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进侯府》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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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剧进侯府》】

剧本:汉剧《进侯府》剧本

剧 情

这是“拿王通”本戏的一部分。但没找到全本,所以只好将这一部分印出来。

张元秀进宝(温凉盏)得封里英侯之职,差王通搬来他表兄李平夫妇。这两口子是极为天真幽默的人物,抱着小娃来了。张元秀的岳丈耿青白,虽然当年对张元秀不好,现在也来了。张元秀一见气恼,当场罚跪大堂。后经李平夫妻讲情,才算完结。此剧又名“背娃进府”。

这是小丑与彩旦的念做重戏,地方语汇越丰富,喜剧风格越浓厚。

人 物 表

张元秀 小 生 里英侯

王 通 副 净

李大奶奶 彩 旦(俊扮) 李平妻

李 平 大 丑

耿青白 末 张岳丈

张元秀:唔咳!(内声)

(张元秀上)

张元秀:(引)深受皇恩,爵禄非轻。(坐)

(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本爵张元秀。只因进宝有功,圣上见喜,封为里英侯之职。曾命王通去搬家眷,并接我表兄表嫂前来享荣,怎么还未见到来?

内 :走。

(王通上)

王 通:(引)迎接家眷事,报与侯爷知。

参见侯爷。

张元秀:免。

王 通:谢侯爷!

张元秀:命你去接家眷,可曾到来?

王 通:已到府外。

张元秀:穿堂而过。

王 通:是。侯爷命家眷穿堂而过。

内 :呵。(耿莲英上,见张元秀,二人同暗哭;耿莲英下,张元秀坐。)表大奶奶到。

王 通:禀侯爷,表大奶奶到。

张元秀:有请。

王 通:有请。(牌子送李大奶奶上,张元秀迎,李大奶奶发呆,不语;张元秀让座。李大奶奶身后背娃,手执旱烟袋。)

张元秀:不知表嫂驾到,为弟未曾远迎,多有得罪。(李大奶奶不语)为嫂为何不言?

李大奶奶:我莫问你,你是个谁呀?

张元秀:我是表弟张元秀。

李大奶奶:呵,你是我表弟张元秀?

张元秀:正是。

李大奶奶:我把你个崽尸壳子。(执烟袋头打张元秀)

王 通:(喊)喴!

李大奶奶:胡子大老爷。(跪)我莫说啥。

(张元秀、王通同跪)

张元秀 嫂

:表 请起!(同起,张元秀,李大奶奶坐)

王 通 大奶奶

张元秀:表嫂,他是为弟门下之人,表嫂不必怕他。

李大奶奶:嗷,他是表弟门下之人?

张元秀:正是。

李大奶奶:为嫂可能管他得下吗?

张元秀:表嫂能管得下。

李大奶奶:照这说,表弟你先坐下,待为嫂问他两句话。

张元秀:请便。

李大奶奶:哎,胡子大老爷。

王 通:表大奶奶。

李大奶奶:我且问你,我表弟大吗你大?

王 通:侯爷大,我小。

李大奶奶:你两个谁管谁哩?

王 通:侯爷管我。

李大奶奶: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的表嫂,可能管你得下?

王 通:表大奶奶也能管下。

老大奶奶:你这个人吆,能管下就说能管下,怎么是也能管下。

王 通:表大奶奶吗,能管下。

李大奶奶:能管下了,听表大奶奶与你吩咐。

王 通:是。

李大奶奶:你把我这旱烟包拿上,把那好杂拌烟与表大奶奶装上一包。

王 通:是。

李大奶奶:快去。

王 通:是。

李大奶奶:还没来哩?

王 通:表大奶奶太急了,我还将身未动。

李大奶奶:快去快去!

王 通:是。(下)

张元秀:表嫂请坐!

李大奶奶:表弟,你坐你坐。表弟呀。

张元秀:表嫂。

李大奶奶:自你进表,……

张元秀:原是进宝。

李大奶奶:嗷,自你进宝走后,我和你表哥说,表弟这一回上京,去进凉水三碗,……

张元秀:哎,乃是温凉玉盏。

李大奶奶:嗷,去进温凉玉盏,不坐官就不说,倘若坐官,定是个侯府。你表哥说,能坐个知府。到底你坐了侯府吗知府?

张元秀:为弟是个侯府。

李大奶奶:看咋着哩,应了为嫂的鸡眼啦。

张元秀:哎,应了表嫂的吉言了。

李大奶奶:不错,应了表嫂的吉言了,(生气)哎,耿家姨夫那个老崽二—子,今天逼你那—口子改嫁,明天也逼你那一口子改嫁,把为嫂气的,慌咧忙咧,叫的张哩张大嫂,王哩王阿婆,拿锥子的拿锥子,拿剪子的拿剪子,把你那一口子才夺回来,你是知道的,为嫂家贫,只有一条裤子,与你那一口子穿了,为嫂今天到衙门来,连裤子都没有。(王通暗上)

王 通:(喊)喴!(李大奶奶慢看)

张元秀:表嫂有什么话,灯下再叙,请到下面,请。

李大奶奶:请,哎,胡子大老爷。

王 通:表大奶奶讲说什么?

李大奶奶:我和我表弟说话,你可喊啥哩?

王 通:请表大奶奶吃饭。

李大奶奶:嗷,是,请我吃饭。

王 通:正是。

李大奶奶:在那里吃饭?

王 通:在花亭吃饭。

李大奶奶:听表大奶奶与你吩咐,我的饭完了,你就与我添饭。

王 通:是。

李大奶奶:我是菜完了,你就与我添菜,记下。

王 通:是。

李大奶奶:闲人闪开,表大奶奶吃饭来了。

(笑下)

内 :表大老爷到。

张元秀:有请(起迎)

王 通:有请。(牌子送李平上)

内 :(喊)喴喴喴!(李平发楞,往后看,见张元秀接,发楞,下跪,张元秀扶。)

张元秀:表兄请起。(李平呆起视张元秀、王通。张元秀让座。)表兄请坐。

(李平楞坐)

王 通:(喊)喴。(李平惊起,张元秀拦。)

张元秀:表兄请坐。(李平视张元秀,楞,坐,王通送茶,李平接茶,发呆。)表兄请茶。(李平起,将杯放椅上,见礼,张元秀还礼。)表兄请坐。(李平坐,楞视。)

王 通:(喊)喴。(李平坐杯上茶倒,惊起。)

张元秀:无妨。(王通另打茶)请茶,(李平饮,将杯放地下,王通拾。)不知表兄驾到,为弟未曾远迎,多有得罪。(李平发楞,不语。)

表兄为何不言?

李 平:这里说话不怕挨嘴捶吗?

张元秀:无人敢打表兄。

李 平:我莫问你到底是个谁?

张元秀:我是你表弟张元秀。

李 平:嗷,你就是我表弟张元秀?

张元秀:正是。

李 平:我把你个好忘八旦!

王 通:(喊)喴!(李平惊起,跪。)

李 平:胡子大老爷,我莫说啥。(王通掺)

张元秀:表兄请起,他是为弟衙下之人,表兄不必如此。

李 平:(起)嗷,他是你衙下之人,哥能管他不能?

张元秀:表兄能管他。

李 平:照这说,你且卧着。

张元秀:哎,坐着。

李 平:嗷,你且坐着,教哥把他安顿安顿。

张元秀:请便。

李 平:胡子大老爷。

王 通:表大老爷。

李 平:咱两个莫见过面,咱也见个礼。

王 通:不消见礼。

李 平:哎,一定要见个礼。

王 通:好,还礼。

李 平:不消就不消。

王 通:哎,我与你还礼,你怎么不见礼呢?

李 平:哎哎哎,我说见礼,你可说不消,我当你钩鞋哩,没了重见个礼。

王 通:不消了,不消了。

李 平:不消了,你可就吃了亏了。我且问你姓啥?

王 通:我姓王。

李 平:嗷,你姓黄?

王 通:姓王。

李 平:姓梁。

王 通:哎三横一直的王。

李 平:嗷,是三横一直的王。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的大号?

王 通:我叫王通。

李 平:你的大号叫王通。

王 通:正是。

李 平:哎,王通大哥。

王 通:表大老爷。

李 平:我莫问你,我表弟大吗你大?

王 通:侯爷大。

李 平:你两个谁管谁哩?

王 通:侯爷管我。

李 平:嗷,我表弟管你,我是他表哥哩,能管你不能?

王 通:表大老爷也能管。

李 平:哎哎哎,能管就说能管,怎么说也能管?

王 通:能管能管。

李 平:哎呀,我进了衙门,把这么大个人都能管下,要把我表大老爷的架子拿(背语)起哩。我先与他个厉害。呜呀*(左口右歹)!

王 通:表大老爷。

李 平:你见了表大老爷,没有规矩,站在那儿和我说话?与我跪下!

王 通:是。(跪)

李 平:有眼无珠的忘八旦!你把表大老爷当了乡里人,是不是?

王 通:我不敢。

李 平:与我站起来!

王 通:是。(起)

李 平:跪下。

王 通:是。

李 平:站起来,跪下,站起来,跪下,站起来。……

王 通:表大老爷,我实实来不及了!

李 平:胡子大老爷起来,我是个耍性子人,你莫怪我,你若怪我,就是狗怪骨头哩!

王 通:哎,那是什么话?

李 平:正经话,你有事无事?

王 通:正事。

李 平:无事了,咱两个在衙门口茶铺喝茶,扰我,你开钱。

王 通:是。

李 平:哎,胡子大老爷,你请坐吗。

王 通:我不便坐。

李 平:不便坐,教我看?

王 通:看什么呢?

李 平:看你尻子上有啥哩?

王 通:哎,侯爷在此,我不便坐。

李 平:嗷,是我表弟在此,你不敢坐?

王 通:正是。

李 平:你不坐了,我就坐咖。(咖是呀的变音)

王 通:请坐。

张元秀:表兄请坐。

李 平:有坐有坐,表弟。

张元秀:表兄。

李 平:你自走了,连个信都没有。那一天哥在地里锄地哩,忽然来了两个人,在地头起喊叫:“农夫哎农夫!”我说“你喊叫啥哩,”那两个人问哥,知道有个李平李大老爷,哥说:“我叫个李平,李大老爷,你到旁处找去。”他听说哥是李平,就把哥拉到河渠子里,把衣裳一脱,三摆两摆,李哥又拉上来,与哥头上戴了个这,身上穿了个这,不知谁家婆娘的手巧,做了一双连袜子带鞋的鞋。

张元秀:乃是朝靴。(李平摸靴子)

李 平:不潮么,干干的。

张元秀:名叫朝靴。

李 平:嗷,名叫朝靴。又抬了个布围围了,把哥塞到里头。

张元秀:乃是坐了轿了。

李 平:哎,哥就莫坐过轿子,把哥圪晃晃、圪晃晃,哥当成了神咧,驾了云咧,一下子晃到这门门上。

张元秀:哎,抬到衙门上。

李 平:嗷,抬到衙门上。哥看见一个人,手里拿了火绳子锥那三个铁饼子,把铁饼子锥恼啦,咕咚咕咚的一响,把哥耳朵都震聋咧。

张元秀:乃是马蹄炮迎接表兄。

李 平:啊,你拿马蹄炮迎接我哩,日后你到乡里来,我拿过由鸟接你。

张元秀:哎,那是什么话?

李 平:正经话。(看)哎,表弟。

张元秀:表兄。

李 平:你从前在家,又黑又瘦,如今坐了官了,又白又胖;你的脸蛋和小娃的尻蛋一样。

王 通:(喊)喴!

张元秀:表兄,有什么话灯下再叙。请在下面。

李 平:请。(起)胡子大老爷,你到喴啥哩?

王 通:请表大老爷吃饭。

李 平:嗷,你请我吃饭。

王 通:正是。

李 平:在那里吃饭?

王 通:在花亭吃饭。(李平向内看)表大老爷看些什么?

李 平:我看有狗没狗。

王 通:衙门之内,哪来的狗。

李 平:不是的,我教啊黑狗把我咬怕咧。

王 通:哎,没要巧言骂人。

李 平:是实话。听我与你说。我的饭完了,你就与我添饭。

王 通:是。

李 平:菜完了你就与我添菜,记下。

王 通:是。

李 平:闲人闪开,表大老爷吃饭来了。

王 通:(喊)喴。

李 平:可喴啥哩?(下)

张元秀:来。

王 通:有。

张元秀:小心伺候。(上坐)

王 通:是。

内 :唔咳。

(耿青白上)

耿青白:(引)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时。谁在这里?

王 通:做什么的?

耿青白:通禀你家侯家,你说耿亲要见。

王 通:是,少候。禀侯爷。

张元秀:讲。

王 通:耿亲要见。

张元秀:命他声门而进。

王 通:是,命你声门而进。

耿青白:报,耿亲告进见过侯爷。

张元秀:老狗也有今日可!

(唱四平)

老狗做事太欺心,

不该起意来退婚:

将你罚跪二堂地,(耿青白跪)

一霎时送你县衙门!

内 :走呀。

(李大奶奶上)

李大奶奶:(唱四平)

适才花亭饮罢宴,

忽听二堂闹声喧;

行步我把二堂转,

又只见老头跪堂前。

这是个谁呀?把人的路都挡住了。

耿青白:表大奶奶是我。

李大奶奶:原来是耿家姨夫,为何跪在此地?

耿青白:因为从前退婚之事,侯爷恼怒,将我罚跪。

李大奶奶:嗷,依你之见哩?

耿青白:依我之见,请你与我讲个人情。

李大奶奶:也罢,听我与你说,这人情讲下来你也莫喜,讲不下来你也莫恼。

耿青白:我不敢恼。

李大奶奶:(背语)哎呀,我表弟坐了官啦,我看见他,心里就象有些害怕。哎,怕啥哩,我是他的表嫂呢,一笑而上前。表弟。

张元秀:表嫂到了,请坐。

李大奶奶:来了来了,你坐你的,这是表弟。

张元秀:表嫂。

李大奶奶:耿家姨夫为了个啥事,叫他跪在这里?

张元秀:就是为了退婚之事,故尔将他罚跪在此。

李大奶奶:从前退婚,本来怪他,看在为嫂这个脸上,叫他起去,下不为例。

张元秀:表嫂莫要管。

李大奶奶:啥,莫要管?你乃一时之气,叫他起来起来!

张元秀:(怒拍木)嗯,多管闲事,晓得什么!(李平暗上看)

李大奶奶:你跪着。看的我,认不得我?

李 平:呀娃掉呀娃掉。你是红萝卜缨满天飞哩,寻着寻着挨炸雷呢。你是皮马褂子搭在板登上了,假狗一条,四腿没毛。你是长虫剁了头,耍你啥乌梢鞭子哩。你可当在乡里呢,耍你的啥光棍哩。哎,说啥哩,官亲好当,架子难肘。这个架子,把我一天就肘乏咧;我吃了饭在那里睡觉哩,来了个娃,叫我表大老爷,起来洗脸。我就起来,那娃打了一盆水,我把脸洗毕一看,旁边放了个盒盒,里边装了个园物;我一想,这是我表弟坐了官了,洗脸都上点心哩,我就把那个点心吃了。那娃来倒洗脸水,东一看看,西一看看,问他看啥哩,那娃说:“怎么不见盒盒内边的东西哩”?我说,“这个娃,你与表大老爷拿的点心,表大老爷吃了,你还问啥哩?”那娃说:“乃是胰子!”我说:“吃点心,不是意思;谁还往饱的吃咖!”那娃说:“不是点心,是洗脸的胰子!”我说:“怪道来,吃下去肚子不好受。”那娃扭身就笑,我说:“这娃你笑啥哩?表大老爷是个乡里人,来在衙门里要换肚子呢,把这一吃,喝上两碗茶,去上个后,把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一句话才把我的人搁住啦。这个崽婆娘,你来在衙门里,还要你的啥面子哩,表弟不准人情,你在那里窝着。

李大奶奶:(背语)这个人吆,人家把脸伤啦,他还在那里气人哩,我不免把他哨过来,叫他讲个人情,表弟不准,再与他个伤脸,免得他笑我。吁,吁!

李 平:哎呀。那里的夜壶响哩,谁把夜壶没收拾好,风刮的带了哨啦。

李大奶奶:过来。

李 平:嗷,才是你叫我哩。只见我过去,就没见你过来过一回。

李大奶奶:胡说,过来!

李 平:你可生了气咧,表弟在上头坐着呢,能看见。

李大奶奶:拿扇子把你脸遮住,他就看不见了。

李 平:嗷,拿扇子把我脸遮住。(遮)帮肩。看不着,看不着。(跳过)屋里的,你来得早?

李大奶奶:我来的早。

李 平:我还比你吃的好。

李大奶奶:你都吃的啥?

李 平:我吃的五碗四盘子,当中加个肉丸子,还上了一个大墩子。

李大奶奶:墩子装的啥吗?

李 平:燕窝。

李大奶奶:哎呀,我们席里怎没有燕窝?

李 平:分男女着哩。燕窝好吃的很!

李大奶奶:再是燕窝,我要盘你。

李 平:你就盘。

李大奶奶:出在那里?

李 平:出在咱的乡里。

李大奶奶:怎么出在乡里?

李 平:五六月里种下,八九月里收了;放在磨子上一磨,倒在锅里一搅,盛在碗里放冷,愿意吃凉的就是凉的,愿意吃热的一炒—煎就是热的,衙门这厨子不会做,弄了一墩子汤,莫做好。

李大奶奶:啥吗?

李 平:燕窝。

李大奶奶:去把荞面凉粉吃去!

李 平:啥才是荞面凉粉?

李大奶奶:你可当啥哩?

李 平:莫言喘,看人家笑着。屋里的,你都吃的啥?

李大奶奶:我吃的那些菜,我都没记,惟有一样菜没做好。

李 平:啥菜?

李大奶奶:人参。

李 平:嗷!人参,我怎莫见上人参。

李大奶奶:分男女席着哩。人参做好了好吃的狠!

李 平:再是人参,我也要盘你。

李大奶奶:你就盘

李 平:出在那里?

李大奶奶:出在咱乡里。

李 平:怎么出在乡里?

李大奶奶:三四月里种下,七八月里收了,红杆杆绿叶叶,结的这么壮,这么长,生的也能吃,熟的也能吃,衙门厨子不会做,做了一碗汤。

李 平:啥吗?

李大奶奶:人参。

李 平:去把红苕吃!去去,可见人参!

李大奶奶:啥?才是红苕?

李 平:你可当啥哩?

李大奶奶:悄着,看人家笑着。

李 平:屋里的,你到叫我啥事吗?

李大奶奶:有个人寻你哩。

李 平:叫班头拿铁链子把他拴住。

李大奶奶:才当官亲,就可使势哩。

李 平:有势不使,不如模糊,在那里?

李大奶奶:在那边。(掀李平撞耿青白)

李 平:这是个谁呀,好狗也不挡路哩。

耿青白:李平是我。

李 平:你叫我李平?你瞧我头戴的。

耿青白:李平。

李 平:身穿的。

耿青白:李平。

李 平:脚底板蹬的。

耿青白:嗷,是表大老爷。

李 平:这不是你的人话吗。哎,耿家姨夫,娃和你耍哩。你莫怪,你为何跪在这里?

耿青白:只因从前退婚之事,侯爷恼怒,将我罚跪在此。

李 平:从前退婚,你悔也不悔?

耿青白:如今悔也晚矣!

李 平:依你之见呢?

耿青白:依我之见,请表大老爷与我讲个人情。

李 平:听我与你说,这人情讲下来,你也莫喜;讲不下来,你也莫恼。你先在这里等着。

耿青白:是。

李 平:屋里的,你当是谁?

李大奶奶:是谁?

李 平:耿家姨夫么。

李大奶奶:为了何事?

李 平:就为从前退婚之事。表弟恼怒,将他罚跪在此。依我看来,这个事谁管谁伤脸。

李大奶奶:当家的,表弟说来,这个人情与我一半,还与你丢了一半。你去一讲必准。

李 平:照这说,表兄哥大的多。

李大奶奶:紧防丢人。

李 平:砸破他的锅!

李大奶奶:一上去就下来啦。

李 平:把情讲下来啦。

李大奶奶:头子,把你墩下来啦。

李 平:悄着。人还没有去哩,你先说丧话。(向上看)

哎呀,我表弟坐在上面,满脸的杀气,我先有点怕。哎,怕啥哩?我是他表哥哩,一笑而上前。那是表弟,哥来了,哥来了(笑)

张元秀:表兄请坐。

李 平:表弟,你坐你坐。你再起来,哥是个忘八旦。(坐)表弟。

张元秀:表兄。

李 平:耿家姨夫为啥跪在这里?

张元秀:只因从前退婚之事,故而将他罚跪在此。

李 平:这事本来怪他,看在哥这大脸上,叫他起去。

张元秀:表兄莫要管。

李 平:我知道,我表弟之事,哥拿了。起来,起来。

张元秀:(拍木)哼!多管闲事,晓得什么?(李平掉烟袋)

李 平:(惊)哎呀,我的烟袋烟包子哩?

李大奶奶:跑堂的,与你表大老爷端没皮的汤来。

内 :端几碗?

李 平:端十碗!才是向娘不向老子的东西,可是端几碗!

李大奶奶:娃呀娃呀,叫你表叔与我娃买这么大个洗脸盆。

李 平:去吧,这么大个洗脸盆,还能洗个脸。

李大奶奶:不能洗,你看,把这好比个脸盆,拿指头沾,(划脸)出包。

李 平:(背语)把这崽婆娘,人伤了脸啦,她不哨人的皮哩。屋里的,我与你说,从前表弟莫坐官的时节,吃的咱的,喝的咱的,如今坐了官咧,你我讲情不准,还拿小头子墩我,大头子墩你。是这个话,把这衣裳一脱,你跟我回,不看他的脸!

李大奶奶:李平呀,你说话哩吗放屁哩?惹的我上气哩。想我自到你李家,你没与我缝一件好衣裳,今日表弟才与我两件好衣裳,你叫我脱,我不脱!你没福你脱,你回去,我不回去。

李 平:哎,你才莫良心,曾不记你接我的时候?

李大奶奶:我接你熬胶呀?

李 平:你不接我,我可接你,咱两个总要到一堆子。我与你穿的还不好吗。

李大奶奶:你与我穿的是啥?

李 平:红夏布衫子么。

李大奶奶:啥时月吗?

李 平:腊月二十四么。

李大奶奶:羞你的人哩!谁家腊月穿夏布衫子哩!

李 平:我有钱,那怕我穿个纱的哩,谁把我还管住咖!

李大奶奶:提起红夏布衫子,我可要丢你个人哩。

李 平:你可丢我个啥人咖?

李大奶奶:丢你个啥人?拜了堂,入了房,来了个娃,就问你要夏布衫子,你还是借下人家的。

李 平:你莫说这个话,我村里过事都是借的哩,我当新郎穿的还不好吗?

李大奶奶:你穿的是啥吗?

李 平:十行缎的马墩子么。

李大奶奶:你提起十行缎的马墩子,表大奶奶还要丢你个人哩。

李 平:我还有个啥人叫你丢哩?

李大奶奶:啥人叫我丢哩?你爸与衙门担水哩,人家见他勤,把个烂十行缎套裤与了他咧,拿回家来,你妈手巧,与你前心补了一块子,后心补了一片子,就是啊马墩子。

李 平:去吧,你记错啦,是个烂靴腰子。

李大奶奶:不嫌羞,还卖牌哩。

李 平:屋里的,咱两口子光在这里扯闲谈,这人情做不准,就算了不成?

李大奶奶:依你之见呢?

李 平:依我之见,咱定个计。

李大奶奶:定个啥计?

李 平:发气。

李大奶奶:嗷,发气,人常说,你男人发气胡子三捋,妇人发气尻子三拍。

李 平:哎哎哎,你怎么在尻子上发气,我在嘴上发气哩!

李大奶奶:乃是发气的个诱头。

李 平:对。(捋胡子)气来了,

李大奶奶:哼:(拍尻子)气来了

李 平:有气没气?

李大奶奶:是气。

李 平:叫我看。

李大奶奶:看啥哩?

李 平:哎呀,后头把气冒啦。屋里的,不是这一发气。

李大奶奶:怎样发气?

李 平:就象在乡里和婆婆妈妈吵嘴的那一闹,你借我的油,不还我的盐;你的咸着,我的甜着;吵一吵,气就上来啦。

李大奶奶:嗷,就是那一发气。你把娃抱住。(李平接娃)张大嫂李阿婆,借了我的油,不还我的盐,你的咸着,我的甜着,哎呀,气上来啦。(李平惊,手战,将娃掉地下。)我把你个莫用的,把娃跌破啦!(拾娃)

李 平:叫我看。(看)不要紧,叫木匠收拾收拾就好啦。把娃放在椅子上,叫他二叔看着。(放娃)上上上!

(同李大奶奶转上)张元秀,我把你个羊娃子。

李大奶奶:张元秀,我把你个狼娃子!

李 平:羊娃子!

李大奶奶:狼娃子!

李大奶奶

:你下来,你下来!(李大奶奶挡李平)

李 平

李大奶奶:哎,你也吵,我也闹,他该听谁的话呀?

李 平:与他个混吵混闹!

李大奶奶:莫要混闹。我说头里,你接后头。

李 平:嗷!我知道了,上上!

李大奶奶:张元秀,我把你个狼娃子,没良心的!

李 平:叫我揭住后头。(揭李大奶奶尻子,李大奶奶打李平嘴。)

李大奶奶:我把你个挨刀子的!

李 平:哎!你打我做啥哩?

李大奶奶:你揭屁股做啥哩?

李 平:你教我揭住你的后头!

李大奶奶:我教你接我的话把哩。谁教你揭我的屁股?

李 平:我知道啦,上上!

李大奶奶:张元秀,我把你个没良心的!

李 平:教我搐住颔巴。(搐李大奶奶颔巴)

李大奶奶:我把你个贼不杀的!捋我的颔巴做啥哩?

李 平:你叫我揭颔巴哩幺?

李大奶奶:你听错啦,我叫你接话把。因我妇人家气短,说不下来了,你接着说下联。

李 平:嗷!这一下我才明白了。另来。

李大奶奶:张元秀,我把这个狼娃子,没良心的,你上京没有盘缠,把我七钱三分重的耳环子卖的与你……

李 平:对咧,该我说哩,你上京的时候,把你表嫂七十三斤重的耳环子,卖的与你做了盘缠,你还我七十三斤重的耳环子!

李大奶奶:七钱三分!

李 平:七十三斤!

李大奶奶:没有那么重!

李 平:讹他哩。

李大奶奶:讹人家?人家不是傻子!

李 平:嗷!还有二升瓜子,要瓜子哩,你拿来!

李大奶奶:张元秀,你个没良心的,还说盘缠不得够,把我从娘屋带回两个鸡娃子,都卖的与你。

李 平:对咧,又该我说哩。张元秀,把你个没良心的。

李大奶奶:哎,没良心!

李 平:嗷!没良心!把你表嫂从娘屋带回两个私娃子。

李大奶奶:哎,鸡娃子!

李 平:嗷,鸡娃子卖的都与你做了盘缠啦,你还我两个私娃子!

李大奶奶:鸡娃子!

李 平:私娃子!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头!

李 平:嗷,还有一个猴,要猴哩,要猴哩!

李大奶奶:张元秀,你有了盘缠,又说没有路菜,把我从娘屋要带做种子二升黄豆与你做了路菜!

李 平:屋里的,教我说。张元秀,你有了盘缠,没有路害!……

李大奶奶:路菜!

李 平:嗷,没有路菜,把我做种子二升杭豆。

李大奶奶:哎,黄豆。

李 平:嗷,黄土,……

李大奶奶:倒是你的腿!

李 平:嗷,还有油炸鬼,要油炸鬼哩!

李大奶奶:你如今坐了官了,连一点人情都没了,还看你的啥脸哩?当家的,来,把这衣裳都脱了,走回!

张元秀:(下位)表兄表嫂不必如此,准了人情就是。

李大奶奶

:怎么准下了?

李 平

张元秀:准下了。

李大奶奶

李 平:啊哈哈!(张元秀扶耿青白起,下,李大奶奶欲下)

张元秀

李 平:回来回来。

李大奶奶:回来何事?

李 平:抱娃哩!

李大奶奶:你抱上!

李 平:我不抱。

李大奶奶:你不抱教那个忘八蛋抱去!(跑下)

李 平:把这个崽婆娘,连娃都不抱了。我可莫说娃呀娃呀,你妈不抱,你爸嫌我娃重,莫了我娃跟爸走走。(拉着傀儡娃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