得令。(下)
内 二位大人到。
毛 朋 有请。
校 尉 有请。
〔起牌子，田伦、顾读上。
田 伦
大人在上，小弟等拜揖。
顾 读
毛 朋 免礼，请坐。
田 伦
谢座!
顾 读
毛 朋 不知二位大人驾到，未曾远迎，望祈海函。
田 伦
岂敢，我等迎接来迟，大人恕罪。
顾 读
毛 朋 为何不见刘年兄?
田 伦
他官职微小。
顾 读
毛 朋 哪里话来，你我年兄年弟，官职微小何妨。有请。
校 尉 有请刘大人。
〔刘提上。?
刘 提 大人在上，卑职拜参。
毛 朋 少礼请坐。
刘 提 列位大人在此，哪有卑职我的座位?
毛 朋 有话叙谈，哪有不坐之理?
刘 提 如此告座。(坐)大人下马，龙行一步，草木皆沾春辉，万民沾感不尽。
毛 朋 刘年兄，此地百姓如何?
刘 提 良民百姓。
毛 朋 既是良民百姓，为何有人越衙告状?
刘 提 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
毛 朋 唗!哪是民不告，官不究，分明贪酒好杯，不与皇家出力，回衙听差去吧。
刘 提 谢过大人。正是：
对天盟下誓，
仰面要还乡。(下)
毛 朋 这是二位年兄，有一事不明，要在二位年兄上边领教。
田 伦
大人有何金言，当面指教。
顾 读
毛 朋 年兄，有一官长，身为八府巡按，未曾领凭上任，就询情行贿，该问何罪?
田 伦 理应问斩!
毛 朋 哦!该当问斩。顾年兄，有一官长身为道台，贪赃卖法，该问何罪?
顾 读 理应问斩!
毛 朋 哦!理应问斩。二位年兄，有人在小弟面前，将二位年兄告下了。
田 伦
可有状子?
顾 读
毛 朋 有状在此，拿去观看。
田 伦
有状必有证。
顾 读
毛 朋 有证。来，传宋世杰。
校 尉 传宋世杰。
宋世杰 (内)来了!
〔宋世杰上。
顾 读 (出问宋)宋世杰，你来了?
宋世杰 大人传我，怎敢不来?
顾 读 你好狠的状子!
宋世杰 你好历害的板子!
顾 读 你告本道有何话说?
宋世杰 告你自有话说。
顾 读 哼!
宋世杰 你才知道宋先生的历害。报!宋世杰告进。(进见)大人在上，宋世杰叩头。(跪)
毛 朋 宋世杰，你告二位官长，俱已在此，照状子上言语讲来，若有一字虚言，要你老命!
宋世杰 是，大人容禀。小人原不是本地人氏，乃三楚德州县人氏，在这信阳州落籍为民。曾在前任道台衙门，当过一 名刑房，现在西门外开了一座小小客店。那日来了二位公差，一个说酒酒酒，有有有，有钱的天堂行，无钱的 地狱走；有钱理屈也是直，无钱将恩也变仇。是小人心中疑惑，等到夜静更深，大人，那时小人有落手之罪。
顾 读 来，剁去双手!
毛 朋 恕你无罪。
宋世杰 是。我将门撬开，盗出包袱，打开一看，乃是田大人送顾大人求情书信。小人将衣襟喷湿，一字一字，写在衣 襟之上，大人请看!
毛 朋 (看，唱)
有田伦修书信顿首拜禀，
拜上了信阳州顾老年兄。
自那日双塔寺弟兄分手，
算起来有几载未问安宁。
姚家庄杨素贞吵家不正，
用药酒害亲夫反诬别人。
三百两雪花银随书相赠，
还须念昔日里结拜之情。
倘若是我姐姐官司得胜，
那时节登门来叩谢年兄。
你且下去，本院自有决断。
宋世杰 谢大人。(起)哎，顾大人，这才是王法的所在，你怎么不讲两句?
顾 读 宋世杰，你要检点了。
宋世杰 你要与我仔细了。
顾 读 此番回府，定要你的狗命!
宋世杰 大人，你还回得去吗?
顾 读 哼!
宋世态 你死在你宋先生的衣襟之下!(下)
毛 朋 二位年兄，这就是你二人见证，还有何说?
田 伦
大人谅情!
顾 读
毛 朋 想当初你我四人在京之时，可恨奸贼，不放我四人帘外为官，多亏工部海老大人保奏，才得典放出京。奸贼又 差校尉沿途拿我弟兄情弊。我四人行至双塔寺，对天盟誓，不许徇情行贿，弊案准情，贪赃卖法。如有此情， 买棺木一口，仰面还乡。田年兄!
田 伦 大人。
毛 朋 你乃江西巡按，还未领凭上任，你就徇情行贿。顾年兄!
顾 读 大人。
毛 朋 你乃江西兵道，居然卖法，又有何说?想弟不才，叩蒙圣恩，放我河南八府巡案，弟访得河南八府，只有上三府 官是清官，民是顺民；下五府官是贪官，民是刁民。你今日一个询情行贿，一个贪赃卖法，此事出在二位年兄 身上，叫弟怎样去访，怎样去查?
田 伦 启禀大人，这封书小弟原不肯写，只因老母跪地求情，出于无奈。顾年兄，你不该受我三百两银子!
顾 读 启禀大人，这三百两银子，被师爷带去了，小弟并未收受。田年兄，你不该写求情书信，此乃你害了我了!
田 伦 你不该受我那三百两银子，原是你害了我了!
毛 朋 哼、哼、哼!幼读圣贤诗书，长受国家要职，不顾王法，作出这样事来，彼此埋怨，有什么用处。正是：
皇家律例重，
朝廷法度严。
顾 读 (念)不听恩师语，
田 伦 (念)王法大如天。
顾 读
大人谅情，谅情!
田 伦
毛 朋 说什么谅请。呈印上来。圣上赐有上方宝剑，一同拜过。(同拜)弟我得罪了。来，喊堂!(众喊堂，毛朋坐堂) 将他二人衣冠剥了，钉肘收监，奏明圣上发落。带姚、杨两家!
〔校尉押田伦、顾读下，又上)
〔姚廷春、田氏、杨青上。
姚廷春
田 氏 叩见大人!
杨 青
毛 朋 姚廷春!
姚廷春 有。
毛 朋 田氏!
田 氏 有。
毛 朋 杨青!
杨 青 晚生在。
毛 朋 口称晚生，莫非在庠?
杨 青 是一个秀才。
毛 朋 既是秀才，为何出卖胞妹?
杨 青 乃是她婆婆主婚，与晚生无干。
毛 朋 何人代笔?
杨 青 晚生代笔。
毛 朋 何人得财?
杨 青 晚生得了几两遮羞银子。
毛 朋 呸!卖了扎髻卖发髻，一树能剥几曾皮?孔圣人门下，焉有你这门徒，本院有法制你。来，带下去，砍去右手， 剜去左目一只，发在边外充军。
〔校尉押杨青下，校尉又上。
毛 朋 姚廷春，因何害死胞弟?从实招来!
姚廷春 我不晓得，问我老婆子。
毛 朋 原是个缩头男子。田氏，为何用药酒害死亲叔，明白招来!
田 氏 启禀的人，杨素贞私通奸夫，害死本夫，小妇人是个安分守己的，与小妇人无干。
毛 朋 本院面前还来抵赖，不动大刑，谅你不招。夹起来!
田 氏 不用动刑，民妇有招。
毛 朋 命她画供。
田 氏 (画供)用药酒害死叔叔是实。
毛 朋 将他二人带去，腰断二节，送到姚廷美坟上，与他申冤雪恨。传宋世杰。
〔校尉押田氏姚廷春下。宋世杰上。
宋世杰 小人叩头。(跪)
毛 朋 宋世杰，你一状告倒两员封疆大臣，你可知罪?
宋世杰 大人天断。
毛 朋 百姓告官，本该向斩，念你年迈，发在边外充军。来，上了刑具。
宋世杰 哦!(起)哎呀，我的大人!
(唱)大人堂上要上捆，
鳌鱼吞钩自杀身。
站在察院自思问，
唤来杨春与素贞。
〔杨素贞、杨春上。
宋世杰 (唱)你在河南上蔡县，
你在南京水西门。
与你们从来不相认，
在哪里结下这门亲!
我为你窃盗抄书信，
我为你害了两大人。
都只为报打不平发义愤，
事到头来害自身。
我为你挨了四十板，
可怜我年迈苍苍去充军。
倘若他乡做了鬼，
谁是披麻戴孝人。
杨素贞 (唱)干父不必心悲愤，
儿是你披麻戴孝人。
杨 春 猛然抬头看的准，
观按院好像写状人。
贤妹，这位大人，好像柳林写状那位先生?
杨素贞 不错，是的!
宋世杰 你二人讲说什么?
杨 春
啊，干父!这按院大人，就是在柳林写状的那位先生。
杨素贞
宋世杰 怎么，是他?
杨素贞 是他!
宋世杰 儿呀，看的清?
杨素贞 看的清。
宋世杰 认的准?
杨 春 认的准。
宋世杰 哎呀，好!
(唱)看的清来认的准，
免得我边外去充军。
二次我把察院进，
尊声青天毛大人。
官司原要百姓打，
无有状子怎告人。
毛 朋 (唱)百姓告官本该斩。
宋世杰 (唱)柳林写状你是犯法第一人!
毛 朋 (笑，唱)
宋世杰下边直言问，
本院有言难出唇。
亲下位来忙松捆，
有识有胆你是个不凡之人。
宋世杰，你可有后?
宋世杰 小人绝嗣无后。
毛 朋 本院欲将杨春、杨素贞拜在你的名下，作一义子义女，养老送终，你可情愿?
宋世杰 小人情愿。
毛 朋 既然情愿，杨春、杨素贞，你们在本院堂上拜来。
杨 春
遵命。(拜)
杨素贞
毛 朋 杨春、杨素贞暂住你的店中，候本院奏明圣上，再好发落。
宋世杰
杨素贞 谢过大人。
杨 春
毛 朋 掩门。(同下)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