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剧《锁阳城》剧本
剧 情
唐，书生韩翃，双亲早亡，家贫如洗。员外李固对韩非常赏识，把自己新买的歌妓柳媚娘配于韩翃作妻，并赠良田黄金，帮助成家。
是时，安禄山、史思明起兵造反，颜真卿、颜杲卿兄弟二人镇守平原。史思明奉安禄山之命要去回纥国借兵，在路过平原时和颜氏兄弟交锋；颜真卿被杀死、颜杲卿被活捉。后解到了洛阳，颜对安禄山破口大骂，安禄山用了极端残忍的手段，将颜杲卿杀害了。
韩翃夫妻在逃难的途中被去西凉借兵的安禄山的大将沙吒利冲散；韩翃逃跑，柳媚娘被俘，并强迫作了沙的妻子。沙要去西凉搬兵，锁阳城是必经之道，镇守此城的总督许远。两兵相遇，许远中计身受重伤，只得退回城池，严加防守，并暗中派人去江淮求救于睢阳太守张巡。
镇殿将军陈元礼得知此消息，立即奏明玄宗，玄宗遣侯希等前往援救，行军途中，侯希收留了韩翃在军中任事。
但是，锁阳城终于在孤军无援的情况下，被沙吒利攻破了，许远在混战中也牺牲。唐朝的救兵赶到，已经迟了，只得将锁阳重重包围。柳媚娘也被围在城中，她藉箭书和韩翃取得了取系。韩为打破锁阳城，救出柳媚娘，就在民间访求高人义士，当求访道士周思远时，碰巧遇到了李固。经李固劝说，周思远下山，使用法术，先救出柳媚娘，后战败沙吒利，打破锁阳城，得到胜利。此剧即“章台柳”，故事见许尧佐“章台柳传”，在宋南戏即有此节目，元钟嗣成有“寄情韩翃章台柳”，明张四维有“章台柳”，吴大震有“练囊记”。是一个古老传统剧目。
场 次
第 一 场 婚 配
第 二 场 反 界
第 三 场 大 战
第 四 场 被 擒
第 五 场 冲 散
第 六 场 骂 贼
第 七 场 攻 城
第 八 场 修 书
第 九 场 朝 房
第 十 场 发 兵
第十一场 进 营
第十二场 破 城
第十三场 得 信
第十四场 会 友
第十五场 巧 遇
第十六场 出 山
第十七场 大 战
人 物 表
韩 翃 小 生 报 子 杂 侯 希 末
李 固 须 生 颜真卿 正 生 杨国忠 白 净
家 童 杂 颜杲卿 老 生 唐玄宗 老 生
柳媚娘 小 旦 小 卒 杂 丫 环 旦
安庆绪 付 净 许 远 正 生 樵 夫 丑
安庆思 丑 差 卒 杂 清 风 幼 生
史思明 二 净 校 尉 武 行 明 月 幼 生
沙吒利 二 净 陈元礼 末 周思远 正 生
安禄山 大 净 南霁云 武 生
第一场 婚 配
韩 翃：(上引)求文道士花前至，
载酒门生雨后归。(坐)
(诗)身闲自觉山君好，
无事偏逢日月长；
心惊醉语常多悔，
处事何如两无妨。
小生姓韩名翃字君平，山西平原郡①人氏，双亲早亡，家贫如洗。是我苦读诗书远近倒有博学之名，就是前途障碍，未逢上达之机，以致二旬有五，还是孑然一身，好不凄凉人也!近来生境萧条，将有甑釜生尘之忧，不免去寻李固兄长，借些钱暂度燃眉之急，便是这个主意!
(唱西皮一字)
闷悠悠坐草堂自思自叹，
思想起昔日里古圣先贤；
孔门中小颜回家中贫淡，
一箪食一瓢饮忧人不堪；
他也能在明德(转二六)止于至善，
他也能闻一知十发愤忘餐；
遭不幸好学人命数太短，
三十二岁丧黄泉；
虽然是一事未成陋巷箪瓢贫且贱，
只落得千秋俎豆万古馨香人称贤；
我韩翃在芸窗读书万卷，
三更火五更鸡铁砚磨穿；
怀抱着荆山玉贵宝一件，
未逢着知音人枉把琴弹；
只落得皓首穷经书百篇，
不抵今朝一文钱，
但不知何一日鱼龙化变，
上致君下泽民裕后光前。
(下)
(李固独上)
李 固：(引)门前车马终年静，
身卧云山万事空。(坐)
(诗)门多长者履，
家无俗子迹；
有书方为贵，
无学被人欺。
在下李固，山西平原人氏；父母双亡无兄无弟，独守万贯家财。是我虽然浅识文墨，就是广爱结交，因此天下文人才士大半多与在下交好；本处有一名士名叫韩翃，与我素称莫逆之交，惜乎!其家太贫，甚至日不举火，我虽常常周济于他，这岂是长久之计，有心与他设一自给之策，不知他的意下如何?
(一家童上)
家 童：禀员外!韩先生至。
李 固：有请!(童照传介，韩翃上)
韩 翃：(念)上山擒虎易，
开口告人难。
(进内介)兄长近来可好?
李 固：愚兄有何德能，敢劳贤弟动问，那厢看坐。
韩 翃：为弟谢坐。(同坐介)
李 固：久不相见，令人渴想甚深；今日相见如同十年久旱，乍见甘霖一般，家童们!摆酒上来。(童应摆宴介)贤弟请!
韩 翃：兄长请!
李 固：一同请!
(唱西皮一字)
这几月兄弟们未曾见面，
好一片三秋别话不虚传；
问贤弟芸窗事有无增减，
近几日你可曾废寝忘餐。
韩 翃：(接唱)弟也曾在芸窗苦志发愤，
口而诵心而维温故知新；
都只为家贫穷室如悬磐，
眼见得甑釜中快要生尘；
望兄长周济我施些恻隐，
久日后弟定要涌泉报恩。
(截)
李 固：贤弟何出此言!肥马轻裘与朋友共，此是圣人明训在先，称不起周济二字。贤弟如有所需，尽你所无，尽兄所有只管来取就是，今日贤弟毋须作别，就在此处畅饮一日，明日归去就是。
韩 翃：怎好终朝叨扰，诚恐于礼不合。
李 固：淡酒乏味，令人无趣。兄于昨日曾在青楼以百金赎出一个歌妓，名叫柳氏媚娘，此人生的温柔典雅，不似世间的流娼；为兄将她唤出与我们歌舞助酒你看如何?
韩 翃：此非你我弟兄之所乐也!
李 固：哈哈!贤弟言语差矣!只要以礼束身，他虽坐怀又与名教何干?家童们!唤柳媚娘来见。(童传唤介)
(柳媚娘下)
柳媚娘：(念)红颜善博千古恨，
话不虚传果是真。
(进内介)员外万福!(见礼介)
李 固：这是韩先生，上边见过。
韩 翃：不必见礼，那厢坐了再叙。
柳媚娘：员外、先生在此，哪有我的坐位!
韩 翃：人有贵贱之分，五官四体岂有贫富之别?何苦拘这小节，还是坐下吧!
李 固：韩先生叫你坐你就坐吧!何苦多费唇舌?
柳媚娘：如此贱妾就谢坐了!(坐介)员外呼唤贱妾到此有何教谕?
李 固：韩先生久不到此，将你唤到席前无非叫你清歌助酒。
韩 翃：且慢，兄长既与弟相交甚久，难道不知弟的习性；歌舞一事，非弟之所好，动问柳氏你可知书?
柳媚娘：父母在日，约略读过几句。
韩 翃：噢!据你说来你的父母死后，你才流落娼门吗?
柳媚娘：正是。
李 固：你是昨天至此，我也无暇问你；今日韩先生话提至此，我也不得不就此一问，你何不就此一讲，你如果说的有理，我或许与你另寻一点好处。
柳媚娘：员外要问，听我道来!
(唱二簧原板)
未开言不由人泪如雨降，
尊员外侧双耳细听端详；
表家乡奴住在太原郡上，
离城十里有门墙；
老爹爹正青春早把命丧，
我的母矢志柏舟苦居孀；
家贫穷无衣食千般苦况，
天不幸老娘亲一病而亡；
年十岁去乞讨江湖流荡，
遇奸人虏去奴卖身于娼；
终日里学的是清歌妙唱，
得空时我也曾偷看文章；
在娼门整十载寒来暑往，
并未曾招蜂引蝶销金帐内倚玉偎香；
到天朝年及笄美玉一样，
遇员外赎身回苦海慈航；
这是奴真情语并非虚讲，
奴好比孤舟到岸浪子还乡虎口逃出小羔羊。
李 固：(接唱)这情由本是我明知故问，
不过是学月老暗系赤绳，
在银河驾鹊桥催花报信，
用双手提出了苦海之人；
转面来把贤弟一声奉请，
问贤弟你可能题花以文。
韩 翃：(接唱)我本是读书人守身以礼，
言行处必须要毋意毋必；
真君子虽然有惜花之意，
也应当学一个伯夷叔齐。
(截)
可伤，可伤!国弱民穷，以致如斯。知者，时事之非；不知者，即谓红颜之薄命也!
李 固：柳氏之遭遇不良，贤弟何不赠以美诗一首，以赞柳氏火内莲花之贞烈，贤弟意下如何?
韩 翃：兄长欲弟赠她一诗吗?这就是腕底生花呀!哈哈!取纸来，取纸来。(柳含笑取文房)这正是：
(诗)名花一株竖东墙，
怎经蜂蝶四处狂；
再有惜玉护花主，
野草亦成王者香。
献丑，献丑，拿去观看。
柳媚娘：谢过先生!(接过看介)先生果有倚马待文之才，奴家有心回敬一诗，就是有些鄙俚不堪，难入大雅之目，奈何奈何。
韩 翃：定是秀丽佳句，何必过谦。文房在此就请象管一挥。
柳媚娘：献丑了，这正是：
(诗)荷花飘香满池红，
香喷天空在泥中；
名花倒有君子爱，
安得君子作花翁。
(韩李二人同看介)
韩 翃
：好啊!
李 固
李 固：鄙人也有一诗，把你们两个人的诗意调和一下，更成一句有滋有味的佳作，你俩意下如何?
柳媚娘：去哟!
韩 翃：取笑了!
李 固：这正是：
(诗)一困风尘一在穷，
知音故作探花翁；
秋霜不起惜花意，
留下残枝待东风。
对了吧!(韩柳同看介)
韩 翃：兄长的佳作虽秀，就是蓄意过深，令人费解，奈何奈何。
李 固：为兄不讲，谅你不知，我们三人归席痛饮，酒至半酣之时，为兄将这谜底与你揭穿就是。家童们!(童应介)添酒来。(童添酒介)
(唱二六板)
你二人休辞杯开怀畅饮，
听我把话说分明；
自那日送友归勾栏院进，
忽听得轻薄浪子道听途说信口胡云；
才知晓柳姑娘品端行正，
才又高貌又美色艺绝伦；
在青楼守冰霜令人可敬，
居娼门并未曾送旧迎新；
以百金还身价早把计定，
我李固并无有半点异心。
为只为韩贤弟贫穷太甚，
空负了博学一大名；
无力娶妻我心不忍，
俗家女怎能与才士成婚。
他爱你才貌好女中英俊，(指柳)
你爱他(指韩)久日后稳步青云；
你与他他与我心心相印，
三篇诗为媒证天作冰人；
你二人在我家关睢讽咏，
男有妻女有夫如鼓瑟琴；
东庄上田百亩卑人奉赠，
十两金作钗环切莫嫌轻；
这杯酒你二人同杯共饮，
(一杯酒敬二人介)
从今后宜室家，哈哈!(笑)再谢媒人。
韩 翃：(接酒唱原二六板)
兄长待人恩义重，
成全婚姻在暗中；
用手儿接过了美酒一杯，(接酒介)
饮一半余一半行船看风。
(放杯介)
柳媚娘：(接唱)响鼓不必重摇擂，
慢马不必用鞭追，
明知其中原有意，
顺水行舟不用力；
用手儿捧金杯含羞带愧，(饮酒介)
好一比同林鸟双宿双飞。
李 固：(接唱)这杯酒好比月下老，
在银河与你们来叠鹊桥；
愿你们学画眉白头偕老，
庆螽斯歌好逑诗咏桃夭。
(截)
恭喜，贺喜!你二人之天缘，全是这个杯酒之功；贤弟今后苦读诗书，贤弟媳勤操井臼，为兄东庄赠你百亩良田，西园赠你十两黄金，半作妆奁之资，半作购书之费。辅贤弟以成名，辅弟媳以成德，今宿易过明朝再讲。
韩 翃：多感兄长栽培之功。这正是：
(诗)久旱甘霖不易逢，
飘舟忽然遇东风；
柳媚娘：(诗)全借主人扶持力。
李 固：(诗)姻缘却在谈笑中。
(同下)
第二场 反 界
(安庆绪起霸上)
安庆绪：(诗)头戴红缨罩，
斜插雉尾毛，
跨下乌骓马，
手拿(卒上)板门刀。
俺安庆绪，父王升帐，前去站班，众将士辕门打参。(同下)
(安庆思上)
安庆思：(诗)头戴金冠束顶，
身披八宝黄金，
手拿兵符印信，
临阵(卒上)亚赛天神。
俺安庆思，父王升帐，众将士!
(卒应介)辕门听点。
(同下)
(史思明起霸上)
史思明：(诗)马赛蛟龙离沧海，
将似长蛇下凡来，
一字长蛇把阵摆，
要夺(卒上)龙楼九级台。
俺史思明，大燕皇帝麾下为将，今日王爷点兵之期，众将!(众应介)马走辕堂。
(同下)
(沙吒利起霸上)
沙吒利：(诗)一自燕王反长安，
铁骑飞过万重山；
一朝冲过潼关界，
保主登基坐江山。
俺沙吒利，(卒上)大燕皇帝麾下为将，今日王爷点兵之期，众将辕门听点。(同下)
(卒引安禄山上坐帐)
安禄山：(念点绛唇)
旌旗招展，
万马奔腾反长安。
(坐诗)只为情丝一线牵，
点将兴兵反长安；
曾得洗儿钱万贯，
买来万马夺潼关。
孤家大燕皇帝安禄山在位，孤家本是营州胡人，只因父亡母嫁，因乱逃入中国，身投张守珪麾下为将；奉旨征伐契丹，曾在军中失机，就被张元帅将我解送京城，玄宗皇帝见我有勇有谋，赦了死罪，反赐东平侯之职。是我曾以千金行贿，买通宫中近待之人，遂得拜为义子，又认杨贵妃为母，想尽千方百计，才得与杨贵妃私通。曾记那年正与贵妃嬉笑之时，偏偏遇着玄宗皇帝入宫，幸亏众家宫人与孤巧言遮饰，就说贵妃正在洗儿，因此引起一阵狂笑，谁知玄宗皇帝一闻此言，不但未曾降罪，反赐万贯洗儿钱于贵妃。是我见此可乘之机，方才蓄了反意，上表求出河东，玄宗准本，孤家才得练军之机。现在兵多将广，粮草不缺，理当兴兵进攻潼关。就是无有统军之将，少不得要到外国借兵一回，站堂军!(卒应介)传令下去：五营四哨马步兵丁齐至辕门，听孤令下。(卒照传介)
(绪、恩、史、沙同上)
众 ：王爷麾下打恭!
安禄山：大令下!(同应介)兵分四路，进攻长安。史思明分兵一支，去攻平原，奔往回纥国前去借兵听用。沙吒利分兵一支，去攻锁阳，奔往西凉国前去借兵听用。孤家父子三人随后作为救应，大炮三声拔营起寨!(同下)
第三场 大 战
(报子上)
报 子：(诗)报子心雄胆豪，
走路爱摆爱摇；
不是牵牛下地，
原是骑马过桥。
马上长探，奉了平原太守之命，四路打探军情；近来河东反了安禄山，自称大燕皇帝，兵分四路遍地狼烟。命得史思明奔往回纥国中借兵，要从平原郡中经过，此事不可隐瞒，抓动快马，早禀太守得知。
(下)(四校尉引颜真卿、颜杲卿同上)
(分上下坐介)
颜真卿：(诗)忠心耿耿在朝班，
当殿奉旨到平原；
治民刑轻政又简，
同称颜氏有二天。
下官平原太守颜真卿!
颜杲卿：巡捕司颜杲卿!
颜真卿：是我兄弟二人奉旨出京，一文一武，来到平原郡内辖民；幸喜民安其业，耕有其土，可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之太平盛世也!今坐早堂，忽见探事小卒飞跑而来，不知为着何故?(报子上)
报 子：报，(真问介)小人奉命探事，探的明白，问的仔细；安禄山以在河东造反，自称大燕皇帝，现命大将史思明奔往回纥国中借兵，路过平原，眼看兵临城下，小人不敢隐瞒，禀明大人早做定本。
颜真卿：再探!(报应下)兄弟你看反贼过境，当用何计?将他拿住，也可减他一部贼力。
颜杲卿：现在只有乘他安营未定之时，你我弟兄各带大兵一万，将他就在此处回剿一空，岂不是好!
颜真卿：兄弟之言有理，你我同奔教场急速点兵，截杀为妙。
颜杲卿：请!
(同下)
第四场 被 擒
(卒引史思明上)
史思明：(诗)偷度平原奔外邦，
借来兵将反大唐；
马铃莫叫风吹响，
免得杀人动刀枪。
大将史思明，奉了燕王旨意，奔往回纥国中借兵，眼看兵临平原交界，末将有心偷度平原，免了这场杀砍，不知这两个狗官可能容情否?(内炮响介)哈哈!末将倒能饶他，他却不肯让我，这是他不知我史思明的厉害呀!大令下：兵由小径落荒而走，见兵不可恋战，违令者斩。(同下)
(颜真卿率兵上)
颜真卿：可喜!幸喜贼兵怕战怯杀，只听一声炮响，他就竟向山林中逃去，是你既到平原，未必还能叫你白白走脱不成?令下：(卒应介)马上加鞭，随后追赶!(同应上)
(又上遇史、从草丛中杀出，大战三两合真被史杀死介)
史思明：哈哈!(三笑介)这样吃饭的东西，他还要带兵打仗。真来的好笑，是我已经把他杀死，他弟杲卿少时必到，众将!(卒应介)闪开路径，准备擒贼。(杲应声介)
颜杲卿：史思明你认得我吗?朝庭有何负你之处，然何弃正投邪?你说，你讲!
史思明：你既来了，当然是要打仗，两军阵前莫有讲理的规矩呀!
颜杲卿：既不分说，放马过来!(大战杲被史擒介)
文思明：哈哈!咳咳!*(左口右尾)呀!(三笑介)人来，将这反贼，打在囚车，解往洛阳，听候燕王发落。(同下)
第五场 冲 散
(韩翃、柳媚娘同上)
韩 翃：(唱西皮摇板)
安禄山反河东天下大乱，
只扰得众黎民如在倒悬；
夫妻们离平原异乡逃难，
(过场下，又上介)
(接唱)耳听得人马吼进退两难。
(截)
小生韩翃。(柳通名介)只因安禄山兵反河东，自称大燕皇帝，现命史思明奔往回纥国借兵，路过平原，奸掳烧杀无所不为，太守颜真卿战死疆场，守将颜杲卿被贼擒去，眼看平原一郡已成为瓦砾之地，庶民百姓俱已逃走他乡，我夫妻也是在所不免，以在家中收拾了一些细软之物，只得逃奔他乡另寻安身之处，说是贤妻，我们快走吧!
柳媚娘：相公，为妻双足疼痛，一步也走不动了!
韩 翃：这便如何是好?说是挣扎几步吧!(内吼声介)耳听人喧马吼，贼兵来的切近，速快走吧!(拉柳下)
(沙吒利率兵上)
沙吒利：(诗)手拖浑铁枪，
忠心保燕王；
河东奉旨意，
领兵到西凉。
俺大将沙吒利，以在河东奉了燕王旨意，奔往西凉国借兵，我想要到西凉，须从锁阳关前经过，到了那里，必有一场好杀，好战，众将!
(卒应)马上加鞭。(走过场)
(一卒上)
小 卒：禀将军!前边现有一男一女，见了我军，抱头鼠窜，迳向山林而去!
沙吒利：这是到手一宗买卖，不能放他走脱，下去与我拿了。
(卒应下，拖柳上介)
小卒：禀将军那一男子逃脱，将这一妇人拿到。
沙吒利：待我一观，(看介)这一妇人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从实道来，饶你不死。
柳媚娘：将军请听科。(牌子)
沙吒利：这一妇人，末将见你生的闭月羞花，有心将你收为妻小，你可愿意?
柳媚娘：这个……(迟疑介)
沙吒利：或从或否，一言明答，这个那个的什么?
柳媚娘：民妇乃是乡村农家妇女，终年受不尽苦楚，今蒙将军见爱，求之不得，岂有推辞之理；就是我有遗腹在身，万望将军见怜，容暧时刻，只等分娩之后，将这一点骨血奉还先夫，再与将军成就终身美事，不知将军可能容纳下情否?
沙吒利：嘿嘿!哈哈!我这半世无妻，不知怎样度过?慢说你这怀胎生子，最长难过十月之期，这有何妨，将士们!(卒应介)这一妇人就是你家将军的妻小，你等好好看待，不准难为于她，带下去!
柳媚娘：谢过将军!(卒引柳下)
沙吒利：兵往锁阳进发!(同下)
韩 翃：(内唱二簧倒板)
夫妻们到此地被贼冲散，
(上)
柳媚娘!贤德妻!哎……
(洒头)
(接唱摇板)
好一比棒打鸳鸯分东南；
哭一声贤妻难得见，
要相逢除非在梦间。(截)
韩翃自叹，是我夫妻以在此处被贼冲散，叫我又向那里逃走才是?扎，有了，想我夫妻原是知己相逢，他必然为我全节，我不免从今以后，身入空门，终身不娶，以酬知己，便是这个主意。
(唱二簧摇板)
我夫妻根本是有情婚配，
又谁知到他乡中途遇贼；
柳氏女他必然尽节命废，
断不能与强贼共效于飞；
从今后入空门拜佛忏悔，
酬知己我只得口念慈悲。
(下)
第六场 骂 贼
(安庆褚、安庆恩，卒引安禄山上)
安禄山：(诗)孤家兴兵反河东，
旌旗一举万里空；
要得孤把雄兵退，
除非玉凤配金龙。
孤家大燕皇帝安禄山在位，以在河东插下反旗，曾命史思明、沙吒利去攻锁阳、平原二关，攻开之后，命他奔往西凉、回纥二国借兵，怎么一去许久，无有边报进帐，好不忧闷人也!(一卒上)
小 卒：禀王爷!平原郡史将军有表一封，并解来唐将一员。
安禄山：呈表上来!(卒应呈表介)待孤一观，(看介)哎咳呀!忠哉!忠哉!史爱卿已经战破平原，杀了太守颜真卿，又将其弟颜杲卿擒住，命人解回洛阳，他已自往回纥而去，他这擒将不杀，莫非叫孤劝降留用吗?定是此计无疑，站堂军，速将被俘唐将与孤拥进帐来!(卒应、拥杲引、三推跪介)(杲一足踢倒一卒、背身立介)
颜杲卿：帐中坐的可是安禄山?
安禄山：然也，好一反贼，见了你家燕王，还敢立而不跪，未必你不怕死?
颜杲卿：呀呀呸!安禄山，好反贼，你自己造反，反将你家老爷称为反贼，说是你不知羞，你不知耻，你家爷爷，今日被擒，你要杀开刀，要吃张口，不用多费唇舌!
安禄山：哈哈!果是一代忠良，出言也自不俗，孤家再要杀你，此时你早登鬼箓；不曾加害于你，也不过与你讲些至理名言，劝你归顺孤家而已。
颜杲卿：你尽、当讲的再讲，不当讲的你就不用讲了!惹恼了你爷爷的性子，那就莫有你沾的光呀!
安禄山：将军暂息雷霆之怒，权罢虎狼之威，哲人通达时务，将军未必不知，你看当今玄宗皇帝，内淫声色，外贪货财，引起海内群雄，到处登高聚众，四路劫掠，以致民不卿生，你家燕王、本是奉天承运而生，大兴义师，与民分忧，何为造反?你能投降，将来少不了一个封侯之位，你又何苦这样顽强拘扭，自找死路呢?
颜杲卿：安禄山，好狗头!皇帝待你甚厚，国母待你不薄，你竟敢图谋不轨，啸聚乌合之众，还敢妄称帝王之尊号，你家爷爷今天虽死，不怕你将来不九族俱灭呀!(唱二簧摇板)
你本是胡群一膻犬，
巧言令色到中原；
万岁爷待你恩非浅，
平地青云坐了官。
文不能提笔诗一篇，
武不能披挂上雕鞍：
锦衣玉食皇宫院，
羞杀了朝中文武官。
你就该安心居下贱，
学猪羊待人喂食餐；
虽然死要等你膘肥肉满，
断不能瘦猪瘦狗祭祖先。
你今无故来造反，
好一比井底青蛙想上天；
这就是阎王寻你把账算，
自寻死路鬼门关；
你颜爷不怕你油烹火炼，
身死后我等你森罗殿前。
安禄山：大胆!
(唱摇板)
老贼生成泼天胆，
骂孤家同如欺了天；
两旁虎将一声喊，
下手把他双眼剜。(截)
好一老狗!竟敢破口大骂，你一进帐，就是背孤而立，想是你的目中无孤，要你这双不识人的狗眼何用，来呀!将他的双眼，与孤剜了。(众拖下挖眼又上介)
小 卒：跪了，跪了。(卒猛按介，杲飞一足、将卒踢倒)(倒背身立介)
颜杲卿：安禄山，狗贼子!你剜了我的双目，损不了我的忠名，此时你甜我苦，日后你臭我香。你要想少讨几句骂声，速快将你家老爷、送上天堂去吧!
(唱摇板)
剜去了一双目不知疼痛，
国有难要下他不为尽忠；
三寸舌好一比千金价重，
骂贼人才买来万古香风。
安禄山：大胆!
(接唱摇板)
这老狗他还有钢铁志气，
宝殿上骂孤王强项不屈；
凭着你三寸舌比刀还利，
一霎时我叫你鲜血湿衣。
(截)
老贼这般辱骂孤家，也不过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孤家将你这臭舌，与你拔了，看你还骂不骂。人来，将他的舌根拔出。
(卒应拖杲上，拔舌介，又上)
卒 兵：跪了!(杲将死，倒下介)这一回你没有那几回厉害了啊。禀王爷!他只有一口气了。
安禄山：待我一观!(下位看杲介)(杲含血猛吐禄山一脸，禄山吸呼惊倒介)好一老狗，临死之时，还想要与孤家为仇，来!将他推下，乱刀分尸。(卒应抬杲下，杀介，又上)
小 卒：禀王爷!已经将他剁为肉酱。
安禄山：也算除了孤家心头之恨，站堂军!若有外国兵马到此，早禀孤知，掩门。
(同下)
第七场 攻 城
(报子上)
报 子：(诗)路长十八万，
腿长二尺三；
三天走一丈，
足得十万年。
马上长探，奉了许督爷的将令，四路打探军情，只因河东反了安禄山，自称大燕皇帝，现命沙吒利奔往西凉，路过锁阳，眼看兵临城下，此事不敢隐瞒，早禀督爷得知，抓动快马，嘟，啊啊!(下)
(卒引许远上，坐帐)
许 远：(念点绛)塞北风寒，
统领雄兵镇边关。(坐)
(诗)奉王旨意离长安，
带领雄兵镇边关；
不怕胡沙遮天界，
热心岂怕塞北寒。
本督姓许名远、字绍伯，与唐为臣。官拜总督之职，奉王旨意镇守锁阳；这座城池乃是通西大道，自从本督到任，幸喜各国蛮王，未敢兴兵妄动，今坐帐中，忽见帅旗无风自动，必有什么军情。站堂军!(卒应介)辕门候事。
(报子上)
报 子：报!
许 远：军报何事?
报 子：督爷请听，请听：
(念壳子)
报子报，督爷听，听我报子说原因，报子奉了督爷命，四面八方探军情；安禄山造反凶的很，他在河东扎大营，不知道他摆的么子弹，开路的名叫沙将军，带兵十万来借径，奔往西凉去搬兵，连爬带跑快的很，连着就到锁阳城，督爷早把主意定，免得百姓要遭瘟，要遭瘟。
(截)
许 远：赏你金牌一面，再探再报!(报子下介)哎咳呀!本督到底守的是边远之地，朝中出了这样一宗惊人之事，本督还在不睹不闻之中，今日沙吒利从此经过，本督若不将他擒住，再要放他过关而去，借兵转来，这个小小锁阳城池，定成他的兵燹之区，少不得与他决一死战，务必守住这个城池，不让兵马出入才是，众将!(卒应介)与我解带脱袍。(下换盔甲上)顺马抬枪，拦路截杀!(同下)
(许远、沙吒利各率兵对上架刀)
沙吒利：阵前来的，莫非是许督爷?
许 远：然儿，你也通个名儿，好叫你家督爷去上功劳簿吧!
沙吒利：督爷休出无理之言，暂且停兵罢战，细听末将的忠言相告。
许 远：有话你说快一些，错过死期，阎王是要加罪的。
沙吒利：你请听!
(唱二簧倒板)
勒马停蹄吊桥边，(三军呐喊介)
(接唱二簧原板)
尊一声督爷听某言；
唐天子坐长安气数已满，
他才是内宠女色外好货财横征暴敛，
普天之下万民失业困倒悬；
我燕王自生来文精武练，
河东地统雄兵顺时应天；
借你的锁阳城非为别件，
都只为到西凉去把兵搬；
顺水舟做人情恩开一线，
放末将过关去两不相干；
异日后大功成本奏一段，
我保你孙而子代代为官；
倘若是不听好言劝，
两家失情反悔难。(大战三五照面)
许 远：(接唱摇板)
狗贼讲话令人恨，
这样人还想坐朝廷；
恨不得这一刀把你废命，
我叫你重投胎再入转轮。
(截)
(大战三五十合、沙败下又上)
沙吒利：好恼，好气!末将是借关而过，谁知这个老狗，不通半点人情，攻不开锁阳也就去不成西凉，去不成西凉就搬不来大兵，就靠河东数营兵马，也就难成大事，不免提刀在手，抽出九子金鞭，等他追赶前来赏他一下才是。(许追上，中鞭倒下)
(四卒急上，抢许入城中介)
沙吒利：真来的好气，只说这一鞭将他结果，谁知被他的军卒抢去，罢罢罢!饶你多活几日吧!大令下：(卒应介)大兵十万，把这锁阳城左围三转，右围三转，围他娘的水泄不通，叫他绝粮而死!(卒应同下)
(四卒引许远上)
许 远：哎吁!许远自叹，是我只说战败反贼，谁知中了他的暗算，到今身受重伤，又被贼兵困城，当用何计?这，有了，不免修书下奔江淮，去在睢阳，见了太守张巡，搬兵求救，便是这个主意，站堂军!(卒应介)看过文房，(卒应取纸笔介)抓笔在手，字拜太守张巡科。(牌子修书介)书信修就，人来!(卒应介)唤马上跑差。(卒传唤介)
(一差卒上)
差 卒：伺候!
许 远：暗开东门，将这一封信件，下奔江淮，面呈睢阳太守张巡，勿误。
(差卒应下)
(又一卒上)
小 卒：禀督爷!贼兵攻城，情急如火!
许 远：只能添人谨守，多加灰炮擂石，以及防守之物，无令不准轻敌，违令者斩!(卒应下)若有睢阳回书，早禀我知。
(同下)
第八场 修 书
(四卒引沙吒利上)
沙吒利：(诗)河东奉旨到西凉，
不是行兵困锁阳，
苍天若肯遂人愿，
搬来大兵保燕王。
末将沙吒利，奉旨西凉借兵，谁知锁阳城前有阻，是我行兵反困了锁阳，把这搬兵一事只得权且放下，正在指挥士军发炮攻城之际，只见巡风小卒飞跑而来，不知为了何事?
(卒上)
小 卒：禀将军!东城内边逃出小校一名，迳向江淮而去。
沙吒利：必是老贼差人奔往江淮搬兵无疑，这是令箭一支，速快前去追赶!
(卒接令下)
(卒又上介)
小 卒：去之已远，追赶不上!
沙吒利：这又多了一场杀砍，当用何计?扎，有了!不免修就表章一封，命人从小径回转河东，面见我主，急速点兵，先去围困睢阳要紧。便是这个主意，抓笔在手，表奏吾皇万岁科!
(牌子修书介)表章修就，唤马上跑差。
(卒传一卒差上介)
卒 差：伺候将军!
沙吒利：这封表章，不分星夜，速从小道而归，面呈燕王勿误。(卒应下)再传，各处通衢大道，严密封锁，不许行人出入，有人胆敢疏忽失查定斩不饶!(卒应)
(同下)
第九场 朝 房
(四校尉引陈元礼上)
陈元礼：(诗)一点丹心硬似钢，
匹马单枪保大唐；
江山好比三冬雪，
群臣赛过九秋霜。
龙武将军陈元礼，大唐玄宗皇帝驾下为臣，官封镇殿将军之职，只因主公宠爱贵妃，废弛朝政，又有杨国忠在朝作乱，蒙蔽君公，今坐朝房，只听后宫的笙歌盈耳，并不见殿前值事排班，似此情形，岂是富国强民之计?思想起来，好不忧闷人也!(一校上)
校 尉：禀将军!河东太守南霁云兵败，入京投刺请见。
陈元礼：当兹太平盛世，哪里有了兵灾?他又在哪里打下败仗，少不得要问他一遍，传话下去，就说你家将军有请。(校传唤介)(南霁云上)
南霁云：龙武将军在上，河东太守南霁云这厢见礼了!
陈元礼：何须见礼，那厢坐下再叙。
南霁云：卑职这厢谢坐。
陈元礼：太守然何成了这般狼狈之样?请道其详。
南霁云：将军请听!
(唱二簧原板)
同将军坐朝房一声长叹，
表一表河东地苦楚一番；
南霁云奉王旨不敢迟慢，
到河东当太守身为命官；
到任后屈指算一年未满，
又谁知安禄山反旗高悬。
食君禄理应当把功来显，
募乡勇去勤王才把战悬；
头一仗只杀得天昏地暗，
贼兵众我兵寡败回营盘；
一来是众兵丁未曾习战，
二来是南霁云本是文官，
到今日河东地全被贼占，
他又命沙吒利去把兵搬。
史思明他本是久经久战，
他带着十万兵去攻平原；
颜真卿尽了节一刀两断，
颜杲卿被贼擒死的惨然；
剜双目拔舌根万刀剁烂，
临死时骂贼人血喷衣衫，
因此事败兵回朝房请见，
望将军将本章面奏天颜。
陈元礼：(接唱)耳听太守讲一遍，
这种事是昏王自招罪愆；
文武臣奏本章急如雪片，
一个个为的是请杀禄山；
这才是养痈成大患，
恨昏王未曾防祸于未然；
尊太守去赴接风宴，
上殿去请兵马保定长安。
(截)
太守请退，少时打动朝王鼓，请主临朝，面奏此本就是。
南霁云：有劳将军了。(谢礼介南下)
陈元礼：是我背身自叹，玄宗对待禄山也自不薄，禄山之反，其意并非起自今日，前岁内宫传出，赐钱洗儿之讯，禄山即于此时，求出河东，而为节度使，去岁又进良马三千匹，须得四人饲养，观此可见此贼之意，并非垂涎大唐的江山社稷，其意另有别图呀!此就叫，只可意会，不可以言传，是也。想我身受皇恩，理当忠心报效，何苦管他这些家门小事则甚。校尉们!(卒应介)与我打动朝王鼓，请主临朝才是。
(同下)
第十场 发 兵
(侯希、陈元礼、杨国忠排朝上)
侯 希：(念)笙歌嘹亮在后宫。
陈元礼：(念)百官引颈斗东风。
杨国忠：(念)国事岂有家事重。
众 ：(念)千古只有一国忠!
侯 希：老夫军机府侯希!
陈元礼：龙武将军陈元礼!
杨国忠：国舅杨国忠!
侯 希：众大人请了!
同 ：请了!
候 希：圣上临朝，我等排班伺候!(同应下)
(四太监引唐玄宗上)
唐玄宗：(引)金阙玉鼓响，
龙楼瑞云飘。(坐)
(诗)玉鼓声中文武寒，
迎风待漏到朝班；
只听后宫笙歌响，
个个含愁锁眉尖。
孤穷大唐玄宗在位，自孤登基以来，内有贵妃伴驾，外有群臣辅佐，民乐有道，君享洪福，真是人间天上之乐不过如此。正在后宫早宴，忽听玉鼓震响，莫非那家朝臣有事上奏，殿头官!(内应介)传孤口诏：文武两班，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散朝。(内照传、朝臣同上三呼跪拜赐坐介)
众 ：上殿动问万岁龙驾可安?
唐玄宗：何有不安。一言转问众卿身旁可好?
众 ：圣上赐福!
唐玄宗：众位爱卿催动玉鼓，不知何人有本上奏?
陈元礼：臣有本上奏。
唐玄宗：献奏上来!(内应呈表介)待孤一观科。(牌子看介)哎咳呀!这个逆贼，到底反了，众卿当用何计，平息这路干戈才是?
陈元礼：万岁呀!昔日群臣上本请杀此贼，万岁不但不准，反以高官厚爵相赐；今日反贼屯兵河东，借兵国外，眼看大唐基业，将有垒卵之危，你该早拿主意，问我群臣有何益处?
唐玄宗：这个，事到如今，悔也悔不转来，还望众卿替我分忧为妙!
陈元礼：万岁何不降旨，命人带兵先解锁阳之危，后平江淮之乱，随即发兵马踏河东，消灭反贼的三路主力，必然可收太平之效!
唐率宗：众卿听旨!
众 ：臣!(同跪介)
唐玄宗：侯希封为统兵大元帅，陈元礼封为副元帅，带兵十万，去平锁阳之乱，务要截住通西之路。杨国忠押运粮草，锁阳事定之后，急速发兵马踏河东，擒住反贼，候孤定夺。
众 ：臣下遵旨!(三人同下)
唐玄宗：卷帘散朝!
(唱摇板)
自古道栽林养猛虎，
从来是水落石才出；
这才是姑息不知今日误，
酿成了浪里孤舟舵难收；
后悔池边插杨柳，
岁寒还是松柏竹。
(同下)
第十一场 进 营
(韩翃独上)
韩 翃：(唱二簧摇板)
普天下刀枪起兵荒马乱，
各州府县少人烟；
离原郡到异乡避灾逃难，
只说是到武陵另觅桃源；
在中途遇贼人夫妻分散，
无情棒打鸳鸯各分东南；
举目无亲离家远，
但不知何一日国泰民安。
(截)
韩翃自叹，是我夫妻远方逃难，不料行至中途，被贼冲散，我想寻一安身之处，仍然做我的笔墨生涯，也好权作糊口之计，谁知大兵过境，俱是十室九空，人心惶惶，各州府县绝少行人往来，不免奔往长安建都之处，寻一故旧，暂作安身之所，便是这个主意了!
(唱二簧摇板)
安禄山反兵一过境，
天愁地惨草木惊；
众黎民远方各逃命，
阳关大道少人行；
倒叫我韩翃的生计困窘，
我只得到长安去寻故人。
(下)
(四卒引陈元礼、侯希上)
侯 希：(诗)统领雄兵到锁阳，
马壮人强战边疆；
苍天若助三分幸，
早唱凯歌转回乡。
本帅侯希，(陈元礼通名介)只因安禄山作乱，他本西夷之人，令命部将沙吒利，奔往西番借兵，方才引起锁阳之战，这个小小城池，倘若沦陷贼手，必然与他添了进军之路，因此本帅带兵前来定乱，众将士!(卒应)大炮三声，兵往锁阳城进发。(过场)兵马为何不行?
小 卒：禀帅爷!前边有一书生，见了我军，他向山林逃去。
侯 希：必是贼人放的奸细，将他与我拿了。
(卒应下又拥韩上)
小 卒：禀元帅!已将那位书生拿住。
侯 希：打坐上来!(卒应雷坐介)(侯陈同坐)将那书生与我推上来!
(卒应推韩上跪拜介)
韩 翃：帅爷在上，小人叩头!(侯上下打量介)
侯 希：这一书生，家住那里?姓甚名谁?因为何故，见了我军慌张躲避?你与本帅讲说实话，本帅饶你不死。
韩 翃：帅爷请听!
(唱二簧原板)
战兢兢跪尘埃一言告禀，
尊元帅侧虎耳细听分明；
韩翃家乡住在平原郡，
自幼丧了二双亲；
上无兄下无弟支身孤影，
我也曾削简披蒲悬梁刺股苦读书文；
都只为安禄山反兵过境，
在河东发来了一哨贼兵；
奸掳烧杀逞凶狠，
各州府县片瓦无存；
我夫妻避难远逃奔，
遭不幸在中途大难临身；
我的妻被冲散无有踪影，
抛下我独自一人好伤情；
我本是异地孤客离乡背井，
奔往长安寻故亲；
这是我真实话直言无隐，
望元帅释放我法外开恩。
(截)
侯 希：问来问去，你原是一个民间的书生，避难到此，夫妻被贼冲散，是你独自一人，去往长安投亲，见了我军，因为误认贼兵，方才入林躲避，是也不是?
韩 翃：正是。
侯 希：本帅见你仪表非俗，有心将你收在幕府，参赞戎机，量力立功，日后博一出头之日，你的心意如何?
韩 翃：元帅收留，感恩非浅!
侯 希：下边报名登册。
韩 翃：谢过元帅。(下)
侯 希：放炮三声，拔营起寨。
(同下)
第十二场 破 城
(卒引许远上)
许 远：(唱二簧摇板)
到睢阳搬救兵未见回转，
锁阳城就在这存亡之间；
莫非是张巡把国叛，
献关投降安禄山；
唐天子养痈成了患，
到今朝害的是文武两班。
(截)
本督许远，只因沙吒利奔往西凉借兵，本督将他阻住，他就兴兵困城，及今半年之久，城中粮草断绝多日，众家军士，俱是杀马捕鼠而食；本督也曾修下搬兵文书，命人下奔睢阳，谁知令人一去，竟是石沉大海，杳如黄鹤。现在我是孤军无援，说是我修表回朝请救，贼人已将道路切断，途中断绝往来，眼看就有屠城之灾，好不焦闷人也!
(一卒上)
小 卒：禀督爷，大事不好了!
许 远：怎么样了?
小 卒：东城已破，贼兵已经杀进城来，我要找个地缝钻将进去，逃命要紧。
(急下)
许 远：天呀!东城已破，当用何计，扎，有了!不免我全身披挂，杀尽举家大小，然后与贼决一死战，便是这个主意。(下披挂仗剑上)是我已将家中老幼杀尽，这般时候，手执宝剑，杀出帅府才是!(亮把子下)
(许远沙吒利对上)
沙吒利：许远!老匹夫，今天你的锁阳已破，你能下马投降，我就传令不伤你的妻小，叫你官复原职，你看怎样?
许 远：哈哈!难为你的好意，你刚进城，我就把我的家小送走了啊!
沙吒利：老匹夫!你这不是欺人之语吗?这个小小城池，已被你家将军困的无路可通，你又将你的家小，送在那里去呢?
许 远：我把他们早已送上天了，你还是与我来拼吧!(大战三五十合、许被沙一刀杀介)
沙吒利：好一不知抬举的老匹夫，你死了，我念你是一代忠良，赏你一付棺木，军士过来!(一卒上)将许远的尸首扶下，用棺木盛殓，择一善地安葬。(沙下、卒唤又一卒上，抬许尸下、四卒又引沙上介)
沙吒利：来到中军帐前，拥进府去，仔细搜捡(卒应、下搜捡介、又上)
小 卒：禀将军!他这府内别无一物，只有死尸三十五副，个个都是一刀致命。
沙吒利：这是他自己动手杀的，不干外人之事，将这一众尸骸，寻些棺板，与他葬埋就是。
(卒应下又一卒上)
小 卒：禀将军!大唐天子发来救兵十万，已经把城围了!
沙吒利：遭他娘的瘟呀!老子刚将锁阳困开，他就随着屁股又把锁阳困闭，这倒算是一宗热闹事情呀!众将!(卒应介)城楼上边，添人把守，看他的风声紧慢，再定战守之策。
(卒应介)
第十三场 得 信
(四丫环引柳媚娘上)
柳媚娘：(唱二簧摇板)
金风吹动马铃响，
夜月多情照纱窗；
我好比鲤鱼入罗网，
又好比虎口小羔羊。(截)
(坐)
(诗)泪如秋夜雨，
滴滴引人愁；
孤灯寒窗下，
形影两悠悠。
奴乃柳氏媚娘。夫妻外乡逃难，被贼将我掳在营中，是我假说有孕在身，才将贼人哄过；虽然哄过当时，现在不觉半年之久，还是无有脱身之机，将来难免有个出丑之日呀!当用何计，才能免过这场生死的关头，有了!不免明日与他见面，假献殷勤，哄他一支令箭到手，然后再想脱身之计，便是这个主意。(一丫环上)
丫 环：禀夫人，我家将军回营。
柳媚娘：有请!(整衣冠下，迎沙上)将军万福。
(彼此问答同分坐介)
动问将军，今日回营，满脸愁容，不知为着何故?
沙吒利：夫人有所不知，因我军刚把锁阳攻开，正想分兵把守，好奔西凉借兵，以作远图之计，谁知唐王小子，暗里发兵十万，又把我军围在城内，连日攻城甚急；今天守城军士，又拾来箭书一封，上面写了许多叉叉点点，我就有些认他不清，所以心中纳闷，别无他事。
柳媚娘：这封箭书可能叫为妻一观?
沙吒利：夫人话讲那里去了，你我虽然没有肌肉之亲，处处都与真夫妇一样，正要倾胆吐心，才是正理，岂有不让你知之事，你拿去看吧!(递书介)
柳媚娘：待我一观，(接书看后大惊介)原来如此!
沙吒利：夫人你看了这封信，神色仓惶，举止失措，这是何意?
柳媚娘：将军有所不知，我看上面写的情节甚是重大，试恐将军有失，所以惊惶失措，别无他意。
沙吒利：上边都有什么重大的军机?你能朗读一遍，叫我听他一下吧!
柳媚娘：噢!是要与你念着，听一下哩。丫环!(丫应介)掌灯来!
(唱二簧原板)
在灯下拆箭书从头观望，
这本是韩郎夫妙手文章；
只说是被贼冲散无定向，
又谁知他凭笔砚在勤王；
上写着拜上多拜上，
骂一声沙吒利一群猪羊。
(游弦夹白)
沙吒利：你怎么骂起来了?
柳媚娘：他在骂呀!你不信你拿去看吗?
沙吒利：他骂我还莫听见，你骂可是在当面呀!骂就骂吧，往下看!
柳媚娘：你听!
(接唱)你，本是小人辈牛生狗养，
什么人你还想足染朝堂；
安禄山在河东狐群狗党，
只扰的普天下海浪发狂。
你何不擒禄山来献皇上，
反替他搬大兵奔往西凉；
锁阳城许绍伯被你逼丧，
众黎民你害的夫死妻亡；
天兵到你不该闭城对抗，
耗费了我朝中许多钱粮；
我限你三日内另寻去向，
东城外你与我交还锁阳；
三日外不见你他乡另往，
拿住你一定要剐骨熬汤。
沙吒利：好气呀!
(接唱摇板)
听罢言怒发三千丈，
气得我浑身似水凉；
撩战袍把铠甲急忙换上，
(脱衣柳挡住介)
出城去拼一个你死我亡。
(截)
好不气杀我也!夫人闪开，让我去杀他一个你死我活。
柳媚娘：将军休逞一时之气，凡事还宜三思而行，他是这样的骂你，你难道不会这样的骂他吗?
沙吒利：嘿嘿!哈哈!讲的有理。要骂我们大家骂吧!他骂我是猪娘狗父，我骂他一个龙生凤养，你看怎样呢?
柳媚娘：将军骂的真巧啊!
沙吒利：我不但骂他龙生凤养，我还要骂他佛子佛孙哩，丫环!(丫应介)掌灯来呀!
柳媚娘：将军你向那道而去?
沙吒利：我去找人，与他写一个回书，我也拴在箭上，与他射过去，把他们也骂一顿吧!
柳媚娘：你找人写回书吗?(沙应介)何必舍近求远哩!为妻就是有名的写信人呀!
沙吒利：哈哈!没看出你还会写字，你就写吧!
柳媚娘：我倒写的不错，就是写的太慢；将军后营歇宿，明朝我保把回书交你。
沙吒利：对呀!可是你要写重些，我是不怕人的呀!
柳媚娘：你现是一路无援的孤军，被困西域交界之地，未必你总没有一点怕吗?
沙吒利：夫人，你还不知道我的本领呢!我练了一身混元一气的历夫，可以刀枪不入，两军阵前喜战则战，不喜战让他砍个七八万刀，也不能伤我一丝一毫，所以我才是永远不怕人的哩!
柳媚娘：天下的事物，都有生克制化，将军还是要处处小心为妙，谨防遇见对头。
沙吒利：不怕的，我这一身工夫，传自西域异人之口，要破我这一气混元的功夫，必须刺秦之刀，斩仙之剑。
柳媚娘：将军不必多说话了，还是下边歇宿去吧!明天说不定要打仗呢!
沙吒利：各执其事，我去睡觉，你就赶快写信吧!
(沙吒利下)
柳媚娘：丫环与我看过文房!(丫环磨墨介)
(唱二簧原板)
指东吴骂曹操将他哄定，
借东风把浮云送过玉门；
上修着修书人珠泪难忍，
我本是平原郡一位钗裙，
奴丈夫名韩翃少年英俊，
他也曾在芸窗苦读书文；
都只为安禄山发兵过境，
奸掳烧杀众生灵；
我夫妻离开平原郡，
背井离乡远逃生，
在中途遇贼兵行军摆阵，
才将我掳在贼兵营；
设良方定巧计戮贼首领，
才保下白玉无瑕节烈身；
他本是西域人邪术凶很，
他可以刀枪不入赛天神；
要破城须把火攻进，
运筹决算胜用兵，
万不可轻敌失谨慎，
要防他情急如火乱杀人；
天朝元帅接书信，
早设奇谋高抬贵手搭救难中人；
书修罢金鸡方引颈，
巡更鼓打天又明。(截)
(沙吒利上)
沙吒利：(念)好睡好睡，
精神又长百倍，
只见镜中鲜花，
叫人拍胸驼背。
你写好了吗?
柳媚娘：刚才住笔。
沙吒利：你这样的先生，末将不清也罢，哟哈哈!一篇短信，你整整的写了一宿；你看人家拿在手里，比我提刀舞剑还快一点呢!
柳媚娘：你要知道，文章贵工不贵速呀!他们虽然写的太快，未必就有我写的好呀!
沙吒利：你说你写的好，叫我看一下就知道了。
柳媚娘：你不看吧!看了，你就要笑哩!
沙吒利：不叫人见，那你定是骂的见不得人了，还是叫我看一看，不好了又叫他们写吧!
柳媚娘：你就看吧!(递书沙看介)
沙吒利：写的好，写的好，个个字都是用墨写的，你念着叫我听一下吧!
柳媚娘：你听!我写的是：我是沙将猪娘狗父亲，你们唐朝将军龙子并龙孙，写的好吧?
沙吒利：写的好，不管你写的怎样，念起来先是特别顺口呀!叫我把他绑在箭上，射出城去再说。
柳媚娘：我要同你一路去，看一看阵势哩!
沙吒利：那是杀人战场，你去不害怕吗?
柳媚娘：你怕他，他就不杀人了吗?
沙吒利：把你真没看出，你还有点英雄气慨，既不害怕，你就同我并骑而行就是，马来!马来!(同下)
第十四场 会 友
(卒引侯希上)
侯 希：(诗)领兵到锁阳，
蛟龙离长江；
鞭敲金镫响，
指日回朝纲。
本帅侯希!(一卒上)
小 卒：禀帅爷!城内射出箭书一封，各营将领不敢私拆，帅爷过目。(呈书介)
侯 希：待我一观!(看介)哎咳呀!原是韩先生令正之笔，内边倒有许多大义之言，不免将他唤到帐前，使他亲自一观，以免他的悬念，人来!(卒应介)去到幕府，请出韩先生帐前议事。(卒应下引韩上)
韩 翃：(念)难中得遇救，
苦海看慈航。
元帅在上，小生打躬。
侯 希：不用见礼，那厢坐了再叙。
韩 翃：虎驾下边谢坐!(坐介)动问元帅，唤出小生有何大事商议?
侯 希：两军阵前，那有常常商议之理。适才小军，以在城下拾来箭书一封，内边语言，与你有些相关，故此将你唤出，一同观看。
韩 翃：(惊介)动问元帅，书信现在何处?
侯 希：现在案上，前去拿取。(韩离位取书介)
韩 翃：待我一观(看介)难见的贤妻呀!
(三枪)启禀元帅!一这封箭书，乃是我妻柳氏所写，幸喜我妻还在人世，并能虎口余生，可算莫大之幸，还望元帅早日破城，若能使我夫妻破镜重圆，小生定当衔环一报。
侯 希：这也是天缘之巧，昨日你写了一封箭书射去，今朝你妻又写一封箭书射来，这不是事有凑巧吗!现在你可有攻城之策?
韩 翃：小生乃是一个民间书生，初入军旅之内，怎能知晓战阵之法；依小生之见，还须缓图为妙；倘若急攻，必然我军有伤；元帅暂且按军不动，将他牢牢困住，小生就在民间出入，访求高人义士，倘若时机成熟，再行与他决战不迟。
侯 希：你之所讲也不过是个以缓济急之法，还须善于决谋才是，你就出营访贤去吧!
韩 翃：我就去了!
(唱摇板)
只说是夫妻分别无定向，
谁知晓得信在锁阳；
出大营忙去把贤访，
机缘熟然后动刀枪。
(韩下)
侯 希：(接唱)见韩翃飘然出帐去，
人生最苦是别离；
但愿他鹏鸟图南高飞起，
我与他愿搭上天梯。(同下)
(四家童引李固上)
李 固：(唱摇板)
离家乡避的是禄山之乱，
走九江和八河五岳三山；
普天下众黎民东逃西散，
到叫人对景伤情痛悲酸。
(截)
小生李固，平原郡人氏，只因禄山之乱，命得史思明过国借兵，引起一场血战，颜氏二弟兄尽忠而死；以致沦失国土，民不聊生。是我离了原郡，远方逃难，又且无亲可投，兼之各州府县，竟成一片焦土；叫人触目惊心，对景伤情!一行多日，不知前边又是什么所在。观看那旁现有两位樵夫，待我上前问过。
家 童：员外何必亲自动神，叫我去把他叫来就是。
李 固：须要以礼待人，不可造次。
家 童：是的，“须要累次害人，闲叹内边找事。”
(转身介)呀呔!那边的那位老哥哟!(内应声)
内 ：老郭没在家呀!
家 童：这才把鬼见了，他们几个都是聋子，懂不清我的话语，叫我换个口音来叫吧!那一旁的那位老兄哟!(内应声)
内 ：老葱给病人发汗去了!
家 童：这一回我不跟你们打闲广子了，我有一个怪叫法，我保叫你一下就答应。呀呔!那旁的那几个球娘养的，快与我过来!(内应声)
内 ：捉扶子的来了，快跑呀!
家 童：快了，有一点效验了，去捉一个稳当。
(下捉一樵夫上)跪下!
樵 夫：我与老爷叩头!
李 固：速快请起!(手扶起介)
樵 夫：哎呀!我的妈，这下子才能活命呀!只要你不打，就是叫我多跪一会，都不要紧。
李 固：你不用害怕，我们是过路的，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把你请来问话呢!
樵 夫：闹了半天，你才不是坐官的，我没工夫与你说话，我要去砍柴呢!(欲下介)
家 童：过来!(上前一手抓住)员外你别管，还是叫我来问，还要靠的住些，你与我说不说?
樵 夫：你又不是坐官的，我给你说，要耽搁我的工夫，我不干这个事，我还是要去干活。
家 童：你不说，老子把命与你拼了，去你妈的!
(猛打一棒介)
樵 夫：爷爷奶奶呀!前边那一高山名叫栖云山，山上有个大庙名叫峻极宫；宫内住了一个道人名叫周思远，道号华阳子，他有十几个徒弟在山中耕种度日，过了这山那旁就是锁阳城，今年整打了七八个月的仗了，以下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家 童：你老人家再给我们说几句吧!
樵 夫：我不得闲，我要走!
家 童：你不说去你妈的!(一脚踢倒樵夫爬起来下)
李 固：你为什么这样的无礼呢?
家 童：要不是我这样无礼，你今生问到来生，我保他不给你说一句哩!这都是有名堂的，这叫三句好话不抵一马棒呀!
李 固：这个樵夫讲的明白，原是我周兄长就在这座山上出家。我今穷途无靠，何不前去投奔于他，总然不能饱食暖衣，求其一避风雨，必然可以如愿，家童们!(童应介)带路栖云山。
(唱西皮摇板)
只说是浮水漂萍无定向，
又谁知故友相逢在他乡；
叫家童带路高山上，
会一会旧友叙衷肠。(同下)
第十五场 巧 遇
(甲乙二道童同上)
清 风：(唱西皮摇板)
修行之人苦难过，
一天到晚把道学；
肚饥吃的狗子卵，(乐上声)
渴了就把驴尿喝；
千磨百难真恼火，
悔不该头上挽扎角。
贫道清风。
明 月：明月。
清 风：师弟我们还俗走，这个神仙我就不修了。
明 月：那你是为什么呢?
清 风：我到不为什么，我看这个神仙，不是人能修成的呀!怎么哩!你看前天一早，我在庙前的坝子上朝真啦，拜斗啦；忽然从岩下，上来了一朵白云，我还当是我的功圆果满，天上降的祥云，来接我上天哩!我就不顾一切，奋身的就是这样往上一跳，噢呵!这才不是云，这是一早起来的雾气呀；这一下跳的真美，谁知我跳下去，这个雾气把我没驮起来，一下子把我跌到万丈悬岩下边去了；把我跌了一身的窟窿，这正应了古人说的是：修成了窟窿神仙了，就象这老修不成仙，我修他干什么哩?
明 月：哈哈!你也上了这么一回当。我比你跌的更老火哩!我是在去年冬天的一早，情形是与你一样；也是在院子前边朝真拜斗哩，岩下上来了一股雾气，我也是当就我的功果圆满，就是同你那一样的一跳，跳到雾气内边，把我跌下没底的深沟里去；落地的时候真真巧的说不出的巧，原来是，不是头朝下，也不是脚朝上，正是不当不正的，坐着落地的；坐也坐的奇怪的很，偏偏就坐在一支一尺五寸高的竹子上面；这根竹子也更奇怪的说不成了，他是不当不正的插进了我的屁股里，这才是前仰不成后倒不成，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我虽然下边在受着大疼，可是我上边还在禁不住的一阵大笑。
清 风：你在受着不死不活的罪哩!你还笑着干啥呢?
明 月：我是想起来了，我想起了这庙里供的这许多神仙，都是一坐几千年不扭动，原来是他们的屁股里边，塞的有一个木桩呢!我又想到了要当神仙，也用不着什么苦修苦炼，只是你找一根木棍把他两头削尖，一头插进地里，留一头把裤子一脱，坐在上面，立地就成了神仙；又何苦鬼弄人三百年五百年的苦修哩!只因我想了这个道理，所以我才忘了下边的痛苦，我才在上边发笑哩!
清 风：你说的这个法子靠的住吗?
明 月：那有什么靠不住哩!你不信，你把庙里的神仙搬倒一位，你把他的屁股验一下吧!我保的住，每一个神仙屁股里，都插的有一根木桩呢。其实这些劝人修神仙的人，也没有什么别的秘诀，他们不过是引人坐桩罢了。
清 风：那你怎不老在上面，等候人们来跪拜你呢?你为什么又爬上来干啥?
明 月：不是的呀!我是坐在桩上，屁股里面胀痛的特别的不好受，自己又立不起来，我就急的乱喊了一起，喊了一个樵夫；他还当我把腿跌伤了呢!他来救我的时候，他不往上提，他偏要往下按，这一按不大要紧，几乎把我的大肠都拖了出来，我急了，我说：“老哥，你要救我，就请你轻轻的一提就对了，你再要往下按的话，那你就等我自己死吧!不用你劳神救了。”那个樵夫一闻此言，果然他就把我往一上提，这一提虽然提出了苦海，早把我的大肠扯脱了一半。
清 风：你坐的那根竹子呢?
明 月：你问这个干啥呢?
清 风：这根竹子你送给我，叫我拿到凡间去劝化世人，再有善男子，善女人多出了钱，我就把这根竹子给他，叫他坐着就成了神仙，省了他三年吃斋，五年拜佛，苦苦的修炼哩!
明 月：这个竹子我送给你，叫我指什么去吃饭哩?这事怕不行吧!
周思远：(内白)嗯嘿!
清 风：快别说话了，师父来了啊!
周思远：(上引)足踏九江八河地，
目空四海五湖春。(坐)
(诗)曾记当年走九江，
行侠仗义逞豪强；
光阴似箭催人老，
不觉两鬓白如霜。
山人姓周名必字思远，道号华阳是也，表家乡，本是山东登莱县人氏，幼丧双亲，遂致流落江湖，以在吴郡崂山之下，得过吾师传吾百般武艺，以及各种暗器接打之法，是我闭户钻研，足有十载之久。那日天气清和，师父将我唤至堂前，对我言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每学一艺，即当为人致用，似你这样久守空山，就好比学了一个屠龙之术，即是术虽巧而龙难寻也”。山人一闻此言之后，遂即辞师下山而去；浪荡江湖，不觉二十余载。凭我一身武艺到处济人利物，行至栖云山下，只见此山高入云表，清幽异常，遂在山峰之上峻极宫中出家，庙中薄田数亩足可自给，倒也逍遥散淡，不亚神仙之乐也!
(一道童上)
清 风：禀师父!山门外边有行人一伙，为首一人名叫李固，他说他与师父有交，故来拜访；弟子不敢放他进来。
周思远：哎咳呀!原是我李贤弟到了，待我前去迎接!(下迎李上介)
李 固：兄长在上为弟拜揖!
李 固：远路而来，何须多礼，那厢坐了再叙。
周思远：一同有坐。(同坐介)数载离别，兄长怎么就出了家了?
周思远：为兄生平无家，怎么算是出家哩?现在不过是找了一个住处罢了，你怎么就知为兄在此，前来相访哩?
李 固：兄长有所不知，近来安禄山兵反河东，到处劫掠，为弟是弃家逃难，行至山下，闻听土人所说，才知兄长在此，故意前来投奔，求一安身之处。
周思远：这有何妨，众门人!(同应介)将李员外的行李搬进西廊厢内边，再将他家人等，引至后边厨下，叫他们自做自吃去吧!(清风应介，引家童同下)贤弟是避难到此，要不是禄山作乱，今生恐无见面之机，为兄酿的有几坛好酒，今日同贤弟开怀痛饮一次。
李 固：你出了家不守戒律吗?
周思远：今日饮了，明天没酒再戒不迟，徒弟们摆酒来!(童应摆酒介)
贤弟请!
李 固：兄长请!
周思远：一同请!
(唱二簧原板)
峻极宫摆下了清斋素宴，
兄一杯弟一盏庆贺闭圆；
弟兄们多年不相见，
路隔千里万重山；
要不是禄山作了乱，
贵人体怎能到旷野深山；
众黎民把反贼一场埋怨，
兄还要酬谢他渔父引泉。
李 固：(接唱)周仁兄你本是英雄好汉，
一双足踏遍了五岳三山；
到今日入玄门红尘看淡，
竣极宫乐逍遥隐于桃源；
赛得过张子房入山修炼，
但愿兄成一个大罗神仙。
(游弦夹白)
周思远：哈哈!成神仙吗?兄倒不想，也不过是避事大吉而己，要是我在高兴的时候，还是有些想杀人呢，我是不杀好人呀!
(唱接)兄虽然出了家雄心未退，
腰中剑他还要再放光辉；
为的是养天和韬光隐晦，
见恶人我还要再逞凶威。
(游弦夹白)
李 固：兄长的雄心未退吗?当兹世乱国穷，皇王失德，贼寇猖獗，生灵涂炭，兄长怎不为国报效，显一显你的身手哩?
(接唱)观兄长你既有凌云志气，
现时刻是英雄出头之机；
你怎不把你的龙泉磨利，
下山去杀贼人保定社稷。
(游弦夹白)
哎呀!你说，不说我不问你，你何苦说出江山社稷来了，
周思远：我是不管他这个事情呀!
(接唱)争江山夺社稷君王去坐，
世外人又何苦去动干戈；
把这些朝廷事一笔抹过，
酒席前你只管饮洒行乐。
(截)
贤弟吃酒只管吃酒，再休提这江山社稷的话了。(一道童上)
明 月：禀师父，山下来了一个人，名叫韩翃，带来很重要的礼物，前来要见师父。
周思远：去吧!去吧!就说你师父出外游方去了，他再要问什么时候转来，你就说：最少也得三五百年，今辈子不与世人见面了。
(童应将下介)
李 固：转来，转来!(童又转身介)兄长是你不知，这个韩翃，乃是当代的一个文人，也是逃难至此；而且与弟刎颈之交，兄长怎不叫他一见哩?
周思远：既是逃难之人，多半是找房子住的，徒弟们!(童应介)将他的礼物免收，叫他进来吧!(童应下、引韩上)
韩 翃：(念)踏雪钟门寻高士，
沐雨栉风访贤才。
(内应介)噢，那边莫非是李大仁兄，为弟见礼了!(同拜揖介)这位定是周老真人，请来重见一礼。(二次拜揖介)
周思远：我这地方不受世俗的礼节所拘，坐就坐了，添酒来!添酒来!(童应添酒介)
李 固：贤弟然何至此，怎么不见弟媳呢?
韩 翃：一言难尽，兄长请听!
(唱二簧原板)
只说是永断家乡面，
又谁知相会栖云山前；
都只为安禄山起兵谋兵，
只扰得普天下黎民不安。
我夫妻离家乡远方逃难，
中途遇贼兵祸起眉燃；
夫妻被贼曾冲散，
生死不知两相悬；
只身孤影真伤惨，
欲寻故友到长安；
在中途忽听人马喊，
又恐贼兵到此间；
将身儿松林去躲掩，
被纠查才进大营盘；
蒙元帅恩高义又远，
幕府听差把身安。
到锁阳与贼来交战，
把贼人反困城内边；
写箭书才把音信见，
才知晓我妻困龙潭；
在大营奉将令不敢迟慢，
解珠宝栖云山前来访贤，
同兄长流泪眼观流泪眼，
你定是逃难到仙山。(截)
周思远：呵呵!哈哈!你们两个是害的一样的病呀!你是逃难到此，他是逃难才来，你说你还要山中访贤，喝了酒你就去吧!不要害你犯了将令。
韩 翃：老真人就是现代的高人，我来，就是拜请老真人下山；一则与国定乱，二则与民除害，不知老真人可能发驾否?
周思远：世外人一天也只晓得吃两顿饭了，别无一技之长，怎能与国出力，与民除害呢?
李 固：仁兄有所不知，韩先生乃是现代名士，他妻也是现代的奇女，他们也是一对义夫节妇；仁兄何不将你昔年的本领，拿将出来，使他夫妻二人破镜重圆，也算是你们出家人的一点慈悲之心，不知仁兄意下如何?
周思远：吃酒只管吃酒，不用多说闲话了。
韩 翃：兄长代弟周旋一下。
周思远：你两个鬼鬼祟祟，干其何事?实对你说吧!争江山叫皇帝坐，我就有些不愿。你这一点小事，山人不妨与你成全一下，你随身可有什么表记，借我一用，不等三更之后，我就仍然还你。
李 固：贤弟听懂了莫有?
韩 翃：为弟是个书迷，不懂老真人说的什么。
李 固：你今至此，定是听人说过，这位老真人可谓世界奇人之一，他有飞身之功、走壁之术，他炼的有一种利剑，可以百步取人首级，他问你要个什么表记，即是他到夜深之时，可以奔往城中，见了你妻，好叫你妻认得是救他之人，他就有个救人之法，这该明白了吗?
韩 翃：明白了，就是小生原是逃难到此，中途受了几多变迁，即是有个表记之物，也就早遗失，现我还是与你写一片信吧!
周思远：哈哈!你们都是一些不速之客呀!杀人战场，要你这一般写字的有什么用呢?我是不乐意去，我再要去，早就把令正与你扛回来了，吃酒吃酒，只等月上林稍，我再与你打主意吧!
韩 翃：老真人既已允诺，请上受小生一拜。
周思远：山人生平就不喜这一套呀!不拜也罢，还是吃酒要紧。
韩 翃：拜过是礼呀!
(唱二簧摇板)
双膝跪拜过了玄门道长，
一为国二为家请你承当；
你好比驾慈航苦海来往，
仗大义救难人定国安邦。
周思远：(接唱)金鸟坠玉兔升银河夜静，
为救人才起了杀人之心；
你二人酒席前暂且坐定，
(下取剑亮架上，下场介)
月光下运神功举步凌云。
(下)
李 固：(接唱)见仁兄使起了昔日本领。
韩 翃：(接唱)果然是身轻如燕快似云。
李 固：(接唱)一霎时夫妻重圆破镜。
韩 翃：(接唱)早搭救难中人好度迷津。
(同下)
第十六场 出 山
(四丫环引柳媚娘上)
柳媚娘：(唱二簧摇板)
夫在南来妻在北，
棒打鸳鸯各自飞；
银弓射得书信去，
谁知黄鹤不复回。(截)
奴乃柳氏媚娘，自从那日拾得书信一纸，方知奴夫现时身在唐营，是我与他写了回书一封，骗得沙吒利与他射出城去，怎么不见回音?叫人度日如年，好不焦闷人也!今夜晚上，这个天杀的，不知因为何故未见归营，不免叫我使退了丫环，伏案假寐片时，便是这个主意。众丫环!你家奶奶今天晚上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各自安宿去吧!
丫 环：这就托天赐福了，谢过我们贤德的奶奶。
(丫环下)
柳媚娘：这般时候，待我伏在案上，假寐一时便了。
(睡介、内场起雷、周上)
周思远：(诗)风吹铁马响，
明月照粉墙；
浑身都是胆，
飞步到锁阳。
山人华阳子。是我允了韩翃之情，施展旧日功夫，迈步飞腾，顷刻已至锁阳；是我以在各处营房，俱已寻遍，不见沙吒利这个狗头，大约他命不该绝于今夜，我只得把他这个狗头，与他寄在帐上，等候改日再取。又在各处，寻找韩翃之妻，也是寻找不着，只见这个小房内边，灯光半明半暗，待我倒卷珠帘，舔破窗户以观。(做过场)哎咳呀!果然不错，只见他不改民间的装束，定是韩翃之妻无疑，这般时候，找不到沙吒利的首级，将他扛回去吧!哎呀!不可，想他是个青年妇女，生平未到杀人战场，我再这样的鲁莽从事，岂不是要将他吓死；当用什么方法，将他救走才是?这……有了，不免使了我的八宝迷魂沙，将他迷住，然后用几根布条将他捆好，背在身上，走他娘的，有何不可，下手吧!(放沙介，柳被迷住、周背上介)这正是：
(念)两手分开生死路，
双足踏出是非坑。(下)
(二道童引李固、韩翃同上)
韩 翃：(唱二簧摇板)
老真人可算得人中英俊，
运神功好一比燕子钻云；
听檐前铁马响月移花影，
怎不见救难人驾返山门。
李 固：(接唱)韩贤弟你不知其中底细，
侠义辈多半是声东击西；
此一去必然是刀枪并举，
西方佛也难保是凶是吉。
(截)
贤弟勿扰，周兄乃是天下之豪士，少时自见分晓。
周思远：(内)来了!(负柳上)
韩先生，你看这是不是你的令正夫人?
(韩看介)
韩 翃：谢天谢地，我夫妻今生又相逢了，待我先来谢过老真人搭救之恩。
周思远：区区小事，何必言谢，徒弟们!下边捧水一碗，待我与他喷水解毒。
(童应下，捧水上)(周接碗喷水搭救介)你来把他一唤就醒。(韩扶柳介)
韩 翃：贤妻苏醒，贤妻醒来!(柳缓缓睁眼介)
柳媚娘：(唱二簧倒板)
昏沉沉正入南柯梦，
与韩郎破镜又相逢；
正叙离别真伤恸，
耳听人声乱哄哄，
闪秋波只见人群拥，(游弦夹白)
韩 翃：贤妻，我就是你丈夫韩翃，这是李大仁兄，这位就是救你的周大真人。
柳媚娘：当真?
韩 翃：不假。
柳媚娘：果然?
韩 翃：正是。
柳媚娘：哎……(洒头)我的夫呀……
(接唱)不料想夫妻又相逢。
韩 翃：(接唱)我夫妻分别绝音信，
石沉大海再难寻；
多亏了道长施恻隐，
搭救难人出迷津；
拜过洪恩高九仞，
他好比又觉白雪转阳春。
柳媚娘：(接唱)走上前双膝忙跪定，
拜过了玄门救苦尊；
多蒙你施恩圆破镜，
衔环结草在来生。(截)
周思远：不用说了，徒弟们看酒来呀!说话多了是莫益的。
李 固：你夫妻今日相逢，乃是莫大之喜，那厢各自择坐，坐了再叙。
韩 翃：一同有坐!(同坐介)
李 固：周大仁兄，你怎么了了很短的时间，就能把我弟媳救回出来呢?
周思远：你等吃罢这一大碗，再与你说吧!(连吃酒)做起事短，提起话长，你要知道，为兄一生所靠的是什么?
李 固：为弟不知。
周思远：就是这个朋友呀!(指短剑介)
李 固：为弟见你行走坐卧，总是把他未尝离身，不知这个宝剑，究竟有些什么益处?
周思远：贤弟不知，有诗为证，这正是：
(诗)此剑非铁又非钢，
水火相济八宝装；
举起剁铁如泥酱，
能斩罗汗与金刚。
这支宝剑，乃是列国时候欧冶子所铸，可以警恶除毒，还能剁铁削钢，何为警恶除毒?就是见了恶人，他就自己从匣中跃出，遇见有毒之物，他就在匣中响声不止，更可以削钢似棉，剁铁如泥。为兄自得这支宝剑以后，浪荡江湖，邀游四海，不知杀了多少恶人，救了多少好汉；只因春秋已高，残躯将废，是我将它带至栖云山上随我出家；只说今生今世，再无用它之期，谁知韩先生苦苦哀求，山人只得旧病复发，将它仍然取出下山，竟向锁阳而去，这个锁阳城池，离我这座栖云高山，大约有三百余里，贤弟!你可知晓，为兄出山门是个什么走法?
李 固：为弟不知。
周思远：为兄不讲，谅你不知。欲知其详，
有诗为证，这正是：
(诗)自幼习就轻身功，
举步双足快似风；
不比蜻蜒三点水，
好似浮云在天空。
是我施展陆地飞腾之功，行行走走，不足一炊之久，已到锁阳城下，只见城外是金鼓齐鸣，城内是灯火明亮；金鼓齐鸣，总想将城攻开；灯火明亮，总是防备外军人内；真是好威风，好杀气!胆小之辈，定要将他吓个半死，贤弟不知，有诗为证，这正是：
(诗)城外金鼓响，
城内火光明，
杀声惊天地，
草木俱失魂；
金刚亦破胆，
罗汗怕三分，
吓倒天兵将，
何况是凡人。
是我替踪敛迹，暗暗来到东门边。抖擞精神，振起壮气，飞身入内，施展我飞檐之功，显起我走壁之技，地下不敢独行，竟向屋梁行走。虽然如履平地，倒底有些胆惊；东营找遍，不见沙吒利的狗面，西营找尽，未见沙吒利的狗头，南营寻了个不亦乐乎，还是未见沙吒利的踪影，只有北营未去，只得寻路而人，一进北营，只见一营房灯光乍明乍暗，静静肃肃，是我使了一个珠帘倒卷之功，舔破窗，向内一看，只见令正夫人，正在案前盹睡，是我见他未改民间的装束，才知他是令正夫人无疑，又恐他一见吃惊，再要大呼小叫，闹将起来，反要坏了大事，因此我才使了我昔日的一个绝门手段，乃是我炼了一种毒药，这个药气一入口鼻，非解不醒，我就用了这个药品将他迷住，找了几个布条，就是这样的一捆捆了，过后，我就把他扛了回来，就是饶了沙吒利这个狗头，未免叫人有些可恨!
韩 翃：老真人何不舍一个大大的慈悲，将这祸害一除，截断安禄山的通西之路，早平大乱，岂不为美!
李 固：我韩贤弟之言正是合理，仁兄何不就此与国立功，平了大乱，即是与万民造福。兄长，你请三思而行。
周思远：这就不是我们出家人做的事呀!你们也不用与我来当说客，我也不是受禄之人，这位柳大夫人，你自己到后边寻些吃食去吧!不要久坐此处，我们的话可长得很呢!说不定今天晚还是一个通宵夜。
李 固：弟媳就请自便，贱内们俱在后边。
柳媚娘：谢过仁兄!(柳拜谢下)
韩 翃：老真人话讲那里去了，自古常言讲的却好，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真人虽然身入空门，即是异日驾鹤高飞，此时你离皇位的水土，你还是不能修炼呀!现在安禄山兵反河东，他本是西夷之人，去向西域借兵，借来兵将，必要在锁阳城屯扎，这个小小的锁阳城池，关系一国的存亡，这个沙吒利将军，又有邪术护体，刀剑不能伤损，小生百访千问，才知老真人有破妖之功，因此不避跋涉之苦，才来宝山拜谒，幸喜老真人，成全小生一己之德，老真人何不推己及国，以救一国之人，不知老真人意下如何?
周思远：杀他一人，则可救一国而利君王，非山人之不愿也!我今允你所求，随你下山，与你约就三事，你能依允我，就同你见去杀敌。
韩 翃：哪三件呢?
周思远：第一、我帮你杀了沙吒利，平定锁阳之后，不准别人苦苦挽留。
韩 翃：第二件?
周思远：叫他们上阵对敌，若到不测之处，我自己就来救应，不能随你们众将，去见你家元帅，行那些朝参之礼。
韩 翃：第三件?
周思远：你恐担持不住，不讲也罢!
李 固：韩贤弟是有胆识之人，仁兄对他讲说，他必然有所报命。
周恩远：现时朝廷之乱，宫内，实是起祸于杨贵妃，宫外，就是起祸于杨国忠；总然文武百官，此时费的无数心机，平了此时之乱，将来难免不起别处之乱?此时大事以平，请你们元帅即速设法，内杀贵妃，外杀国忠，从今向后，即可以永庆升平矣!
韩 翃：此时大乱一平，容后再设计议。
周思远：东方已白，你先下山，我随后即来，决不失误。
韩 翃：贱内权寄此处，我就告别了。
(唱二簧摇板)
三寸舌能当他雄兵百万，
此一回管叫他国泰民安；
施一礼走出三清殿，
到明日锁阳城把战悬。
(下)
周思远：(接唱)多年的锈钢刀拿起重用。
李 固：(接唱)打虎还是老英雄；
周思远：(接唱)到明日疆场逞凶勇，
李 固：(接唱)一定是血染战场红。
(同下)
第十七场 大 战
(四卒引沙吒利上)
沙吒利：(诗)小车昨夜报军机，
妖精劫去绣房妻；
今朝又见旌旗起，
战场定要血染衣。
众将呐喊一声，杀上前去，马踏唐营!
(卒拥下，陈元礼上，接战，陈败同下)
(沙吒利与周思远各率兵对面上)
沙吒利：何方野道，敢来撒野?
周思远：谁有工夫与你闲话，放马过来。
(大战、周刺沙死介)
(韩翃、陈元礼同上)
陈元礼：道长留步，我家元帅有请!
韩 翃：老真人过营一叙。
周思远：说过了的，我不能去。你同你家元帅相商，若能依我之计，保你将来太平有望，我就去了。(周下)
陈元礼：果然是世外高人，与物无争，你我回转大营，禀明元帅，分兵一半紧守锁阳，再发大兵去救睢阳，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韩 翃：将军此言正是合理，是我明日去到栖云山，搬取家小之时，顺便再劝老真人下山，以平河东之乱。
陈元礼：唇舌之间，还望先生周旋才是，大令下!
(卒应介)打动得胜鼓，回营献功!
(同下)
(完)
①唐史韩翃南阳人，有诗名。为大历十大才子之一。
