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出塞曲》剧本
秦腔《出塞曲》黄权中根据《昭君出塞》改编。
秦腔·1986
人 物
王昭君
王 龙
马 童
乌禅幕
时间：西汉竟宁元年，仲春。
地点：长安通往匈奴的途中。
[幕启：山青水碧，春意正盎。在伴唱声中，王龙身背琵琶，与端坐华车的王昭君缓缓步上。
(伴唱)满地风尘摧肠断，
一怀幽怨离长安。
良辰美景空无限，
别泪啼昏艳阳天。
王昭君 (唱)元帝传旨九重殿，
钦选昭君去和番。
圣命难违吞悲怨，
泪湿古道倍凄然。
此去异邦何日返?
欲回汉宫已无缘。
乡音故土永隔断，
再见亲人难复难。
[雁叫。
(接唱)我好似失群孤飞雁，
声声哀鸣近边关。
离愁重重谁可鉴?
别绪依依芳心寒。
王 龙 姐姐，拜别长安已有多日，一路之上，你愁容满面，珠泪不干，这等痛切悲哀，哭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王昭君 命运如此薄苦，怎能不愁肠万断!
王 龙 依为弟看来，此去和番，也无什么不好，何必这样烦恼自己?
王昭君 永别汉宫，远离家国，亲人难见，故土难还，兄弟何言是好?
王 龙 姐姐呀!
(唱)圣上选你委重任，
不可曲意负君心。
在汉宫如同遭囚禁，
红颜望月暗呻吟。
青丝苦熬成霜鬓，
能得御宠有几人?
王昭君 (唱)纵居深宫无人问，
胜似异邦伴胡人。
内宫美女数不尽，
为什么偏选王昭君?
王 龙 (唱)你天资出众性聪敏，
何须饮恨葬青春?
此去单于若宠信，
晋封阏氏人上人。
王昭君 (唱)满朝中文能提笔武能上阵，
又为何保社稷安黎民，
重任委我女儿身?
王 龙 (唱)倘使匈奴永归顺，
你功列汉室第一臣。
荣华富贵享不尽，
千秋留芳万世尊。
王昭君 (唱)天地不公枉自恨，
空叹命运徒悲吟。
王 龙 (唱)劝姐姐开怀莫忧闷，
放眼览尽这无限春。
王昭君 唉!好一个无限春!
(伴唱)无限春，无限春，
无限春碎汉宫心。
春浓更添离国恨，
恨满客途暗乾坤。
忽然山风扑面来，
华车又颠断肠人。
[伴唱声中，景换山乡。
王 龙 姐姐，来此山路崎岖，车辇难进，还需换马前行。
王昭君 如此吩咐备马。
王 龙 (向内)马童，备马。(同昭君下)
马 童 (内)来也!
(上念)浩荡东风过边塞，
荒村野路紫雾开。
扯住丝辔挽玉带，
火龙飞下九天来。
俺，马童。只因昭君公主奉旨和番，上令命俺备马送驾。恭迎多时，公主来也。(牵马，备鞍)
王 龙 (上)马童，可曾将马备好?
马 童 备好多时。
王 龙 一路之上，鞍前马后，定要小心。
马 童 记下了。
王 龙 (向内)有请姐姐。
[王昭君更换出塞装束上。
王昭君 (念)抑痛强把塞装换，
信马由缰进胡天。
王 龙 请姐姐上马。
[上马，圆场，马嘶，后退，勒马。
王昭君 马童。
马 童 在。
王昭君 来在什么地方?
马 童 来在边关。
王昭君 边关?
马 童 再往前行，就临近边塞了。
王昭君 唔!
(唱)紧勒丝缰扶玉鞍，
路到边关马不前。
慢说人有恋国情，
汉马也知不过番。
王 龙 姐姐!
(唱)并非汉马不过番，
原是离情把你牵。
马 童 哈哈哈!
(唱)此马日行千里远，
往返胡汉常度边。
请公主放手松丝辔，
撒开缰头马自前。
王昭君 如此，缓辔而行。
[策马徐行。在伴唱声中，景渐变草原。
[伴唱：云横边山情怅怅，
马行塞上路茫茫。
渐留相思身后去，
又见萋萋春草荒。
王昭君 (唱)轻马缓行陌途往，
犹觉身寒塞风凉。
北临胡境抬眼望，
呀!不尽古原莽苍苍。
却怎么望不见羊肥马壮?
好田园又为何人断地荒?
绿野里黄尘下几多墓葬，
飞灰处焦土中半壁残墙；
阵风过屡映出尸骨横躺，
饿鹰啄饥鸦绕不胜恓惶。
叹天涯竟有此悲惨景象，
烽火起多少人血染沙场!
一阵阵恻隐情暗浮心上，
眼发酸不忍看那满目凄凉。
[伴唱：心凄凉，意惶惶，
触景生情情更伤。
安边自有戍边将，
错把红装代戎装。
马 童 禀公主，来到疆界。
王昭君 (一惊)怎么讲?
马 童 来到疆界。
王昭君 如此，马童。
马 童 在。
王昭君 你与我带转马头。
[带马，回看，再看，良久。
王 龙 姐姐，来路已远，望不见长安，望不见家乡了。
王昭君 唔，望不见了…
[伴唱：望啊望，望啊望，
望穿双眼，望不见爹娘，
望断白云，望不见故乡，
心碎恨路长。
[昭君黯然下马，王龙亦即下马。
王昭君 (蓦然)兄弟，拿过玉石琵琶。
王 龙 姐姐要它何用?
王昭君 我要在这疆界之上，抚琴一曲，以托我思亲怀乡之情!
[王龙递过琵琶，昭君抚琴弄弦。
[伴唱：紧抱琵琶慢拨弦，
离情更把思情牵。
此刻国门站，
霎时入胡天。
故国乡井永难见，
一曲寄长安。
王昭君 (唱)心声凄凄琴声乱，
春自融融心自寒。
有亲难相投，
有家难复还。
从此爹娘空长盼，
老泪湿阑干。
凝望南天魂已断，
断魂飘飘回汉关。
聚首成空愿，
重逢待梦间。
辞国始知家国远，
能不摧心肝!
[伴唱：曲已尽，意未阑，
急掩面，泪依然。
明朝知音何所在?
碎了心弦，断了琴弦。
[戛然断弦，静场少顷。
[马童不禁动情抽泣。
王 龙 (诧异地)马童。
马 童 小人在。
王 龙 你为何落泪?
马 童 小人眼见疆场尸骨，又听公主弹唱琴曲，不禁想起家乡，思念亲人，因而伤心落泪。
王昭君 唔?你家居何处，亲人安在?
马 童 公主请听!
(念)家居塞上家已散，
亲人离乱不团圆。
王昭君 这是为何?
马 童 (念)父兄新战沙场死，
弟妹弱命丧狼烟。
王昭君 家遭如此不幸，倒也可伤可怜!
马 童 公主呀!
(唱)匈汉连年起兵乱，
刀光火影弥边关。
两军将士都遭难，
两国边民都可怜。
王昭君 哦?不是说番人凶悍好战，难道匈奴军民也不喜欢打仗吗?
马 童 匈奴也是礼仪之邦，好战之辈并不多有。
王昭君 此话当真?
马 童 公主请看!(撕开胸襟)
王昭君 (一惊)“和”?胸前刻字，这是何意?
马 童 这是先母的遗愿!
王 龙 什么遗愿，快快讲来。
马 童 公主请听!
(念)家母本是匈奴人，
远嫁南朝屡思亲。
怎奈战乱无休止，
省亲难成病缠身。
临死挥泪嘱遗愿，
刀刻“和”字留血痕。
意在匈汉莫结恨，
和睦相处永记心。
王昭君 (心中一震)噢!竟然如此!
马 童 公主，你看这沙场之上，尸横遍野，其中有两国戍边将士，有万千大汉黎民，也有无数匈奴百姓。两国军民久已厌战，早盼息兵和好，使百姓安居乐业，再不受烽火烧杀之苦。
王昭君 原来汉匈和好，竟是两国民心所共想啊!
王 龙 姐姐，圣上明察秋毫，深知民心，正是为罢狼烟，安泰社稷，才委你出塞和番的呀。
马 童 公主，塞上百姓听说天子派你前去和番，人人高兴，个个喜欢，都盼你此去能使两国罢战息兵，永归于好。父老乡亲无物可送，托我将这首血写的塞歌，敬献公主，一表心愿。
王昭君 唔!快呈上来。
[马童跪地呈上一条洁白的帕巾，叩伏在地。昭君捧看，心潮起落。
[伴唱：春醉草原降吉祥，
天子派来金凤凰。
愿君此去息战乱，
边民早晚一炉香。
王昭君 (感动地扶起马童)
(唱)马童胸前留刀印，
伤痕难平遗愿深。
血谱塞歌汇成韵，
一曲唱出万民心。
民愿切切呼声紧，
唤醒久居深宫人。
朔漠烽烟烧不尽，
似见无数冤鬼魂。
有多少壮士无辜把命殒，
有多少爹娘妻儿泪满襟。
汉匈同受战乱苦，
屡耗国力祸遗民。
触目惨景心犹震，
顿觉双肩负万钧。
此去何须哀命运，
弭兵重任系一身。
叫马童——
马 童 在。
王昭君 (接唱)带过火龙驹，
[马童带马，昭君欲上马，蓦然转念。
王昭君 (接唱)一层疑云又蒙心。
单于未必赐宠信，
汗廷缘何不迎亲?
[马蹄声由远而近。
王 龙 姐姐，前边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一声马嘶，蹄声骤停。
马 童 公主不必惊疑，原是匈奴迎亲的马队。
[匈奴迎亲使乌禅幕上。
乌禅幕 请问，这位可是大汉天子派来和亲的昭君公主吗?
王 龙 正是。你是……
乌禅幕 我乃匈奴国用事大臣，单子钦封迎亲使乌禅幕。奉了呼韩邪单于之命，特到疆界恭迎公主。
王昭君 有劳了。
乌禅幕 公主一路辛苦，单于本待亲临迎驾，只因国事繁忙，命我先将这钦书一封、宝剑一把，一并交与公主。
王 龙 慢。公主未曾进番，单于赠剑何意?
乌禅幕 大人有所不知，此剑乃是我匈奴龙廷调兵宝剑，交与公主，一表单于和汉之诚意，二表单于迎接公主之真心。
王昭君 既然如此，呈上来。
[王龙接书剑交与昭君，昭君拆书观看，渐露喜色。
[伴唱：天使出汉塞，
载情和亲来。
莫道异域无知音，
与君两相谐。
生死托书剑，
寄我殷殷怀。
共将干戈化玉帛，
与君永相偕。
[昭君观罢，疑虑顿释，激动不已，欣然拔剑起舞。
王昭君 (且念且舞)书寄赤诚释疑怀，
剑破长空愁云开。
唯愿手足情永在，
不枉昭君出塞来。
马童，带马!
[众上马，挥鞭疾行。
——剧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